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5·天空之火

第34章 第二十八章落入圈套

加雷斯騎在旅者背上,剛走過這個村子的第一幢石砌房屋,就有一名身穿灰綠色外套的護法走到他面前。看見這個男人走了兩步,加雷斯就已經確定他是一名護法了,而且他很快又發現街上那些盯著他的女人們無瑕的兩儀師面容。光明在上,在這個靠近阿瑪迪西亞的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多兩儀師?這裡到處都有謠傳說埃爾隆要奪取艾達河這邊的沿岸地區,這肯定是白袍眾的意思。兩儀師無疑是可以保衛自己的,但如果培卓·南奧派一個軍團過來,這些女人還是會死傷慘重。從暴露在地面上的這些樹樁來看,在兩個月前這裡還是一片森林。瑪萊怎麼會跑到這麼一個地方來?加雷斯確信能在這裡找到她。前面村子裡的人都記得有三個年輕貌美的女人結伴向這兒走來,特別是其中還有一個人詢問他們如何前往一座在白袍眾戰爭後就被遺棄的城市。

那名護法是個寬臉大漢,從鬍子判斷,他是名伊利安人。他在加雷斯面前的街道上站定,朝著加雷斯的大鼻子棗紅閹馬鞠了個躬:“加雷斯大人?我是努何·杜曼德,請隨我來,有人正在等你。” 加雷斯緩緩地下了馬,脫下騎馬手套,將它們塞進劍帶後面,一雙眼睛卻在打量著這座小鎮。現在他身上已經不是剛出發時那件灰色的絲綢外套,而是換上一件更適合旅行的軟皮外套。兩儀師和護法,以及所有這些沉默地看著他的人,即使是那些應該是僕人的人們也沒有絲毫驚訝的表情。努何認識他,他絕非默默無聞之輩,但他懷疑實際的情況並不止是如此,即使瑪萊是……即使她們是兩儀師的密探,這仍然無法改變她們立下的誓言。 “帶路吧,努何蓋丁。”從對方的表情判斷,他不知道努何有沒有因為這個稱呼而感到吃驚。

努何帶他走進客棧,或者曾經是客棧的一座建築物,這裡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座戰役司令部,裡面隨處可見來回奔忙的人,也許這確實算是一座戰役司令部,如果兩儀師真的在計劃一場戰役的話。他看見了賽芮拉正坐在房間的角落裡,身旁坐著另一個高大的男人,很可能是代林。當賽芮拉看見他的時候,她的下巴差點掉到桌子上,然後她立刻別開臉,卻又偷偷地從眼角看著他,彷彿並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代林似乎是睜著眼睡著了,一雙無神的眼睛茫然地望著前方。努何帶著他走過大廳時,沒有一名兩儀師或護法多看他一眼,但加雷斯願意用自己全部的莊園和土地打賭,他們每個人從他身上觀察到的信息都比那些盯著他的僕人多十倍。他真應該在發現是誰佔據這個小鎮時,就立刻掉頭催馬離開。

當努何開始逐一向他介紹坐在椅子上的六位兩儀師時,加雷斯一邊鞠躬,一邊小心地記下護法提供給他的信息——只有傻瓜才會對兩儀師掉以輕心。但他真正的心思卻落在那兩名乖乖站在牆邊的年輕女子身上,她們身側是一座剛剛掃乾淨的壁爐。那個身材窈窕的阿拉多曼女子給了他一個微笑,笑容裡沒什麼勾引的意味,倒是多了幾分顫抖。瑪萊也很害怕,他敢說,實際上她是害怕得不得了,但那雙望向他的藍眼睛裡仍然充滿了挑戰。這女孩的勇氣真可比得上一頭獅子。 “很高興見到你,加雷斯大人。”火色頭髮的兩儀師說道。她的身材稍有些豐滿,配上那雙眼角上揚的鳳眼,即使她的手指上有巨蛇戒,遇到她的男人也很難不多看她兩眼。 “能否告訴我們,你為什麼到這裡來?”

