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慈禧全傳·玉座珠簾

第12章 第十二節

慈禧全傳·玉座珠簾 高阳 6424 2018-03-13
喝了一口茶,慈禧太后拿塊絲手絹拭一拭嘴唇上的水漬,接著往下說:“我也是由何桂清這件案子,想到勝保。封疆大吏,守土有責,不能與城共存亡,說是為了整飭紀綱,辦他的死罪,話是不錯,可是人家何桂清到底不過一個文弱唸書人,聽見長毛來了,嚇得發抖,也不算是件怪事。倒是勝保——如今什麼年頭兒?他還在學年羹堯,把朝廷當作什麼看了,這不是怪事嗎?這也不去提它,我就有一句話,忍不住要說,什麼叫紀綱?殺何桂清就有紀綱,辦勝保就不提紀綱了?這就是不公,不能叫人心服,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六爺,”她揚一揚頭,高瞻遠矚地看著所有的軍機大臣:“你們大家,看我的話,說得可還公平?” “是!”恭王不由得把頭一低:“臣等敬聆懿旨。”

“我不過說說。”慈禧太后越發謙抑,“你們商量著辦吧!” 這個釘子碰得夠厲害的,大家都不免生出戒心,只有恭王不同,雖然覺察到慈禧太后話中的鋒鋩,卻不拿它當回事,依然照自己的想法,認為不宜操之過急,且讓勝保在刑部火房中住些日子再說。 到底是讀過幾句書的,雖在待罪監禁之中,居然不失尊嚴,勝保在刑部火房裡,讀書以消長日。讀的不是怡情養性的詩詞,更不是破愁遣悶的筆記,而是兵書史籍,不但細讀,還點朱加墨,好好用了一番功。 像他這樣的情形,是所謂“浮系”,僅僅行動失去自由,親友的訪晤,並不禁止。起初因為諭旨嚴厲,看上去就彷佛前年拿問“三凶”那樣,一經被捕,便要處決,大家都還不敢造次去探望,怕惹禍上身。慢慢地,看見情況並不如想像中那樣嚴重;加以恭王的態度,已為外間明了,推斷勝保的將來,不會有什麼嚴譴。於是,親友故舊,顧忌漸消,勝保那里便不冷落了。

那些訪客中,有的不過慰問一番,有的卻是來報告消息,商量正事的。由於軍機處有消息傳出來,說勝保營中有好些“革員”,假借權勢,為非作歹,為恭王及軍機大臣們所痛恨,所以如吳台朗等人,都不敢露面。但蔡壽祺與勝保脫離關係已久,形跡比較不為人所注意,因而居間聯絡的責任,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他肩上了。 曾國藩代陳李世忠自請褫職,為勝保贖罪的奏摺到京,是個秘密消息,但也為蔡壽祺打聽到了,特為去看勝保,報告這個“喜訊”。 “倒是草莽出身的,還知道世間有'義'之一字。”勝保不勝感慨地說,話中是指慈禧太后和恭王負義。 “恭王倒還好。”蔡壽祺放低了聲音說,“他一直壓著不肯辦。不過究竟其意何居,卻費猜疑。也許是因為'西邊'正在氣頭上,等她消了氣,事情就比較易於措手了。”

“你是說要等?”勝保微皺著眉說,“要等到那一天?” “看曾滌生的那個折子,批下來是怎麼說?便可窺知端倪。” 勝保想了想說:“也還得有人說話才好。” “有個人應該可以上折言事。” 蔡壽祺指的是吳台朗的胞弟,掌山東道御史的吳台壽。勝保也認為這是個理想人選,請蔡壽祺轉告吳台朗,盡快進行。 “照我看,”蔡壽祺又說,“只要兩個人少說句把話,事情很快就會有轉機。” “那兩個?” “克帥倒想一想。”蔡壽祺說,“都是河南人。” “那……,”勝保答道:“無非商城跟河內。” “正是。”蔡壽祺點點頭——“商城”是指大學士周祖培;“河內”是指軍機大臣李棠階。 “哼!”勝保的壞脾氣又發作了,“等著看吧!我偏不買這兩個人的帳。”

