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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節勝利還鄉,迎頭卻遭一擊

杜月笙野史 王俊 7038 2018-03-13
1945年8月5日,日本宣布投降。 當杜月笙聽到大喜訊時,他正和戴笠在浙江西部的淳安。原來,杜月笙正和老朋友戴笠受蔣介石的委託在東南一帶運送棉紗,準備接應盟軍登陸,配合國軍反攻。淳安成為光復上海的指揮部。 但是,當杜月笙知道日本人投降的消息時已是他進駐淳安的第27天,亦即離開重慶東來的第45日,8月15日星期五,天氣晴朗,將近午夜,已經就寢睡覺的人,突然被劈劈啪啪的鞭炮,夾著人語喧嘩吵醒,乍聽見哨雜聲浪時,還吃了一驚,待到聽到街頭有人歡呼,才知道這是望眼欲穿的勝利來臨,於是眾人紛紛披衣起床,爭相走告。杜月笙的一支人馬全都集中在他房間裡,有人在笑,有人鼓掌,有人直說“恭喜,恭喜!”但是也有人保持審慎態度,不敢輕易相信,他們之中有人說:

“戴先生呢?要問過了他才可以確信啊。” 這時又有人說: “戴先生碰巧不在淳安,依我看,還是等著明天天亮看《東南日報》吧!” 顧嘉棠聲音洪亮,快人快語,他正在手舞足蹈,欣喜若狂,就怕有人遲遲不信,掃了他的興,他一拍大腿說: “淳安人不是憨大,深更半夜哪會得瞎放鞭炮,歡呼勝利!就講不是東洋蘿蔔頭投降,至少也是前線打了大勝仗!喏,我早曉得有這一天,從重慶帶來兩瓶三星白蘭地,我去拿出來,大家痛飲三杯!” 說罷,他起身入內取酒,酒拿來,他又鄭重其事地向大家說: “這兩瓶酒是專為慶祝勝利喝的,要么就通通喝光,否則我不打開!” 大家正在興高采烈,於是七嘴八舌地嚷喊: “當然,當然,我們一定喝光!”

誰知顧嘉棠這一句話,其意不是眾人。他一面開酒,一面眼睛望著杜月笙說: “月笙哥,儂哪能不喝點?” 這便有點強人之所難了,杜月笙不怎麼會喝酒,也不喜歡,中年以後,更是節制得很,而自從高、陶事件飛行高空得了氣喘重症,他更是“性命要緊”,滴酒不聞。如今抗日勝利,日本天皇宣告無條件投降,這是每個中國人人生歡樂的最高潮,一輩子裡最值得紀念的一剎那,顧嘉棠要他破一回例,開一次戒,杜月笙怎好意思拒絕? 於是,他笑容可掬,興致勃勃地說: “好,給我倒半杯!” 這一來,眾人的興致更高,歡呼雀躍,連聲地喊:“乾了!乾了!” 喜訊、佳音、美酒、良辰,人人開懷,個個暢飲。兩瓶酒喝光,又有人隨時獻出珍品寶藏……

杜月笙很久酒不沾唇,這勝利之夜的半杯酒竟喝得他頭昏眼花很不舒服,直想睡覺,眾人怕他體弱吃不消,勸他去睡,但他又勉力支持了一會兒,才由徐道生敲腿,服侍他沉沉入眠。以後他說: “抗戰勝利那天夜裡,半杯白蘭地,使我吃醉了,睡了很香很甜的一覺。” 8月15日,戴笠和美國特工情報官員梅樂斯在聯袂返回淳安,這時,戴笠和杜月笙部下混合編組而成的忠義救國軍已經從上海近郊紛紛向市區推進。 8月20日,戴笠和杜月笙關門密商了幾個小時,最後,房間一開,杜月笙便興沖沖地宣布:“上海方面,安全已無問題,從現在起,大家可以著手包僱船隻,整理行裝,以便早日登程。” 他這麼一說,隨行各人喜出望外,不覺拍手歡呼,雀躍起來。

23日,船僱好了,是一艘新下水的交通船,船名“健飛17號”,拖船三艘,兩大一小。杜月笙一行一直等到8月29日,先後獲悉已經先行的弟子吳紹澍、陸京士都已分別安抵上海灘,才從淳安西廟後的河邊啟碇。杜月笙在淳安,一共住了46天,在勝利喜訊傳來19日後。一行同行者共30人,除杜月笙一行,還有軍統局人員8位和武裝衛隊,浩浩蕩盪地向著上海出發了。 9月1日就可以到達一別八九年的杭州了。 杜月笙一行一路風光體面,熱鬧非凡地到達杭州。下午兩點多鐘過錢塘江大橋,大隊船隻正要過橋入杭,斜刺裡鑽出幾個日本哨兵,嘰哩瓜拉講東洋話,攔住杜月笙等不許通過。這一意外使杜月笙大為不悅。抗戰勝利,剛剛踏上新光復的國土,便觸霉頭,撞上蠻不講理的敵軍,他臉色鐵青,揮揮手示意派人辦交涉。

