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5·天空之火

第45章 第三十九章在薩馬拉的遭遇

守在門口的白袍眾並沒有特別注意烏諾和奈妮薇,只是用冰冷猜忌的目光把他們迅速審視了一遍。太多的行人讓別的任何監控手段都變成了不可能,另外,那些穿鱗甲的士兵應該也不會讓他們為所欲為。奈妮薇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能走進城門。她的巨蛇戒和嵐的大戒指都放在她的口袋裡——這件超級低胸的裙裝讓她無法把它們掛在脖子上——但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聖光之子也許能憑著直覺找出被白塔訓練過的女人。當那種冰冷無情的目光離開她的身體時,她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她將圍巾重新披好之後,那些士兵也就不再注意她了。烏諾的眼光可能幫助他們將視線轉回到白袍眾身上,但這個男人並沒有權力擺出這副架勢,這是奈妮薇自己的事。 再一次裹好圍巾,奈妮薇把它的末端係到了腰上,這樣做讓圍巾下面露出來的胸部線條比她希望的要清晰許多,而且還是有一點乳溝沒法遮住。不過這已經讓她的穿著改進了不少,至少她不必再擔心圍巾會滑下來。如果天氣不這麼熱就好了,應該很快就會轉涼了吧!畢竟兩河就在不遠的北方。

烏諾耐心地等待著奈妮薇把衣服整理好。奈妮薇不知道他這麼做是不是只因為禮貌,他那張帶著傷疤的臉看上去有些過於充滿耐心了。最後,他們一起走進薩馬拉,走進一片混亂。 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斥著各種噪音,讓奈妮薇分辨不出任何聲音。人們擁擠在粗石板鋪成的街道上,從石板屋頂的酒館到茅草屋頂的馬厩,到處都是摩肩接踵的行人。這裡有許多喧鬧的客棧,門前掛著只寫著店名的招牌,比如“藍牛”、“舞蹈鵝”。也有隻有圖畫、沒有名字的店鋪招牌:一把小刀和一把剪子、一匹布、一個金匠的天平、一把理髮匠的剃刀、一隻壺、一盞燈,或者是一隻靴子。奈妮薇能看見像安多人一樣的白皙面孔和像海民一樣的黝黑面孔,有些很乾淨,有些很骯髒。高領的外套,低領的外套,無領的外套。單調或鮮亮的衣色,樸素或有著刺繡裝飾,破舊的和嶄新的,熟悉的或完全陌生的樣式。一個留著黑色叉狀鬍鬚的男人身著樸素的藍色外套,胸前掛著一條銀鍊。兩個男人,男人,在每隻耳朵後面都留著一根黑色的髮辮!髮辮還一直垂到了肩膀後面。他們的紅色外衣袖子和一直到大腿的折筒靴腰上綴著許多黃銅小鈴鐺。無論這兩個人來自什麼地方,他們絕不是傻瓜,他們黑色的眼睛像烏諾的一樣凶狠又銳利,背上各背著一把弧形的劍。一個赤裸著胸膛的男人繫著一條亮黃色的寬腰帶,皮膚比老樹更加黝黑,兩隻手掌上刺著雜亂的文身,雖然他既沒耳環也沒鼻環,但他一定是一名海民。

這裡的女性同樣是風貌迥然,她們的髮色從鴉黑色一直到接近白色的淺黃,或者結著辮子,或者紮成馬尾,或者披散著頭髮,或者剪短,長度則從肩至腰不等。裙子有破舊的羊毛裙、細密的亞麻裙和閃亮的絲裙。衣領有頂到下巴的蕾絲領,有刺繡領,還有完全像奈妮薇身上這套裙裝一樣的低胸領。奈妮薇甚至看見了一名古銅色皮膚的阿拉多曼女子穿著一件半透明的紅色長裙,袍子的領口一直齊到了脖頸,而那裡面竟然什麼都沒有!奈妮薇很想知道,這名女子在天黑之後能有多安全,或者像現在這種大白天,她會不會是安全的。 偶爾經過的白袍眾和士兵也完全淹沒在這片擁擠的人群中,要像其他人一樣奮力為自己爭取到行走的空間。牛車和馬拉的大車在這些胡亂交叉的街道上只能緩緩地蠕動,轎夫們擠撞著穿過人群。不時會有一輛塗漆的馬車由四匹或六匹頭插羽毛的馬拉著,艱難地向前挪動,馬車隨行的扈從和戴鋼盔的衛兵則徒勞地想為馬車在人群中開出一條道路。拿著長笛、扁琴和箏的樂手們,變戲法的或是雜技演員在每一個街角進行他們的表演——他們的演技完全不會讓湯姆或查瓦那兄弟擔憂——通常還會有另一個人在他們身邊捧著帽子,負責收取路人的賞錢。所有的地方都能看到衣衫破爛、滿身污穢的乞丐,抓著路人的衣袖,伸著臟兮兮的手。托著裝有針線、緞帶、梨子等各種商品的小販在四處穿行、叫賣著,但他們的喊聲也完全被人潮的喧囂聲吞沒了。

