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27章 第二十一章前往煞達羅苟斯

“帶我們去那裡?”科芙芮朝蘭德手中的地圖緊皺眉頭,“如果我沒有把兩河的位置記錯,這會讓我們繞很遠的路。在找到羅亞爾之前,我不會浪費任何一天的。”伊莉絲堅定地點點頭。 哈曼的臉頰上仍然沾著淚水。他朝兩名匆忙行事的女子搖搖頭,但他也說道:“我不能允許這樣。愛瑞荷,或者是你們的煞達羅苟斯,不是像伊莉絲這樣的女孩應該去的地方。實際上,那裡不是任何人應該去的地方。” 蘭德放開手中的地圖,站起身。他了解煞達羅苟斯,雖然他自己並不想這樣。 “你們不會耽誤時間的,實際上,你們會爭取到時間。我會打開一個通道,用穿行帶你們過去,今天你們就能走完從這裡到兩河的大部分路程。我們在那裡不會停留很長時間,我知道你可以帶我直接去道門那裡。”巨森靈能感覺到道門,只要他們距離道門不是太遠。

這讓巨森靈在噴泉對面進行了另一次秘密討論,伊莉絲也堅持要參加。蘭德聽到其中的只言片語。很顯然,哈曼固執地搖著頭,反對這個計劃;而科芙芮的耳朵堅硬地挺著,完全繃直了身體,看上去正在用自己的每一點力量堅持這個計劃。一開始,科芙芮在瞪著哈曼時也會皺起眉瞥伊莉絲一眼。無論巨森靈中婆婆和兒媳之間的關係是怎樣,她顯然認為這名女孩不該參與這場對話。但她很快就改變了看法,巨森靈女孩不停地從側面攻擊哈曼,毫無顧忌地否定他的一切看法。 “……太危險了,太危險了。”哈曼的聲音彷彿遙遠的雷聲。 “……只要今天一天……”科芙芮的雷聲要輕一些。 “……他已經出來太久……”伊莉絲的聲音彷彿是巨大的銀鈴被敲響。

“……匆忙會導致失敗……” “……我的羅亞爾……” “……我的羅亞爾……” “……那樣魔煞達就會在我們腳下……” “……我的羅亞爾……” “……我的羅亞爾……” “……身為一名長老……” “……我的羅亞爾……” “……我的羅亞爾……” 哈曼一邊拉著自己的外衣,一邊走回到蘭德身邊,彷彿這件衣服剛才被這兩個女人扯掉了,女人們則跟在他身後。科芙芮維持著平靜的面容,伊莉絲強壓住微笑的衝動,她們的耳朵全都豎直起來,表達著滿意的心情。 “我們已經決定,”哈曼僵硬地說,“接受你的建議。讓我們快點結束這次荒謬的旅程吧!這樣我就能回到我的學生那裡去了,還有聚落會議。嗯,嗯,關於你,我還有很多話要在聚落會議裡說。”

蘭德不在乎哈曼是否會告訴其他聚落長老他在仗勢欺人。除非要維修古老的石雕作品,否則巨森靈絕不會與人類來往,也不會對人類造成任何影響。 “很好,”蘭德說,“我會派人去客棧取你們的行李。” “我們的一切都在這裡。”科芙芮走回噴泉後面,彎下腰,拿出兩個包裹。它們之中的每一個對人類來說都過於沉重了。她將一隻包裹遞給伊莉絲,將另一隻斜過胸前背在肩上。 “如果羅亞爾在這裡,”伊莉絲一邊背上包裹,一邊向蘭德解釋,“我們就打算立刻返回曹福聚落。如果他不在,我們就會馬上繼續旅程,我們不會做任何耽擱。” “實際上,這裡的床實是在太小了,”哈曼說著,用雙手比劃出一個大約有人類孩童大小的尺寸,“曾經外面的每一家客棧都有兩或三間巨森靈房間,但現在這樣的客棧似乎很難找到了,真是難以理解。”他瞥了那些被做出標記的地圖一眼,嘆息一聲:“真是難以理解。”

