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4·暗影漸起

第9章 第五章審問者

“他們應該回來了。”艾雯用力地扇動著彩繪絲扇,稍感欣慰地想到,這裡的夜晚總算是比白天涼爽一點。提爾女人總是隨身帶著這種扇子,至少貴族和富家女子都這樣。不過艾雯覺得扇子在日落之前毫無用處,就是天黑以後也扇不出什麼涼風,就連那些巨大的黃金燈盞、牆上的鏡子和白銀壁飾的反光似乎都在增加屋子裡的熱量。 “有什麼事拖住了他們?”一個小時,沐瑞自多日以來第一次向她們許下了這樣的承諾,而僅僅在五分鐘之後,她就不做任何解釋地離開了。 “艾玲達,她有沒有稍微提到過她為什麼要離開?是誰找她?為了什麼事?” 盤腿坐在門邊的地板上,有著茶褐色皮膚的艾伊爾女子吃驚地將一雙翡翠一般的大眼睛睜大了一些。她穿著男式的外衣、長褲和軟靴,舒發巾鬆垂在脖子周圍,一雙空手中沒有武器。她聳聳肩:“凱琳和兩儀師沐瑞悄悄說了些什麼,偷聽她們的交談是不應該的,很抱歉,兩儀師。”

艾雯帶著一點負罪感將右手上的大蛇戒轉了轉,金色的大蛇咬住它自己的尾巴,作為一名見習生,她應該把大蛇戒戴在左手上,她現在這樣做是為了讓高領主們相信,城堡裡有四名正式的兩儀師,這樣可以讓他們以最好的態度對待她們——那是提爾貴族之間共處的態度。當然,沐瑞沒有說謊,她從沒有說過她們不是見習生,但她也從沒有說過她們是見習生。她只是讓其他人以為他們所以為的,相信他們自認為已經看清的。沐瑞不能說謊,但她能讓事實在她的身邊跳出精細的快步舞。 離開白塔以來,艾雯和她的同伴們已經不止一次偽裝成正式的兩儀師。但欺騙艾玲達讓她的不舒服感與日俱增,她喜歡這個艾伊爾女孩,她覺得,如果她們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一定能成為很好的朋友,但看來只要艾玲達還把艾雯當作兩儀師,這種願望就不可能實現。這名艾伊爾女子留在這裡是奉沐瑞之命,這樣做大概也有她自己的目的,只是她沒有明說。艾雯懷疑沐瑞是為她們配備了一名艾伊爾保鏢,彷彿她們並沒有學過該如何保衛自己。不過,即使她和艾玲達真的成為了朋友,她也不能將所有事實都告訴她。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它,除非那個人絕對需要知道,這是沐瑞教給她的另一件事。有時候,艾雯發現自己寧願兩儀師的話是錯的,哪怕有一點錯也好,當然,這些錯誤不會導致一場災難。每想到這些,艾雯都會感到煩躁不安。

“坦其克,”奈妮薇嘀咕了一聲。她現在正從一個狹窄的窗戶裡向外眺望,黑色的長發編成手腕粗的辮子,一直垂到腰際。為了能有一絲涼風吹進來,屋子裡所有的窗戶都敞開。下方寬闊的艾瑞尼河面上,幾艘還沒有靠岸的漁舟上閃著零星的燈光。不過艾雯覺得奈妮薇根本沒有在看窗外的景物。 “看起來,除了去坦其克,其他的根本沒有用。”奈妮薇不經意地猛拽了一下身上的綠色長裙,大半截肩膀立刻從裙子的開領處暴露出來,她經常會這樣做。她一直否認這樣穿是為了嵐——沐瑞的護法,實際上,艾雯也不敢如此詢問。只是嵐似乎很喜歡看見女子穿上綠色、藍色和白色的衣服,而奈妮薇的衣櫃裡根本見不到綠色、藍色和白色以外的顏色。 “根本沒有用。”她的聲音聽起來並不高興。