烏諾將奈妮薇拉進一條雖然好不了多少,但至少狹窄一些人潮也相對稀疏的街道。這時奈妮薇的腦子已經完全轉暈了,在這一片擁擠之中,她早已經從走在烏諾前面變成亦步亦趨地跟在這名大漢身後。她停下來撫平在人群中被擠亂的衣服,這裡比外面要安靜一點,沒有街頭藝人,小販和乞丐也更少。乞丐們總是會躲開烏諾,即使他扔了幾枚銅子兒給一群謹慎小心的小孩,也沒有取得任何效果。奈妮薇覺得這不該怪他們,烏諾的樣子讓人看不出半點……仁慈。 雖然這座城鎮的建築只有兩層到三層,但簇擁在這麼狹窄的街道兩側,它們仍然讓人有一種壓迫感。整座街道都被建築物的影子遮住了。不過現在陽光還很充足,要幾個小時之後才會黃昏。她還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趕回去參加演出,實際上,演出很可能已經是不必要的了,如果運氣好,他們在日落時就能得到一條駛往下游的船。

當另一名夏納人突然出現在面前的時候,奈妮薇愣了一下。那個人同樣是背上背著一把劍,頭頂被剃光到只剩下一個黑色的髮髻,他的年紀頂多只比奈妮薇大一兩歲。烏諾立刻就為他們做了簡單的介紹和解釋,但腳步並沒有放慢。 “和平眷顧你,奈妮薇。”拉岡說,他黝黑的臉頰上有一塊白色的三角形傷疤,即使在微笑的時候,他的面孔仍然像岩石一樣冷峻。奈妮薇從沒遇到過一名溫柔的夏納人,溫柔的男人在邊境國都活不久,溫柔的女人在那裡同樣也活不下去。 “我記得你,你的頭髮顏色改變了,對吧?沒關係,不要害怕,我們會保護你安全地去見馬希瑪,再去你要去的任何地方。但一定要記住,不要在他面前提起塔瓦隆。”周圍並沒有人多看他們一眼,但拉岡還是放低了聲音:“馬希瑪認為白塔要控制真龍大人。”

奈妮薇搖了搖頭。另一個打算照顧她的傻瓜,不過至少他沒有想和她聊天。以奈妮薇現在的脾氣,即使拉岡只是和她談談炎熱的天氣,奈妮薇也會恨不得立刻拋給他幾句難聽的話。奈妮薇覺得自己的臉上被敷了一層液體,在這種天氣裡披上一條羊毛圍巾,當然會有這種結果。她忽然記起那個獨眼男人曾經說過拉岡對她舌頭的看法。她不覺得自己曾經多瞥過拉岡一眼,但現在那名年輕的夏納人已經躲到了烏諾的另一邊,還小心地瞥了她一眼。男人! 街道變得更狹窄,兩側的建築物卻沒有相對變小,他們經常只能看到建築物的背面——由粗糙的灰色牆壁圍住的小院子。最後他們轉進一條寬度僅能容下他們三個並肩而行的小巷,在巷子的盡頭,一輛經過油漆和鍍金的馬車被身穿鱗甲的男人們圍繞著。在他們和那輛馬車之間,有許多人閒待在巷子兩側。他們穿著各種樣式的衣服,其中大多數人的手裡拿著棍棒、長矛、刀劍之類與他們的衣服同樣雜亂的武器。他們的樣子很像是一群街頭流氓。但兩名夏納人都沒有放慢腳步,所以奈妮薇也沒有。

“前面那些街道裡全都是一些該死的傻瓜,想要透過該死的窗戶看馬希瑪一眼。”烏諾對奈妮薇耳語道,“進去的惟一辦法是從後面。”當他們靠近那些人的時候,烏諾閉上了嘴。 這些人之中有兩個是戴著有簷鋼盔、身穿鱗甲短外衣的士兵,他們的腰間佩著劍,手裡拿著長矛。但真正向剛走來的這三個人投去懷疑目光並開始握緊武器的反而是其他的人,這些人的目光很令人感到煩擾,太虔誠了,幾乎是一種病態的狂熱。只有這一次,奈妮薇寧願看到那些男人用真正男人的眼光去看她,這些男人根本不在乎她是個女人還是一匹馬。 烏諾和拉岡一言不發地從背上解下了大劍,連同他們的匕首一起交給一名圓臉男人。看那個男人身上的藍色羊毛外衣和褲子,奈妮薇覺得他應該曾經是一名店鋪老闆。衣服的質料很好,而且也算乾淨,但被磨損得很厲害,上面又佈滿了褶皺,彷彿那個胖男人在最近一個月裡一直是穿著它睡覺的。他顯然認出夏納人,雖然他對著奈妮薇皺了一會兒的眉頭(尤其對著她腰間的小刀),最後胖男人一言不發地向石牆上的一道窄木門點點頭。這也許是這幫人一直到現在最明顯的一種表示了,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說過一個字。

牆的另一邊是一座小院子,鋪地的鵝卵石縫隙里長滿了雜草。院子後面是一座高大的三層淡灰色石砌建築,有著寬闊的窗戶和雕刻著捲曲花紋的屋簷和山牆,屋頂上鋪著暗紅色的瓦片,這一定是薩馬拉最好的一座房子。一等院門在背後被關上的時候,拉岡低聲說:“有人想要殺死先知。” 奈妮薇過了一會兒才明白,拉岡是在解釋為什麼他們的武器會被收走。 “但你們是他的朋友,”她表示反對,“你們一同追隨蘭德到了法美鎮。”奈妮薇不想叫蘭德什麼真龍大人。 “所以我們才能該死的被允許進來。”烏諾冷冷地說,“我告訴過你,我們並不贊同那些……那位先知所做的。”他微微停頓了一下,又立刻轉回頭看了院門一眼,彷彿擔心有人竊聽。奈妮薇能夠明白他這樣做所代表的含意。先知並不是原先的馬希瑪,而烏諾顯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舌頭。