蘭德等哈曼也背起包裹,就抓住陽極力,在噴泉旁邊打開一個通道。信道對面顯示出一條荒廢的、長滿雜草的街道,到處都是傾頹的建築。 “蘭德·亞瑟。”蘇琳衝進庭院,站到一群捧著地圖的僕人和奉義徒前。莉艾和卡辛也在她身邊,他們都裝成是偶然和她相遇的樣子。 “你還要更多地圖。”蘇琳瞥了通道一眼,就差直接責問蘭德了。 “我在那裡比你更有能力保護自己。”蘭德冷冷地對她說。他不想讓自己的話語這麼冰冷,但被包覆在虛空中,他沒辦法讓自己的聲音不顯得冰冷和遙遠。 “那裡沒有任何能被你的槍矛制服的敵人,有些東西你完全無法對抗。” 蘇琳仍然顯得非常頑固:“我們有理由去那裡。” 如果以這種方式對待非艾伊爾人可能是錯的,但……“我不會爭論這一點。”蘭德說。如果他拒絕,蘇琳就一定會緊跟著他。即使他在關閉通道時,也一定會有槍姬眾朝縮小的通道裡跳。 “我希望你只叫來今天當班的衛兵,但所有人都必須緊跟在我身邊,什麼都不能碰,動作一定要快。我希望立刻集結完畢。”關於煞達羅苟斯的回憶並不讓他感到愉快。

“我依照你堅持的將她們解散了,”蘇琳氣惱地說,“慢數到一百。” “十。” “五十。” 蘭德點點頭。蘇琳晃動手指,嘉蘭妮立刻飛奔進宮殿裡。蘇琳的手指再次晃動。三名奉義徒丟下懷裡的地圖,驚愕地看著她(艾伊爾人從不會有如此的表現),然後他們攏起長袍,朝另一個方向跑進了宮殿。雖然他們的動作非常快,但蘇琳已經跑到他們前面。 當蘭德數到二十時,艾伊爾開始紛紛衝進庭院,甚至從窗口和陽台跳進來,蘭德差點就數錯了。每一名艾伊爾都戴著面紗,而其中並非全都是槍姬眾。當他們看見庭院裡只有蘭德和三位正好奇地向他們眨眼的巨森靈時,都露出一點困惑的表情。有些人放下面紗,而僕人們早已躲到旁邊,縮成一堆。 直到蘇琳回來的時候,人潮仍然不停地湧入庭院。蘇琳沒有戴面紗。當蘭德數到五十的時候,她的一隻腳剛好踏進庭院,這時庭院中已經擠滿了艾伊爾。很快蘭德就會知道了,蘇琳散播出去的訊息是卡亞肯正在危險之中,這是她認為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唯一能召集到足夠多艾伊爾的辦法。艾伊爾男人們中間傳出了一點不愉快的咕噥,但大多數人都認為這是一個不錯的玩笑,有些人還笑著用矛桿敲起手中的圓盾,但沒有人因此而離開。他們看著蘭德打開的通道,都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蘭德因為至上力增強了聽力,所以能聽見一位叫南蒂拉的槍姬眾(她的頭髮中灰色已經多過黃色,但她仍然顯得強壯有力,且面容俊俏)對蘇琳耳語說:“你像對法達瑞斯麥那樣對奉義徒說話。” 蘇琳的藍眼睛注視著南蒂拉的綠眼睛:“是的,我們等今天蘭德安全之後再處理這件事。” “等他安全之後。”南蒂拉表示同意。 蘇琳很快就選出了二十名槍姬眾,其中有些是今天早晨的衛兵,有些不是。但是當烏倫開始挑選紅盾眾時,其他戰士團的人都堅持說他們也應該加入,通道對面的那座城市看上去很可能是個潛伏著敵人的地方,而卡亞肯必須受到保護。