“當然可以,兩儀師雪瑞安。”努何仍然站在他身邊,但他想像不出這裡有哪個女人會擔心受到他這個老兵的傷害。他相信她們已經知道他來的原因,現在只是等待著從他口中再印證一遍。兩儀師會隱瞞一切,但至少在他提到那個誓言時,她們之中有個人眨了一下眼。 “真是個可怕的故事,加雷斯大人。”那名叫愛耐雅的兩儀師說道,雖然有著光潔無瑕的面容,她看上去卻更像是個快樂滿足的農婦,而非兩儀師。 “不過我還是很驚訝,你竟然追這三名背誓者追了這麼遠。”瑪萊白皙的面容立刻變成了赤紅色。 “當然,這麼嚴重的誓言肯定是不該被打破的。” “很不幸的,”雪瑞安說,“我們還不能讓你把她們帶走。” 那就是說,她們是兩儀師的密探了。 “一個不該被打破的嚴重誓言,但你們還是要阻止她們遵守它?”

“她們會遵守它的。”麥瑞勒一邊說,一邊瞥了一眼壁爐邊上的兩個人,這一眼讓兩人的站姿更加僵硬了,“而且你可以相信,她們已經在為立下那樣的誓言後逃走而感到後悔了。”這次雅瑪娜也紅了臉,瑪萊的表情就像是她可以嚼碎石塊。 “但我們還不能讓她們走。”剛才護法在介紹時沒有提及宗派,不過加雷斯覺得這個深色皮膚的美人應該屬於綠宗,而那位被稱作摩芙玲的矮個兒圓臉女子則是褐宗的。他的判斷依據是麥瑞勒拋給努何的一個微笑,和摩芙玲那種若有所思的神情。 “實際上,她們並沒有說明會在什麼時候侍奉你,而我們現在還要用到她們。” 這很愚蠢,他現在應該為了打擾這些人而道歉,並立刻轉身離開,當然,這麼做也同樣愚蠢。當努何在街道上和他搭話之前,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很可能無法活著離開沙力達了。在森林裡,他和部下分開的地方埋伏著大約五十名護法,甚至有可能是一百名。喬尼他們可以好好和護法打一仗,但他不是帶他們來赴死的,他是個被一對眼眸引誘進圈套的傻瓜。既然已經陷進來了,他不如索性走完這最後幾步。 “縱火、盜竊和傷人,兩儀師,這些是罪行,她們接受了審問和判決,並立下誓言。但我並不反對留在這裡,直到你們結束她們的事務。在你們不需要瑪萊時,她可以作為我的勤務兵。我會記錄她為我服務的時間,並以此抵償她將來侍奉我的時間。”

瑪萊氣惱地張開嘴,彷彿是知道這名女子要說話,六對兩儀師的眼睛同時盯住了她。她動了動肩膀,重新閉緊嘴巴,然後緊握雙拳,繼續將憤怒的目光投在加雷斯身上。加雷斯很高興瑪萊的手裡沒有握著一把匕首。 麥瑞勒似乎是很想笑出來的樣子:“最好選其他人吧,加雷斯大人,看她瞪著你的樣子,你會發現跟她……合不來的。” 加雷斯覺得雅瑪娜聽到兩儀師這麼說,臉應該比剛才更紅才對,但事實證明他猜錯了。雅瑪娜看著他,很像是正在估量著他,她甚至還和麥瑞勒交換了個帶著笑意的眼神。好吧,畢竟她是個阿拉多曼女人,而且與上次見面時相比,現在雅瑪娜身上的阿拉多曼味道似乎更重了。 與卡琳亞相比,其他兩儀師就顯得溫暖許多。現在這個最冰冷的兩儀師從椅子上向前傾過身子,她和那個大眼睛的波恩寧是加雷斯最警戒的兩個人,加雷斯不清楚這是為什麼。從權力遊戲的角度去看,加雷斯能從這兩個女人身上清楚嗅到野心的氣味。也許他正被捲入一場新的權力遊戲。

