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北洋豪富曹錕:北洋兵戈之六

第3章 第一章賣布的曹錕走出家了

太行山背刮過來的狂風,只幾陣,便把一座古老的冀中城市保定刮得昏昏欲睡。城市上空,一派濛濛灰;街巷之中,車馬行人都幾乎絕跡了;落光了葉子的老樹梢頭,幾隻烏鴉在有一聲無一聲地哀叫著。 這是l922年嚴冬的一個早晨。 當人們揉著困倦的雙眼離開熱炕頭時,發現院子中落了一層稀稀落落的雪粒,屋簷上也似蒙上一層輕紗。無事做的人索性又縮回屋裡,再鑽進依然暖烘烘的被窩。 最顯熱鬧噪雜的地方,是曹錕的直魯豫巡閱使署,石獅子把守的鐵紅色大門,在朦朧的晨曦中被打開,幾個武裝整齊的兵士盡職盡心地立在門旁;一個長衫柬腰的老漢有氣無力地在門外打掃落雪;幾個為膳房採購食品的佣人拉著一輛小車匆匆走出;守護和清掃署內各房的佣人和兵士,紛紛走上崗位;該亮燈的房舍,都已燈火通明了……

巡閱使曹錕,又一個通宵未眠。庭院中的夜幕尚未消失,他已立在門裡,對著靜寂的院落呆望了許久。曹錕,60歲了,不算太發福,身子骨還是十分硬朗。他面色紅潤,雙目有神,短短的八字胡濃而黑,站立在早晨的嚴寒之中卻連長衫也不穿,證明他健壯有禦寒力。然而,那副緊鎖的眉頭和閉得緊緊的嘴巴,又表明他心事重重。 內侍給他送來了洗嗽的水盆,他不去理睬; 少夫人讓人送來為他煮好了他幾乎每晨必飲的蛋奶蜂蜜茶,放在八仙桌的角上,也就放下了; 他每日早晨要在院中獨自練練的八段錦,這幾天也丟了……“大帥有心事了!?”他身邊的人都這樣驚訝。可是,卻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有什麼心事,更沒有人敢問他有什麼,心事。 昨日深夜,巡閱使署的秘書長王毓芝在他身邊停了許久,向他匯報了好幾件事,諸如京城中的人事變遷,天津衛幾筆財務往來,吳佩孚在洛陽練兵,還有新復任的大總統黎元洪的施政態度,等等,等等。企圖想引出巡閱使的事,而後以自己的足智多謀來為他排憂解困。王毓芝說得口乾舌燥,曹錕聽得索然無味。最後,他無精打彩地呼著秘書長的雅號說:“蘭亭,天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想睡了。”

王毓芝知趣地退了出去。 秘書長走了,他身邊只有新納的、比他小了四十多歲的小妾劉鳳威在。這是一位機靈俊秀的女孩子,一臉稚氣,卻頗有城府——這大約與她的身世有關。劉風威出身梨園世家,7歲登台,9歲遍唱了津(天津)保(保定)城鄉,是河北梆子隊伍中有名的“九歲紅”,l2歲又串演京劇和北昆,是個見過大場面的妮兒,曹錕榮陞巡閱使那年把她“接”進府中,成了他的四姨太。那時候,劉鳳威才l6歲,但卻成了曹錕身邊的最得意人,小鳳威把床鋪拉好,嬌聲嬌氣地說:“大帥,天不早了。過來,我侍候你安歇吧。” 要是往日,曹錕準把她抱在懷中,“乖乖兒”的親幾口,然後伸開胳臂腿,讓她為他脫去衣服,然後一同鑽進被窩。今日卻反常,曹錕只悶悶地眼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彷彿在傾聽那緊一陣慢一陣的風聲,連一字可否也不回。