蘭德相信,如果自己告訴他們那裡不會有艾伊爾人所擅長的戰鬥的事實,這些艾伊爾人中愈是年輕的,就愈有可能想要從那裡找一個可以作戰的敵人來。當蘭德說男人的數量不能超過槍姬眾時,幾乎又引發了一場爭論——因為蘭德已經將榮譽交給她們維護,這個決定將有損法達瑞斯麥的榮譽。但蘭德是要帶他們去一個戰鬥技能無法保護他們的地方,每多一個人,蘭德就要多分一份心去看顧。但蘭德並沒有解釋,他還不能確切地知道,如果自己解釋,又會損害誰的榮譽。

“記住,”所有的衛兵都被選出來後,他對他們說道,“什麼也不能碰,什麼也不能拿,甚至是喝那裡的一口水也不行。一定要留在我的視線裡,絕不能因為任何原因而進入任何一幢房屋。”哈曼和科芙芮用力地點著頭。而比起蘭德的話,巨森靈的反應似乎給艾伊爾們留下更深的印象,如果他們的表情中真的有所表現的話。 他們開始走過通道,進入一座早已死亡的城市,一個不僅是死亡的城市。 一輪升到半空的金色太陽炙烤著這片宏偉的遺跡,不時還能看見一座巨大的穹頂立在淺色大理石宮殿上,但更多的穹頂都碎裂、塌陷了,只留下一些弧形的殘片。長長的立柱走廊連接著那種凱瑞安人所夢想的巨型高塔,而那些塔都只剩下了犬牙嶙峋的殘樁。到處都是沒有屋頂或者完全塌倒的建築,磚塊和石頭鋪散在碎裂的石板地面上。每個十字路口都有毀壞的噴泉和紀念碑,碎石堆積成的大山丘上,矮小的樹木在乾旱中死亡,街道和建築的縫隙中充塞著乾枯的野草。沒有任何活的東西,沒有鳥,沒有老鼠,甚至沒有一絲風。寂靜包裹著煞達羅苟斯,煞達羅苟斯——暗影等待之地。

蘭德消去通道,所有艾伊爾人都戴著面紗。巨森靈不停地掃視著周圍,面容緊繃,耳朵僵硬地貼在腦後。蘭德仍然握持著陽極力,就像馬瑞姆說的那樣,這樣可以讓他知道自己還活著。他在自己還不能導引的時候,也許特別是在那個時候,他在這裡一直想要提醒自己這一點。 愛瑞荷在獸魔人戰爭時期曾經是一座巨大的都市,是曼埃瑟蘭的盟友,十國聯盟之一。當獸魔人戰爭甚至百年戰爭都只像是一段短暫的時間,當暗影在所有地方取得勝利,而光明的每一個勝利都似乎只是在爭取一段苟延的時間時,一個名叫魔德斯的人成為愛瑞荷的議員,他提出一個取得勝利、讓國家得以生存的辦法——愛瑞荷必須比暗影更加嚴厲,更加殘忍,更加缺乏信任。慢慢的,愛瑞荷人將這個方法付諸實踐,直到最後,愛瑞荷變得像暗影一樣黑暗,甚至有可能比暗影更加黑暗。隨著對抗獸魔人的戰爭日趨激烈,愛瑞荷拋棄了自己,讓自己墮入黑暗,最終吞噬了自己。

但有些東西被留了下來,這些東西讓一切生靈不能在這裡存活,甚至這裡的一顆石頭都浸染著殺死愛瑞荷、只剩下煞達羅苟斯的恨意和猜疑。 留在這裡的並不僅是這種隨時間而浸透一切的污染,任何有理智的人都絕不會向這裡邁出半步。 蘭德在他站立的地方緩緩地轉過身,盯著空眼窩般的殘破窗口。隨著太陽的逐漸升高,他能感覺到看不見的監視者。當他上次來到這裡的時候,這種感覺直到日落時才會變得如此強烈,那比這裡的污染更可怕。一支在這裡宿營的獸魔人軍隊曾經徹底被抹煞掉,只留下用血寫在牆上的一些文字。它們在那些文字中向暗帝乞求拯救。夜晚是絕不能在煞達羅苟斯滯留的。 這個地方嚇壞了我,路斯·瑟林在虛空外喃喃地說,你不害怕嗎?