“你應該知道,”卡琳亞冷冷地說,“被你稱作瑪萊的這個女人,實際上就是史汪·桑辰,前任玉座,而雅瑪娜的真名是莉安·沙瑞福,她是史汪的撰史者。” 加雷斯能做的惟一一件事就是不讓自己像個鄉下農夫般張大嘴巴,現在他才發現,瑪萊的臉正是史汪的面孔變得更加青春、柔和後的模樣。 “這是怎麼回事?”他只說了這麼一句,這幾乎是他現在惟一能說出的一句話了。 “有些事情,男人們最好不要知道,”雪瑞安冷漠地答道,“大多數女人也不該知道。” 瑪萊——不,現在他應該用她真正的名字了——史汪已經遭到了靜斷,這是他知道的。現在史汪的變化一定和靜斷有關,如果是這樣,那位有著天鵝般柔美脖頸的前撰史者一定也被靜斷了。只是與兩儀師談論靜斷大概是一個人發掘自己勇氣的最好辦法。而且,如果是兩儀師不想說的事情,就連天空的顏色她們也不會直接告訴你。

幹得好,這些兩儀師,她們先是麻痺了他,然後在他最疏忽的時候給了他重重一擊。思考著她們為什麼要如此處心積慮地消磨他的意志,他產生了一種接近絕望的預感,而現在他很想確定自己的預感是不是對的。 “這並沒有改變她們立下的誓言,如果她們仍舊是玉座和撰史者,塔瓦隆的法律也會強制她們遵守誓言的。” “既然你不反對留在這裡,”雪瑞安說,“你可以讓史汪當你的貼身僕人,但那得等到我們不需要她的時候。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擁有她們三個,包括明,那個一直被你當成賽芮拉的女孩。”這番話和前面那些話一樣激怒了史汪,史汪自言自語地嘟囔著,只是她的聲音很小,讓加雷斯完全聽不到她在說些什麼。 “而且既然你不反對,加雷斯大人,在你留在我們之中的這段期間裡,你可以為我們做些事情。”

“兩儀師的感謝是不該被輕視的。”摩芙玲說。 “為我們服務,你的所有行為都將是光明與正義的。”卡琳亞接著說道。 波恩寧點點頭,用鄭重的聲音說:“你曾經忠誠地侍奉過摩格絲和安多,以同樣的忠心為我們服務,你絕不會只落得一個被放逐的結局。我們要求你做的事絕對不會有損你的榮譽,也絕不會傷害到安多。” 加雷斯的臉色馬上難看起來,沒錯,他又陷進權力遊戲裡了。有時候,他覺得達斯戴馬一定是兩儀師發明的,她們似乎在睡覺時也還在玩著這個遊戲。戰爭肯定會發生更多的流血事件,但它也更加誠實,如果她們要拉住系在他身上的傀儡線,那她們已經做到了。但無論她們想怎樣牽動這些傀儡線,現在他要讓她們知道,他不是個沒腦子的傀儡。

“白塔不完整了。”他不帶錶情地說。那些兩儀師全都瞪大了眼睛,但他沒有給她們機會說話。 “宗派已經分裂,這是你們聚集在此的惟一理由,但你們應該不差一兩把劍——”他看了努何一眼,護法向他點點頭。 “所以你們想要我做的應該是統領一支軍隊,但首先是要建立一支軍隊,除非你們還有其他營地,而且那裡的男人比我現在看見的要多許多,而你們想讓我這樣做,就表示你們要反對愛莉達。”雪瑞安的神情很是惱怒,愛耐雅露出憂慮的神情,卡琳亞則欲言又止,但加雷斯毫不停歇地繼續說了下去。讓她們聽吧,在未來的一個月裡,加雷斯相信自己會聽到她們無窮的說辭。 “很好,我從來都不喜歡愛莉達,我也不相信她會成為一位好玉座,更重要的是,我可以組建一支能夠攻下塔瓦隆的軍隊,但你們要知道,這個過程是漫長而血腥的。” “但是我有些條件。”她們都以女人的風格板起了臉,就連史汪和莉安也是如此,男人不能跟兩儀師談條件。 “首先,指揮權得完全在我手裡。你們可以告訴我該做什麼,但要由我來決定該怎麼做。你們只能向我發命令,但由我指揮的軍隊只能接受我的命令,而不是你們的。你們的命令必須先得到我的同意,他們才能執行。”有幾個人張開了嘴,卡琳亞和波恩寧首當其衝,但他還是繼續說道:“我安排人手,我提拔他們,我訓練他們,而不是你們。