“克帥!”蔡壽祺勸他,“俗語道得好:'在人簷下過,怎敢不低頭?'絳侯曾將百萬兵,一旦失志,不能不畏獄吏,何況這兩個人位高權重!” 那是指的漢朝開國名將絳侯周勃的典故。勝保桌上正有本攤開的《史記》,周勃的典故就在裡面。他搖搖頭,不以為然,把書拿起來一翻,翻到《陳丞相世家》,傲然說道:“陳平六出奇計,以脫漢離之危,我就不相信我不如陳平。” 蔡壽祺默然。見他依舊是如此自大自傲的脾氣,心裡頗為失望。這一下,當然也有話不投機之感,略略談了些不相干的話,告辭而去。 出了刑部,徑自來訪吳台朗,他住在他胞弟吳台壽家,三個人在一起密談,他轉述了勝保的要求。吳台壽麵有難色,但經不住他老兄,一面說好話,一面以長兄的身分硬壓,吳台壽無可奈何,擬了一個為勝保辯冤的奏稿,三個人斟酌了一番,定稿謄正,第二天就遞了上去。

慈禧太后一看自然非常生氣,但言官的奏摺,她不敢象處理瑛棨的折子那樣,拿起筆來就批“嚴行申飭”。同時她也奇怪,不知道吳台壽為何上這一個折子?一年多的工夫,她對御史科道已經很了解,誰是耿直敢言的;誰是喜歡聞風言事的;誰的脾氣暴躁,誰的黨羽最多?從他們的奏摺裡,便可以猜出他們的本意。這吳台壽,在她的記憶中,是個默默無聞的人,現在替勝保說話,是為了什麼?得先查一查清楚。 把折子交了下去,恭王發覺自己對勝保的處置態度,確有未妥。遷延不決,啟人僥倖一逞之心,吳台壽的這個折子,就是最明白不過的例子。再這樣下去,為勝保出力的人,越來越多,豈不是自找麻煩? 因此,他一面決定了要痛駁吳台壽的所請,並且予以必要的處分,一面改變了過去的態度,把勝保這件案子交給周祖培和李棠階去管。不過,他向李棠階作了這樣的表示:以大局為重!而勝保如有一線可原,不妨酌予從寬。

李棠階是個相當方正的人,他受了慈禧太后的指責,耿耿於心,這時見恭王授權,自然不會耽擱,立即去拜訪“商城相國”。周祖培以大學士兼領“管理刑部”的差使,辦事極其方便,當時就派了人到刑部去通知,第二天上午,傳勝保到內閣問話。 刑部司官見是管部的周中堂的命令,不敢怠慢,半夜裡就把勝保喊了起來,帶到內閣,天還不亮,借了聽差、車伕休息待命的一間小屋子,把他禁閉在那裡。一直到近午時分,才開門將他帶了出來。 一帶帶到周祖培面前,一肚子不高興的勝保,說不得只好大禮參見,周祖培不曾理他,他也就不理周祖培未曾吩咐“起來說話”,管自己起身,昂然站在當地。 “潘大人的原折呢?”周祖培向左右問。 “潘大人”是指潘祖蔭,參劾勝保,以他所上的那個折子,列舉的事實最詳盡,所以周祖培就以他的原折作為審問勝保的依據。