“只要說話小心些,”拉岡對奈妮薇說,“你應該能得到你想要的幫助。”奈妮薇點點頭,顯出一副心悅誠服的表情。只要別人的忠告有道理,她不會固執地反對,雖然拉岡並沒有權力這樣對她說。但拉岡和烏諾交換了個懷疑的眼神,奈妮薇很想把這兩個傢伙與湯姆和澤凌一起塞進麻袋裡狠狠地抽上一頓。 這算是幢好房子,但它的廚房裡卻積滿了灰塵。除了一名骨瘦如柴的灰髮婦人之外,裡面也沒有任何人,她的灰色裙子和白圍裙是奈妮薇視野裡惟一干淨的東西。那名老婦人磨著牙齒,在一座大石壁爐中點起的一小堆火上熬著一鍋湯。奈妮薇一行人經過時,她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兩隻被撞凹的鍋子掛在可以掛二十隻罐子的鉤子上,寬大的桌子上,一隻藍漆托盤裡放著一隻缺口的陶碗。

廚房外面的走廊裡裝飾著一些還算精美的壁掛。奈妮薇在這一年的時間裡已經對各種裝飾品有了一些鑑賞品味。壁掛上繪著的宴會與獵捕鹿、熊和野豬的場景只能算是翔實,絕對不能說是優秀。牆邊上還擺放著許多椅子、桌子和櫃子,這些家具塗著有紅色斑點的黑漆,上面嵌著珍珠貝。壁掛和家具上也都是塵土。紅白兩色的地磚只是用掃帚約略地掃過一遍,塗著石灰的高天花板在角落裡全都是蜘蛛網。 奈妮薇在走廊裡沒有見到別的僕人,其實她沒有見到任何人。直到他們走到一個敞開的門口,才在門外看見一名身材瘦削的人坐在那裡。那個人穿著一件對他來說有些太大的骯髒紅絲外套,以及同樣骯髒的襯衫和破爛的羊毛長褲,他的一隻破靴子在靴底上有個大洞,另一隻靴子的靴尖上露出了他的腳趾。看見三個人走過來,他舉起一隻手,悄聲說道:“光明照耀你們,頌揚真龍大人之名。”他這樣說的時候彷彿是在問一個問題,躁怒的神情扭曲了他那張跟他的衣服一樣骯髒的窄臉,話說回來,大概他平常就是這種態度。他的每一句話都是以詢問的語氣說出來的:“先知現在不能被打擾?他很忙碌?你們必須要等一會兒?”烏諾耐心地點點頭,拉岡靠在了牆上,他們以前肯定來過。

奈妮薇不知道自己對這名先知可以有怎樣的期待,即使到了現在,她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但她絕對沒料到他是個猥瑣的傢伙。那鍋湯的味道聞起來像是甘藍和馬鈴薯,這絕不該是一個在整座城市中呼風喚雨的人所吃的食物,而且他只有兩名僕人,而且肯定還是從城外最破爛的棚屋裡找來的。 那名皮包骨的衛兵(他並沒有武器,也許他也沒有得到信任)並沒有阻止奈妮薇走到能看見門裡的位置上。奈妮薇從沒見過像房裡那一男一女這麼不相稱的兩個人。馬希瑪甚至連他的頂髻都剃掉了,他穿著樸素的棕色羊毛外套,上面有許多褶皺,但還是相當乾淨,雖然腳上的一雙齊膝高的靴子已經磨損得很厲害了。深陷的眼眶讓他永遠不變的悻悻然表情看起來像是怒容,褐色臉頰上的蒼白三角形傷疤幾乎與拉岡的一模一樣,只是因為歲月流逝而稍顯黯淡,位置也比較接近髮際。那名女子穿著一件精緻的繡金藍絲裙,應該是將近中年,儘管鼻子有些長,相貌依然稱得上可愛,被一頂簡單的藍色網帽攏住的黑色頭髮一直披到她的腰際。但她戴著一串粗大的鑲嵌著火滴石的金項鍊以及與之相配的手鐲,她的每根手指上都戴著寶石戒指。馬希瑪似乎正在控制著自己不要扑出去,臉上已經露出齜牙咧嘴的凶狠表情,而那名女子則保持著優雅而矜持的姿態。 “……那麼多人在追隨你,”女人在說話,“當你到達的時候,命令就已經飛過了城牆,人們無法保全他們的生命和財產——” “真龍大人已經打破了所有法律的束縛,所有對於凡間男女的束縛。”馬希瑪的聲音裡充滿了熱情與虔誠,而不是憤怒,“預言中說,真龍大人會打破所有束縛的鏈條,就是這樣,真龍大人的光輝會庇護我們對抗闇影。” “威脅這裡的不是暗影,而是小偷、扒手和強盜。有許多追隨你的人相信,他們能毫無代價地拿走他們想要的東西。” “公正存於未來,存於吾等轉生之時,關心這個世界的俗事毫無意義。不過,如果你想要提早得到公正的話——”他輕蔑地彎起了嘴唇,“那就這樣吧!從今天開始,偷竊的男人將被砍掉右手,傷害或凌辱婦女,以及犯下謀殺罪行的男人將被吊死,偷竊或謀殺的女人要受到鞭刑。如果任何人指控某人,並且能找到十二個人表示認同,罪行即告成立。就這樣吧!” “當然,就依你說的。”那名女子喃喃地說道,面容依舊保持著端莊冷漠,但聲音卻在動搖。奈妮薇不知道海丹的法律是怎樣的,但她認為法律不應該如此隨意。那名女子深吸了一口氣:“還有食物的問題,現在要讓那麼多人吃飽已經相當困難了。” “每個為了真龍大人而來的男人、女人和孩子必須得以溫飽,一定要!