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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河北軍議

卑鄙的聖人:曹操Ⅴ 王晓磊 7387 2018-03-13
就在曹操與劉備煮酒論英雄之際,河北袁紹已經擊潰了黑山軍。那些缺糧食、缺武器、缺馬匹的農民根本不是正規部隊的敵手,張燕不得不再次龜縮到深山老林中,公孫瓚唯一倖存的兒子公孫續意欲往并州結交匈奴部落,半路被屠格雜胡襲殺。至此,袁紹全面告捷。 對於曹操而言,處於中原四戰之地,要想保證許都安全就必須與袁紹儘早決戰。可對於袁紹來說,不存在強敵環顧的問題,這場決戰欲急欲緩可以自由選擇。 從局部環境上來說,袁紹雖然完成了河北地區的統一,但還有些小問題。一者是前任幽州牧劉虞的餘部,二者是遼西、上谷、右北平活動的烏丸部落,三者是割據東北的遼東太守公孫度。對於這些不成氣候的小勢力,袁紹無須再興師動眾,或拉攏或冊封,都可以非武力的方式解決。若要進一步擴大地盤,那就必須與曹操兵戎相見了!

就袁紹本心而論,從要求曹操遷都鄄城那一刻起就已經動了戰意。但隨著局勢的發展,這場決戰的阻力又越來越大了。由於消滅公孫瓚比曹操滅呂布慢了一步,導致步步落後,先是籠絡青徐地區土豪晚了,又錯過了援救河內郡的機會,接著拉攏關中勢力又遲了,就連老朋友劉表也沒有明確的承諾,這一步之差竟始終趕不上!袁紹深感不容再拖了,不待回軍鄴城,就召集文武商議南下之事。 中軍大帳一片肅然。淳于瓊、顏良、文丑、張郃、高覽、韓荀等武將坐於西首;田豐、沮授、郭圖、逄紀、審配、辛評等高參列於東面;大將軍袁紹正襟危坐滿臉矜持,渾厚的聲音震得人耳鼓發顫。 “我大漢立國近四百年,本為政清明黎民安泰。自董卓進京擅自廢立以來,四方割據圖謀異志,亂臣賊子甚囂塵上,朝廷社稷危若累卵,天下實已到了生死存亡之刻!”袁紹故意頓了片刻,見每個人臉上都泛起凝重之色,才繼續道,“就拿這逆賊公孫瓚來說吧,他謀殺劉虞圖謀不軌,重用酷吏屠戮百姓,不經奏請私立冀州、青州、兗州三州偽職,又勾結黑山賊寇禍亂代北近十載,幸有本將軍統帥三軍英勇奮戰,河北豪傑爭相影隨,才將這兇徒剷除!”提到平定河北之事,他矜持的臉上掠過一絲得意,“此不獨為本將軍之榮耀、在座列位之榮耀,更是朝廷之福、社稷之福……”

長史田豐愁眉苦臉低著頭,袁紹的慷慨陳詞他一句也沒聽進去,腦子裡想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就在攻破易京誅滅公孫瓚隔天,行軍主簿耿苞神秘兮兮來找他,說什麼“赤德衰盡,袁為黃胤,宜順天意,以從民心”,按照五行的說法,漢室炎劉屬火德,而土能掩火,耿苞稱袁氏土德,豈不是說袁氏該代替劉家成為皇帝嗎?田豐素以漢室忠臣自詡,將耿苞痛罵一頓,後來與沮授、郭圖、辛評等人私下談起,都道耿苞也跟他們說過類似的話。田豐並不擔心這幾句瘋話,擔心的是為什麼耿苞敢在手裡寫個“袁”字滿營轉。這該不會是袁紹叫他這麼做的吧?難道他苦苦追隨的大將軍也一門心思想當皇帝嗎…… 袁紹已漸漸引入正題:“公孫瓚不過一邊僻小丑,端坐許都自號三公的曹操才是普天之下最大的奸賊!他在天下紛爭之際趁火打劫,劫持聖駕遷都許縣。此後霸占朝堂幽禁天子,卑侮王室敗亂綱紀,坐領三台專制朝政,圖害忠良箝制百僚。這般無法無天之人,不除之無以伸正義,不殺之何能安天下!所以……”袁紹左看看右看看,“本將軍有意盡起河北之兵清君側討不臣,擒殺逆賊曹操,梟其首級告慰漢室宗廟!列位意下如何?”