“勝保!”周祖培問道:“你縱兵殃民,貪瀆驕恣,已非一日,問心有愧嗎?” “既非一日,何不早日拿問?”勝保微微冷笑。 一上來就是譏嘲頂撞,周祖培心中異常不快,問得也就格外苛細。光是入陝以後,捏報戰功一節,就問了兩個時辰,然後吩咐送回刑部。 於是隔幾天提出來問一次,每次都只問一兩件事,或者重複印證以前問過的話。問的人也多寡不一,但大致每次都有周祖培。這樣兩個月拖下來,李世忠被安撫好了。為了朝廷的威信,予以“革職留任”的處分,可是誰都知道,不須多少時候,軍機處就會隨便找一個理由,為他奏請開復。至於吳台朗、吳台壽兄弟,可就沒有那麼便宜了! 吳台壽新升御史不久,資望尚淺,他那個奏摺中,最失策的地方,是攻擊另一個御史趙樹吉。趙樹吉亦曾參劾勝保,並以“京內外謠諑紛傳”,主張對勝保從速定罪。吳台壽針對他的話,有所批評,招致了同僚的不滿,因而另外有些剛直的御史,毫不容情地指出了吳台壽與勝保的間接關係,而吳台朗指使他的胞弟為勝保辯冤,說他“但有私罪,並無公罪”是“感激私恩”。朝廷對言官的處分,一向慎重,現在看吳台壽孤立無援,那就不必客氣了,明發上諭,痛斥他“無恥”,革了他的職。吳台朗的命運與他兄弟相同,由勝保為他設法開復的“道員”職銜,再度被革,同時“拔去花翎”。

這一道嚴旨,對於蔡壽祺之流,頗有嚇阻的作用,自此銷聲匿跡,噤若寒蟬。可是京外與勝保有關聯,而情勢不穩的那些軍隊,仍舊不能不顧忌,所以依然在諭旨中一再聲明,對於審問勝保一節,務須傳集人證,逐款查核,表示出絕無要殺勝保的成見。 這也算是恭王的苦心回護,只望慈禧太后不再督催,周祖培和李棠階的態度比較緩和些,清議也能逐漸平息,等把這件事冷了下來,勝保便有活命之望。 那知勝保自己卻已沉不住氣,對周祖培的反感尤其深。勝保的想法是:“沒有我,你何來今日?”周祖培當年為肅順壓得抬不起頭來,而打倒肅順,勝保認為是他的功勞,這就等於替周祖培報了仇,然則今日事事苛求,竟成恩將仇報!想起傳說中,周祖培與肅順同在戶部作尚書,司官抱牘上堂,肅順把周祖培畫了行的文稿,打一條紅槓子廢棄不用,周祖培居然也忍了下去,則今日高坐堂皇,頤指氣使,豈不令人齒冷?

不平和輕視之感,積累在心裡已非一日。這一天提到他縱容部下在河南姦淫婦女這一款罪名,周祖培問他可有這回事?勝保突然衝動,大聲答道:“有的!河南商城周祖培家,河內李棠階家的婦女,不分老幼,統通被污,無一倖免!” 這兩句刻毒得到了頭的話,把周祖培氣得嘴唇發白,四肢冷冰,幾乎中風。事後傳到了恭王耳朵裡,他向文祥、寶鋆長嘆一聲說:“勝克齋死定了!誰也救不了他了!” 如此公然侮辱“相國”,可以想見勝保平日的跋扈!光是這一點,就可以定他的死罪。 而“不分老幼”這四個字,簡直蔑絕倫常,亦為清議所萬萬不容,更為身為婦女的兩宮太后認為罪大惡極。 勝保該死!但怎樣死法呢?死刑有好幾種,是斬、是絞? 是“立決”還是“監候”?