小鳳威知道大帥心事不輕,輕眨著眸子,心想:“為啥?”想是想不出緣由來的,索性投其所好,來為他排解排解。 “大帥,我看你彷彿無心睡覺,這樣吧,我選幾段你喜歡的曲子唱給你聽聽。你也有許多日子不聽我唱的曲子了。怎麼樣?” 曹錕是個戲迷。這是在他的原籍——天津大沽小鎮上養成的習慣。當初,他長成了身個之後,老爹讓他跟著排船——那是他曹家的祖傳手藝——,他嫌出力太大不干;老爹讓他種田,他又覺得沒出息還是不於。最後,老爹出了錢為他拾掇一個布包包,讓他走鄉串村去賣布,他乾了。就那時,他終日追著戲班子跑,上了癮。散戲之後,他還常常能哼幾句高昂的河北梆子。說真話,強取豪奪把“九歲紅”弄到手,第一目的就是熱衷於她的唱,其次才是她的姿色。 “九歲紅”受寵,主要原因也是憑著隨時有幾段曲送到曹大帥耳中。今日,曹錕雖然心事重重,“九歲紅”的這支殺手鐧,還是打動了曹錕的心。他轉過身來,緩緩地坐在太師椅上,說:“也好,我聽你唱幾段吧。”停了停,又說:“但必須唱新段子,唱好的。”

“是,大帥。”小鳳威善解人心地說,“一定讓大帥滿意。”可是,當她靜靜神,想張口的時候,卻竟想不出唱什麼段子才能使大帥滿意了——離開劇團,小鳳威幾乎成了曹錕的玩物,朝朝暮暮,卿卿我我,當初為自己壯膽、提身價的曲子,早在曹錕面前唱爛了,又無處新學,恰似“江郎才盡”。拿什麼曲子去排除大帥的重重心事?這個小坤伶一時犯了愁。眉鎖有時,只好揀中一曲先唱來:彩云何在,月明如水浸樓台。僧歸祥室,鴉噪庭槐。風弄竹聲只道金碾響,月移花影疑是玉人來。意懸懸業眼,急攘攘情懷,身心一片,無處安排;只索呆答孩倚定門兒待。越越的青鸞信杳,黃犬音乖。 “不好,不好。”曹錕搖著手,說:“又是死沉沉。找點兒開心的聽聽。

“好,好,好。”小鳳威服貼地說:“換一曲,換一曲開心的。”說著,便唱了一段京劇《鎖麟囊》: 春秋亭外風雨瀑,何處悲聲破寂寥?隔窗只見一花轎,想必是新婚渡鵲橋。吉日良辰當歡笑,為什麼嬌珠花淚拋…… “好了,好了。我不聽這些曲子。”曹錕說:“什麼'新婚'、'淚拋',你還嫌我心事少?!” 小鳳威是被寵慣了的,何時受過這樣的白眼?一怒一嬌,索性背過身去,競自流起淚來。一邊流淚,一邊又賭氣唱道: 落紅成陣,風飄萬點正愁人。池塘夢曉,闌檻辭春;蝶粉輕沾飛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塵;系春心情短柳絲長,隔花陰人遠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減了三楚精神…… 唱著唱著,竟鑽進被窩自己睡去。

曹錕一直把她當成娃娃看待,嬌寵慣了,見她生氣睡去,少不得又偎在床沿邊哄逗了幾句。然後,也不問她喜了還是怒著,依舊想自己的心事去了。 按說,曹錕不該有心事了,這幾年,他的官運還是十分順暢的。就從辛亥革命算起吧,十年中他是飛著升騰的,別人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幾乎一年碰到一個:清帝退位之後,袁世凱握了極權——袁世凱可是曹錕的大恩人、大靠山。從小站編練新軍起,他就是袁十分喜歡的人,憑什麼呢?憑著他曹錕的機靈,憑著唯命是從,處處聽命,令“袁大人滿意”。是袁大人送他去天津武備學堂深造,袁大人任直隸總督時,曹錕跟著到保定當了管帶,不久當了統領,又不久竟做了第三鎮統制。袁世凱當大總統了,曹錕的鎮改為師,他又是三師師長。