艾雯抑制住自己向上扯一下衣服的衝動,這些衣服給人的感覺很奇怪,彷彿它們只是一些鬆垂在肩膀上的布片。不過,艾雯不相信自己還能忍受住更多的衣服。雖然已經相當輕薄了,但這件淺紅色的亞麻裙子就像是羊毛做成的。她希望能說服自己穿上貝麗蘭那樣的透明薄衫,不是因為更適合大眾的眼光,而是那樣顯然會更涼爽一些。 不要再為這種小事發牢騷了,她嚴厲地告誡自己,還是仔細想想眼前的狀況吧。 “也許,”她大聲說道,“不過我自己就不太確信。” 屋子中間放了一張長而窄的桌子,經過細緻拋光的桌面像鏡子一樣光亮。靠近艾雯的一端擺著一把高背椅,上面雕刻著稀疏的花紋,有幾處還鍍了金。這種椅子在提爾之岩里顯得很樸素。長桌兩側的椅背逐漸變矮,到了另一端,兩邊椅子的靠背矮到幾乎要消失了。艾雯不知道提爾人如此佈置這個房間是為了什麼,她和她的同伴一直在這個房間裡審問提爾之岩陷落時捉住的兩個俘虜。

她沒辦法走進那座地牢,雖然魯拉克已經下令將守衛室裡的刑俱全部熔煉或者燒掉,而且,奈妮薇和伊蘭也沒有重遊故地的打算。這個燈火輝煌的房間有著一塵不染的綠色瓷磚地面,牆磚上都雕刻著提爾的三新月,與陰森的灰石牢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裡只有幽暗、潮濕和骯髒。三個女孩需要一個敞亮的地方,才能緩解看到那兩個身穿粗陋獄服的女人時心中的惡感。 僅那身土褐色的衣服就能讓大多數人知道,背向眾人站在桌前的吉爾雅·拜爾是一個囚犯。她曾經屬於灰宗,儘管後來倒向了黑宗,但並沒有失去灰宗特有的沉靜。她身上的每一根線條都在告訴屋中的其她人,她落在牆壁上的僵硬目光完全出於她自己的選擇,沒有其他原因。只有能夠導引的女人可以看到,拇指粗細的風之力能流將她的手臂束縛在體側,把她的腳踝綁在一起。一個用風之力編織的籠子讓她只能望著正前方,就連耳朵也被封閉了,除非是風之力編織者想讓她聽到的聲音,否則她什麼也聽不到。

艾雯再次檢查了阻擋吉爾雅碰觸真源的魂之力屏蔽,正如她確信的那樣,屏蔽牢固地存在著。吉爾雅身周所有的能流都是她編織的,她同時還成功地讓它們脫離她而獨立存在。但和有導引能力的暗黑之友共處一室,至今仍然讓她感到不安,即使那個暗黑之友已經被嚴密封錮。實際上,吉爾雅比暗黑之友更可怕,她是黑宗兩儀師,謀殺是她無可逃脫的罪名,此外還有背棄誓言、戕害生靈和毀滅靈魂。 吉爾雅的囚犯同伴,也是她的黑宗姐妹——亞米柯·納古英——卻不具備她的力量。她站在桌子的另一端,雙肩和頭都無力地向下耷拉著,在艾雯的凝視下,她似乎完全縮進了自己的身體裡面。現在已經不需要屏蔽她了,亞米柯在被捕的時候就已經遭到了靜斷。她還能感覺到真源,但再也碰不到它,再也不能導引。對至上力的渴望和需求仍然存留在體內,伴隨著如同無法呼吸一般劇烈的痛苦。只要她還活著,就無法擺脫這種失落,以及可望而不可及的陰極力。艾雯希望能在自己心裡找到哪怕是一星半點對她的憐憫,但這種希望並不很強烈。