能找到黃金的地方,就能找到食物,而這個世界上有許多黃金,太多人關心黃金了。”馬希瑪惱恨地搖著頭,他的樣子彷彿是恨不得找出所有關心黃金的人,把怒火全部發洩在他們頭上。 “真龍大人已經轉生,暗影正伺機奪取這個世界,只有真龍大人能拯救我們。只有信仰真龍大人,順從真龍的意旨,其餘所有均為無用,甚至可以說是褻瀆。” “祝福光明中的真龍大人之名。”這完全是一句生硬的背誦,“現在已經不再是簡單的黃金的問題了,先知大人,找到並輸送食物以供給——” “我沒有尊號!”他又一次打斷了對方的話,這一次,他是真的對那名女子發怒了,他向那名女子探過身去,嘴角泛起了白沫。雖然那名女子的表情沒有改變,但她的雙手卻抽搐著,彷彿是想抓住自己的裙子。 “除了光明所在的真龍大人,所有的人都是平民,我只是真龍大人的眾多謙卑代言者之一。記住這一點!無論權勢高低,褻瀆者都將被處以鞭刑!” “請原諒。”珠光寶氣的女人喃喃地說著,展開裙子行了個符合宮廷禮儀的屈膝禮,“當然,就依你說的,除了真龍大人,沒有人能擁有尊號,我只是真龍大人——祝福真龍大人之名——的一名謙卑的追隨者,我只是來領受先知的睿智和指引的。” 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馬希瑪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你身上的黃金太多了,不要讓俗世的虛榮引誘你,黃金是幻影,真龍大人是一切。” 那名女子立刻就從手指上脫下那些戒指,還沒等她把第二枚戒指退下來,門口那個骯髒的瘦子已經跑到她身邊,從外衣口袋裡掏出一隻袋子,在女子的面前撐開來。最後那副項鍊和手鐲也被放了進去。 奈妮薇望向烏諾,揚起了一側的眉弓。 “每一分錢都會用在窮人身上,”烏諾用低微到奈妮薇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對她說,“或者是真正有需要的人。如果不是某個商人該死的把自己的房子給了他,他現在可能還住在該死的馬厩裡,或者是城外那些破棚子裡。” “就連他的食物也是別人送給他的。”拉岡用同樣低的聲音說,“他們曾經給他送來許多國王才能吃到的珍饈,但後來他們發現他把一切都送給了別人,只給自己留下一塊麵包、一碗湯或是一點燉菜,現在他幾乎連酒都不喝了。” 奈妮薇搖了搖頭。她承認這是個為窮人找到錢的辦法,當然,只是簡單地剝奪非窮人的財產,最終的結果當然是讓所有人都變成窮人,但這種辦法在短期內也許是有效的。她想知道烏諾和拉岡是否知道全部的情況。自稱為了幫助其他人而斂財的人通常會在自己的腰包裡留下一些,否則就是他們喜歡通過散財而換來的權力,權力的誘惑遠大於金錢。她寧願去讚賞無償地從自己的腰包裡掏出一個銅子兒的人,也不願意去靠近從別人手中奪取金幣的人,而她更看不起丟棄了自己的農場和店鋪,跟隨這個……這個先知,這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下一頓飯在哪裡的那些傻瓜。 房間裡,那名女子向馬希瑪行了個更深的屈膝禮,她低著頭說道:“希望我能有榮幸再次恭聆先知的教誨與勸誡,光明祝福真龍大人之名。” 馬希瑪不在意地揮手示意她離開,似乎已經將她忘掉了。他已經看見了走廊裡的奈妮薇等人,臉上顯露出他的陰沉面孔所能允許的最高興的神情,雖然那張臉依舊是陰森得厲害。那名女子快步走出房間,彷彿完全沒看到奈妮薇和兩名夏納人。奈妮薇哼了一聲。對於一個剛剛被命令脫下所有珠寶的女人來說,那名女子的表現也算相當體面了。這時,穿紅外套的瘦子焦急地揮手示意他們快些進房去。 瘦子又跑回到他在門邊的位置上,而另外三個男人已經在用邊境國的方式握手了,他們抓握的都是彼此的前臂。 “和平眷顧你的劍。”烏諾說道。拉岡也說了同樣的話。 “和平眷顧真龍大人,”馬希瑪響應道,“他的光明照耀我們所有人。”奈妮薇一時喘不過氣來。他的意思確切無疑,真龍大人是光明的源頭——而他絕不說旁人口中的褻瀆之語! “你們終於要走進光明了嗎?” “我們行走在光明中,”拉岡小心地說,“就像以往一樣。”烏諾沒有說話,他的面孔冷若冰霜。 因為忍耐而產生的疲倦讓馬希瑪陰鬱的臉上顯出一種奇怪的神色。 “除了通過真龍大人,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到達光明。最終你們總能看清道路和真理,你們已經見到了真龍大人,只有那些靈魂被暗影吞噬的人才會看到卻不相信,你們不是這樣的人,你們會相信的。” 儘管在羊毛圍巾的包裹下燥熱難耐,雞皮疙瘩仍然佈滿了奈妮薇的胳膊。