剛剛消滅公孫瓚、擊潰張燕,還未來得及緩口氣,袁紹又要興兵南下。眾文武聞聽一陣嘩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的搖頭有的點頭,卻無人響應他的問話。袁紹一陣皺眉,見只有田豐二目低垂默然無語,料是有過人之見,便問:“長史有何高見?” 田豐還沉寂於那件心事,竟充耳不聞。 袁紹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又問了一遍:“長史對南下滅曹之事有何高見,不妨當眾說來聽聽,咱們共同參詳。”說罷見他還沒反應,輕聲呼喚道,“長史……元皓兄……” “啊?!”田豐覺袁紹呼喚不禁一愣,竟將心事隨口道出,“主公也想當皇帝嗎?” 這句話一出口,滿營之人無不愕然。袁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強壓怒火尷尬地笑了笑:“哈哈哈……元皓莫非與我玩笑?”

田豐頓覺失口,趕緊低下頭不言語了。坐在旁邊的逄紀素與田豐不睦,天天瞪大了眼睛尋他的短處,這會兒見他無意中說出這樣的話,趕緊揪住不放:“大膽田豐!天日昭昭眾目睽睽,何敢出此無父無君之言!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田豐可擔不起這麼大的罪過,趕緊拜倒在地說了實話:“非屬下狂言,前日耿苞來至我營,言主公當代炎劉為天子。屬下深感此言狂悖不臣,憂慮於心才脫口而出。”霎時間,所有人的眼光都惡狠狠掃向了站在帳口的耿苞。 耿苞身為行軍主簿,還不夠與他們同座而論的資格,但立於帳口也聽得明白看得真切。見田豐在人前拋出這事,耿苞嚇得身子發麻跪倒在地,以膝代足爬進大帳,野貓般叫道:“冤枉冤枉!我沒說過這樣的話,田豐血口噴人!”

“你才是血口噴人的小人!”不待田豐與他分辨,三軍統帥沮授便搶先罵道,“這樣的話你不單跟元皓兄說過,也跟我說過,以為我不記得了嗎?” 郭圖也把眼瞪起來了,向袁紹拱手道:“啟禀主公,耿苞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實不知其居心何在!”緊接著張郃、高覽、審配等都紛紛匯報,唯有逄紀沉默不語。 袁紹的心怦怦直跳——五行終始這番話確實是耿苞編的,但卻是在他的默許下宣傳開的,他讓耿苞試探滿營文武,看大夥有沒有勸進之意。結果不甚理想,除了逄紀等少數親信,大部分人都不贊同他當皇帝。田豐當眾把這事抖摟出來,若是耿苞說出是他指使的,那他可當真無地自容了。袁紹儒雅的臉上頓顯殺機,手據帥案站了起來,冷森森道:“大膽刁徒,你怎麼敢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耿苞腸子都悔青了,這麼多人指證自己,推卸是推卸不掉了,又不敢實話實說,只好硬著頭皮死撐道:“漢室衰微朝不保夕,賊臣曹操挾君作亂。將軍四世三公威名遍於天下,河北豪傑效死相隨,正該承繼大統君臨天下,百姓才得所歸,士人才得所企,這可是在下一番肺腑之言啊!” “放屁!”郭圖一對鷹眼瞪得快突出來了,“這是什麼肺腑之言?這是陷主公於不義!” 沮授更是義正詞嚴:“大漢天子何負于你?大將軍何負于你?你當的主簿又是哪國大將軍的主簿?