亞米柯望著桌面,嘴裡正嘟囔著什麼。 “什麼?”奈妮薇問,“大聲說出來。” 亞米柯謙恭地抬起頭,挺直柔美的脖頸。她仍然是一個美麗的女郎,黑色的大眼睛楚楚動人,但她發生了某種改變,某種艾雯摸不清的改變。不是讓她緊攥住粗陋獄服的恐懼,而是別的一些東西。 亞米柯哽了哽喉嚨,說道:“你們應該去坦其克。” “你已經說過不止二十遍了,”奈妮薇煩躁地說,“有五十遍了,告訴我們一些新的資訊,說些我們還不知道的名字,白塔里還有誰是黑宗兩儀師?” “我不知道,你們一定要相信我。”亞米柯的聲音裡充滿了疲倦和徹底的頹敗,與那個曾經監禁艾雯她們三個的亞米柯·納古英簡直判若兩人。 “在離開白塔之前,我只知道莉亞薰、加絲瑪和蕾娜是黑宗的。我想,除了莉亞薰之外,每個黑宗兩儀師大概只知道兩到三個同伴。我已經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了。”

“那麼,你顯然只是一個無知的女人,一心妄想著在暗帝重獲自由的時候能夠統治這個世界的一部分。”艾雯不置可否地說著,將扇子在掌心一敲,合上了扇面。竟然如此輕鬆地說出這樣的話,這讓她自己都吃驚不已。她仍然會感到腸胃的一陣陣抽搐,冰冷的觸感還在脊背爬行,但她不再想尖叫,不再想哭泣了,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習以為常的。 “我有一次聽莉亞薰對提麥勒說……”亞米柯疲倦地開始了重複一個講過許多遍的故事,從她被囚禁的第一天開始,她就在竭力把這個故事講得更好一些,但說得越詳細,她的思維就被她自己的謊言攪得越亂。現在,她幾乎總是以相同的內容重複著這個故事,連一字一詞都不會有差別:“如果你見過莉亞薰望著我的眼神……如果她懷疑我偷聽了她的談話,她會當場殺了我。提麥勒喜歡傷害別人,她卻將這種事當成享樂。她們看見我之前,我只聽到了一點,莉亞薰說坦其克有……有對他危險的東西。”她所說的“他”指的是蘭德,她不能說出他的名字,只是提到轉生真龍已經足以讓她淚流滿面了。 “莉亞薰還說,那樣東西對於任何想使用它的人都是危險的,幾乎像對……他一樣危險,所以她沒有立刻去找那東西。她說,導引的能力並不能在那東西面前保護他。她的原話是:'等我們找到它,他醜惡的能力就會讓他成為我們的牲畜。'”汗水從亞米柯的臉上流下,但她還是在不可抑止地顫抖著。

一個字都沒有改變。 艾雯張開嘴,但奈妮薇搶先說道:“我已經聽夠了,讓我們看看另一個能說出什麼新東西吧。” 艾雯瞪了她一眼,奈妮薇轉頭回瞪著她,眼睛眨也不眨。有時候,她以為她還是鄉賢,艾雯忿忿地想,而我還是學習草藥用法的小女孩。她最好能夠明白,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奈妮薇操縱至上力的能力很強,比艾雯要強,但這只是在她真正能導引的時候。除非處在發怒的狀態,否則奈妮薇完全不能導引。 伊蘭經常會在她們倆矛盾過於激烈的時候緩和一下氣氛。每次等到艾雯想要和緩氣氛的時候,她往往已經是昂起脖子,對奈妮薇怒目而視了。結果總是她不得不收回自己的話,兩個人的衝突才會停止。每次都是她應該收回所說的話,艾雯相信奈妮薇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她不記得奈妮薇曾經做出過讓步,那麼,為什麼她要退讓?這一次,伊蘭不在,槍姬眾來找沐瑞時,沐瑞向王女說了一聲,打了一個手勢,就帶著她隨槍姬眾一起走了。沒有了伊蘭,艾雯和奈妮薇之間的緊張情緒就無法得到緩解,現在互相瞪視的兩個見習生都在等著對方先眨眼睛。艾玲達幾乎停止了呼吸,盡量離這兩個人遠一些。毫無疑問,她認為避開兩個人的衝突才是明智的行為。