這個男人的聲音中充滿了堅定的信仰,在這麼近的距離裡,奈妮薇能看見他幾乎純黑色的眼睛裡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他用那雙眼睛掃了奈妮薇一眼,奈妮薇立刻感到膝蓋一陣發麻,與他相比,奈妮薇覺得即使是最狂熱的白袍眾也顯得平和。那些巷子裡的人只是他們的主人無力的翻版。 “你,女人,你是否準備好了走進真龍大人的光明中,放棄你的罪行和肉體?” “我盡全力行在光明中。”奈妮薇很生氣地發覺自己竟然在像拉岡一樣小聲說話。罪行?他以為她是什麼人? “你太注重肉體了。”馬希瑪匆匆地掃了一眼奈妮薇的紅艷裙裝和緊緊裹在她身上的圍巾。 “你這是什麼意思?”奈妮薇惱怒地說道。烏諾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拉岡也急忙示意奈妮薇小心說話。奈妮薇已經停不住口了:“你以為你有權力告訴我該如何穿衣服?”奈妮薇發覺自己已經解開圍巾,讓它掛在了臂肘上。畢竟,這天氣確實是太熱了。 “沒有男人有這種權力,對於我或任何其他女人都沒有!如果我決定一絲不掛,那也與你無關!” 馬希瑪盯著她的胸部看了一會兒,不像是在欣賞,裡面只能看見輕蔑與鄙視。然後,他將視線挪到奈妮薇的臉上。烏諾真正的眼睛和畫上的眼睛同樣怒氣沖沖地盯著不知哪個地方。拉岡顯出很不安的樣子,他肯定在腦子裡嘀咕著什麼。 奈妮薇費力地吞了口口水,終於控制住了自己的舌頭,也許有生以來第一次,她真誠地為沒有多考慮就說出自己的想法而後悔。如果這個男人能發出命令經過一個愚蠢的審訊就能切掉男人的手、把男人吊死,他還有什麼不能做?奈妮薇覺得自己憤怒得可以導引了。 但如果她真的……如果魔格丁或任何黑宗兩儀師在薩馬拉……但如果我不……她很想再用圍巾把自己裹起來,一直裹到下巴,但在他盯著自己的時候,她不能那麼做。一個聲音在她的腦子里高喊著,不能做一個徹底的羊毛腦袋——只有男人才會讓虛榮心壓倒理智——但她還是挑戰般地迎上了馬希瑪的目光,同時又暗中拼命阻止了自己吞嚥口水的衝動。 馬希瑪的嘴唇彎了下去:“穿上這樣的衣服只是為了引誘男人,沒有別的理由。”奈妮薇不能明白,為什麼這個人的聲音裡能同時充滿狂熱與嚴寒。 “肉體的貪欲干擾了對真龍大人與光明的信念。我已經考慮過禁止穿著這種會引誘男人的眼睛與思想的衣服,讓浪費時間引誘男人的女人和引誘女人的男人接受鞭打,直到他們知道,只有投身於真龍大人和光明的偉大事業中,才能得到真正的快樂。”他黯沉的目光沒有繼續留在奈妮薇身上,而是透過奈妮薇望向了無限遙遠的地方。 “讓酒館和所有販售烈酒的地方,還有全部會引誘人們離開偉大事業的地方全部被燒光。在我罪行累累的歲月裡,我經常會出入這種地方,但現在,我衷心地感到悔恨。所有人都要為他們的罪行而懺悔。真龍大人和光明才是惟一的!其餘全是虛幻,是暗影設下的陷阱!” “她是奈妮薇·愛米拉,”烏諾趁馬希瑪吸氣的時候趕緊插嘴道,“她和真龍大人都是兩河流域伊蒙村的人。”馬希瑪的頭緩緩地轉向那名獨眼男子,奈妮薇急忙趁機把圍巾裹了回去。 “她在法達拉的時候和真龍大人在一起,還有在法美鎮的時候。真龍大人從法美鎮救出了她,真龍大人在意她就像在意自己的母親。” 換作別的時候,奈妮薇一定會給他幾句狠話,甚至也許會甩他一耳光。蘭德沒有救她,或者,至少這樣說是不確切的,而且她也比蘭德大不了幾歲。母親,真是的!馬希瑪轉過頭看著她,剛才燃燒在他眼裡的火焰已經不在了,它們剛才差點就要噴發出來。 “奈妮薇,是的。”他的聲音開始變快,“是的!我記得你的名字,還有你的臉。奈妮薇·愛米拉,女人之中,除了真龍大人的母親之外,再沒有比你得福更多的,因為是你照看真龍大人成人,你在真龍大人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在照顧他。”他抓住奈妮薇的手臂,有力的手指捏痛了奈妮薇,但他卻毫無知覺。 “你要向人群頌揚真龍大人幼時的事蹟,他的第一句睿智之言,伴隨著他的奇蹟。是光明為了真龍大人而把你送到了這裡。” 奈妮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從沒在蘭德身邊看見過什麼奇蹟。在提爾,她聽說了一些,但發生在時軸周圍的怪事畢竟很難被稱作奇蹟,反正這樣說太牽強了。即使是發生在法美鎮的事情也是有理可循的,勉強算有。作為一名鄉賢,她聽蘭德說的第一句完整的話是拼命地保證自己不再會向任何人扔石頭了,而那時奈妮薇正在打他的屁股。在她的印象裡,從此之後,蘭德就沒說過什麼稱得上睿智的話。