曹錕這個師長可不是一般師長可比的,他一直圍在袁世凱身邊,得算“朝中”的師長。比如說吧,南京政府派蔡元培、汪精衛等特使到北京,請袁去南京就職大總統,袁世凱不想南下,想在北京當總統,便命曹錕在北京、保定搞“兵變”,曹錕縱兵在北京燒淫搶掠三天三夜,把個和和平平的京城鬧得天翻地覆,昏天黑地。曹軍發了橫財,袁世凱有了藉口,“名正言順”地不去南方,而仍以北京為基地,擴大自己的勢力。曹錕“救駕”有功,袁世凱後來稱帝時便封他為虎威將軍,一等伯爵。曹錕常在北方,手下有大幫直隸軍隊,通稱直軍。直軍的首領是馮國璋。馮國璋鬥不過皖系軍閥段祺瑞,1918年從代總統寶座上下了台,次年病死北京,直系這個家族的族長便是曹錕。經過一度振作,曹錕又先後打敗了段琪瑞和奉系張作霖,他控制了中國的北方,成了直魯豫巡閱使,成了中國三分天下有其一的霸主。這樣的人還能有什麼心事呢?

夜深了,風大了。曹錕的臥室裡有些冷。他轉過身來,為鳳威掖好被子,自己卻毫無睡意,仍然坐回桌邊,去默默地沉思——到了公元l922年,北洋軍閥統治的中國,業經亂得幾乎入了“膏肓”狀態:北洋之祖袁世凱死了,北洋大權落入皖系段祺瑞手中,由黎元洪做傀儡大總統,發生了“府(總統府)院(國務院)之爭,的黎段明爭暗鬥;利用辮子元帥張勛的複闢,段祺瑞把黎元洪趕下台了,由馮國璋代總統。馮國璋是直系首領,皖係自然不放心,不久又被段祺瑞拉下馬了。此刻發生了“直皖大戰”,由於直奉的結盟,皖段失敗了,政權進入了直系時期,直奉兩家達成默契,請兩派之外的大清遺老徐世昌出來做總統,而不可一世的曹錕想當太上皇,幕後指揮。誰知徐世昌不肯就範,曹錕只好趕他下台。

就在徐世昌下野的時候,直系的第二號人物吳佩孚從洛陽匆匆來到保定。吳佩孚與曹錕一照面,就流露出不滿情緒。 “珊帥(曹錕,字仲珊),不該讓徐卜五(徐世昌字上五)走這麼早。這樣,會影響咱們的計劃的。”吳佩孚雖然比曹錕小了十二歲,卻比曹錕穩幾分,早在直皖大戰之後直系得勝時,曹錕就想握有極權,要當總統。吳佩孚狠狠地搖著頭,說:“不行。皖系雖新敗,那隻是北方,他們南方還有強大勢力,一旦動起,危險很大。何況,東北還有蠢蠢欲動的奉張。我看還是等待時機,以武力來統一而後再握極權。於是,才有了徐世昌當總統之舉。現在,吳佩孚尚未具備統一全中國的實力,曹錕便迫不及待地趕徐世昌下野,吳佩孚怎麼會同意。 曹錕望望滿面情緒的吳佩孚,輕輕地嘆聲氣,說:“也是無可奈何呀。這個徐卜五也太不識抬舉了。”

