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慈禧全傳·玉座珠簾

第36章 第三十六節

慈禧全傳·玉座珠簾 高阳 6538 2018-03-13
燈市以東四牌樓為最盛,連“催燈梆”都能打出花樣來。京師內外城治安,由步軍統領及巡城御史負責,五城八旗,各有轄地,東城北面屬於鑲黃旗,旗下又分滿洲、蒙古、洪軍三營,以東四北大街和東直門大街交會的北新橋為界限,西滿北蒙東洪軍,各有自己的更夫。更夫都是花錢雇來的乞兒,到了該打“催燈梆”的那一刻,三營更夫數十名,不期而集在北新橋,時候一到,呼嘯聲起,頓時梆鑼齊鳴,能夠象曲牌一樣,打出極動聽的“點子”,沿著東四北大街南下,這面一套打完了,那面一套接著打,鬥妍鬥勝,成為看燈以外的一項餘興。 就在“切兒卡察、嘡、嘡”的梆鑼點子中,沈桂芬回家了。訪客中的翁同和跟他很熟,迎上來直道來意,沈桂芬是個極沉的人,不慌不忙地寒暄著,心裡在想,紙包不住火,消息是瞞不住的,正好利用在座這班聲氣甚廣的人來安定人心。

於是他用低沉而誠懇的聲音,透露了真相,捻軍不僅已出現在衡水、定州一帶,其實在前兩天的拂曉時分,已包圍了保定。 “邊馬”——捻軍的前哨,一度到過固安。 固安就在永定河南岸,離京城只有百把里路,真正是“天子腳下”了,所以客人一聽這話,相顧變色。 “危險過去了,神機營很得力,保定之圍已解。”沈桂芬說,“豫軍的宋慶,張曜已經繞出賊前,左季高所轄的劉松山、郭寶昌兩軍,馬上也可以趕到。局勢已經穩定下來,諸公可以高枕無憂了。”說著,便拱一拱手,催客回家睡覺。 他這後半段話,並不實在。保定解圍,無非捻軍怕攻破了城,反為各路官軍所包圍,自動退去。實際上各路勤王之師,人馬未到,諮呈先來,都要直隸總督和順天府尹兩衙門,替他們準備糧草,比較起勁的是山東的丁寶楨,帶了他的得力將領王心一,已經出省,李鴻章自然還沒有消息,左宗棠則行踪不明,只知道他在山西。為此,民間的人心雖已穩定下來,慈禧太后卻還急得夜不安枕,食不甘味。

但她急是急在心裡,表面卻不太看得出來。元宵那天,召集近支親貴,在漱芳齋吃飯聽戲,以家人之禮,作新年團聚。宣宗屬下那一支的王公貝勒和額駙都到了,只有醇王未到。 “七爺呢,怎麼還不來?”慈安太后在問。 “已經派人去催了。”安德海回答。 一句話未完,醇王已匆匆趕到,走得太急,額上都有了汗。他向兩宮太后和皇帝行了禮,說明遲到的原因:“神機營抓住了一個奸細,臣要親自審問明白了,好來跟兩位太后回奏。” “喔!”慈禧太后很注意地問,“奸細怎麼說?” “說是捻匪趁這幾天民間看燈熱鬧,預備化裝成商民,混進城來鬧事。” “那……,”兩宮太后尚未有所表示,惇王在旁邊喊了起來:“那得讓步軍統領衙門,加緊巡查!”

這簡直等於廢話,慈禧太后不理他,但他的另一位嫂子為人忠厚,怕他面子上下不來,便敷衍著說:“王爺的話不錯。” 聽得這一聲,惇王便起勁了,“如今局勢緊急,京城要講防守之道,臣與好些人商量過,要跟兩位皇太后上個條陳。” 他說,“臣的條陳,一共三條。” 看他說得鄭重其事,慈禧太后覺得不妨聽聽,便點點頭:“你說吧!”同時看了看恭王與醇王,意思是讓他們也仔細聽著。 “第一條,城外要添兵駐紮,以備偵探救應之用。” 這叫什麼條陳?他那兩個弟弟都幾乎笑出聲來,慈禧太后卻故意損他:“嗯,嗯,不錯!” 惇王不知眉眼高低,依舊提高了聲音往下說:“城內宜乎添派各旗,續練槍兵,分門防守。” “怎麼叫'添派各旗'?”慈安太后問。