第二,如果我告訴你們某事不可行,你們就要考慮我說的話。我不是要篡奪你們的權威,”她們絕不會容許這種事,“但我不希望只因你們對戰爭的無知而浪費人命。”這種事情是會發生的,但如果他運氣好的話,這種事情只會發生一次。 “第三,如果你們決定起事,你們就要一直做下去。我已經把頭伸進了絞索,每個跟隨我的男人也是一樣,如果你們決定半年之內扳不倒愛莉達就向她投降,那你們就是把我們脖子上的絞索給拉緊了。諸國也許不會干涉白塔的內戰,但如果你們拋棄我們,諸國都不讓我們活下去的,愛莉達會確保這一點。” “如果你們不同意這些,那我就不知道是否能為你們效忠了。無論是你們用至上力捆住我,讓努何割開我的喉嚨,還是讓我在公眾面前被審判,然後被吊死,最終的結局無非都是死亡。” 兩儀師們沒有說話,很長一段時間裡,她們只是盯著他,直到發癢的後背讓他懷疑努何是否正準備用匕首刺穿那裡。這時,雪瑞安從椅子里站起來,其他人也都隨著她走到窗邊。他能看見她們的嘴唇開開合合說些什麼,但他什麼也沒聽見,他懷疑她們是用至上力封住她們說話的聲音,隨她們高興吧!他不知道自己能從她們那裡爭取到多少。如果她們還有理智,就應該把他剛才所說的全部給他,但兩儀師所謂的理智往往和一般人不同。現在無論她們做出什麼決定,他將只能盡可能逆來順受。這真是他為自己設下的一個絕妙陷阱。 莉安微笑著看了他一眼,那種表情就像是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加雷斯覺得這只是她們想牽住他鼻子的另一種手段,阿拉多曼女人給男人的期望總是遠遠多過她們真正的許諾,而且往往眨眼間就會改變主意。 他的陷阱中真正的誘餌大踏步地走過房間,站在他面前,抬頭直盯著他,用低沉而充滿憤怒的聲音說道:“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為什麼你要跟踪我們?為了一座畜棚?” “為了一個誓言。”為了一雙藍色的眼睛。史汪·桑辰的實際年齡不會比他小過十歲,但看著這張幾乎年輕了三十歲的面孔,加雷斯幾乎無法想像她就是史汪·桑辰,只有那雙眼睛還是一樣幽深碧藍,一樣剛毅強悍。 “你給我一個誓言,現在你打破了它,為此我該將時間延長為原來的兩倍。” 她將雙臂交疊在胸前,視線從他的臉上垂下來,咆哮般地說道:“這件事已經得到處理了。” “你是說她們已經因為你的背誓而懲罰過你了?即使你因為這個而被抽鞭子,對我來說也不算數,除非由我親自動手。” 努何低沉的笑聲裡帶著尷尬的情緒,這個男人心中一定還在為了史汪的身份而掙扎著,就連加雷斯也沒辦法確定自己是不是已經不再為此而感到猶疑。而史汪的臉色愈來愈陰沉,以至於加雷斯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立刻就會被氣暈在地上。 “我的時間已經被加倍,甚至還要更多,你這堆臭魚肚!你和你那些該死的時間!在把我們三個帶回你的莊園之前,一個小時都不會被記進去,我要當你的……你的……勤務兵,管它是什麼,一共做二十年!” 也就是說,那些兩儀師連這個也計劃好了。加雷斯瞥了一眼還在窗戶旁邊開會的那些女人們,她們似乎分裂成了對立的兩派。雪瑞安、愛耐雅和麥瑞勒一派,摩芙玲和卡琳亞另一派,波恩寧則處在兩派中間。她們準備把史汪、莉安和……明……交給他?在他還沒有入夥前就要給他這樣的賄賂?