“不就是讓他維持一下局面麼。”吳佩孚說:“我們怎麼能指望他幹什麼呢?他在大位上沖擋陣子,我就可以有時間擴大勢力,養精蓄銳。待我用武力統一天下了,他徐卜五會如何?只怕一個眼色不需使,他便會乖乖地走開。” du8.com版權所有 曹錕微閉眼睛思索著,雖覺不如心意,但還點頭了。可是,事隔不久,曹錕還是不能容下徐世昌這個大總統,於是,藉故發動了一場直奉大戰,以把奉軍趕出關為名,孤立徐大總統。張敗退東三省之後,曹又逼大總統免去張作霖本兼各職。不想惹惱了張作霖,由張作霖一紙通電,把徐世昌從大總統寶座上拉了下來。 徐世昌退出大總統位了,曹錕急於想登台,怎奈吳佩孚還是不同意。最後,直系中的曹錕保定派和吳佩孚的洛陽派達成內部協議,暫時由黎元洪來重做大總統。現在,正是黎元洪主政期間。吳佩孚回洛陽去了,曹錕在保定又做起了大總統夢…… 深夜退出巡閱使署的秘書長王毓芝,一大早又匆匆趕來。 王毓芝是個機靈人,曹錕心事他常常推測得八九不離十。這一次,有些兒反常,不僅沒有推測準,還惹得曹錕總是皺眉搖頭。秘書長犯了思索:“曹三傻子到底想啥呢?” 直系得勢之後,所有採取的行動,王毓芝都是參與的,拉徐世昌上台,推徐世昌下台,又拉黎元洪上台,曹錕的熱熱冷冷,王毓芝都清清楚楚。現在曹錕想什麼?他糊塗了:“現在奪大位,吳子玉(吳佩孚字子玉)不同意。再說,黎宋卿(黎元洪字宋卿)是剛剛被直系拉上來的,不能再馬上推下去呀!”王毓芝想來想去,還是沒有想出頭緒,所以,他天一亮又匆匆趕到巡閱使署,趕到曹錕面前。曹錕對著庭院發呆,抬頭又見王毓芝來了,忙轉過身來,像是要迎出去似的,但卻只搖一下身子,便仍在原地等他。 “蘭亭,你早。”“大帥早!”“昨晚你啥時走的,我竟記不得了。”曹錕淡淡一笑,說:“不見你了,我到想起幾件事。” 王毓芝心裡一動。 “不是你讓我回去休息的麼。你下逐客令了,我能不走?怎麼又問我啥時走的呢?”秘書長覺得曹錕也夠假的。可是,自己畢竟是他的部下,是為他服務的,他不會也不能同他計較這些事。於是,還是馴馴服服地說:“大帥,我知道你有心事,覺得夜深了,怕影響你休息,便先走了。所以,今兒天剛亮我就趕來了,不想大帥也起得這麼早。” “來來,咱們屋裡坐。”曹錕拉著王毓芝,邊往屋裡走,邊說:“蘭亭,昨日你來這裡我竟忘記招待你了。日前,一位浙江淳安的朋友來訪,帶來一點當地名茶,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叫'鳩坑毛尖'。你是知道的,我對茶是外行,知道浙江的名茶那就是西湖龍井。鳩坑毛尖怎麼有名?倒是說不清楚。你對茶有研究,拿出來招待你,正好也順便討教一二。”說著,又轉身對屋內喊一聲:“風威,蘭亭來了,你快把昨日我給你的新茶泡來,我們品嚐一番。”鳳威應著,泡茶去了。王毓芝有點納悶:“好多日子愁眉不展,一大早,哪裡來了茶興,何況平素與茶並無厚緣。大約是'醉翁之意不在茶'吧?好,我就擾他一杯再說。”於是便說:“那我先謝謝了。至於說茶麼,我也是門外漢,常常飲而不知味。這種鳩坑毛尖是聽說過,就產在淳安的鳩坑鄉,所以得名。成茶色澤綠翠,銀毫披露,外形緊細,條直勻齊而秀美,滋味醇厚鮮爽,氣味馥郁撲鼻。喝起來倒是挺不錯,只是,較起龍井等名茶還差些聲望。所以列為名茶,大約與睦州刺使范仲淹的那首詩有關……” “好好、好好。這茶已經被你說得清清爽爽了,還有詩?好,你得說說是什麼詩,讓我開開眼界。”曹錕一掃愁容,竟樂呵起來。 “你說的范仲淹,是不是那個寫了'先天下之憂而憂'的蘇州人范希文?” “是的,正是他。”只知他文章寫得好,原來還會寫詩,你一定知道這詩,快念給我聽聽。