“臣的意思是,把駐紮在城外各地的,譬如香山的健銳營啊什麼的,調到城裡來。” 一則說城外要添兵,再則又說把城外的兵調進城來,豈非自相矛盾?但誰也不願意徒費口舌去揭穿他,只有十三歲的皇帝,理路已頗清楚了,接著他的話說:“五叔,我跟你算個帳。” “是!” “把城外的兵調進城——你剛才不是說,城外也要添兵駐紮嗎?那從那兒來呀?我看,把原來在城裡的兵調出去,兩面兌換一下兒,就都算添了兵了!” 兩後兩王無不莞爾,惇王卻是面不改色,“城裡的兵當然不調出去,”他說,“城外要添兵駐紮,當然得要兵部查一查;那兒有可以挪動的兵,撥一支過來。” “好了,好了!”慈禧太后不耐煩了,“還有一條你說吧!”

“第三條是臣親眼得見,近來城裡要飯的,比以前又添了許多,得想辦法收容,給他們飯吃。” “這一條還差不多。”慈禧太后點點頭,轉臉看著恭王和醇王說:“你們哥兒倆商量著辦,看那兒一有敷餘的款子,多辦幾個粥廠。不然,倒是會鬧事。” 醇王管理神機營,步軍統領衙門也歸他稽查,京師地面治安的責任一大半落在他肩上,不肯承認乞兒過多的說法,“我看要飯的也不算多。”他說。 “你看?”惇王立即抗聲相譏:“你每天坐在轎子裡,'頂馬'在前頭替你喝道,早就把閒雜人等給攆走了,你到那兒去看去?” 醇王被駁得無話可說,大家也都相信惇王的話,因為他別無所長,就是對外不擺王爺的架子。夏天一件粗葛布的短褂子,拿把大蒲扇,坐在十剎海納涼,能跟不相識的人聊得很熱鬧。冬天也往往會裹件老羊皮襖,一個人溜到正陽樓去吃烤羊肉,甚至在“大酒缸”跟腳伕轎班一起喝“二鍋頭”。所以闤闠間的動態,在無潢貴冑之中,誰都沒有他知道得多。

“我可又不明白了!”在沉默中,皇帝又提出疑問,“為什麼要飯的,一下子添了許多?是打那兒來的呢?” “對啊!”慈安太后誇獎皇帝,“這話問得有理!” 這下把惇王問住了,但恭王卻可以猜想得到,這件事說出來也不要緊,“怕有一半是省南逃過來的難民。”他說。 “這得想法子安頓才好。” “也不光是安頓這些難民。”慈禧太后以低沉抑鬱的聲音說,“年已經過完了,轉眼就得下田,捻匪盡這麼衝過來、衝過去地鬧,誤了春耕,今年的直隸又是一個荒年。去年旱荒,今年又是刀兵,這樣子下去,怎麼得了?” 看見兩宮太后憂心國計民生的深切,醇王有個想了好幾天的主意,這時便忍不住要說了出來:“啟奏兩位皇太后,局勢這麼壞,上煩兩位皇太后和皇上的廑憂,臣心裡實在不安。

臣這兩天在想,捻匪流竄無定,保定再過來就是易州,陵寢重地,必得保護,臣願意帶一支兵出京,防守西陵。請兩位皇太后的旨意! ” 這一說,恭王心裡就是一跳,知道麻煩又來了,剛要設法阻止,發現兩宮太后都有嘉許的神色,心中越生警惕,這件事不宜在這裡談,萬一兩宮太后點頭應許,便難挽回,所以搶在前面說道:“醇王所見甚是。不過茲事體大,最好由軍機會同醇王商定了章程,再面奏請旨。” 辦事的程序本該如此,兩宮太后都表示同意。就這空隙之間,安德海疾趨而前,請示開戲的時刻。 一聽這話,皇帝第一個就坐不住,慈安太后便說:“叫他們預備吧!” 說著,便站起身來,於是所有的王公貝勒都到殿前來站班,等兩宮太后駕臨御座,才各自找著自己的位子坐下。這天的戲,無非是些由昇平署伺候節令承應的吉祥戲,行頭簇新,唱得熱鬧,懂戲的慈禧太后卻不甚欣賞。唱到一半傳膳,她另外點了兩齣戲,一出是《宮嘆》;一出是《廉頗請罪》。

