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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節

西去的騎手 红柯 6190 2018-03-14
青年軍官尹清波,1929年投奔馬仲英抗擊馮玉祥的國民軍。那時,甘青寧一帶的進步青年都嚮往尕司令的隊伍。北塬的漢人,撒拉人,東鄉人紛紛投奔尕司令。 後來,尹清波作為36師的幕僚隨馬仲英來到新疆,最先在馬明石的先頭部隊作戰,奇台戰役中,他投奔盛世才。 他認為盛世才是真正的革命者。盛世才欣賞他的才幹,讓他指揮軍隊保衛迪化。迪化解圍後,他升任團長,率部追擊馬仲英至喀什,成為盛世才最信任的高級軍事幹部。 那是他最輝煌的日子。他獨擋一面,在遙遠的南疆重鎮喀什與36師對峙。 36師官兵對他刮目相看。當初他在36師時很一般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有什麼才幹。他告訴那些前來看望他的36師老朋友:我的才幹是盛督辦發現的,盛督辦是真正的革命軍人,制訂六大政策,八大宣言,成立反帝軍。我們的軍歌就是督辦本人寫的。督辦手下的將領都是從下邊直接提拔的,拿破崙當年就是從士兵和下級軍官中直接提拔元帥。盛督辦是古今少有的革命領袖。

36師不乏渴望進步、傾心革命的分子,他們當初跟馬仲英起事就是打軍閥救百姓,他們一下子喜歡上盛世才了。 那時,新疆的陽光很燦爛。盛督辦被埋沒太久了,剛剛從窪地裡升起來,與戰塵累累的馬仲英相比較,盛世才光彩照人,魅力無窮。 新疆反帝軍團長尹清波,每天天不亮起床,指揮全團官兵操練。 太陽出來時,他們已經操練完畢。一千多名官兵在團長的口令聲中挺胸收腹,氣守丹田,雙拳緊握,眼瞳潮濕,凝視那顆在崑崙山頂奔馳的太陽。 在這莊嚴的時刻,尹團長向官兵們講述自己在督辦身邊工作的情景,“督辦每天天不亮起床,天很黑了還不吃飯。奇台戰役,我們打敗了和加尼牙孜,截獲了和加尼牙孜裝在羊腸子裡的黃金。督辦把這些金子,當場分給大家,每人一份。”

尹清波出身貧寒,現有文化是在困苦的生活中自學而來的,他有一個信念:人人都應平等,互不剝削,互不利用。那是個充滿理想和信念的年代,人們嚮往進步,渴望革命,並身體力行。 尹團長講完話時,太陽正好離開茫茫的山谷,在蔚藍的天空馳騁。 官兵們列隊去吃早飯,尹團長還要獨自呆一陣。太陽從崑崙山起飛後,徐徐上升,天空開始展現它的遼闊與深邃。那最深處是一片清純的藍色,太陽就落入那片藍色,太陽在那裡放光,就像眼瞳在眼睛裡放光一樣。尹團長每看到一次太陽的瞳孔,他的靈魂都要得到一次昇華。那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天上的雷電穿胸而過,那種痙攣與顫栗超過任何形式的戰爭。尹團長不是一般的軍人,他告訴官兵們:“真正的軍人,不但要經受炮火的洗禮,還要經受偉大人格的洗禮。”尹團長用低沉的嗓音告訴大家:“跟隨盛督辦征戰的日子裡,我就像拿破崙手下戴熊皮高帽的近衛兵,那是軍人最輝煌的時刻。”