你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畜生!” “殺!殺!殺!”淳于瓊、高覽、顏良等將也隨之嚷了起來。 逄紀見此情景也趕緊表態:“如今天下洶洶刀兵四起,正是誅滅叛賊復興漢室社稷之時。主公生於公侯之家,久沐朝廷之德,曹操那等挾君篡逆尚知假尊天子,何況咱們主公?你現在說這種話,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逄紀生性狡猾話裡有話,他所說“你現在說這種話”暗含著言之過早的意思,表示並不反對,這是故意講給袁紹聽的。

袁紹這會兒哪還有心思聽他搗鬼,生恐眾人再逼問耿苞就要招出來了,狠狠一拍帥案:“來人吶,把他給我拉出去斬了!” 耿苞癱倒在地:“大將軍饒命!是……” “住口!”袁紹趕忙喝止,“不許你再胡言亂語!” 逄紀深明其中奧妙,趕緊抓起杌凳一躍而起,朝耿苞頭上重重擊去。這一杌凳打得他眼冒金星幾乎昏厥,要說的話還未出口,迷迷糊糊便被帳前武士拖了出去。 “這小人敢陷主公於不義,真氣死我啦!”逄紀叉著腰假模假式說了兩句便宜話,這才放下杌凳重新坐好。 袁紹頹然落座,長出一口氣,見田豐還跪著,心中既怨恨又無可奈何,還得裝出笑臉:“元皓快快起來,幸虧有你當眾揭露,若不然這等流言蜚語傳出去大損本將軍聲望啊!”

田豐抬起頭朗聲道:“望大將軍以袁公路為鑑,以天下蒼生為重,切不可萌自立之心。慎之慎之!” 袁紹見他還說,甚感沒面子,不耐煩地揚手道:“不必講這些了,全都是小人造謠,本將軍四世三公豈能行此悖逆之事?” 田豐半信半疑頹然落座,心頭的疑雲更深了。袁紹本想向他徵求南下的意見,沒想到勾出這件事,還以為田豐藉此抗拒,便不再問他,乾脆直截了當:“我欲發河北大軍征討逆臣曹操,諸君可有異議?” “萬萬不可。”總監軍沮授開言反對,“近討公孫,師出歷年而百姓疲敝,倉庫無積,賦役方殷,此河北之深憂也。為今之計當予兵休養,安撫百姓,再修表章獻捷天子,禀報殄滅公孫之事。倘若曹操阻我表章斷我言路,大將軍可進屯黎陽漸營河南,多造舟船繕修器械,分遣精騎抄其邊鄙,令曹操煩擾不得安,咱們以逸待勞,如此可坐定也!”

話音未落郭圖就唱起了反調:“沮監軍,在下倒要問您一言,您所謂'漸營河南'該是怎樣的營法?'抄其邊鄙'又該派多少兵馬呢?要涉過大河在曹操地盤上動武,困難重重道路遠隔,兵派少了打不出效果來。與其空勞時日,倒不如大舉出兵,一鼓作氣剿滅曹操。” 袁紹眼前一亮:“公則(郭圖)贊同出兵嗎?” “我贊同!”說著話郭圖站了起來,恭恭敬敬作了個揖朗聲道,“兵書有云'十圍五攻,敵則能戰',今以明公之神武,連河朔之強眾,伐曹操易如反掌。今不時取,後難圖也。” “公則之論甚是可笑!”沮授又反駁道,“河北之地百姓殷實土地肥沃,豫兗二州數經災禍民生凋敝;我軍坐斷一方後顧無憂,曹操地處中原隱患甚多。若能長久對峙,必是我軍愈強曹操積弱,而你卻道'今不時取,後難圖也',這根本就不成理由嘛……”