《宮嘆》扮起來方便,四名宮女引著一個公主上場,便唱了起來。在座的人,連恭王都不知道這是出什麼戲?但他身旁的醇王,是崑曲行家,於是他小聲問道:“老七,這個'公主'是誰啊?” “長平公主。” “啊!”恭王雖未看過這齣戲,卻讀過《倚睛樓七種曲》,想起其中有一本《帝女花》,寫的就是明思宗當李自成破京之日,引劍砍斷長平公主於壽寧宮的故事,心中困惑,不知慈禧太后為什麼要點這麼一出淒淒慘慘的戲。 就這時,已換了《金絡索》的曲牌,恭王因為讀過這本曲,所以凝神細聽,字字分明:“生恐長安似弈棋,五更殘魄歸消歇;三月花幡緊護持,空悲切!帝王家世太凌夷,鬧轟轟幾個兵兒,醉昏昏幾個官兒,傷盡了元陽氣!”

聽得這幾句,恭王心裡很不是味,莫非慈禧太后就藉著這幾句戲詞罵人,他一直這樣在想。 再看到下面那出《廉頗請罪》,感慨就更多了!朝廷倚為長城的左宗棠和李鴻章,一個目空一世,譽己成癖,一個私心特重,見利忘義,等而下之,凡是統一路之兵的大員,無不橫行霸道。要有廉頗那樣勇於認過,和衷共濟的氣度,局面就不致搞成今天這個樣子。 為了這種種感觸,恭王這天的興致很不好。從宮中散出來,很想找個人談談,一抒積鬱。於是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寶鋆。 他是寶鋆家的常客,一到便被迎入書齋。每次來都由寶鋆夫婦所寵愛的一個丫頭五福伺候,五福是蘇州人,卻說得一口極爽脆的京片子,對於旗下大家的禮數嫻熟無比。一見面就請了個雙安,見面問好之外,又為元宵佳節祝賀。接著便從六福晉問到大公主、大少爺、二少爺,一個不漏。最後斟了酒來,恭王有些洋派,五福用水晶杯子替他斟了一杯紅酒當茶喝。