官兵們經常聽尹團長講這樣的話,這樣的話就像古典音樂,每一次彈奏,大家的感受都是全新的。尹團長每天都要看南疆的太陽。這地方一年四季很少有陰天,尹團長很喜歡這地方。這裡延綿的群山和無垠的戈壁沙漠全是給軍人準備的,尤其是爍亮的太陽。勤務兵說:“報告團長,你為什麼不把那段經歷寫成文章呢?蔣總司令當年就寫過《孫大總統蒙難記》。”粵軍總司令陳炯明發動叛亂,孫中山登永豐艦避難,蔣介石一直跟隨左右。後來蔣把這段經歷寫成一本小冊子《孫大總統蒙難記》,由孫中山親自作序出版。達坂城戰役時,盛世才全軍覆沒,僅有幾個衛兵跟隨盛世才逃回迪化。尹團長就在其中。那幾位衛兵先後戰死,尹團長便成了唯一的生存者。經勤務兵點撥,尹團長很快寫了一篇《盛督辦東疆歷險記》,迪化《反帝戰線》頭版頭條發表此文。盛督辦很高興,視察南疆時接見了尹團長,並且合影留念。這樣,尹團長對太陽的感受又深了一層。

盛督辦離開喀什的第二天,正值盛夏季節,尹團長指揮官兵操練完畢,凝神屏息,遙望崑崙山頂。太陽從山谷中飛馳而來,光華四射,尹團長的眼睛一下子黑了。他看見太陽深處有一塊黑斑,黑斑逐漸擴大,大得無邊無際。尹團長魂飛魄散。他大叫一聲之後,睜不開眼睛,視線模糊,瞳光散淡,太陽蒼老不堪。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家都說他有眼病,需要治療。請示迪化督辦公署後,尹團長回迪化城治療眼疾。 那時迪化人才濟濟,匯集著許多優秀知識分子。醫生全是德國留學生。 醫生告訴尹團長:“不能長時間看太陽,太陽固然明亮,看久了就會走向明亮的反面,出現黑暗。” 尹團長問:“這是為什麼?” 醫生說:“新疆日照時間長,空氣清淨,透明度好,陽光對人的刺激強度大,特別是夏天,呆在戈壁灘上,沒有眼鏡根本不行,烈日烘烤下,眼睛就像草葉上的露珠,一曬就乾。”

“你怎麼能把人的眼睛比作露珠?” “別說眼睛,連人的生命也像露珠,曹操的詩中就有: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露珠無法躲避烈日的暴晒。” 尹團長說:“為什麼要躲避呢,這是露珠的幸運,如果它不接受陽光,就會被塵灰吞沒。你們文人太軟弱了,生命終歸要消失在時光中,你總不能抱怨吧。” “可時光是無情的,生命的消失是痛苦的。” “你沒凝視過太陽,你無法體會那莊嚴的時刻。”尹團長說,“陽光深處,是天空的眼瞳。” 醫生叫起來:“你說太陽是天空的眼瞳?” “宇宙的神光全凝聚在那眼瞳裡。” “噢!你看到了太陽的黑暗。” “你說什麼,太陽有黑暗?” “你看到了太陽的眼瞳,而眼瞳都是黑的嘛。”

“我嚮往光明,才看太陽,怎麼會看到黑暗?” “你看得時間太長了,你看得太深了,你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真沒想到,我會得這種病。” “不是你病了,就是太陽病了。” 軍人尹清波沒有反駁,也沒有說文人軟弱,他整天呆在醫院後面的大院子裡。 這里長滿白楊樹、樺樹,它們的樹皮清朗潔白。人們從窗戶向他打招呼,窗戶真多啊,哪兒都是病房,他們都是真正的病人。他算什麼病人,他的眼睛已經恢復正常,整個世界在他的眼前,輪廓分明,一清二白。 他請求出院,重返部隊。醫生說:“明天復查。”尹團長一夜未眠,他想南疆的日子,想崑崙山上飛馳的太陽和塔什庫爾幹清涼的風。 天不亮醫生就來叫他,他好久沒有這麼早起床了。他隨醫生登上樓頂。月亮正在熄滅,市區的平房呈現出一片幽藍,彷彿童話世界。太陽出來的時候,醫生告訴他:“一般人跟太陽對視最多十六秒鐘,你遠遠超過這個界限。你是兩個小時。”