一會兒交涉辦好了,日本軍官親自前來道歉,並且一路陪侍護送杜月笙一行通過警戒線,直抵南星第一碼頭,然後才作九十度的鞠躬而退,杜月笙一行舍舟登陸,西湖美景已經在望了。 杜月笙原定杭州一宿,便赴上海,可是西子之濱,應酬太多,尤其是上海灘遠道來迎的人,諸如徐采丞,朱文德等都已先行抵達,還有許多要緊事商談。上海人聽說杜先生凱旋歸來了,歡欣鼓舞,興高采烈,許多徒子、徒孫如痴如狂,要舉行盛大熱烈的歡迎會。各界友好商量籌備了好多天,上海人將萬人空巷,齊集上海北站目睹一別8年的杜先生風采,並且他們還要在通衢大道,北站附近,搭起一座座的七彩牌樓,表示對杜先生的衷心愛戴和擁護。杜月笙一听就眉頭緊皺,斷然說:

“那怎麼可以!我杜月笙不過區區一名老百姓,杜月笙回上海,大家要搭牌樓,那將來中央大員陸續地來,又如何歡迎去?” 為了表示他的心意堅決,杜月笙臨時決定在杭州多留一天,改在9月3日動身才返回上海,一日之夜,由老朋友、大漢奸、偽浙江省主席,先已接洽投效軍統的丁默邨為他接風洗塵。杜月笙一行人馬全部投宿住在了西冷飯店又吃又喝。 自從抵達淳安以後,一直都是夏日艷陽大晴天,但是,9月1日在杭州,卻下了一場陣雨,9月3日,杜月笙一行人搭乘滬杭甬鐵路專車凱旋上海,偏偏又是個細雨紛紛的黃黴天。 然而,一上專車,杜月笙就獲得準確消息,吳紹澍當了上海副市長、三青團書記、連社會局局長一席都被他兼任了,杜月笙心中難免起陣陣陰霾。吳紹澍自返上海,音訊全無,連極普通的問候函也不一見,他升拜要職,杜月笙事先也一無所知,上海前來迎接他的眾人之中也沒有一個和吳紹澍有關係的。至於其他人則可能是太忙疏忽了,但是作為弟子,吳紹澍便絕不該是這樣呀!凡此種種使杜月笙在鼓輪疾進時,心惴惴然,而且越來越緊,在車中他顯得神色不寧,心事重重。

不祥之感竟成為事實。正當同車眾人興沖衝,喜洋洋,準備跟著杜先生接受上海灘盛況空前的熱烈歡迎場面時,專車駛入了上海市。抵達梅隴鎮時,專車忽然減速停車,隨即先上來兩位通信報訊的人。他們不及寒暄,向杜月笙附耳密語,一聽之下,杜月笙不由臉色大變。 同車隨行諸人見狀,頓時就猶如“分開八片頭頂骨,澆下一盆冷水來”,一個個驚詫錯愕,面面相覷。然而發生了什麼事,杜月笙卻沒有說,匆匆趕來報訊的人悄然落座,神情嚴肅,這更令人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不久,車抵梵皇渡,然後停下來了,眾人隨著杜月笙下車,整個場面風雨淒淒,一片蕭索,站上也有不少親友迎接,但是強顏歡笑顯然掩遮不了面容沉重———這是怎麼一回事?隨行人員更是疑惑不解,在梵皇渡車站迎候的人很可能與梅隴上車的人一樣事先曉得了什麼秘密,否則的話,哪能這麼湊巧?