“吃飯了沒有?”寶鋆問。 “想喝碗粥。”恭王說,“只要醬菜就行了。” “巧了。”五福笑道:“正好熬了香梗米粥,也有錦州醬菜。” 除了醬菜以外,還有一碟蝦米拌黃瓜,瓜細如指,淺淺一碟,就這樣小菜,便抵得一桌盛饌,恭王一見吟了兩句竹枝詞:“黃瓜初見比人參,小小如簪值數金。”吟完了搖搖頭,頗有不以為然的神情。 “怎麼啦?”五福問道:“那一年正月裡來,都有黃瓜,總是吃得挺香的,就今兒個不中意了!” “唉!”恭王忽發感慨,“你們那儿知道外面的時世?” 一提到這些事,五福便不開口了。大家的規矩嚴,凡是不知道的情形,從不許胡亂插嘴議論。 “今兒宮裡很熱鬧吧?” “很熱鬧。”恭王吃了一口粥苦笑道:“老五上條陳,老七又要帶兵保護西陵。” “那不是又給地方上添麻煩嗎?”寶鋆皺著眉說,“要錢可是沒有!戶部窮得要命。” “哼!看他勁兒還足得很。今天是讓我搪過去了,明天還不知道怎麼樣?” “明天怎麼樣?”寶鋆想了想問:“就算讓他去,有將無兵,可也不管用呀。” “決不能讓他去!”恭王很有決心地說,“各路人馬,齊集京散,就為剿張總愚那一股匪,已經很丟人了。再去一位郡王,不太長他人的志氣嗎?” “對了!明兒七爺再要提到這話,就拿這個理由勸他好了。” “嗐!不提這些事兒了。找點樂子!” “看燈去吧?”寶鋆提議,“今年工部的燈,很有點兒新鮮花樣。” 恭王心想,去看“六部燈”,自然是微服私行,只怕有些言官知道了,說時世如此艱難,親貴大臣居然有閒情逸致出遊看燈,豈非毫無心肝?無緣無故挨頓罵不上算,還是安分些的好。 就這時候,內務府總管崇綸,派人送了一封信來,說工部的書辦送了許多花燈,兵部的司官又送了許多煙火花炮。他又叫了一班雜戲,有寶鋆最愛聽的“子弟書”,特意飛箋,請他去“同謀一夕之歡”。 “樂子來了!”寶鋆指著信,把崇綸的邀約,告訴了恭王。 崇綸有大富之名,這些玩的花樣,終年不斷,恭王也去過幾回,每一回都是盡興而歸。 但此時忽然意興闌珊了。 “算了吧!這是什麼年頭兒?傳出去不好聽。” “那我辭了他。”寶鋆走到書桌面前,揭開墨盒,取枝水筆,站著寫了一個回帖,叫聽差告訴崇家來人,說是有貴客在,無法分身,心領謝謝。 “五福,”恭王站起身走到火盆旁邊坐下,“替我再倒杯酒來。” 等五福把酒和果盤拿了來,他把雙足一伸,她替他脫了靴子,取了張紅木凳子來擱腳,接著又去捧來一床俄國毯子,圍住他的下半身,把毯子掖一掖緊。 “這不也很舒服嗎?”恭王取杯在手,想談談正事,“我不明白,李少荃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也有他的難處。第一,不願跟左季高共事;第二,怕吃力不討好。李少荃是從不做徒勞無功的事的。” “話是不錯。不過朝廷待他不薄,就算勉為其難,也不能不買朝廷一個面子。一味置之不理,這叫什麼話?” “為了一個張總愚,三位爵爺會剿,外加兩位一品大員,說起來也實在是笑話,再加上一位王爺,越發熱鬧了。” “老七當然不能叫他去。”恭王停了一下說:“官、左、李三位,將來到底讓誰總其成呢?” “官文辦糧台,左宗棠指揮前線。” “李鴻章如之何?” “只有勸他委屈一點兒。” “能勸得聽,倒也好了。” 寶鋆想了想說:“有個人的話,他也許會聽。” “曾滌生?” “對了。”寶鋆又說,“明天我來寫封信給我這位老同年。” “也好。不過你別許下什麼心願。”恭王提出警告:“現在上頭的主意大得很,而且小安子替她做耳目,什麼道聽途說的話,都在上頭搬弄,事情是越來越難辦了。” 寶鋆默然。息了一會才說了句:“等皇上親政就好了。” 這一下提醒了恭王:“皇帝很像個大人了。”他很興奮地說,“我看找機會跟上頭提一提,每天軍機見面,讓皇帝也聽聽,學著一點兒。” “嗯!”寶鋆又問:“聽說兩宮太后,在打算立皇后了,可有這話?” “提是提過,預備在皇帝十六歲那年冊立皇后。還有三四年的工夫,不忙。” “我看皇帝的身子單薄,大婚不宜過早。” “你正說反了。”恭王放低了聲音:“皇帝的智識開得早,早早大婚的好,省得那班小太監引著他胡鬧,搞壞了身子。” “聽說'西邊'那一位,防宮女跟皇上親近,跟防賊一樣。 