太陽八點半出來,到十點鐘時,尹團長“呀!”大叫一聲,眼睛發黑。醫生說:“你看到什麼啦?” “太陽破了,裡邊冒黑水,天是不是下雨了?” 他的眼瞳像點燃的導火索藍光閃射。 醫生說:“藍光是最純淨的光。” “那白光呢?” “光線混入塵灰就顯出白色。”醫生說,“太空是蔚藍色,那是宇宙的原色。” “太空沒有黑色?” “太空沒有黑光,黑光在太陽深處。太陽只需要我們看到它的光明,你卻異想天開,闖入它的禁區。” “我是忠誠的。” “光有忠誠是不夠的,還需要明智。”醫生說,“你不能出院。” “我以後瞧太陽,絕不超過三分鐘,我跟大家一樣還不行嗎?” “生命是一次性,不可能進入過去。”

尹團長還要爭,醫生說:“我跟你一樣,也在接受治療。”兩個陌生人在下邊等著,醫生跟他們進了一間大房子。尹團長穿過又黑又長的走廊,他看見好多大房子。房子裡的人都在埋頭工作,整理材料抄抄寫寫,互不搭話。他們穿著和他一樣的衣服。四一二革命後,新疆各部門公務人員全心全意撲在工作上。尹團長沒想到連醫院也是一片繁忙景象,跟軍營一樣。 有一天,門外有人喊他:“尹清波會客。”“我是病人,誰要看我,讓他自己進來。”叫他的人耐不住了,“你見不見,不見我趕他走。”尹團長跟那人穿過大院子,那人指指白房子,“一刻鐘,放快一點。” 尹團長一進白房子,他老婆在裡邊。他老婆問他身體咋樣,他說挺棒,老婆取出幾件襯衣,還有吃的。老婆問他:“他們打你沒有?”“他們打我幹什麼。”

“沒挨打就好,要放在金樹仁的監獄裡,你非掉幾層皮不可。”“你說這是監獄?” “你沒犯法公家能抓你嗎?大家都知道你犯法了,五尺高的漢子,好漢做事好漢當,以前你可不是這樣子。” 尹團長回房子躺一會兒,不甘心就這麼當犯人。他找到病房,往外看,門診那裡看病的人很多,什麼人都有。尹團長實在看不出外邊的世界跟這裡有什麼區別。當他打算出去時,立即有人把他攔住。那是過道裡的一道門,門裡的人不許他出去。過道那邊的自由人都看他,他們以為他是住院的病人。他明白了,這裡進來容易出去難。 他等候審訊,審訊的時候總會把問題說清楚。尹團長安心睡一覺。看守說,他是新監獄最早的犯人。尹團長說,經過宣判才算犯人,我不算犯人。看守們笑,笑得莫名其妙。