袁紹卻插言道:“我看未必,公則這話也不無道理。”沮授聽來全然不成理由,他聽來卻值得深思。袁紹親眼目睹了曹操的日益壯大,雖每每出言詆毀,卻自認用兵之才及不上人家,如今他有冀、青、幽、並四州之眾,佔據絕對優勢,恨得不趕快將曹操剷除,絕不能叫其再發展下去。更為重要的是袁紹考慮到自己已年至五旬,老天爺給他打天下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即便消滅了曹操也僅意味著北方大定,以後的仗可能還很多。最近他時常感到精神不濟,體力也大不及從前,再拖下去還能不能在有生之年統一華夏呢? 郭圖見主公偏向自己,越發有恃無恐:“今日之事勝敗已見!主公若合四州之眾,帶甲之士可得十餘萬,而曹操之兵不過三四萬。以多擊少攻弱兼昧,直搗許都易如反掌也!” 田豐忍不住反駁道:“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策。勸耕植修武備輕兵擾敵,自然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逄紀一直盯著他呢,馬上針鋒相對:“今天下豈有自縛授首之徒?不打不倒,不攻不破,我看這仗是必須要打的!長痛不如短痛,宜早不宜晚。” 本是郭圖與沮授辯論,他倆這一摻和,其他人也跟著攪了進來。除了許攸乃曹操的舊友、荀諶是荀彧的兄長,兩人避免嫌疑不發言,其他文武都紛紛表態。審配、淳于瓊、顏良、文丑主戰,辛評、張郃、高覽、陳琳等極力反對,中軍帳裡吵吵鬧鬧亂作一團。 “夠了!”袁紹一拍帥案,大家都安靜下來。他陰沉著臉環視帳中之人,“曹操霸占朝廷專擅國政,在本將軍頭上作威作福,決不能叫他再猖狂下去!我意已決,回軍鄴城之日即刻料理後方諸事,調集各部人馬大舉南下,定要將此賊迅速剷除!” 沮授見他這般剛愎,急切諫言:“主公啊,救亂誅暴謂之義兵;恃眾憑強謂之驕兵。義者無敵,驕者先滅!曹操奉迎天子,建宮許都。今舉師南向,於義有違。且廟勝之策不在強弱,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練,非公孫瓚坐受圍者也。今棄萬安之術,而興無名之師,竊為公懼之!” 袁紹聽他又是君臣大義又是悲觀言敗,心中甚是不悅,抬手道:“這件事已然定下,監帥不要再說了。” 連逄紀也譏諷道:“長他人威風,滅自己銳氣,迂腐啊迂腐!” 郭圖更是咯咯冷笑,朝沮授拱了拱手道:“武王伐紂不為不義,況兵加曹操,而云無名?且大將軍兵卒精勇,將士思奮,而不及早定大業?昔日范蠡謂勾踐'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吳之所以滅也!監帥久掌兵權,所發議論怎這般短見?打仗講究隨機應變,豈不聞'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言語中頗有輕慢之意。 隨機應變的論調沮授並不反對,但現在出兵卻是他所不願的。他久任統帥,深知滅公孫瓚的代價,連續打了這麼多年,士卒疲憊期盼休養。他不屑地瞟了郭圖一眼,意味深長地道:“隨機應變,說著容易做起來難啊!上至咱們大將軍下至各部將校,哪個能比曹操老謀深算?” 袁紹最不願聽人家說自己不如曹操,狠狠瞪了沮授一眼:“我意已決無須再言!速速致書沿河諸縣,叫他們先行修築營壘,預備大軍屯駐……逄元圖留下,其他人散帳。” 沮授知道自己招了忌諱,望了田豐一眼,彼此都是滿臉無奈,起身作揖而去。