蘭德的呼吸停滯了。難道他是受到這個聲音的感染?是的,它讓我害怕。 這裡存在著黑暗,比黑暗更深的黑暗,如果暗帝要選擇居住在人間,那麼他就會住在這裡。是的,他會的。我一定要殺死狄芒德。 蘭德眨眨眼,狄芒德和煞達羅苟斯有什麼關係? 我記得終於殺死了伊煞梅爾。在那個聲音裡出現了一絲驚詫,彷彿路斯·瑟林剛有了什麼新發現。他應該去死。蘭飛兒也應該去死,但我很高興她不是被我殺死的。那個聲音對他說的這些話只是巧合嗎?路斯·瑟林是否聽到了他的問題?是否在回答他? 我怎麼……是你殺死了伊煞梅爾?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死亡,我想要其餘的死亡。但不是在這裡,我不想死在這裡。 蘭德嘆了口氣。只是巧合,他也不想死在這裡。他身邊的一座宮殿前面的柱子都已經朽壞了,整座宮殿都朝街上傾斜,隨時都有可能倒塌,將他們埋在下面。 “帶路吧!”他對哈曼說。然後他又對艾伊爾說道:“記住我所說的,什麼也不要碰,什麼也不要拿,留在我的視線裡。” “我沒想到情況會這麼糟糕,”哈曼嘟囔著,“這裡的黑暗幾乎淹沒了道門的感覺。”伊莉絲發出一聲呻吟,科芙芮看上去也在極力壓抑呻吟的衝動。巨森靈對環境非常敏感,過了一會兒,哈曼朝一個方向指了一下。他臉上的汗水和炎熱並沒有關係。 “那邊。” 破碎的鋪路石板在蘭德的靴子下面發出斷裂的聲音,彷彿蘭德所踩的是一片枯骨。哈曼引領他們走過一條條街道,拐過一個個轉角,經過一座又一座廢墟,但他的方向始終都很確定。環繞他們的艾伊爾在行動時全都踮起了腳尖,在他們黑面紗上方的眼睛裡所顯示的不是準備迎接攻擊的眼神,而是投入到已經開始的戰鬥中的光芒。 看不見的監視者和毀壞的建築勾起蘭德惟恐避之不及的回憶。麥特從這裡開始了走向瓦力爾號角的道路,但也幾乎在那條路上喪命。也許麥特同樣是從這裡開始走上了前往魯迪恩,得到那件他從不想提起的特法器的道路。佩林在這裡的逃亡中和蘭德失散,當蘭德再次看見他的時候,他已經遠離此處,並有了一雙金色的眼睛,眼神悲傷。沐瑞從不曾將佩林的秘密告訴過蘭德。 雖然煞達羅苟斯沒有直接傷害蘭德,但他也沒能從這里安然脫身。帕登·範跟踪他們進入了這裡。那時他們還在一起,他、麥特和佩林,沐瑞和嵐,奈妮薇和艾雯。帕登·範——一位經常造訪兩河的賣貨郎;帕登·範——一名隱秘的暗黑之友。沐瑞說,他已經不止是一名暗黑之友,他變得比一名暗黑之友更加可怕。那種轉變也是在這裡發生的,帕登已經不止是帕登,或者,他身上帕登的成分減少了許多,但那些仍然屬於帕登的成分也在渴望著蘭德的死亡。他威脅著一切蘭德愛的人,只為了能讓蘭德落入他手中。然而蘭德現在還沒有去找他,現在對抗帕登、守護兩河安全的是佩林。光明在上,兩河到底遭受了多麼大的傷害,帕登和白袍眾都在那裡做了什麼?培卓·南奧是不是暗黑之友?如果兩儀師會成為黑宗,那麼聖光之子的最高領袖指揮官會投向暗影也是很自然的事。 “就是這裡。”哈曼說。蘭德愣了一下。煞達羅苟斯絕不是他可以走神的地方。 長老站立的地方曾經是一片廣闊的方形廣場,但現在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座長久腐蝕後的碎石堆。在廣場中央應該有一座噴泉的地方卻有著一圈工藝精緻、依然閃爍著光澤的金屬圍欄。它有巨森靈那麼高,上面看不見一點鏽蝕,環繞著一座雕刻有藤蔓和葉片的高大石碑,那些雕刻是如此栩栩如生,觀看它們的人甚至會吃驚於它們為什麼不是綠色而是灰色。如果有風吹過,它們彷彿會隨風搖動。這就是道門,雖然它看上去不像任何一種門。 “巨森靈返回聚落後,他們立刻就砍伐了樹林,”哈曼氣憤地嘟囔著,眉毛低垂了下去,“不到二三十年後,整座城市就毀了。” 蘭德用風之力碰了碰那道柵欄,心中思忖著該如何過去。那道柵欄卻一下子就碎裂成二十幾片,塌倒在地上。金屬欄杆撞擊地面發出巨大的響聲,巨森靈們嚇了一跳。蘭德搖搖頭,這麼長時間都沒有鏽跡的金屬當然是至上力做成的,也許甚至是傳說紀元的遺存,但固定住它們的接口一定都被腐蝕掉了,它們所缺的只是一次撼動。 科芙芮將一隻手放在蘭德肩上:“我請求你不要打開它。羅亞爾肯定告訴過你該如何打開道門——他總是對這類東西表現出太多的興趣,但道門是危險的。” “我能鎖住它,”哈曼說,“這樣如果沒有生長護符,它就沒辦法被打開了,嗯,這很簡單。”但他並沒有表現出很想這麼做的神情,甚至一步也沒有向那座道門靠近。 “它也許能被用來迅速傳輸某些東西。”蘭德對他說。全部的道都可以有這種作用,無論它們有多麼危險,如果他能純淨它們……那幾乎就像他對馬瑞姆吹噓的要純淨陽極力一樣宏大。 他開始在道門周圍編織陽極力。他使用了全部的五行之力,甚至還將一部分圍欄恢復原位。從他導引第一股能流開始,污染就在他體內跳動——一陣逐漸增強的顫抖。一定是煞達羅苟斯的邪惡和陽極力的污染形成共鳴,即使在虛空裡,他仍然因為這種共鳴而感覺迷亂,彷彿這個世界正在他腳下隨著它們的悸動而搖擺。他想吐出自己吃過的每一點食物,但他將這一切都壓抑了下去,他不能派人在這裡守衛。 他所編織然後反轉的是一個兇惡的陷阱,很適合這個邪惡的地方。這是一個針對暗影污穢的結界,人類可以毫髮無傷地通過它,或者連棄光魔使也可以安全通過,而且即使是一名男性棄光魔使也無法偵測到它——他能編織或針對人類,或針對暗影生物的結界,但不能同時編織針對這兩者的。如果任何種類的暗影生物通過,它們不會立刻死亡,甚至有可能活著走到這座城市的邊緣,最後死在遠離這裡的地方,這就是這道結界兇惡的地方。這樣下一個來到這裡的魔達奧就不會因此而心生戒懼。一整支獸魔人軍隊現在仍然能活著從道門走出來,通過這裡,但等待它們的是在別的地方死亡。這讓他感到噁心,就如同陽極力中的污染一樣。 固定住編織,放開陽極力,這讓他感到一陣輕鬆。每次都會殘留在體內的污染,仍然在一陣陣悸動著,那種感覺就像是地面刺穿了他的鞋底,他的牙齒和耳朵都在疼痛。他迫不及待地要離開這裡。 深吸一口氣,他準備再次導引,打開一個通道——他突然停下來,皺起眉頭。他迅速地清點了一遍人數,然後又用慢一點的速度重新數了一遍。 “有人不在,是誰?” 艾伊爾人中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 “莉艾。”蘇琳在面紗後面說。 “她剛才就在我身後的。”這肯定是嘉蘭妮的聲音。 “也許她看見了什麼。”蘭德覺得這次說話的是黛索拉。 “我說過,所有人都要集中在一起!”憤怒衝過虛空,如同在巨石上打碎的波浪。一個人在這裡走失了,而他們還保持著那種光明詛咒的艾伊爾人的冷靜。一名槍姬眾走失了,一名女子走失了,在煞達羅苟斯。 “等我找到她的時候……”他一點一點地將怒火壓了回去,不讓它吞沒自己的虛空。他想要對莉艾大聲斥責到讓她昏厥,然後把她送回到索瑞林那裡去,讓她在那位智者身邊度過餘生。但這股怒火中卻混雜著白熱的殺意。 “每兩人一組,四處察看,但不要為了任何原因而走進建築物,不要走進陰影裡,否則你們有可能在有所知覺前就全部喪命。如果你們看見她在一座建築物裡,即使她看上去平安無事,你們也一定要先來找我,如果她自己不主動走出來找你們的話。” “我們如果單獨行動的話會找得更快。”烏倫說。蘇琳點頭表示同意,有許多人也都在點頭。 “兩人一組!”蘭德努力將怒火壓下去。