“自然是'斬立決'!”周祖培摸著鬍子,斷然決然地說。 這個原則是大家所同意的,除非不教他死,要死就要快。不管是“斬監候”還是“絞監候”,到秋後勾決處斬,還有兩三個月的時間,只怕夜長夢多,別生枝節。但是綁到菜市口有肅順的前車之鑑,勝保臨死之前,少不得也有一場破口大罵,抖露許多內幕,那跟肅順的亂罵又自不同,所以大多數的人都不贊成斬立決。 只以周祖培年高位尊,雖以恭王的身分,亦不便當面反對他的意見,因而他向文祥遞了個眼色——文祥自然明白,點點頭,把身子朝前俯一俯,表示有話要說。 寶鋆性子急,本想開口,看到文祥這個動作,便讓他發言:“博川,”他為他作先容,“你必是有話,你說吧!” “論勝保的種種不法,立正刑誅,亦是咎有應得。”文祥看著周祖培說:“不過,我想上頭或許會派老中堂監斬,這麼熱的天,轟動九城,傾巷來觀,老中堂這趟差使太累,叫人放心不下。” 話說得異常委婉,而且也提供了一個極好的建議。二品大員獲罪處決,監刑的不是王公,就是大學士,周祖培主殺勝保最力,正好把這個差使派給他,所以恭王連連點頭:“不錯,不錯!我一定面奏兩宮,請芝公監視,另外再派一個綿森吧!” 周祖培自己也知道。當著“管理刑部”的差使,多半會奉旨監刑,便即問題:“這一說,要請上頭賞他一個全屍?” “對了!”文祥趕緊接口:“請上頭從寬賜令自盡吧!” 大家都不再開口,就此定議。等第二天進養心殿,恭王把具報會議結果的奏摺以及明發上諭都準備好了。 等聽完了恭王的陳奏,慈禧轉臉望著慈安太后問道:“姐姐,你看呢?” 要讓慈安太后殺人,她總覺得心有未忍,所以皺著眉答道:“勝保實在也鬧得太不像話。如果……。” 話沒有完,她的意思卻很明白,如果罪無可赦,也就只好殺了!慈禧太后想了想,莊容宣示:“就從寬賜令自荊”“再跟兩位太后回話,”恭王又談勝保的案子,“想請旨,派大學士周祖培、刑部尚書綿森,監視勝保自荊”“可以!” 於是恭王從寶鋆手裡,接過預先擬就的旨稿,捧呈御案,兩宮太后蓋了“禦賞”和“同道堂”的圖章,發了下來,由軍機處派專人送交內閣,內閣轉送刑部。 刑部大堂中,周祖培和綿森都衣冠整肅地在等著,提牢廳的官員已略有所聞,也在伺候待命。等上諭一到,周祖培從封套裡抽出來略微看了一下,便向綿森說道:“叫他們預備吧!” 刑部提牢廳,專有一間屋子,作為賜令自盡之用。清朝以來,畢命於此的大臣也不少,和珅就死在這裡。所謂“預備”,極其簡單,用塊白綾子從樑上掛下來,打個死結就行了。 然後便要去傳喚勝保來就死。七月十幾的天氣,名為“秋老虎”,又當中午,熱不可當。勝保是個胖子,特別怕熱,光著上身,在磚地上舖一領涼蓆,正要午睡。傳喚的差役,便在窗外喊道:“勝大人,請穿上衣服吧!” “幹嗎?” “還不是那一套嗎?請勝大人到內閣去走一趟,天這麼熱,那裡的房子大,涼快,去走一趟也不錯!” “出去溜溜也好。”勝保蹣跚地從涼蓆上起身,“我正想吃'沙鍋居'的白肉。” “好啊!回頭我伺候你老上'沙鍋居'。” “你叫人打盆水來!” 勝保的手面闊,經常有賞賜,所以刑部的差役都願意巴結他。但此時不便叫他們來服役,怕言語或神色之間有所洩露,讓他發覺疑竇,引起許多麻煩,所以那司官親自拿銅盆去打了一盆冰涼的井水來。勝保大洗大抹了一番,換上杭紡小褂褲,細白布襪子,雙樑緞鞋,然後穿上江西萬載出的細夏布長衫,外套一件玄色實地紗“臥龍袋”。頭上戴一頂竹胎亮紗的小帽,帽結子是櫻桃大的一顆珊瑚,帽簷上綴一塊綠如春水的翡翠。左手大拇指上一隻白玉扳指,右手拿一把梅鹿竹的折扇,扇面上一邊是王麓台的山水,一邊是惲南田的小楷。完全是一生下來就有爵位的“旗下大爺”的打扮。 