其他人也紛紛起身,有的摩拳擦掌,有的搖頭嘆息,亂哄哄都走了,唯有郭圖坐在杌凳上紋絲未動。 逄紀知道袁紹必有私密之事交代自己辦,見郭圖賴著不走,趕忙笑呵呵問道:“公則兄還有什麼事嗎?”他與郭圖的關係也不是很好,但忌憚此人陰狠冷峻,不敢似對付田豐那樣輕易招惹。 郭圖瞥了他一眼,不屑地撇撇嘴:“我有要事跟主公說,你先出去!” “你……”逄紀見郭圖這般驅趕自己,心中甚是不服,但畢竟招惹不起,“你可快些說,我還有事兒呢!”說罷悻悻出了大帳。 郭圖緊盯著逄紀背影,直到見他出了帳口拐個彎不見了,才湊到帥案前:“主公,有件事請您多加留意。” 袁紹見他神秘兮兮的,立時關注起來:“什麼事?” “此番南下仍以沮授為帥不太合適吧?” “嗯?!”袁紹一愣,思想片刻覺得有些道理,“沮授不贊成此時用兵,若仍然以他指揮軍隊,難免畏首畏尾錯失戰機。” 郭圖窺覬兵權已久,早欲取沮授而代之,藉此機會大進讒言:“豈止是錯失戰機,我看此人還會壞了主公的大事呢!” “此話怎講?”袁紹越發警覺。 “沮授久典兵馬,監統內外威震三軍,又立過些功勞,難免居功自傲結黨營私。今天您也看到了,明明主公已經決定的事情,他還要說那些風涼話,足見日益驕縱。長此以往有了尾大之事,主公將何以抑制?” 要說沮授鬧些想法袁紹承認,但要說他有不臣之心袁紹卻不怎麼信,畢竟他統帶三軍兢兢業業。與其說河北四州是袁紹打下來的,還不如說是沮授替袁紹打下來的!袁紹蹙眉良久,搪塞道:“話雖這樣說,然沮授典軍已久,無故更之軍心必然浮動。” “主公既知更換沮授軍心浮動,難道就不想想這是為什麼嗎?”郭圖一臉陰霾,“就是因為他權力太大,已經與張郃、高覽等將有了默契。今日他不主張速戰,那幫人就跟著他說,您沒注意到嗎?” 袁紹本來耳根就軟,聽了這番話頓覺有理:“他們都成了一夥?” “是不是一夥在下不敢斷言,但軍權不可旁落。《三略》有言,臣與主同者昌,主與臣同者亡!尾大之事不可不防啊!” 袁紹矜持的臉上已滿是不安:“也不至於吧?” “且不論沮授忠誠與否,單論此番南下用兵,恐怕不宜再以此人總統三軍了吧?萬一兩軍對戰之際他與主公意見相左,因一時之憤串通曹操幹出什麼蠢事來,那……”郭圖故意只說一半。 “是要小心吶。”袁紹的臉頰輕輕抽動了一下,冷冰冰道,“既然你全力主戰,自今日起就由你暫代沮授之職,待克定曹操之日再叫他官復原職。” “謝主公。”郭圖暗自冷笑——克定曹操有不世之功,那時沮授豈還有資格跟他爭? 袁紹雖把權力給了他,卻知郭圖剛有餘而柔不足,皺著眉頭問道:“你既為統帥,可有什麼破敵制勝的計謀?” 郭圖笑道:“軍貴疾而不貴久,既然已決定南下,主公就該火速行動。我建議不要回鄴城了,趕緊領中軍屯駐黎陽,其他各路兵馬可以隨後趕往,但務必要作出一個臨河威懾的態勢,先在氣勢上壓倒曹操,那時大河以南人心惶惶,這仗就容易打了。” 袁紹覺得有點道理:“我考慮考慮,你先回去吧。” “考慮考慮?”郭圖一愣,“主公,戰議已定便不可遲疑。如果叫曹操搶先一步,那就影響士氣了。望您速速決斷搶占先機啊!” 袁紹不耐煩了:“我不是已經命令沿岸諸縣修築營壘禦敵了嗎?另外還要進一步拉攏劉表、張繡,結成泰山壓頂之勢。等這些事情都做好了再出兵。”他手捻鬍鬚胸有成竹,不想再聽郭圖嘮叨下去了,“你先去安排吧,順便把元圖給我叫來。” 