雖然他現在是較弱的一方,但也許她們為了能贏得勝利,會不計代價地把他需要的全都給他。 “你很高興會這樣,對不對?”史汪看著加雷斯轉動眼珠的樣子,惱怒地說道,“你這只禿鷲,燒了你這個鯉魚腦子的傻瓜吧!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我要在你面前鞠躬低頭,你一定很高興吧!”她到現在也還不曾對他鞠躬低頭。 “為什麼?就因為我讓你在莫蘭迪撤軍?加雷斯·布倫,你就這麼小心眼嗎?” 史汪正在讓加雷斯發怒,她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完全沒有給加雷斯思考的時間,也許她已經不再是兩儀師,但血液裡仍然充滿著權謀。 “你曾經是玉座,”加雷斯平靜地說,“即使是國王也要親吻玉座的戒指。我不能說自己很喜歡你那時的樣子,也許等哪天有時間,我們可以談談你在半個宮廷的人面前那麼做是否有必要。但你要記住,讓我一直追到這裡來的是瑪萊·托曼斯,我要得到的是瑪萊·托曼斯,而不是史汪·桑辰。既然你一定要問為什麼,那也讓我問一句吧,為什麼一定要讓莫蘭迪人騷擾我們的邊境?” “因為那時你們的衝突會毀掉嚴重的計劃。”史汪狠狠地吐出每一個字,“就如同你現在對我的干擾一樣。那時白塔剛剛確定了一名叫作杜雷恩的邊境領主,決定幫助他成為統一莫蘭迪的人,我不能允許你們有機會殺死他。我在這裡有工作要完成,加雷斯大人,讓我完成它,你也能看到我們的勝利。不要多管閒事,你會把一切都毀掉的。” “無論你的工作是什麼,我確定雪瑞安她們會確保你完成它們的。杜雷恩?我從沒聽過這個名字,他現在一定還沒成功。”依照加雷斯的看法,莫蘭迪大概會一直保持著分崩離析的狀態,直到時光之輪轉動到下一個紀元。莫蘭迪人並不以國家自稱,他們通常都自稱為盧加德人、明狄恩人,或者是其他地區的人。他們極不願以國家自稱,甚至毫無國家概念。一個有實力統一莫蘭迪的貴族,脖子上還套著史汪的項圈,他可以提供相當數量的兵員。 “他……死了。”史汪臉上泛起兩片紅暈,似乎是對自己感到惱怒,“在我離開凱姆林的一個月後,”她低聲嘟囔道,“一些安多農夫利用羊群做掩護,對他的營地發動襲擊,一箭把他射穿了。” 加雷斯不禁笑出聲來:“你應該強迫跪下的是那些農夫,而不是我,嗯,不過你現在已經不必再為這樣的事而傷腦筋了。”這句話確實沒錯,無論那些兩儀師將怎樣利用史汪,她們絕不會再讓她靠近權力中心。加雷斯開始有點可憐這個女人了,他無法想像史汪會就此放棄、死亡,但她確實失去除了生命之外的一切。另一方面,他也不喜歡被稱作禿鷲或臭魚肚,還有那個什麼?鯉魚腦子的傻瓜。 “從現在開始,你只需關心該如何保持我靴子和床舖的整潔就行了。” 史汪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加雷斯·布倫大人,你應該選擇莉安,她也許足夠愚蠢。” 他差點就瞪起了眼睛,女人們的心思總是讓他吃驚不已。 “你發過誓,無論我要你做什麼你都會做。”他努力地笑了兩聲。為什麼他要這麼做?他知道她是誰,她是什麼身份,但那雙眼睛依舊讓他心煩意亂,即使是已經看不到希望了,它們仍然在放射著挑戰的光芒,就像現在這樣。 “你會發現我是哪種男人的,史汪。”他想說一句俏皮話安撫一下這個女人的情緒,但從史汪僵硬的肩膀看來,她似乎是把這句話當成威脅了。 突然間,加雷斯意識到自己能聽見那些兩儀師說話。