但不管怎樣,如果蘭德真的是在搖籃裡就說出了各種名言哲理,如果天上出現了一堆彗星,太陽下面有奇蹟異象,她還是不會留在這個瘋子身邊。 “我一定要去下游,”奈妮薇謹慎地說,“我要到他那裡去,到真龍大人那裡去。”這個名字讓她覺得很拗口,而且她剛剛答應過自己——蘭德就是蘭德。但在這名先知面前,顯然不能只用一個簡單的“他”來指稱蘭德。我只是讓自己變得理智一些,就是這樣。俗話說得好:“男人是橡樹,女人是柳樹。”橡樹與風暴抗爭,最後被折斷,而柳樹卻會在必須生存下來的時候順風倒伏。不過這不意味著奈妮薇很喜歡倒伏。 “他……真龍大人……在提爾,真龍大人召喚我到那裡去。” “提爾。”馬希瑪鬆開握住她前臂的手,奈妮薇立刻偷偷揉了揉剛才被捏的地方。但她其實沒必要偷偷這樣做,馬希瑪根本沒有看她,而是又望向某個遙遠的地方。 “是的,我聽說了。”他向遠處,或是向他自己說著,“當阿瑪迪西亞像海丹一樣從屬於真龍大人的時候,我就會率領人們前往提爾,去沐浴在真龍的光輝之中。我還會派遣信徒去塔拉朋和阿拉多曼傳播真龍的訊息,去沙戴亞、坎多和其他邊境國,去安多,而我會帶領人群跪倒在真龍大人的腳前。” “一個睿智的計劃……唔……哦,真龍大人的先知。”一個她聽到過的最愚蠢的計劃,不過奈妮薇並不確定這個計劃不會成功。不知為什麼,愚蠢的計劃經常會成功,特別是那些男人的計劃。如果現在蘭德的傲慢有艾雯所宣稱的一半那麼多,他甚至有可能會喜歡這些人全都跪在他面前。 “但我們……我不能等了,我已經受到了召喚。真龍大人發出的召喚,凡人必須遵從。”總有一天,她要為這些話甩蘭德幾耳光! “我必須找一艘船去下游。” 馬希瑪盯著她看了許久,讓她變得愈來愈緊張。汗水從她的後背和雙乳之間不停地流下來,原因不止是天氣炎熱,在這種目光下,就連魔格丁也要流汗。 最後,馬希瑪點了點頭,狂熱從眼中退去,只剩下他以往的陰鬱。 “是的,”他嘆息了一聲,“如果你受到了召喚,你就必須去,在光明中,隨光明而去。穿著要得體一點,真龍大人身邊的人必須是其他所有人的道德典範。一切都要為真龍大人和他的光明考慮。” “一艘河船?”奈妮薇堅持道,“你一定知道所有到達薩馬拉的船,以及所有在附近村莊停靠的船。只要你能告訴我能在哪裡找到一艘船,我的行進速度就能……快許多。”奈妮薇本來想說的是“容易許多”,但她覺得太輕鬆的話可能無法說動馬希瑪。 “我並不關心這樣的事,”馬希瑪有些暴躁地說,“但你是對的,真龍大人發出的命令一定要盡快執行。我會去問問,如果能找到一艘船,我最後總能知道。”他的眼睛轉向另外兩個男人。 “你們必須保護她安全到達那裡。如果她堅持要穿成這樣,她會引來懷有邪念的男人。她就像個任性的孩子,一定要得到保護,直到她重新見到真龍大人。” 奈妮薇咬住自己的舌頭。是柳樹,不是橡樹,現在她需要作一株柳樹。她努力用微笑遮掩住自己的憤怒,這個白痴男人一定以為她會感激他。不管怎樣,馬希瑪是個危險的白痴,她必須記住這一點。 烏諾和拉岡再一次握過馬希瑪的前臂,就和他匆匆道別了。他們一人抓住奈妮薇的一隻胳膊,快步把她拉出了房間,似乎認為很有必要讓她盡快離開馬希瑪。還沒等他們走到門口,馬希瑪好像已經忘記了他們。他皺起眉望著為他看門的那個瘦子。在那個瘦子旁邊站著一個相貌豪爽、穿農人衣服的男人,現在正用他的大手捏著一頂帽子,寬闊的臉上充滿了敬畏。 在向廚房走的路上,奈妮薇沒有說一句話。那名灰髮婦人還在磨著牙齒,攪拌著那隻湯鍋,彷彿她在這段時間裡從沒有移動過。奈妮薇在兩個男人拿回武器時也還咬著舌頭,就這樣一直堅持到他們走出那條巷子,來到一條比較寬闊的街上。這時,奈妮薇轉身瞪著他們,在他們的鼻子底下來回搖晃著手指:“你們怎麼敢這樣拉扯我!”經過的路人都帶著笑意望向他們——男人是遺憾的笑,女人是羨慕的笑——不過大概不會有人能想到這個風流的年輕女人會為了什麼事而斥責這兩名壯漢。 “再過五分鐘,我就能讓他在今天之內找到一條船了!如果你們再敢碰我——”烏諾用極大的聲音哼了一下,讓奈妮薇的話停在半截。 “再有該死的五分鐘,馬希瑪就會該死的把你握在掌心了,或者他會把你轉交給某人,那時立刻就會有某人火燒的來處置你了。只要他說句話,就會有火燒的五十隻手,或是一百隻手,或是火燒的一千隻手去執行,去保證它一定會被做到!”烏諾說完就沿著街道大踏步走了下去,拉岡走在他的身邊,如果奈妮薇不跟上去,肯定會被他們丟在這裡。烏諾連頭都沒回,彷彿他知道奈妮薇一定會追過去,而奈妮薇差點就為了證明烏諾是錯的而選了另外一條路。最後她選擇跟隨他們,不是因為害怕自己在一團混亂的街道上迷失,反正她自己也能找到路出去的,遲早可以。 “他曾經讓一名火燒的王冠理事會的貴族被鞭子抽——被鞭子抽!那時他聲音裡的火氣還不到和你說話時的一半。”獨眼男人彷彿是在發牢騷,“輕視真龍大人說的話,這就是他給那個貴族定下的罪名。和平啊!你竟然質問他有什麼該死的權力評價你火燒的衣服?!你前幾分鐘錶現得還不錯,但我看你的臉就知道你已經忍耐到極限了,你又要火燒的對他說狠話了。能比這個更糟糕的事情只有在他面前直呼真龍大人該死的名字,他管這個叫褻瀆,就像不能直呼火燒的暗帝的名字一樣。” 拉岡點著頭:“還記得巴勒莫女士嗎,烏諾?就在第一個跟真龍大人名字有關的謠言從提爾傳過來之後,她說了一些關於'那個叫蘭德·亞瑟的人'的話讓馬希瑪聽到了,那時馬希瑪立刻叫刀斧手架起了斷頭台。” “馬希瑪為了這個而砍別人的頭?”奈妮薇難以置信地說。 “不,”烏諾厭惡地說道,“因為巴勒莫在明白馬希瑪該死的要幹什麼之後,立刻該死的趴到地上苦苦哀求。最後她被綁住兩隻手腕吊在她自己的馬車上,馬車一邊繞行那我忘記在哪裡的村子,她一邊該死的挨鞭子。她自己的那些火燒的隨從都站在旁邊看著,就像是一群綿羊肚子的農夫。” “抽完鞭子之後,”拉岡說,“巴勒莫感謝了馬希瑪的仁慈,就像貴族亞利辛一樣。”他的聲音太意味深長,讓奈妮薇感到不舒服,他在強迫奈妮薇接受一種道德規範。 “奈妮薇,他們會這樣不是沒道理的,他們的腦袋因此才沒有被馬希瑪插到樹樁上去,而你的腦袋差點就要被插上去了。如果我們想幫你,我們的下場也會和你一樣,馬希瑪對任何人都絕不寬容。” 奈妮薇吸了一口氣。馬希瑪怎麼能有這樣的權力?而且他的權力顯然並不止局限在他的信徒中。不過話說回來,貴族們往往並不比農夫聰明,以奈妮薇的看法,他們之中有許多人還要更愚蠢。那個戴著一堆戒指的白痴女人一定是名女貴族,絕對沒有商人會戴火滴石。但海丹肯定有自己的法律、法庭和法官,他們的君王在哪裡(奈妮薇記不清海丹的君王是男是女,兩河人不會和君王們打什麼交道)?負責維護正義與公平的不正是他們和貴族們嗎?不過,無論馬希瑪在這裡做了些什麼,都與她無關,和被一個瘋子蹂躪的一群白痴比起來,她還有更重要的問題要擔心。 但她還是好奇地問:“他是要阻止男人和女人們看見對方嗎?如果沒有婚姻,沒有孩子,他難道沒想到這會變成什麼情況?他要阻止人們耕種、編織或製鞋嗎?只為了讓他們一心想著蘭德·亞瑟?”她故意很清楚地說出這個名字,這兩個男人像馬希瑪一樣嘴裡塞滿了“真龍大人”,幾乎要把她逼瘋了。 “我告訴你們,如果他真的要規定女人們如何穿衣服,他會引起一場暴亂,一場反抗他的暴亂。”薩馬拉一定有個像婦議團一樣的組織,大多數地方都有這樣的組織,也許稱呼不一樣,也許那根本不是個正式的組織,但總會有這樣的東西,負責處理男人們沒有足夠智能解決的問題。這樣的組織可以讓女人們避免不正當的穿著,而且實際上,它們確實在很多地方發揮著這樣的作用,但這樣的事情絕不會允許一個男人染指。女人不會去插手男人們的事情(當然,有必要的時候除外),男人們也不該隨意干擾女人。 “我想,如果他要關閉所有酒館,男人們也同樣不會有什麼好的反應,我從不知道有哪個男人能不喝一杯就安安穩穩地上床睡覺的。” “也許他會,”拉岡說,“也許他不會。有時候他會著急地去處理問題,有時候他卻會忘記,或是把問題放到一邊,因為他遇到更重要的問題。”他又冷冷地說道:“至於他的追隨者們會怎樣一語不發地接受他的擺佈,一定會讓你大吃一驚的。”奈妮薇發覺現在他和烏諾走到了她的兩側,正警戒地審視著街上的行人,就連她也能看出來,他們兩個隨時都有可能在轉瞬間把劍抽出來。如果他們真的要執行馬希瑪的命令,奈妮薇就有新的問題要考慮了。 “他並沒有反對該死的婚姻。”烏諾一邊粗聲說著,一邊瞪了一名賣肉餅的小販一眼,那名小販立刻端著裝肉餅的盤子跑走了,甚至沒有向兩名剛剛拿起肉餅的女人收錢。 “你很幸運,他不記得你是沒有丈夫的,否則他也許會讓你帶著個丈夫去真龍大人那裡。有時候,他會聚集起三四百名沒有結婚的男人和同樣數量的女人,然後火燒的讓他們結婚,其中大多數人以前根本沒見過對方。如果那些鴿子屎的挖泥巴的不敢對這個抱怨一句話,你認為他們會抱怨該死的啤酒嗎?” 拉岡低聲嘀咕了些什麼,但奈妮薇聽到的內容已經足以讓她瞇起眼睛了。 “有些男人根本不知道他們該死的有多幸運。”這就是拉岡說的,他甚至沒注意到奈妮薇瞪著他的眼光,他的眼睛只是忙著審視街道,盯著每一個有可能會像搶走一頭豬一樣把奈妮薇搶走的人。奈妮薇真想把圍巾鬆開扔掉,但拉岡既沒看見她的動作,也沒聽見她的哼聲。男人有時候真的會變成讓人無法忍受地又聾又瞎。 “至少他沒有想偷走我的珠寶,”她說,“那個把珠寶全給了他的蠢女人是誰?”