小安子就奉派了這樁'稽查'的差使。 ” “小安子麼,”恭王很隨便地說,“總有一天要倒大霉。” 由這裡開始,大談宮內的近況,凡是恭王想要知道的,寶鋆都能讓他滿意。就這樣正談得起勁時,聽差來報:“崇大人來了。” 人影未到,先見冰燈,用整塊的堅冰,鏤刻而成,據說加了一種獨得之秘的“藥”在裡面,能夠日久不消。這冰燈共是四盞,刻成春、夏、秋、冬四季景緻的花樣,是崇綸隨身攜來的。 “你不在家看燈,聽“什不閒”、“子弟書”,跑這兒來幹什麼?” 崇綸七十多歲了,養生有道,腰腿依然輕健,給恭王請了個乾淨俐落的安,笑嘻嘻地答道:“聽說六爺在這兒,特為趕來伺候。” “你別以為沒有到你家看燈,是瞧不起你。實在是亂糟糟的,沒有那份閒心思。” “其實,那些燈年年一樣,也沒有什麼看頭,不過借個因由,陪著說說話。”崇綸又說,“我本來也在想,時世不好,這些照例的玩意,不如蠲免了吧!可也有人說,年年玩兒慣了的,今年忽而改了樣子,必是捻匪鬧得太兇的緣故。想想是安定人心要緊,所以照常弄了些燈來掛。” 恭王知道,這是崇綸心有未安的解釋,聽听就是,不必再往下談,不然倒像真個耿耿於懷,未能釋然似的,所以換了個話題。 “聽說這幾天,地面兒上要飯的,比平時添了許多。可有這話?” “那是一定的。上燈以後,家家都要出來逛逛,這時候不'做街',還到什麼時候?” “什麼叫'做街'?”寶鋆插進來問了一句。 “那是他們的'行話'。”崇綸笑道:“上街來要飯,就叫'做街'。” “不是有難民夾在裡頭?” “不會吧,”崇綸答道,“他們那一行,雖是末等營生,規矩可大得很,各有地段,誰也不許胡來,更不容外人插足。再說,能夠逃難到京城,不是手裡有倆錢兒,就是有至親好友可以倚靠,何致於要飯?” 恭王聽著不斷點頭,向寶鋆說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斯之謂也。 ” “怎麼啦?”崇綸困惑地,“好端端的,六爺提起這個!” “五爺今兒在上頭面奏,說最近京城裡要飯的多了,得想辦法。”恭王又說:“你有步軍統領衙門的差使,地面兒上的事,也有你一份!” 崇綸兼署步軍統領衙門左翼總兵,東半城地面歸他所管,這時很輕鬆地說:“那好辦。 多不敢說,就這個大正月裡,我包管五爺上朝,看不見一個要飯的。 ” 他說得到,做得到,當夜派人去找“杆儿上的”——丐頭的俗稱,說是給五百吊京錢,這半個月,不准在內城“做街”。 “杆儿上的”又稱“趕兒上的”,據他們自己說,正名叫做“趕上吃”,是明太祖所封。意思是奉旨吃白食,那家有紅白喜事,趕上了便有殘羹剩飯好吃。當然,作為丐頭的“杆儿上的”,既不必“做街”,也不會吃討來的飯,坐享孝敬,日子過得很寬裕。 這時京城裡那個“趕兒上的”,姓丁,外號“丁判官”,家有一妻二妾,安享餘年,已不大管事,但權威仍在。聽崇綸所派去的那個筆帖式,說了究竟,丁判官表示正月裡廟會甚多,是“做街”的好時機,不過:“既然崇大人吩咐,那就認了!” 果然,第二天起內城看不見一個要飯的,都被攆到九門以外去了。對付乞兒是如此,那些統兵大員對付捻軍也是如此,尤其是革職留任的直隸總督官文,向以一個“攆”字為用兵的心訣,只望能把捻軍逐出直隸省境,往東到山東、往南到河南、往西到山西,均無不可,就是不能往北,因為北面是京城。 這時各路勤王之師,山東巡撫丁寶楨首先趕到,奉旨嘉獎。接著李鴻章也有了很切實的複奏,除劉銘傳“患病屬實,暫難成行”以外,其餘各軍已分遣馳援,他自己不久也要“由東入直”,來赴“君父之急”。這一來,加上南面的豫軍;西面自娘子關來的,左宗棠的軍隊;以及由京中所派的神機營,由天津所派的崇厚的洋槍隊,四麵包圍的形勢將次形成,而官文的逐捻軍出直隸省境的希望,看來是要落空了。 照慈禧太后的想法,大軍雲集,除卻銘軍以外,所有的精銳都已集中,合圍進剿則西捻如釜底遊魂,不難一鼓蕩平。 於是好整以暇地想起有件很有趣的事,應該要辦一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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