那是一種幾近無聲的低語,她們站在一起,帶著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表情盯著他,不,是盯著史汪。她們的目光跟隨著她回到莉安身邊。似乎是能感覺到兩儀師目光的壓力,史汪的每一步都比先前一步更快,當她在壁爐邊再次轉身時,她的表情也像那些兩儀師一樣晦澀不明。真是個特別的女人,加雷斯不知道如果換成是自己處在她的位置上,能不能做得和她一樣好。 兩儀師們正等著他走過去。於是他走了過去。雪瑞安說道:“我們完全接受你的條件,加雷斯大人,並承諾我們會遵守這個約定,它們大部分是合理的。” 至少卡琳亞的表情說明她並不認為這些是合理的,但加雷斯並不在意。如果不得已,他本來已經準備好放棄除了最後一條之外的所有要求了——只要她們能把這次戰爭堅持下去就行。 他跪倒在地,用右拳抵在破爛的地毯上。她們環繞在他周圍,每個人都將一隻手放在他低下的頭上。他不在乎她們是否會用至上力將他與這個誓言綁縛在一起,或者是從他心底搜尋實情(他懷疑她們是不是真的能這麼做,但有誰知道兩儀師能做些什麼)。無論她們想做什麼,他都已經無能為力了,現在他已經陷入一雙眼睛裡,就像個蠢笨的鄉下男孩。他真是個鯉魚腦子。 “我在此發誓,忠誠地為你們服務,直到白塔屬於你們……” 他的心中已經擬好計劃。賽德和一兩名護法渡過河去,監視白袍眾有什麼動向;喬尼、巴瑞姆和其他幾個人順流而下直到艾博達;這樣喬尼就不必在每次看見“瑪萊”和“雅瑪娜”時,都驚訝得要吞下舌頭了。而且這隊人全都精通招募新兵。 “……建立並指揮你們的軍隊,盡我所能……” 明無聊地看著自己用手指蘸著葡萄酒畫在桌上的圖案,感覺到大廳中低沉的喧囂聲逐漸沉寂下來,她抬起眼睛,驚訝地發現洛根似乎也有了一點動作。但他只是盯著房裡的那些人,或者也許是在看他們身後的什麼東西,這點很難確認。 最先從大廳後面房間走出來的是加雷斯·布倫和那名高大的伊利安護法。在充滿警戒氣氛的靜默中,明聽到加雷斯說:“告訴他們是一個艾博達酒館女侍派你去的,否則他們會把你的腦袋插到樹樁上。” 這名伊利安人發出吼叫般的笑聲。 “一個危險的城市,艾博達。”從劍帶後面抽出皮手套,他一邊將它們戴在手上,一邊大踏步走出客棧。 當史汪出現的時候,談論聲又響了起來。明聽不到加雷斯對史汪說了些什麼,只見加雷斯一說完,史汪就陰沉著臉緊跟護法走了出去。明有一種絕望的感覺——那些兩儀師已經決定要她們履行史汪曾經那麼自豪的愚蠢誓言,而且是立刻就要履行。如果她能說服自己現在靠在牆上的那兩名護法是安全無害的,那她立刻就會竄到野玫瑰的背上去。 雪瑞安等六位兩儀師是最後走出來的,她們的身後還跟著莉安。麥瑞勒讓莉安坐到一張桌邊,開始和她討論事情,剩下的五位兩儀師則分別加入大廳裡其他兩儀師身邊。無論她們剛才在房裡談過些什麼,看起來兩儀師們對談話內容都感到相當滿意,不少兩儀師在表面的冷漠下都露出或多或少的笑意。 “留在這裡,”明一邊對洛根說著,一邊從吱嘎作響的椅子里站起身,她希望洛根不會在這裡惹上什麼麻煩。洛根現在只是盯著那些兩儀師的面孔,一個接一個,不過現在他看進眼裡的東西似乎比這幾天的加在一起還要多。 “就留在這裡,直到我回來,代林。”她已經習慣於隱瞞洛根的真名了,“拜託。” “她把我賣給了兩儀師。”