就算我拿茶換你的詩。 ”說著,仰面笑了——這可是許久不'見的笑臉了。 王毓芝其實也想討好他,便仄平有韻的朗誦起來:瀟灑桐廬郡,春山半是茶。輕雷何好事,驚起雨前茶。 “這麼說,鳩坑茶是清明前後采的了。” “是的,所以叫'雨前茶'。”“好,茶來了,咱們先品品。”二人品茶對坐,對茶寒喧幾句,自然“書歸正傳”。 “大帥,”秘書長先轉話題:“我冒味的問聲句,你這一段時間,一定有心事。可以對我說說嗎?” 曹錕點點頭,說:“心事有,不大。沒對你說,是沒考慮成熟。你問起來了,我當然可以對你說。” du8.com版權所有 “洗耳恭聽!” “不是聽,有些事是需你去辦。” “一定盡心!”王毓芝說:“請大帥吩咐吧。” 曹錕手捧冒著淡淡香氣的茶杯,緩緩地踱著步子,說:“蘭亭,我想聘請一些國會議員為我的顧問。想許多日子了,只是沒有決定這樣的事讓誰去做,什麼時候去做?你看”…” “請議員做顧問?”王毓芝有點茫然。議員是管北京大政的,巡閱使是地方官,地方官署請國會議員做顧問,不合常規呀!王毓芝這麼想著,便沉默下來。 曹錕一見秘書長沉默不語,知道他沒有領會他的用意,心裡有點生氣。但又不好說明,只得含糊糊地說:“沒有什麼用意,只想聯絡感情,交交朋友。” “交朋友?”王毓芝說:“往日咱們跟他們交往不多,議員又來自四面八方,只怕……” “當然得有所表示了。”曹錕忙說:“他們答應了,咱不會白用他們,每人每月給200元車馬費。” “這個……好,好,該這樣交朋友。”王毓芝知道曹錕的為人,平時跟誰交往,都是一毛不拔的人。現在,想跟議員交朋友,每人每月還要送200元活動費,這事有點反常。但卻又不便問,便只表了個贊成的態度,然後問:“這事何時開始做呢?” “當然越快越好叮。”曹錕說:“這事你去做如何?” 王毓芝心裡一慌——他跟議員們交往不深,加上意圖不明,所以他慌神。 “大帥,要說跟這些人打交通拉關係,我是不行,我可以向你薦舉一位,他準行。” “誰?” “遠在天邊,近在跟前。”王毓芝說:“他就是你的副參謀長王坦。” “王……養……怡。” “是他。”王毓芝說:“你是知道的,他跟議長吳景濂吳大頭有抹不掉的交情,議員他大多認得,他去做這個工作最合適。” “蘭亭,你不是開養怡的玩笑吧?”曹錕說:“你是知道的,王養怡跟大頭的老婆……” “這不更好嗎,給他們一些接近的機會。”吒怕鬧出事來。 ” “不會。”“為啥?”“吳大頭是不計較帽子紅綠的人,”王毓芝說:“再說,他又視財 如命,只要養怡在他面前多燒香,萬事皆休。 ” 曹錕想想,覺得也對。便說:“蘭亭,此事就由你向養怡說一聲吧。他答應了,你來告訴我,我再見他。” 王毓芝走了,他帶著一種迷惑去找副參謀長王坦。 王毓芝尚未動身,王坦卻走上門來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直隸省長王承斌。王毓芝迎著他們笑了:“燕趙地靈,念著誰誰就到了。”王承斌說:“你念著我了?” 王毓芝說:“你在天津,是大忙人,我不敢念你。倒是念起養怡著呢!” “肯定有收不了場的事。否則,不會念著我的。”王坦是個喜好調侃的人。 “有美差給你。”王毓芝說:“我是奉命傳達。” “先別談這個,”王坦說:“我和孝伯(王承斌字孝伯)來找你,是一同解謎團的,先談謎團吧。” “什麼謎團?坐下說。”三人入座,有人奉茶。 王坦開門見山地說:“孝伯說大帥想當大總統,問我'信不信?,我說'信!'他又問我'當得當不得?'我們爭了半天,尚無結果,才把這事端到你這裡來了,咱們'三個臭皮匠'來共議議。” “大帥要當大總統,這事早傳出了,只是吳子玉不同意才放下的。”