美中不足的是那根辮子不能重新梳一梳,好在他自己看不見,只低頭看一看前面衣襟,問道:“車套好了沒有?” “早就在伺候了。” “咱們走吧!” 出了屋子,原該往南,那司官卻往北走,一面走,一面說:“從提牢廳邊上那道門走吧,近一點兒。” 勝保沒有說什麼,輕搖折扇,踱著八字步,跟著他走,一走走進一座小院落,驀地站住腳說:“怎麼走到這兒來啦?這是什麼地方?” “那不有道門嗎?” 門倒是有道門,那道門,輕易不開,一開必有棺材進出。勝保似乎對他的答語不能滿意,正站著發楞,一響碰撞聲,等他回過頭去,剛進來的那道門已經關上了。 於是有人高聲喝道:“勝保帶到!” 北面一明兩暗的三間官廳,當中一間原來懸著竹簾,此時捲了起來,大學士周祖培、刑部尚書綿森,紅頂花翎,仙鶴補褂,全副公服出臨。勝保一見,便有些支持不住,額上冒的汗如黃豆般大。 “勝保接旨!”綿森神色懍然地說。 兩名差役已經趕了上來,一左一右扶掖著他。把他攙到院子裡,就在火微的青石板上,撳著他跪下,聽宣旨意。 這時的勝保,雖已臉色大變,但似乎有所警覺,不能倒了“大將”的威風,所以雙臂掙扎了一下,意思是不要差役扶持。果然,等他們放開了手,他把身子挺了挺,跪得像個樣子了。 綿森從司官手裡接過上諭,站在正中。等他從“前因中外諸臣,交章奏參勝保貪污欺罔各款”念起,一直念到“姑念其從前剿辦發捻有年,尚有戰功足錄,勝保著從寬賜令自盡,即派周祖培、綿森前往監視”為止,勝保背上的汗,把他那件“臥龍袋”都已濕透。 “勝保!”綿森又說,“這是兩宮太后和皇上賞你的恩典。 還不叩頭謝恩? ” “不!”勝保氣急敗壞地喊道:“這不能算完!” “什麼?”綿森厲聲責問:“你要抗旨嗎?” “我有冤屈,何以不能申訴?” 不等勝保把話說完,伺候在周祖培和綿森左右的司官,已揮手命令差役把勝保扶了起來,兩個人掖著他,半推半拉地,弄入後院中樑上懸著白綾的那間空屋。 勝保似乎意有所待,一面扶著窗戶喘氣,一面雙眼亂轉著,彷彿急於要找什麼人,或是尋一樣什麼東西。等周祖培和綿森踱了進來,他拔腳迎了出去,守在門口的差役想阻攔,無奈他身軀臃腫,而且是不顧一切地直衝,所以沒有能攔得祝一見他這神氣,監視的兩大臣,不由得都站住了腳,往後一縮,神色緊張地看著,那些司官和差役,自然更加著忙,紛紛趕了上來,團團把他圍祝“周中堂!”勝保也站住了,高聲叫道,“我有冤狀,請中堂代遞兩宮太后。” 周祖培微閉著眼使勁搖頭,慢吞吞地答了四個字:“天意難回。” 勝保好像氣餒了,把個頭垂了下來。差役們更不怠慢,依舊象原來那樣,一左一右掖著他進了屋。 一個端張方凳,擺在白綾下面,讓他墊腳,一個便半跪著腿說道:“請勝大人升天。” 勝保呆了半晌,一步一步走向白綾下面,兩名差役扶著他踏上方凳,看他踮起腳把頭套了進去。那個圈套做得恰到好處,一套進去便不用再想退出來,只見他腳一蹬,踢翻了方凳,胖胖一個身子晃蕩了一下,兩隻手微微抽搐了一陣,便不再動。 兩名差役交換著眼色,年紀輕的那個說:“行了!” “等一等!”年紀大的那個說,“你再去找兩個人。他的身坯重,咱們倆弄不下來他。” 等他喚了人來,勝保左手大拇指上的那個白玉扳指,已經不翼而飛。年紀輕的那差役不作聲,扶起方凳,站了上去,探手摸一摸屍身的胸口,回頭說道:“來吧!” 解下屍身,放平在地上,照例要請監視的大臣親臨察看,周祖培和綿森自然也不會去看,只吩咐司官好好料理,隨即相偕踱了出去。 一路走,一路談,周祖培不勝感慨地說:“勝保事事要學年大將軍,下場也跟年羹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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