突然聽到洛根說出這樣一句話,明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洛根的身子也顫抖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我會等的。” 明猶豫了一下,但如果兩名護法不能阻止洛根做出什麼蠢事的話,整個房間裡的兩儀師總會有辦法的。當明走到門口時,一匹矮胖的棗紅閹馬正被一名馬夫樣的男人牽過去,明猜想那是加雷斯的馬。她們自己的馬已經不見了。難為她剛才想了那麼多遍該如何為了重獲自由而衝出去。我會履行那該死的誓言!我會的!但她們現在不能阻止我和蘭德見面,我已經滿足史汪的要求了,她們一定要讓我去找他。現在惟一的問題是那些兩儀師會決定她要做什麼,正如同她們會決定其他所有人該怎樣做一樣。 史汪差點把她撞倒在地上,她的胳膊下夾著卷毯子,肩頭背著鞍袋,怒氣沖沖地闖進門裡。 “看著洛根,”她壓低聲音說著,腳步絲毫不見緩慢,“不要讓任何人跟他說話。”她走到樓梯底下,那裡有名灰髮女僕正要引領加雷斯上樓,史汪便跟在她們身後。從她盯著那個男人背後的目光判斷,加雷斯應該祈禱她不會把腰帶上的匕首抽出來。 明朝那個跟隨她走到門口的高瘦護法笑了笑,那名護法站在十尺外的地方,並沒有看明,但明並不存有什麼幻想。 “我們現在是客人,是朋友。”護法並沒有響應她的微笑。該死的石臉男人!為什麼他們完全讓人猜不透他們心裡在想什麼? 明回到桌邊時,洛根仍然在端詳那些兩儀師,史汪要他保持沉默的命令確實很及時,現在洛根已經開始重新顯現出一些活力了。她需要和史汪談談。 “洛根。”她輕聲說道,希望靠在牆上的那些護法不會聽見。自從那些護法站到那里之後,他們幾乎連呼吸都沒有了,除了剛剛那位跟著明的人之外。 “我覺得在瑪萊將她的計劃告訴你之前,你不該和任何人說話。” “瑪萊?”洛根給了明一個陰沉的冷笑,“你是說史汪·桑辰?”那就是說,她們在他神思恍惚時對他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這裡有什麼人看上去像是要和我說話嗎?”說完這句話,他又開始皺著眉頭望向那些人。 沒有人願意和一名被馴禦的偽龍說話,除了那兩名護法之外,屋裡根本沒有人在意過他們。儘管與自己對兩儀師的印像不符,但她卻覺得屋裡那些兩儀師都很興奮,並不是指她們剛才很沒精神,但現在她們確實有了更多的熱情。她們聚成幾個小群體,低聲議論著,同時又快速地向護法們下達著命令,她們剛才還在專心審閱的文件現在都被拋到一邊。帶走史汪的雪瑞安等六位兩儀師現在又回到大廳後面的房裡,莉安坐的桌邊又多了以最快的速度書寫著的兩名女子。不停有兩儀師走進客棧,又消失在那扇粗木板門後面,再沒有出來。無論那裡發生了什麼,史汪肯定在她們中間攪起了波瀾。 明希望史汪能坐在桌邊,或者自己能單獨待上幾分鐘。毫無疑問,史汪現在肯定已經用加雷斯的鞍袋砸了他的腦袋,不,雖然那樣瞪著加雷斯,但她不會那麼做的。加雷斯不像洛根曾有的張揚、專橫,洛根曾想用強硬的態度徹底壓倒史汪,但加雷斯平靜、從容,他肯定不是個小人物,卻沒有過傲慢的樣子。她不想讓這個在柯爾泉與她們相識的男人成為她的敵人,但她也不認為加雷斯能在史汪面前堅持太長時間。他也許以為史汪會柔順地以僕人的身份服侍他,但明毫不懷疑自己最後會成為史汪的代罪羔羊。她應該和那個女人談談加雷斯。 彷彿明的想法真的產生了效果,史汪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下樓梯,胳膊底下還夾著一團白色的東西。