不久,他見到了許多老熟人,他們都是四一二革命後為盛世才打天下的功臣。 盛世才任東路指揮時,沒有軍隊,富全旅長把他的部隊交給了盛世才,盛世才有了實權。四一二革命時,東北軍將領鄭潤成掌握迪化城最精銳的東北義勇軍,他支持盛世才當邊防督辦。劉斌師長、楊樹棠團長,曾率部打敗馬仲英和張培元。 這些人陸陸續續全進來了。這些人跟尹團長一樣忠於盛世才。除鄭潤成外,其他將領都是盛世才一手提拔上來的,盛世才從他們身上發掘出連他們自己也不知曉的才幹,他們一下子達到人生最輝煌的頂峰。每個人都有激動人心的經歷。看守們說:“你們他媽的當了一回英雄也值了,我們能幹什麼,只能當看守。”大家笑,“盛督辦知人善任,讓你們當看門狗。”看守們也笑,“你們在戰場上挺威風,到最後還得落我們手裡。”大家說:“這叫虎落平川被狗欺。” 日子很快就拉長了,像二胡的弦,揪人心腸。大家再也沒有興致談自己虎嘯山林的壯舉了。他們等候審訊,審訊時總會把問題說清楚。大家都以為這是一場誤會,盛世才總不能把自己的心腹愛將關一輩子吧。看守們說:“你們都是心腹愛將?在督辦肚子里呆過?”大家頻頻點頭,看守們說:“那你們就是督辦肚子裡的蛔蟲,督辦得把你屙出來。”大家對看守肅然起敬,看守像個哲學家,“不把蛔蟲屙出來,肚子疼啊。”“盛督辦是革命領袖,我們嚮往革命才追隨他出生人死啊。”“關鍵是你們鑽到人家肚子裡去了。” 大家的腦袋都垂下去,據說葵花就是這樣忠於太陽的,它的花瓣是依照陽光的形象來塑造的。不用看守提醒,大家都感覺到問題的嚴重。因為葵花最終把陽光變成了黑的。葵花籽密如黑蟻。 最先服罪的是尹清波團長。 我看見陽光深處冒黑水,陽光跟柏油一樣。一千多官兵都說陽光燦爛,偏偏我看到了太陽的黑暗。 看守問:為什麼?尹清波說:“醫生告訴我,太陽不能看得太久,我天天看,一看就是兩三個小時。” 看守說:“你這麼看還能看不出毛病?你這人真是的。” “我要是看一會兒就不會出問題。” “別開脫自己啦,你還是軍人呢。” 看守帶尹團長到院子裡,尹團長說:“你真會開玩笑,等天亮再讓我看太陽。” 看守告訴他,現在是正午十二點,“你把晌午當半夜,太陽在你眼裡成煤球了,成灰渣了。” 看守問牢裡的人:“誰還出去看太陽?” 大家不敢吭聲,因為尹團長出去時大家都看見牢房外邊比屋子裡還要黑,鐘錶上的指針卻是正午十二點。劉斌將軍說:“死不足惜,我只是遺憾自己,剛開始建功立業就身陷囹圄。”四一二革命以來,新疆所有的戰爭都是劉斌師長指揮的。他是省軍前敵總司令,蘇聯顧問稱他是真正的中國軍人。劉斌說:“我在張學良手下默默無聞,盛督辦知人善任使我成為真正的軍人。我們東北軍官兵在盛督辦手下才擺脫了喪師失地的屈辱,恢復了軍人的尊嚴。我們在哈密打敗饒勒博斯,在烏蘇打敗張培元,幾千公里急行軍追擊馬仲英。”劉將軍叫起來:“讓我再聽一次軍號聲。” 軍號聲果然響起來,囚犯們一下子恢復了軍人的天性,列隊報數,開始唱軍歌,就是那支有名的新疆反帝軍軍歌:反帝軍反帝軍鐵的意志鐵的心高舉反帝旗奮勇前進哪怕帝國主義兇猛和殘暴敵不過我們的血肉長城……看守們衝過來,用大頭棒把他們擊倒擺平。軍號聲依然在響,看守們耳貼地面,他們聽明白了,軍號聲是從大地深處傳來的。 看守們打電話報告督辦公署,公安管理處的人馬上趕來。軍號軍歌令人不寒而栗。公安管理處的蘇聯顧問說:“這些人不能再留了,快把材料趕出來。” 看守們用冷水澆那些被打暈的人,天快亮時,所有的人都被澆醒了。他們醒來後,個個驚喜異常。看守說:“還想听軍號?”他們說:“軍號是我們的靈魂,真過癮啊。”“軍營裡還沒聽夠?”“以前是給軍閥當炮灰,自從跟了盛督辦,咱成了革命軍人,軍號聲才有了實際意義。”