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卑鄙的聖人:曹操Ⅴ

第10章 君臣離析

卑鄙的聖人:曹操Ⅴ 王晓磊 5868 2018-03-13
曹操揣著滿腹狐疑回到許都,但目睹的一切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城外有曹洪坐鎮大營嚴密防衛,城內有許都令滿寵帶領兵丁往來巡查,士農工商各行其是,根本沒有任何可疑的蛛絲馬跡。他將劉備、張遼等人留於行轅暫駐,帶著一干掾屬回府。哪知離著府門甚遠,就見一大群人迎了出來。留府長史劉岱、書佐徐佗,毛玠、何夔(kui)、劉馥(fu)、路粹等留府掾屬,還有長子曹丕、次子曹彰、三子曹植,義子曹真、曹彬……剛剛頂替他成為車騎將軍的董承竟也在其中。 見曹操馬至近前,董承緊走兩步搶過韁繩,恭恭敬敬為其牽馬,殷切笑道:“曹公誅滅呂布收復河內,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真是辛苦啦!” 揚手不打笑臉人,不管心裡怎麼彆扭,曹操也不好失禮,趕緊翻身下馬:“哎喲……在下何德何能,敢叫車騎將軍為我牽馬,您這是折殺我啊。”

董承聽他故意強調“車騎將軍”四個字,臉上一陣慚愧,越發地緊緊攥住韁繩,羞赧道:“您不要取笑我了,在下實在不敢與您爭位。是聖上執意要給我加官,我再三推辭不得應允,這才不得已……” “咳!國舅何必謙讓?你我都是朝廷之人,聽從天子調遣乃理所應當之事,我豈能掛懷,又豈敢掛懷?”曹操陰陽怪氣道,“再者,這個車騎將軍本就該外戚貴勳擔任。我孝和皇帝以舅父竇憲為車騎將軍、孝安皇帝以舅父鄧騭(zhi)為車騎將軍。如今您的愛女得奉天子,身有貴人之位,您身居此職再合適不過了。” 車騎將軍乃是漢文帝設立,名將灌嬰、周亞夫、金日磾(di)都曾官居此職。但光武帝中興以後,此官逐漸成了外戚把持朝政的專利。竇憲、鄧騭都落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曹操將他們一一點出,明為恭維實是恐嚇。

董承聽出弦外之音,暗自埋怨天子拋給自己一塊燒紅的火炭,這有名無實的官實在難當!趕緊撂下韁繩,給曹操深深作揖:“在下無才無德,蒙曹公寬縱才得以官居此位,從今往後自當唯曹公馬首是瞻,全心全意報答您的恩德。” “您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哪裡敢對您頤指氣使?您應該唯天子馬首是瞻,全心全意報答朝廷的恩德啊。” 董承也在許都戰戰兢兢過了三年多,深知曹操的脾氣。曹操若是言辭狠辣劈頭數落,那發作之後八成就沒事了;他越是無動於衷娓娓道來,心里便恨得越甚!這會兒聽他一直拒人於千里之外,萬般無奈竟撩袍跪倒,顫巍巍道:“曹公不要誤會,我就是想跟您解釋清楚。為了這件事我心中實在不安,每日都到您府中迎候您歸來,就是想吐露心跡,您千萬要相信我啊!”

曹操低頭看著這個可憐巴巴的國舅,料他也沒膽子攛掇天子對付自己,便輕輕嘆了口氣,雙手將他攙起:“國舅何必自折身份,我相信您啦……” 董承心頭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擦擦額角的汗水,低聲下氣道:“在下確實沒有辦法,既不敢擔抗詔之罪,又不敢冒犯曹公之威,實在是……”實在是兩頭為難,誰也不敢得罪! “國舅無須多想,我絕對信得過您,再這麼絮絮叨叨,豈不是讓旁人笑話?”曹操臉上和藹可親,但心底的陰霾卻愈加凝重——既然此事與董承無干,那就意味著天子公開表示不滿了! 董承想對曹操再說點兒親暱話,但搜腸刮肚半句都想不出來,曹操何嘗把他當過自己人,又有什麼知心話可講呢?他暗自嘆息,抬頭又見四下里眾掾屬正用鄙夷的眼光瞅著自己,曹丕等幾個小孩更是一臉譏笑。當朝車騎將軍在街上向人跪拜,這是何等難堪的事啊!他自覺處境尷尬,羞赧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叨擾您了。您鞍馬勞頓想必疲憊,改日我再來拜望。”

“豈敢豈敢。我從徐州帶回一些鰒魚,佳餚難得不敢獨享,少時我差人給您送去一些。” “多謝多謝。”董承作揖而退,沒走幾步便回頭道,“曹公若有差派,在下招之即來。”又走了兩步,覺得表態還不夠堅決,再回頭道,“您若是有什麼難言之語,在下可以叫小女向萬歲私下進言。”說罷又想起婦人干政是大忌,趕緊糾正道,“還是直接跟我講吧,我替您向天子禀奏。”說完了又覺背著曹操見天子必然招惹猜忌,趕緊又回頭修正,“還是咱們一同面見天子禀奏吧。”董承就這麼三步一嘀咕,兩步一回頭,生怕被人家挑出半點錯來。見曹操一直沖他點頭微笑,這才放開膽子登車而去。 郭嘉湊到曹操跟前:“我看這廝似乎真的與任命無關。” 曹操苦苦搖頭:“那就更不好辦啦……”