該被光明燒的艾伊爾的頑固! “這樣你們會有人照顧你們的背後。照我說的去做,我來過這裡,知道一些這裡的狀況。” 艾伊爾人們又用幾分鐘時間討論該在蘭德身邊留下多少人,然後二十對艾伊爾人分散開來。蘭德覺得留下的人之中有嘉蘭妮,但因為面紗的關係,他無法確定這點。這一次,她沒有因為守衛在蘭德身邊而感到高興,那雙綠眸裡流露出鬱悶。 “我想我們也可以結成一組。”哈曼看著科芙芮說道。 科芙芮點點頭:“伊莉絲可以留在這裡。” “不!”蘭德和伊莉絲幾乎是同時說道。巨森靈長者們轉過頭,嚴肅的臉上充滿了責備的神情。 伊莉絲的耳朵垂了下去,彷彿要掉下去的樣子。 蘭德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火氣。那股怒火最初只是在虛空外某個遙遠的地方,只不過是通過一根細線連接著他,但它現在卻愈來愈強,彷彿是要吞掉他,也吞掉虛空。這也許會導致災難性的後果,而且,除此之外…… “很抱歉,我不該向您叫喊,哈曼長老,還有您,科芙芮言者。”這樣說正確嗎?它是不是一個名銜?他們的表情沒有給蘭德任何答案。 “如果你們留在我身邊,我會非常高興,我們可以一同尋找。” “雖然,”哈曼說,“我確實看不出我們在你身邊能為你提供什麼保護,但這應該聽你的。”科芙芮和伊莉絲全都讚成地點點頭。蘭德不知道哈曼為什麼會這麼說,但現在似乎不是問這個的時候,而三位巨森靈似乎都做好了要保護他的準備。蘭德放下心來,如果他們三個留在他身邊,他就能保護好他們。 “只要你遵守自己的命令就可以了,蘭德·亞瑟。”那名留下的槍姬眾確實是嘉蘭妮,她的語氣中充滿了迫不及待地開始行動的心情。蘭德真希望他能夠讓這些人對這個地方有更多一些的了解。 一開始,搜尋工作相當令人沮喪。他們走過一條條街道,有時還會爬上碎石堆,向四周高聲叫喊“莉艾!莉艾!”,科芙芮的喊聲讓那些傾斜的牆壁發出輕微的騷動,哈曼的喊聲則讓那些牆壁發出不祥的呻吟。但他們始終沒有聽到任何回答,傳來的只是其他搜尋小組的喊聲和彼此嘲笑的聲音。 “莉艾!莉艾!” 當太陽幾乎爬到天頂的時候,嘉蘭妮說道:“我不認為她會走這麼遠,蘭德·亞瑟,除非她故意要離開我們,但她不會這麼做的。” 蘭德這時正站在一道寬闊的台階上,努力想透過面前那些圓柱的陰影,看清圓柱後大廳裡的情形。但他覺得那座大廳裡除了灰塵之外什麼都沒有,一個腳印都看不見。那些看不見的監視者變弱了,即使是現在,它們也沒有消失,但已經快察覺不到了。 “我們要搜尋盡量大的範圍,也許她……”他不知道該怎麼把話說下去,“我不會把她丟在這裡,嘉蘭妮。” 太陽升到了更高的地方後,開始下沉。蘭德正站在一座小丘上,這裡應該曾是一座宮殿,或者是一幢完整的建築。經過長久歲月的磨蝕,現在只剩下一堆瓦礫和幾塊從乾燥土地中伸出的石雕。 “莉艾!”蘭德用雙手摀在嘴邊喊道,“莉艾!” “蘭德·亞瑟!”一名槍姬眾在下面的街道裡喊他,放下了面紗。是蘇琳,蘇琳身邊的另一名槍姬眾還戴著面紗,她們正站在嘉蘭妮和巨森靈身邊。 “下來。” 蘭德從山丘上爬下來。因為跑得太快,他有兩次還差點摔倒。 “你們找到她了?” 蘇琳搖搖頭:“如果她還活著,我們就應該找到她了,她自己不可能走這麼遠。我想,也沒有人能將她活著帶走,她不是那種容易被捉住的人。如果她受了重傷,無法回應我們,我想她現在也應該是死了。”哈曼悲哀地嘆息了一聲,兩位巨森靈女子的眼眉都垂到了臉頰上。不知為什麼,他們的悲傷似乎是出於對蘭德的憐憫。 “繼續搜尋。”蘭德說。 “我們能進入建築物嗎?這裡有許多房間從外面是看不見的。” 蘭德猶豫著。現在還不到下午,但他又能感覺到那些眼睛了,就像他剛剛到這裡的時候一樣強,煞達羅苟斯的陰影裡絕不是安全的地方。 “不,但我們要繼續搜尋。” 他不知道自己在一條條街道上又喊了多久。不知道什麼時候,烏倫和蘇琳一起站在了他面前,都沒有戴面紗。太陽落到西方的樹尖上,變成了無雲的天空中一個血紅色的球體,陰影延伸過了一堆堆廢墟。 “我會按照你的意願進行搜尋,”烏倫說,“但叫喊和觀望的作用畢竟有限,如果我們能搜索建築物——” “不!”蘭德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完全啞了。他清了清喉嚨,光明啊,他真想喝口水。看不見的監視者充滿了每一扇窗戶,每一個門洞,數量成千上萬,它們等待著,期盼著。陰影正在覆蓋這座城市,在煞達羅苟斯,陰影是不安全的,黑暗則會帶來死亡,魔煞達將會隨著日落而升起。 “蘇琳,我……”他不能讓自己說出就這樣放棄,丟下生死不明的莉艾。也許莉艾只是昏迷在某個地方,在一堵牆後面,或者是被一堆倒塌的磚塊壓在下面,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 “我想,那些看著我們的東西正在等待日落。”蘇琳說,“我往一扇窗子裡看的時候,發覺那裡有什麼也正在看著我,但那裡什麼都沒有。和看不見的東西進行槍矛之舞並不是容易的事。” 蘭德意識到自己想要蘇琳再說一遍莉艾已經死了,那樣他們就可以離開。但莉艾可能只在某個地方受了傷。他碰了碰自己的外衣口袋,那個肥胖小男人形狀的法器和他的劍、令牌都被放在凱姆林。他不確定自己在夜色降臨時能否在這裡保護每一個人。沐瑞認為傾盡白塔的力量也無法殺死魔煞達,如果那東西可以被認為是活著的。 哈曼清了清喉嚨。 “根據我對愛瑞荷的記憶,”他一邊說著,一邊皺起眉頭,“……對於煞達羅苟斯的記憶,如果太陽落下,我們也許會全部死亡。” “是的。”蘭德不情願地吐出這個字。莉艾也許還活著,但他還要為所有這些人負責。科芙芮和伊莉絲在一旁將腦袋湊在一起,蘭德從她們的嘟囔中聽到了一聲“羅亞爾”。 責任重過高山,死亡輕如絨羽。 路斯·瑟林一定是從他這裡知道這句話的(他們兩個的記憶交流,看樣子是雙向的),但這句話直擊到他心裡。 “我們現在必須離開了,”他對他們說,“無論莉艾是否還活著,我們……必須走了。”烏倫和蘇琳只是點點頭。伊莉絲走到他身邊,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隻手能一下捏碎他的腦袋,但蘭德卻吃驚地發現它是如此輕柔,彷彿溫暖的羽絨墊。 “請原諒我的打擾,”哈曼說,“我們在這裡停留的時間比我們預期的要長許多。”他指了指正在下沉的太陽。 “如果你能用那種方法將我們帶出這座城市,我們會非常感激你的。” 蘭德還記得煞達羅苟斯外面的那座森林,這一次那裡不會有魔達奧和獸魔人了,但那是一片濃密的野林,天知道從那裡該怎樣才能走到有人煙的地方。 “我可以做得更好一些,”他說,“我能直接把你們帶到兩河去。” 兩位年長的巨森靈嚴肅地點了點頭:“願光明和平靜賜福於你的好心。”科芙芮又輕聲嘟囔了一些什麼,伊莉絲的耳朵激動地顫動著,也許離開煞達羅苟斯和見到羅亞爾同樣讓她感到期待。 蘭德猶豫了一會兒。羅亞爾也許正在伊蒙村,但他不能把他們帶到那裡去,因為他的通道完全有可能將某個兩河人切為兩半。那麼,他就要遠離村莊,同時還要遠離農場密集的地方。 耀眼的垂直光線出現並迅速加寬。污染又一次對他造成重擊,比以前更加嚴重,地面似乎正在轟擊他的腳底。 六名艾伊爾人先跳了過去,然後是三位巨森靈,他們匆忙的樣子在現在的環境裡顯得很自然。蘭德又回頭看了這座死寂的城市一眼,他曾經答應過自己,可以讓槍姬眾為自己而死。 