盛大熱烈的歡迎場面一變而為冷冷清清。本來杜月笙不上北站就在梵皇渡下車就令人迷惑不解了,更使人驚訝的是杜月笙到了上海竟不回家,他不去華格臬路,也不上18層樓,更不到杜美路大廈,出人意外的,他要先到愛文義路顧嘉棠家中先住一晚。 一切來得如此突然,一切又是這般詭秘,隨行人員不敢多問,一個個心中卻是惴惴不安。杜月笙面色不好,推說疲倦,先進了顧家客房休息。他剛一離開客廳,於是嗡嗡之聲四起。眾人驚問究竟出了什麼事體,經過在上海的人詳細一說,他們無不瞠目結舌,然而接下來便怒目切齒,破口大罵。 原來是當今上海第一新貴,由杜月笙及杜門中人一手提拔,足足喊了十年“先生”、“夫子大人”、“師座”的吳紹澍搗鬼。他當上了上海副市長,於是眼珠子插上額骨頭,“叛”性大發,杜月笙8年抗戰還不曾回到上海,他已將師門列為第一個要打倒的對象。

上海的名流聞人和杜月笙的徒子、徒孫被吳紹澍弄得莫名其妙。正當他們歡天喜地的搭牌樓,換衣裳,籌備大會,安排酒席,打算齊赴上海北站歡迎期盼已久的杜先生時,忽然在北站附近,貼出了匿名傳單和大字標語。傳單對杜月笙大肆攻擊。標語千篇一律為“三段論”,諸如“打倒惡勢力!”“杜月笙是惡勢力的代表!”因而再喊出“打倒杜月笙!” 8年抗戰,杜月笙立盡了功勞,現在抗戰勝利了他滿懷興奮,一團歡喜地回鄉,卻落成這般淒涼光景!這個打擊太意外了,杜月笙深深地思考,想把這突然的變化摸它一個來龍去脈。牌樓之拆,標語之貼,加上副市長、學生子吳紹澍始終沒來迎接,杜月笙懷疑的箭頭直接指向這位曾經投共後又反水慣於“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新貴。但是,現在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杜月笙百思不得其解。