出人意料的是,打破僵局的人是亞米柯。實際上,她只是想表明她的合作態度。她轉過身,面衝著牆壁,耐心地等待著被至上力綁縛。 這個愚蠢的行徑刺激了艾雯,她現在是房間裡惟一能夠導引的人,除非奈妮薇發怒,或者是吉爾雅的屏蔽消退,這種情況才會改變(想到這裡,她又在不經意間測試了一下魂之力屏蔽的編織)。當亞米柯等待接受綁縛的時候,她還在和奈妮薇比拼著瞪眼的耐力。如果是在別的時候,她也許會大聲地笑話自己,而現在,她卻是一邊瞪著奈妮薇,一邊向陰極力敞開了自己,無法看見、只能感覺的生機勃勃的暖流似乎一直就在身邊。至上力充滿了身體,生命的歡愉得到加倍地體現,她在亞米柯身周編織好了能流。 奈妮薇哼了一聲,艾雯不知道她是不是惱怒到足以看見自己在做什麼。沒有怒火的支撐,奈妮薇就掌握不了至上力。不過,她一定能看到亞米柯被風之力碰觸時的僵硬,以及隨後的癱軟,她將身體的一半重量都靠在綁縛她的能流上,彷彿是想表明自己毫無反抗之心。

艾玲達渾身打著哆嗦,每次她知道至上力正在她身邊被導引的時候,她都是這副樣子。 艾雯最後封閉了亞米柯的耳朵,如果讓兩名囚犯聽見對方說了些什麼,那麼分別審問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她轉向吉爾雅,同時把扇子在兩隻手裡倒換了一下,想要將手心在衣服上擦乾一些,卻又面帶嫌惡地停住了。她汗津津的手掌與周圍的悶熱並沒有關係。 “她的臉,”艾玲達突然說道,讓艾雯感到有些驚訝。除非沐瑞或艾雯她們和她交談,艾玲達幾乎從不說話。 “亞米柯的臉,她的樣子和原來不一樣了,似乎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度過了許多年,這會是因為……因為她被靜斷了?”她幾乎是不喘氣地吐出了最後幾句話,彷彿不如此就無法宣之於口。和艾雯她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她已經沾染了她們的一些習慣,比如說出“靜斷”這個詞,就會全身發抖。 艾雯沿桌子走過去,站到能看見亞米柯的側臉又不進入吉爾雅視野的地方。吉爾雅的眼睛總是讓艾雯感到胃好像是變成了一塊冰。 艾玲達是正確的,艾雯也注意到了亞米柯與往日不同,但她並不太理解這種變化。亞米柯看起來很年輕,也許比她還要年輕,但那並不是兩儀師因常年浸淫於至上力中而擁有的不受歲月侵蝕的面容。 “你的眼睛很銳利,艾玲達,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和靜斷有關係。不過,我想這種關係一定是存在的,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因素能導致這種情況出現了。” 艾雯忽然意識到,她現在的樣子並不太像兩儀師,正式的兩儀師說話時都是無所不知的樣子。即使她們承認不知道,也會用一大堆知識掩蓋住她們的無知。當艾雯還在拼命從腦子裡翻找適當的託辭時,奈妮薇替她解了圍。 “遭遇燒毀的兩儀師極為稀少,艾玲達,而被靜斷的就更少了。” “燒毀”是指因為意外事故而導致導引能力喪失,而靜斷是經過審問和宣判後的刑罰。實際上,艾雯體會不出二者的區別,這就好像是說兩種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方式,是自己絆倒,還是被別人推下來的。大多數兩儀師認為它們是一樣的,除非是向初階生和見習生授課的時候。實際上,對此還有第三個的稱謂——用在男人身上的“馴禦”,這是阻止他們因為陽極力而瘋狂的惟一辦法。