當最後一名艾伊爾人跳過通道時,蘇琳發出一個從牙縫間倒吸一口氣的嘶聲。蘭德瞥了她一眼,發現她正看著自己的手——他的指甲深深地摳進了皮肉裡,鮮血流淌出來。因為被包覆在虛空中,蘭德只覺得那種痛苦是屬於別人的。肉體的傷痛沒有關係,它是可以被治癒的,但在他內心深處的傷口,沒有人可以看見。每一名死去的槍姬眾都會留下一道這樣的傷口,他從沒讓它們癒合過。 “我們在這裡的事情已經結束了。”蘭德說著,就穿過通道走進了兩河。一到了通道的這一邊,那種悸動就消失了。 蘭德皺起眉,盡力想要恢復自己的方向感。將一個通道精確地放在一個自己從沒到過的地方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他確實挑選了一片他已不再認識的原野。這裡應該是伊蒙村向南兩個小時路程的一片雜草地,蘭德記得沒有人在這片草地裡做過任何事情。但在黃昏的陽光中,他看見了不小的一群綿羊,一個拿著彎鉤手杖,背上掛著一張弓的男孩。那名男孩正在一百步外的地方盯著他們,蘭德不需要至上力就知道那男孩的眼睛一定瞪得又圓又大。然後那名男孩就丟掉手杖,朝一座農舍跑去,蘭德完全不記得這裡還有一座農舍,而且還是一幢瓦片屋頂的農舍。 片刻之間,蘭德開始尋思自己是否真的到了兩河。不,這片土地的感覺告訴他,這裡就是兩河,空氣中的味道呼喊著家的感覺。珀黛和那些女孩告訴他家鄉有了多麼大的改變,但她們並不了解——兩河沒有任何改變。他應該讓那些女孩回到這裡來嗎?你應該做的就是不要插手她們的人生。這真是個令人氣惱的想法。 “伊蒙村就在那個方向,”他說道。伊蒙村,佩林,譚姆也許也在那裡,在酒泉旅店,和艾雯的父母在一起。 “羅亞爾應該在那裡,我不知道你們是否願意連夜趕路。你們也可以向那幢農舍的主人借宿一晚,我相信他們會給你們一個睡覺的地方。不要跟他們說我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你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那個男孩已經看見了剛才那一幕,但一個男孩在看到巨森靈時,完全有可能編出各種故事。 調整了一下背上的包袱,哈曼和科芙芮交換了一個眼神。科芙芮說:“我們不會說我們是怎麼來的,讓人們自己去想像吧!” 哈曼撫著鬍子,清了清喉嚨:“你可不能殺死你自己。” 即使還在虛空中,蘭德仍然吃了一驚:“什麼?” “你面前的道路,”哈曼用隆隆的聲音說道,“漫長、黑暗,也許會充滿血腥,而你恐怕會拉住我們,讓我們全部走上那條路,但你一定要活著走到那條路的終點。” “我會的,”蘭德簡單地答道,“再見。”他竭力想讓那個聲音裡有一些溫度,一些感情,但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成功了。 “再見。”哈曼說,兩位女性巨森靈也向他道別,然後朝那幢農舍走去,即使是伊莉絲彷彿也相信哈曼長老說的是真的。 蘭德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那幢農舍裡已經有人走出來,看著正在接近的巨森靈。蘭德望向了西北方,不是伊蒙村的方向,而是他長大的那座農場。當他轉過身,打開通往凱姆林的通道時,他覺得彷彿撕裂了自己的手臂。這種痛苦比一道抓傷更適合紀念莉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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