王毓芝說:“怎麼又重提此事?” “你說的是往日,我們說的是今天。”“今天又重提了?”王毓芝疑惑。 du8.com版權所有 “先別說這個”王承斌說:“我想問問二位,大帥當大總統當得當不得?” 王毓芝沒有思想準備,一時不知該如何說,他把臉轉向王坦,問:“養怡,你的意見呢?”, “我得先問問你,”王坦說:“你是秘書長,總管家,你知道大帥目下有多少家產嗎?” 王毓芝眨眨眼睛,說:“這個……約估數,也要一千幾百萬吧。”王坦笑了。 “普通人家,有個三二十萬,他的後人就走邪門歪道了。大帥有一千幾百萬,心裡不平靜。留給後人,肯定是罪;買個總統噹噹,最是辦法,哪怕當三五天。曹氏畢竟出了'國主,……” “這麼說,大帥想買總統?!”王毓芝恍然大悟。不待客人再說話,他便把曹錕要與議員交朋友、請顧問的事敘說一遍。 “就這樣,我還特地把養怡推薦出來呢。咱們也不謀而合了。”他又問王坦:“養怡,聘議員'當顧問的事,你就當仁不讓了。” “大帥早就'號'著我了,不干也得乾。”王坦順從地說:“當總統,是下台傾家的最好辦法,難為珊帥想得出。只怕他家的守財奴老四爺不肯出血。要知道,曹家財產全在他手裡。” 王毓芝還是不解地說:“咱們勢力不弱了,吳子玉也答應他用武力奪總統給大帥,怎麼又想買呢?” “迫不及待了!”王坦說:“能早一天就早一天。”“請議員做顧問,就為此事?” 王坦點點頭。 王承斌說:“匆匆忙忙買總統,沙灘上造大廈牢不了。我看是不是給大帥提個醒,緩緩再說。” “提不得。”王坦說:“大帥剛愎自用,認准的事不會回頭。我們只好聽從命令。” 王毓芝說:“怪不得這些日子大帥總是悶悶不語,原來是想著這件事。我明白了,這些年,從當三鎮統制起,尤其是任長江上游警備司令時,弄了不少錢;年年做生日都大辦,又弄了不少錢;在老家大沽鎮,通過老大、老四等兄弟又弄了些錢,原來就是為了今天!”大家心中明白了,也都想跟著主角兒演這場戲。於是,又一起去見曹錕。 花錢買總統的事,曹錕和他的文武助手們已經心照不宣了,再不必掩掩蓋蓋。曹錕便明明白白說出要說的話了。 “各位,如今是大亂時期,爭爭鬥鬥許多年,把好人壞人的面目都鬧得分不清楚了。子玉堅持的武力統一天下,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時間。說不定武力起不了作用,天下便被別人抓了去。所以,我想走國會這條路。”他把話停了片刻,又說:“至於用什麼辦法同國會議員聯絡的事,我看不必計較。人都是有感情的,在感情上花點錢,也算不了什麼。你們說呢?” 大家都點頭。 曹錕又說:“現在,也只能做感情聯絡,還有許多別的事要等這件事做完了,才能提到議事日程。你們說對不對?”不待別人開口,曹錕便從自己的抽屜裡拿出一張銀票,遞給王坦,說:“養怡,我和蘭亭商量過了,這事還得你去辦。當然是要通過吳大頭。好在你跟吳大頭挺投緣,辦起來不難。至於說要花多少錢么,不必計較,以辦成事為原則。怎麼樣?” 今兒,曹錕說話特別溫柔,總是一副商量的口氣。其實,辦事的準則,他卻提得明明白白,明白得不許別人講一點價錢。王毓芝、王坦他們呢,也覺得這多半是曹錕私家的事,辦成了,大家跟著沾光;辦不成,也損害不了自己什麼。索性言聽計從、順水推舟,好在花的是曹家的錢,何樂而不為呢!弄好了'還有點油水。王坦收下銀票,先自告別,王毓芝和王承斌也隨著出來,各自乾各自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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