郭圖了解袁紹的脾氣,不敢再言趨步退出,又見逄紀正靠在帳邊發呆,連句話都不屑跟他說,朝大帳撇了撇嘴便揚長而去。逄紀暗罵郭圖狂妄,卻不敢與他爭執,趕緊滿臉堆笑忙不迭跑進大帳湊到袁紹面前:“主公有何吩咐?” “你替我去一趟青州。” “去青州?!”逄紀與袁紹幼子袁尚關係密切,卻與坐鎮青州的袁譚不太和睦,不大想領這個差事,“備戰之際去青州幹什麼?” 袁紹冷笑道:“最近我兒送來幾封書信,是袁公路託他轉來的。” “嗯?袁術無緣無故寫信幹什麼?” “他那個皇帝在淮南混不下去了。”袁紹幸災樂禍道,“打算北上投靠咱們。多虧曹操手下有我一個族弟袁敘在濟陰,他幫咱們牽線搭橋才把消息傳過來的。” 逄紀還是不明白:“那我去青州幹什麼?” “袁術如今兵微將寡,恐怕難以闖過曹操領地,你去督促我兒發兵迎候一下。另外……”袁紹眼中迸出一股貪婪的光芒:“接到我那兄弟之後,把他手上的傳國玉璽給我拿過來!” 原來如此,主公想要玉璽……逄紀連忙賠笑:“放心吧,我一定把傳國寶給陛下您捧回來!” 袁紹聽他口稱陛下,連忙斥責道:“別胡說八道。”但心裡卻是美滋滋的。逄紀見他高興,趁機探問道:“剛才郭公則跟您說什麼?” “沒什麼。”袁紹避重就輕,“沮授不贊同速戰,我已改任他為三軍總監。” “啊?”逄紀暗叫不好——此事與袁紹家務有關。袁紹長成之子有三,長子袁譚、次子袁熙、三子袁尚。袁譚治軍多年頗有才幹,只是待人刻薄,袁紹寵愛相貌儒雅的三子袁尚,常流露出廢長立幼之意。屬下因此分為兩派,審配、逄紀擁護袁尚,郭圖、辛評主張立袁譚,至於田豐、沮授等都沒有明確表態。立幼派中審配是河北第一豪族,逄紀深受袁紹信賴;而立長派的郭圖、辛評都是客居河北的潁川人,沒有與他們爭鬥的本錢。現在郭圖把軍權搶去,無形中使袁譚添了軍隊為政治籌碼,這可嚇了逄紀一大跳,連忙勸諫:“主公切不可令郭公則總攬大權!” “為什麼?” “此人鷹視狼顧絕非良善之輩,再者他與大公子相交深厚,難道主公不怕他挾制軍隊向三公子發難嗎?” 又來了這麼一位,袁紹也煩了,擺手道:“行了行了,你們都是這一套話,搞得我都不知道該信任誰了。暫且這樣安排,有什麼事等平滅曹操以後再說。” “到那時就完啦!”逄紀也是同樣的話,“兵權不可旁落於他人。” “不要再說了,郭公則力主速戰,此番南下我一定要用他。” 逄紀眼見無可挽回,索性和稀泥道:“主公既然執意堅持,在下不敢強求。但兵權利器萬萬小心,專任一人不如分設督率,令多人各點一軍相互制約,也免得有人起不臣之心。” “咦?這倒是個好辦法。”袁紹素好猜忌,覺得這是個可行之策,也可緩解更換沮授的影響,便拍板道,“我看這樣吧,從今以後撤銷三軍總監之職,將所有兵馬集合到鄴城,平分為三部,改設三位都督。沮授為其一,郭圖督一部,另外淳于瓊也當都督。”淳于瓊自洛陽之時就跟隨袁紹,頭腦單純忠心耿耿,有了這個對袁紹絕對忠誠的人,就可以避免沮授、郭圖勢力坐大。 但袁紹忽略了一個問題,回軍鄴城規劃各部兵馬浪費不少時間,三部人馬互不統屬又會產生矛盾。他先是拒絕採納沮授的穩妥之策,又於大戰以前浪費時間,這把郭圖搶占先機的計劃也給耽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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