看守說:“我明白了,你們這脾性跟馬戲團的馬一樣,聽見鑼鼓響就要尥蹄子。”看守說:“這下麻煩大了。” 大家問為什麼。 看守說:“我知道你們都是反帝軍的英雄,可有些罪行自己感覺不出來。盛督辦能發現你們的才幹,也就能發現你們的罪惡。” 他們當初並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才幹,盛世才一提拔,他們就有才乾了。 看守說:“盛督辦比你們自己更了解你們。” 他們當初給金樹仁張學良當兵時,聽見軍號響不是尿褲子就是發瘋發狂,弄得人鬼不像。跟著盛督辦,他們一下子有了軍人的尊嚴。 看守說:“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就在你們開始起反心的時候,盛督辦及時挽救了你們。” 大家張大嘴巴,難以接受。 看守說:“這種挽救是痛苦的,可人就這麼複雜。要不諸葛亮能揮淚斬馬謖嗎?馬謖忠了一輩子,最後犯了大罪,要是早斬了他,也不至於失街亭。盛督辦就高明在這裡,把腐爛的地方及時剪掉,最大限度地保持一個人的完整。” 大家釋然,“有滋有味活幾天,比活一百年強。” 看守聽了很高興。大家說看守了不起,他們從來沒見這麼有水平的看守,比教授還有水平。 看守說:“算你們猜對了,我就是教授,清華大學文學院教授。” 看守曾留學英法德三國,學習最先進的實驗心理學和弗洛伊德心理學。他的學生都是中國現代派文學的中堅力量,比如新感覺派小說家劉吶鷗、穆時英。 “民國二十四年,我在上海讀了杜重遠寫的《盛世才與新新疆》,我被震撼了,我沒想到在遙遠的中亞腹地會有一個新世界。那裡充滿光明,充滿生命。作家茅盾、畫家魯少飛、電影明星趙丹、新聞記者薩空了都被這本書打動了。我們離開上海,來到迪化,創辦新疆學院。蘇聯顧問說我的專業適合對付罪犯,盛督辦就派我當看守。” 看守腰間的鑰匙像士兵的子彈帶,看守說:“我喜歡這個工作,陌生而又新奇,新世界果然魅力無窮。跟你們打交道,比跟清華大學那些小布爾喬亞有意思。” 看守活了九十多歲,一直活到1975年。因為他精通外文,便調到資料室搞翻譯,翻譯美國人寫的《納粹第三帝國興亡史》。書中有這樣的記載:納粹黨剛興起時支持者全是流氓無賴街痞惡棍。後來德國知識界也捲了進去。德國知識界從十九世紀八十年代起一直領先於全世界,柏林是世界最大的文化中心之一。知識界剛開始對納粹運動不感興趣,甚至不屑一顧。偶然聽一次希特勒的講演,他們就被這位狂人的天才所征服,短短幾分鐘便改變了他們的人生觀。老看守想起三十年代,在上海讀《盛世才與新新疆》的情景,那種靈魂的震撼刻骨銘心,永誌難忘,那種震撼就像少女在大街上碰到夢中的白馬王子,那是無條件的全身心的嚮往。 那時成千上萬的優秀分子,離開繁華的大都市來到新疆,他們在遙遠而荒涼的中亞戈壁上尋找新世界。那時新疆確實是中國最先進的省區。 那裡的陽光又深又純,打動了所有的人。 尹清波告訴大家,馬仲英少年時代就嚮往新疆,說這裡的沙漠是騎手們最後的海洋。 看守說:“塔克拉瑪幹曾經是海洋,後來消失了,馬仲英是在尋找早已消失的神馬。”看守說:“回回尚馬,馬是他們的靈魂。馬仲英進疆時正好發生四一二革命,說明他已經感覺到這裡是新世界的所在。”看守說:“馬仲英雖然去了蘇聯,可他的最後歸宿在這裡。” 尹清波說:“在新世界裡死而無憾。” 尹清波問大家,大家都說死而無憾。大家一點也不像囚犯,新世界裡陽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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