她每一步都用力地踏在地板上,如果有一根尾巴,她背後的台階一定都已經被她擊碎了。走到明和洛根身邊時,她停下腳步,瞪了他們一眼,然後大步向廚房走去了。 “留在這裡,”明小心地對洛根說,“求你什麼都不要說,直到……史汪和你談過之後。”她要重新習慣叫他們的真名了。洛根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明在靠近廚房的一條走廊裡追上了史汪,刷洗碗碟的聲音正從廚房門板上的裂縫中一陣陣地傳出來。 史汪有些驚慌地瞪大眼睛:“你為什麼丟下他一個人?他還活著嗎?” “依我看,他會永遠活下去的,史汪,沒有人想和他說話。但我必須跟你談談。”史汪將那團白色的東西又往胳膊下面塞了塞,是幾件襯衫。 “那是什麼?” “那個該死的加雷斯·布倫的該死的衣服。”史汪吼道,“既然你也是他的女僕,你可以把它先洗乾淨。我還有話要對洛根說,而且必須在別人和他說話之前。” 明抓住想要衝過去的史汪的手臂:“你可以先給我一分鐘。當加雷斯走進來的時候,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幻象,那是一種靈光,還有一頭公牛正在撕碎環繞在它脖子上的玫瑰,還有……真正重要的是那靈光。其實我並不明白那到底是什麼,但它是最重要的。” “你到底明白多少?” “如果你想活下去,你最好守在他身邊。”儘管周圍充滿了熱氣,但明仍然在發抖。在此之前,她只看見過另一次存在著“如果”的幻象,而這兩次都存在著死亡的預示。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已經夠糟糕了,如果她知道的還是不確定的未來……“我只知道這個,如果他留在你身邊,你就能活命;如果他離開你太遠,或者是太長時間,你就會死,你們兩個都會死。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在他的幻象裡看到關於你的事情,但你似乎正是那個幻象的一部分。” 史汪拋出一個能讓枝頭梨子掉落的微笑。 “我寧可坐上一艘裝滿上個月撈上來的鰻的爛殼船到海上去。” “我從沒想過他會追趕我們,她們真的要讓我們跟他走?” “哦,不,明,他要率領我們的軍隊贏得勝利,並且讓我一輩子生活在末日深淵裡!那就是說,他將成為我的救命恩人,對吧?真不知道這麼做是否值得。”史汪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自己的裙子。 “你把它們洗好燙平之後拿給我,我會拿去給他,今晚你睡覺前要把他的靴子擦乾淨。我們在靠近他房間的地方有個房間——一個小窟窿!這樣如果他想讓他該死的枕頭蓬鬆些的話,就能隨時叫我們了!”沒等明表示反對,史汪就走了。 盯著那團被揉皺的襯衫,明覺得自己知道了往後會是誰負責清洗加雷斯的所有衣服,那絕對不會是史汪·桑辰。該死的蘭德·亞瑟。愛上一個男人,結果卻是淪落到要整天洗衣服,甚至這些衣服還是屬於另一個男人的。當她走進廚房裡去要洗臉盆和熱水時,她已經像史汪一樣變得怒不可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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