杜月笙很想藉在顧嘉棠的家裡清靜一下的時間,細細找到問題的癥結;但是至親好友,8年離別,渴望一見,因此愛文義路顧公館門前依舊冠蓋雲集,人潮如湧。杜月笙便不得不打點精神,強扮笑臉,一一接待應酬。白天,有接收人員、各界友好登門拜訪;夜晚,一些落過水的漢奸國賊自知國法尊嚴,罪無可逃,在走投無路時,或者自己親來,或派遣家眷代表,深夜求訪,懇求杜先生為他們出出主意,想個辦法。於是顧家門前來人絡繹不絕。這樣杜月笙沒有思考的閒暇,而且弄得精神體力應付不來,只好叫幾名得力的弟子,代為迎賓送客。 訪客電話一天到晚走馬燈似的響個不停,接起這個剛放下,那個又響起;其實,杜月笙最想見的,還是吳紹澍的名片,最想听的是吳紹澍的電話。因為他想不出吳紹澍打擊他的道理,便只有巴望由吳紹澍來親自解釋,略加說明。然而,自9月3日往後到4日、5日,吳紹澍卻始終不曾出現。 9月7號,一方面是門庭如市,諸般寒喧;一方面則滿腹愁苦,焦灼緊張。正當座上客已滿時,外間來報,吳紹澍、吳副市長親自來拜訪,杜月笙一聽,大喜過望,馬上起身迎接吳紹澍,誰知吳紹澍像是變了一個人,他態度倨傲,不苟言笑,跟杜月笙敷衍了三言兩語門面話,不等杜月笙吐露心曲,一探口音,他便昂昂然說是還有公事要辦理,也不容杜月笙有留客的機會,立即告辭而去。 吳紹澍公然向杜月笙挑戰,又當眾給杜月笙難堪,杜門中人一個個氣憤填膺,人人破口大罵,都說吳紹澍欺師滅祖,忘恩負義。 “小人得誌發癲狂,實在是欺人太甚!” 顧嘉棠、葉焯山、高蘭生等人莫不怒眥幾裂,揎拳擄臂,揚言不怕上刀山,下油鍋,非跟吳紹澍拼命,出了這口惡氣不可。恆社子弟、各界友好也無不氣忿難平,口口聲聲要找吳紹澍理論,他若再狂妄下去,恆社弟兄也要跟他別別苗頭,軋足出個輸贏。 但是杜月笙除了苦笑之外,再三阻止左右親信,不要情緒衝動,他告訴大家說: “不忙,我自有應付的辦法。” 顧嘉棠卻握拳揮爪,憤憤地說: “吳紹澍這個赤佬,是給月笙哥磕過頭拜先生的,欺師滅祖,照江湖規矩就該處死!月笙哥,該把他的拜師帖子尋出來,讓我拿去跟他算賬!” 這一句話提醒了杜月笙,他回答說算賬不必,帖子是該找出來,那上面開得有吳紹澍的祖宗三代,還有“永遵訓誨”的誓言,尋出拜師帖,必要時可以向吳紹澍攤牌,這是杜月笙一大自衛武器。因此他立刻命人打開保存拜師帖的保險箱,一包包的大紅帖取來,可是越找越心慌,上千份拜帥帖一份不缺,獨獨少了吳紹澍的那一張。 這一下,杜月笙瞠目結舌,百思不得其解,顧嘉棠卻雷霆大發,暴跳如雷,他怒不可抑,高聲咆哮:“這一定是吳紹澍買通內線,將他那份拜師帖偷出去了。” 於是,杜月笙也氣得臉孔鐵青,簌簌發抖,杜門出了內奸,這是從所未有之事。在場的人,無不咬牙切齒,頓足大罵,顧嘉棠跳起來厲聲地說: “三天之內,我非殺了這個吃裡扒外的內賊不可!” 他這話一出,勢將有人要人頭落地,於是杜公館人心惶惶,風聲鶴唳,氣氛之恐怖緊張,空前絕後。然而,兩三天后,杜月笙又不忍看見他的左右一個個驚慌失措,惴惴自危,便親自去對顧嘉棠說:“家醜不可外揚,縱有小吊碼子也只好放他一馬,免卻全家不得安寧,傳出去反而給吳紹澍幸災樂禍。” 依顧嘉棠的性子他如何肯依,於是杜月笙百般勸他,說到最後,顧嘉棠不忍違了月笙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願,只好罷休了。 家裡的一場風波總算平息下來了。杜月笙沉思默想,吳紹澍苦苦與自己作對,理由究竟何在?他是否有背景,受人指使?在做他人的工具?他所得的結論是:吳紹澍志大才疏,野心勃勃,抗戰勝利,列強間的不平等條約一概取消,租界不復存在,整個上海灘都飄揚著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上海金融工商的極大潛力,吳紹澍掌握了上海灘黨、政、團多方面的權力,他要在上海灘趾高氣揚,君臨一切,必須要把上海灘上勢力最大的杜月笙打倒。 有了對吳紹澍的認識,杜月笙於是決定了自己應付的方針。吳紹澍在上海灘上欲與天齊,杜月笙便韜光養晦,甘願迴避,他連自己的家都不回去,躲在顧嘉棠家長期作客。不僅如此,杜月笙還做到在公開場合絕不拋頭露面。 為了表示他有退讓歸隱的決心,他還在上海各報大登廣告,不借將自己在抗戰8年期間,放棄一切,冒險逃出上海,出錢出力的許許多多功勳勞績一字不提,反而謙沖自抑地說: “天河洗甲,故土遄歸,自維無補時艱,轉覺近鄉情怯!” 最後,上海市民在北站的盛大歡迎,他躲過了,各界人士爭相籌辦的歡迎之宴,他一一謝絕。他不問世事做得非常徹底,連上海市商會的聚餐,他也托故不去參加。尤其難能可貴的是,不論是什麼人,在杜月笙面前提起吳紹澍,他不但絕無怨言,反而聲聲讚譽,滿口推許。 這時,杜月笙對吳紹澍的做法是: 你要進取,我便退讓,你要風光,我便隱晦,你要君臨上海灘,我便樂為在你統治之下的順民,杜月笙的做法可以說是無懈可擊了。