如果她是馬希瑪的信徒,那她顯然不是個有腦子的女人。 “那個,”烏諾說,“是雅蓮德,光所祝福,該死的海丹女王,還有另外幾十個頭銜,就像你們喜歡給自己加頭銜的南方人一樣。” 奈妮薇的腳趾踢到一顆鵝卵石,差點栽倒在地上。 “所以他才能那麼囂張,”她驚訝地說著,甩開了兩個男人扶住她的手,“如果連女王都愚蠢到會聽他的話,那就無怪乎他可以為所欲為了。” “女王不傻,”烏諾皺著眉瞥了奈妮薇一眼,然後才轉回頭繼續去看著街道,“她是個有智能的女人,要是你該死的發現自己正騎在一匹瘋馬背上,你該死的最好依著它的性子跑。因為她把戒指都給了馬希瑪,你該死的就以為她是個傻瓜?她火燒的很聰明,她知道如果自己在見馬希瑪的時候不戴著珠寶,先知就有可能向她要更多的東西。他們第一次見面是馬希瑪去晉謁她的——那天以後,情況就相反了——那次馬希瑪就拿走她火燒的手指頭上的所有戒指。那時她的頭髮上繫著幾串珍珠,馬希瑪拉斷了珠串,讓珍珠全都掉在地上,陪侍她的所有女士全都跪在地上把珍珠撿起來,甚至雅蓮德自己也撿了幾顆。” “我不覺得這有多聰明,”奈妮薇頑固地說,“聽起來她們只是一群懦夫。”誰的膝蓋因為看到那個先知而抖個不停?一個聲音在奈妮薇的腦海裡問。誰在一直出汗?至少她能用正眼看著他。我做到了,像柳樹一樣彎腰和像老鼠一樣懦弱並不一樣。 “難道她不是女王嗎?” 兩個男人交換了個焦躁的眼神,拉岡低聲說:“你不明白,奈妮薇,雅蓮德是我們到海丹之後的第四個坐上光佑王座的人,從那時到現在也就只有半年的時間。馬希瑪擁有第一批信徒時,戴著王冠的是喬韓寧,那時他以為馬希瑪只是個無害的瘋子。甚至在馬希瑪的信眾不斷增多,他的貴族們警告他要處理這件事的時候,他仍然置之不理,最後,喬韓寧死在一場狩獵的意外——” “狩獵的意外!”烏諾重重地哼了一聲,一名恰巧看了他一眼的小販把裝滿針線的托盤掉在了地上。 “直到一根火燒的獵野豬長矛把他戳穿時,他才該死的明白了火燒的南方人的火燒的權力遊戲!” “他的繼任者是艾黎責,”拉岡接著說道,“她動用軍隊驅逐那些信眾,導致了一場激戰,最後被驅散的是她的軍隊。” “那些該死的可憐傢伙們根本算不上是士兵。”烏諾嘟囔著。奈妮薇覺得又要和烏諾說說他的言談了。 拉岡表示贊同地點點頭,嘴裡並沒有停下來:“艾黎責在那之後被俘。她死之後,特蕾西亞取代了她的位置。特蕾西亞加冕後的第十天,她終於能派出兩千士兵鎮壓暴動,但迎接他們的是聚集在傑罕那城外聽馬希瑪佈道的一萬信眾。她的士兵被擊潰之後,她就退位,嫁給了一名富商。”奈妮薇難以置信地盯著拉岡,烏諾又哼了一聲。 “他們就是這麼說的。”年輕的夏納人繼續說道,“當然,在這個地方,與一名平民人結婚就代表著永遠放棄得到王位的權利,無論貝隆·喬拉德對自己能得到一位有王室血統的年輕妻子有什麼看法,我聽說他是被二十名雅蓮德的扈兵從床上揪下來直接拖到哲玳宮,三更半夜裡成了婚。特蕾西亞住進了她丈夫在鄉間的新別墅,而王冠則戴在雅蓮德的頭上,這一切都在日出之前就結束了。隨後新女王就在王宮裡召見了馬希瑪,告訴他海丹不會再找他的麻煩了。兩個星期之內,就變成女王受馬希瑪召見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相信馬希瑪所鼓吹的一切,但我知道,她在一個國家瀕臨內戰邊緣、白袍眾準備侵略的時候得到了王座,而她竭盡所能阻止了這一切。她是一位睿智的女王,男人們會因為效忠於她而感到光榮,即使她是個南方人。” 奈妮薇張開嘴,卻忘記自己該說什麼。而烏諾在這時用隨意的嗓音說:“有個火燒的白袍眾在跟著我們,不要看周圍,女人,你該死的不該那麼糊塗的。” 奈妮薇僵著脖子,強迫自己只看著前方,她感到脊背一陣發涼。 “在下一個街口轉彎,烏諾。” “那樣我們就要離開該死的主街了,我們就沒辦法去該死的城門。我們可以火燒的把他丟在人群裡。” “轉彎!”她緩緩地吸著氣,讓自己的聲音少一些顫栗,“我需要看到他。” 烏諾凶狠的眼光讓其他人都躲到了距離他們十步以外的地方,但他們在下一個窄街口的地方轉了彎。奈妮薇在他們轉彎時稍稍轉過頭,在被一座石頭小酒館擋住視線之前,剛好從眼角看到了目標。那個穿著有陽光普照圖案雪白長袍的男人在人群中非常顯眼,奈妮薇絕不會認錯那張俊美的臉,她也早就確定會是這張臉。除了加拉德之外,沒有其他白袍眾有理由跟踪她,也不會有人跟踪烏諾和拉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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