只有蘭德例外,白塔沒有膽量馴禦他。 毫無疑問,奈妮薇說話時一本正經的樣子正是模仿兩儀師的腔調。艾雯知道,她是在學雪瑞安講課時的樣子,雙手叉腰,面帶微笑,彷彿一切都這樣簡單,只要你認真聽講就能明白。 “要知道,靜斷不是一門能夠隨意研究的學問,”奈妮薇繼續說道,“一般認為它是不可能挽回的。女人的導引能力被移除之後,將無法恢復,這就像一隻被砍斷的手不可能利用至上力的治療讓它重長出來。”至少,歷史上還沒有過被靜斷後得到治癒的記錄,雖然確實有人進行過這樣的嘗試。奈妮薇所說的基本上是正確的,但一直有褐宗兩儀師在對此進行研究,如果有機會,她們會研究一切事物。也有黃宗兩儀師在研究靜斷的治療問題,她們是最好的治療者,治愈一切傷病是她們的永恆目標,但至今為止,所有的努力都沒有取得任何成效。 “我們對於靜斷的後果知之甚少,只除了一個嚴酷的事實——接受靜斷的女人很少有活過一兩年的,她們好像喪失了生存的慾望,她們放棄了一切。正如我說的那樣,這是一個令人感到異常不快的課題。” 艾玲達不安地聳動了一下身體,“我只是覺得她的樣子變了。”她小聲地說。 艾雯覺得自己的見識並不比艾玲達多。她決定去問問沐瑞,如果艾玲達不在,沐瑞會不會還是將她視作兩儀師。艾雯覺得她們三個女孩子謊稱自己是兩儀師也許會有些幫助,但也會給她們帶來許多困擾。 “讓我們先看看吉爾雅會不會也重複同樣的故事吧。”艾雯必須努力強迫自己,才能解開這個暗之友身上的風之力束縛。 一定是因為用一個姿勢站了這麼久,吉爾雅身體已經僵硬了,但她還是動作平緩地將臉轉向了她們,從額頭滲出的汗水並不能削弱她外表的尊嚴,粗劣的褐色獄服也無法掩去她自信的神情。她是一個英俊的女人,沒有歲月痕蹟的面容帶著長者的氣度,讓人有一種可以安心依靠的感覺,但嵌在臉上的那雙黑眼睛卻像鷹眼一樣銳利。她在向她們微笑,笑容卻絕對沒有進入那雙眼睛:“光明照耀你們,願造物主之手庇護你們。” “我不應該從你的嘴裡聽到這樣的話。”奈妮薇的聲音和緩而平靜,辮子卻甩過肩頭,辮梢攥在手裡。她只有在惱怒和不安的時候才會這樣做,艾雯不覺得她正處在不安中,吉爾雅看樣子不能讓奈妮薇像艾雯一樣起雞皮疙瘩。 “我為我的罪行而懺悔,”吉爾雅的聲音流暢動聽,“真龍已經轉生,他掌握了凱蘭鐸。預言得到實現,暗帝必將毀敗。現在,我已經能夠了解這些了。我的懺悔是真實的,沒有人能在暗影之中走出這麼遠,仍然不回到光明之中的。” 奈妮薇的臉隨著這番話而變得陰沉,艾雯相信,現在她的怒火已經足以讓她有能力導引了,而她導引之後第一件要做的事很可能是掐死吉爾雅。艾雯當然不相信吉爾雅的懺悔之心會比奈妮薇更多,不過這個女人提供的資訊有可能是真的。吉爾雅善於用一顆冰冷的心判斷局勢,隨時倒向她認為會勝利的一方,或者,她這樣做只是為了爭取時間,希望能被同夥救走。 謊言是不可能從一位兩儀師的嘴裡說出的,即使是一個已經配不上這個名號的人也不可能直接說謊。當一個人手握誓言之杖立下三誓的時候,這種約束就形成了,但黑宗兩儀師向暗帝立下的誓言似乎切斷了三誓的約束。 不管怎樣,玉座猊下派遣她們追捕黑宗兩儀師,追捕莉亞薰和其她十二個在白塔犯下謀殺罪行又逃出白塔的暗黑之友,而她們三個現在能找到的行動資訊只有這兩個囚犯能說出的、或者是願意說出的一切。 “再把你的故事講一遍,”艾雯命令吉爾雅,“這次要換一種說法,我不喜歡總是聽到重複的東西。”如果吉爾雅在說謊,當用不同的言辭表達時,她也許會說出前後矛盾的話。 “我們要好好聽一聽。”艾雯的口氣似乎很合奈妮薇的脾胃,她重重地哼了一聲,點了一下頭。 吉爾雅聳聳肩:“如你所願,讓我想想,換一種說法。那個在沙戴亞被捉住的偽龍——馬瑞姆·泰姆擁有難以想像的導引力量。