然而,吳紹澍也不是傻瓜,知道杜月笙也不是輕易就會服輸的人,於是蛇打七寸,要對杜月笙下狠手,直到置他死地為止。 於是,杜月笙越讓,吳紹澍越兇,散散傳單,貼貼標語意還不行,吳紹澍更進一步插足新聞界,創辦《正言報》,用《正言報》這一大眾傳播工具發動輿論,對杜月笙展開持續不斷、愈演愈烈的攻擊。以“打倒惡勢力”為主題的社論,開始有計劃的逐日發表,傳播,一時間《正言報》成為吳紹澍最有力的武器,他似乎抱定了決心,一定要打倒杜月笙。 是可忍,熟不可忍?這個問題開始在杜月笙的左右引起了極大的爭論。但是,杜月笙並不理會它。 結果,戴笠又來到了上海,他聽說吳紹澍氣焰萬丈,翻臉不認師門,而且明里暗底以杜月笙為假想敵,對杜月笙橫施打擊,他義憤填腐,懣忿不平,發了一次大脾氣。但是,吳紹澍自以為他已在上海灘地位牢靠,莫說是戴笠,就是一些黨國元老、院部首長,他也不放在眼睛骨裡。因此,他對戴笠冷眼睥睨,愛理不理。 吳紹澍集中全力攻擊杜月笙,杜月笙深居簡出,杜月笙的勢力在上海灘上暫時銷聲匿跡。吳紹澍自以為得計,但是,他卻忽略了大上海五方雜處,派系林立,從上海開埠以來,自古到今從沒一人能把上海統一起來,杜月笙和大上海血脈互通,息息相關,他從“河濱裡的泥鰍熬到跳龍門的鯉魚”,數十年奮鬥努力,廣結人緣,他在上海灘的地位不可能毀之於一夕一朝。終於,不可一世的吳紹澍作繭自縛,他的一項罪證確鑿的貪污巨案,犯在杜月笙的至友、心狠手辣的戴笠手裡。 抗戰勝利後,上海灘上第一件疑案是邵式軍棄家潛逃,通過封鎖跑到中共的新四軍那裡去了。邵式軍在愛棠路的那幢華宅是由吳韶澍接收,而且便成為“中國國民黨上海市特別執行委員會”的辦公處所,國民黨上海執委會的主任委員就是吳紹澍。 邵式軍曾任汪偽上海稅統局局長,一下子跑到了新四軍那去了,軍統卻發了急,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了邵式軍的髮妻,請她出來提供資料與線索。邵式軍太太先是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交代說她家裡滿載金銀財寶和各種鈔票的巨型保險箱有4只。軍統局人員問她:“可否記得4只保險箱裡所有寶藏的品類和數目?” 邵式軍太太說:“這有何難,請給我紙筆,我可以立時立刻開出各保險箱裡的明細清單。” 紙與筆取來,邵式軍太太便不假思索,振筆直書,她馬上開出了各保險箱裡的明細清單,根據她所開的單子,4隻巨型保險箱,第一隻放的是黃金若干條,第二隻則為美鈔多少萬,第三隻裝鑽石珠寶各多少,價值幾億,第四隻裝的是如今幾同廢紙的日本國家債券。 辦案人員接下來,逼問邵式軍太太:“邵式軍是如何逃到新四軍那邊去的?” 邵式軍太太開始不說,軍統人員掏出黑溜溜的手槍往桌上一擺,她馬上坦白:“那是有'交換條件'的……” 原來,吳紹澍自前門進來接收,卻把邵式軍從後門悄悄放走。條件是什麼呢?邵式軍絕不洩漏財產被吳紹澍“劫收”了多少的真相。 戴笠獲報大喜,他不惜採取“打老虎”的激烈行動,當夜派出大批忠義救國軍,封鎖愛棠路,並且飭令親信毛森等徹底搜查上海特別市執行委員會。這一搜的結果,是4隻巨型保險箱,其中已有3只箱門破壞,內中空空如也,邵式軍太太所開列的財物清單,大批的金條、美鈔、鑽石珠寶蕩然無存,第4只經邵式軍太太列明貯有日本老頭票、公債券若干萬元的保險箱則牢牢鎖住,完好如新。 搜查人員先把邵式軍太太所開的第四張消單,遍示眾人,予以公開,然後通電流,炸開保險箱門,取出內中一疊疊的老頭票和日本國家債券,一一清點,竟和邵式軍太太的清單絲毫不差。 僅這一點就可以證明,三隻巨型保險箱裡的億萬資財全被吳紹澍陰謀竊佔,據為己有了! 敵偽財產之整理與處置,是戴笠職務範圍的,於是,他馬上列舉證據,呈報蔣介石。最高當局的批示即來到:“嚴予查辦。” 吳紹澍高高地置身雲端,一個斤斗倒栽下來,他心慌意亂,情急無奈,於是滿面愁容,一改常態,他的保險汽車不再繞杜美路而過,天天降下身份到杜美路求見戴笠。這時,戴笠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他置之不理,不屑一見,直到聽說吳紹澍急得沒辦法,想飛往重慶上下打點,戴笠才讓吳紹澍堆滿一臉的諂笑、奴顏屈膝地走進他的會客廳。 當著好些軍統局重要人員的面,戴笠捺住性子,聽著吳韶澍的苦苦求情:“只求保全顏面,請戴先生免予究辦。” 最後,戴笠臉色一沉,大聲叱喝: “像你這種人,我為什麼不辦?” 於是吳紹澍再求戴笠法外施仁,准許他由上海飛重慶,向他的上司自行請罪。 戴笠斷然拒絕,他吩咐左右: “通知各航空公司,不許賣票給吳紹澍。” 至此,吳紹澍求告無望,面如土灰,他搭訕辭出,靜候法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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