如果報告可信,他的力量可能和蘭德·亞瑟一樣,或者相差不遠。在他被帶到塔瓦隆接受馴御之前,莉亞薰想還他自由,他將被宣佈為轉生真龍,他的名字將像蘭德·亞瑟一樣廣為傳播,到那時,我們就可以讓他對這個世界造成巨大的破壞,自從百年戰爭以來還從未有過的破壞。” “這不可能,”奈妮薇打斷了她,“因緣不會接受一個偽龍,即使蘭德沒有公開他的身份,偽龍也不會有容身之地。” 艾雯嘆了一口氣。她們以前就談論過蘭德的身份,奈妮薇一直對此爭辯不休,艾雯不確定奈妮薇是否真的相信蘭德是轉生真龍,無論她現在說了什麼,無論預言是否已經實現,凱蘭鐸和提爾之岩是否已經屈從在蘭德腳下。蘭德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奈妮薇就在照看他,就像她照看艾雯一樣。蘭德是伊蒙村的一員,而奈妮薇心中首要的任務永遠是保護伊蒙村人。 “沐瑞是這樣告訴你的?”吉爾雅語帶輕蔑地問,“自從晉升為兩儀師之後,沐瑞就沒有在白塔住過幾天,姐妹們也很少見過她。我想,她大概很熟悉鄉村生活,也許對國家之間的手段也有所了解,但她所宣稱的必然,必須經過細緻的研究並與熟諳此道的人進行徹底的討論。不過,也許她是對的,馬瑞姆·泰姆也許不願意更改自己的名字,但如果是別人將一個名字放在他頭上呢?這又會有什麼不同?” 艾雯希望沐瑞能回來,如果沐瑞在這裡,這個女人就不會如此囂張了。吉爾雅很清楚,她和奈妮薇只是見習生,她不會以對待兩儀師的態度對待她們。 “繼續,”艾雯的聲音變得幾乎像奈妮薇一樣嚴厲,“並記住,不能重複以前的話。” “當然,”吉爾雅回答,彷彿是在接受一個親切的邀請,眼睛卻像碎裂的黑玻璃一樣閃爍不定,“結局顯而易見,蘭德·亞瑟將成為罪人,因為會有一個叫蘭德·亞瑟的人進行肆無忌憚的破壞,即使有證據表明他們不是同一個男人,也不會有人在意。畢竟有誰能知道轉生真龍會耍出什麼花樣?也許他能夠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呢?即使是那些熱衷於將自己的生命倚靠在偽龍身上的人,也會在蘭德·亞瑟造成的無休止的屠殺和更可怕的災難前面望而卻步。那些沒有因為血腥而退縮的人會發現,蘭德·亞瑟已經沉迷在這片血海之中,諸國會聯合起來反對他,就像它們在艾伊爾戰爭中那樣……”她給了艾玲達一個抱歉的微笑,而那雙冷酷的眼睛與這個笑容極不協調,“……而且這一次,它們聯合的速度要快得多,即便是轉生真龍也不能與這種聯合相抗,永遠也不能。他會在末日戰爭開始之前就被碾碎,而碾碎他的正是他要挽救的那些人。暗帝將重獲自由,末日戰爭終將來臨,暗影覆蓋大地,因緣被徹底重造。這就是莉亞薰的計劃。”她的聲音中沒有一絲滿足,也沒有丁點恐懼。 這是一個似是而非的故事,聽起來比亞米柯那個據說是偷聽來的故事似乎更可信一些,但艾雯更加相信亞米柯,而不是吉爾雅,也許這只是因為艾雯想要這樣。和一個要讓全世界都反對蘭德的計劃相比,坦其克一個模糊的威脅還是更容易面對一些。不,艾雯想,吉爾雅在說謊。我確定她是的。對於這兩份口供都不能輕視,但她們不能同時追尋兩條線索,這會使她們毫無成功的希望。 屋門被猛力推開,沐瑞走了進來,伊蘭跟在她身後。王女緊皺眉頭,盯著腳尖前的地板,腦子里肯定滿是陰沉的念頭。而沐瑞……兩儀師第一次失去了冷靜,狂暴的神情充滿了她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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