曹彰、曹植半年多沒見父親了,見“不速之客”走了,便一股腦兒撲了過去,拉袖子的拉袖子、抱大腿的抱大腿。曹操心中欣慰卻訓斥道:“放開放開,好歹也是公侯子弟,怎這樣沒規矩?” 曹丕十四歲、曹真十六歲、曹彬十三歲,都是大孩子了,一齊拜伏於地:“恭迎父親大人回府。” “我久不在京中督促,你們的課業如何也不清楚,回頭把最近抄錄的文章拿給我看看。”說罷曹操一手拉著曹彰、一手拉著曹植,邁步進府門。劉岱、徐佗等人見他們父子已然問候,這才紛紛拜倒。 入二門來至堂上,眾掾屬都退下了,曹操默默把曹丕拉至身邊,耳語道:“你那新來的杜氏姨娘可曾安置妥當?”不過分別數日,他心中還是很掛念美人。 曹丕面有尷尬,支吾道:“夫人把他與週姨娘安排到一起了。”他所謂夫人,不是生母卞氏,而是曹操的嫡妻丁氏。

丁氏自從兒子曹昂在宛城戰歿便與曹操產生了矛盾,夫妻關係分外緊張。這會兒曹操聽說丁氏竟讓杜氏跟丫鬟出身的周氏擠在一處,頗感不滿:“怎麼這樣辦事,府中又不是沒有空房!” 曹丕乍著膽子道:“可能夫人嫌棄杜姨娘是再嫁之人吧。” 曹操心裡清楚,納尹氏帶來一個何家遺腹子何晏,為了納張繡的嬸娘王氏害得曹昂戰死宛城,如今又帶回一個再嫁寡婦,丁氏一定不痛快,便輕描淡寫道:“居家過日子以息事寧人為上,叫後面拾掇間新屋子,讓杜氏搬進去也就罷了。” 曹丕左顧右盼一番,又低聲道:“我娘早就有此提議,但夫人硬是不允。這幾天週姨娘又快臨盆了,杜姨娘在一處住著也沒少幫忙照顧,是不是等周姨娘生完了再搬?”周氏原是王氏的丫鬟,也得曹操寵信,去年已身懷有孕,眼看九個月就要瓜熟蒂落。

“好吧好吧。”曹操不耐煩了,“天下大事那麼多,哪有閒工夫操這些心,讓你娘跟夫人商量著辦吧。” 曹丕眨巴著眼睛道:“爹爹是朝廷砥柱,關心的都是國家政務,自然不會顧念家事。好在有我娘在府裡張羅,夫人做的對不對的,眾姨娘、丫鬟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倒也不放在心上了……” 曹操警覺地盯著兒子——這孩子白皙水嫩一張寬臉,龍眉鳳目,鼻若懸膽,大耳朝懷,唇若塗脂,牙排碎玉,隨的都是他和卞氏的優點,講起話來也恭恭敬敬似乎頗有禮數,但越聽他言語越感寒意!他話裡話外彷彿是暗示丁氏不好,凡事都是他娘做得對,應該休掉丁氏把他娘扶正。小小年紀不在詩書學問上下工夫,竟然跟老子動這種歪心眼…… 曹操不好挑明了發作,陰笑道:“這些瑣碎的話,不是你當兒子該說的,你把《孝經》抄一遍,晚上給我送來。”

“諾。孩兒抄書去了。” “慢著!”曹操又叫住他,“我已徵辟陳長文到咱府里為掾屬,他陳家三代賢良孝悌。以後你們兄弟要好好尊敬人家,跟陳群學學忠孝之道……去吧。” 曹丕知道自己惹禍了,趕緊躲到後堂去了。曹操呆呆望著兒子的背影,一陣陣失落。久在外面打仗,父子情都疏遠了…… 這時王必跑了進來:“啟禀主公,荀令君過府。” 曹操緩過神來,強笑道:“請他進來吧……你也在軍中忙活好幾個月了,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叫劉岱、徐佗他們照應。” 過不多久,尚書令荀彧端端正正走了進來。曹操這會兒回到家落了座,疲憊之意襲上來,也懶得再客套了,好在是自己人,便指了指東首的坐榻:“坐吧。” 荀彧的做派甚是端正,恭恭敬敬按規矩見了禮才落座:“此番東西征戰,明公受罪不少吧?我看您添了幾根白髮。”

“哦?”曹操渾然不知,不由自主摸了摸髮髻,苦笑道,“早過了不惑之年,這也沒什麼稀奇……擒呂布確實沒少費工夫,不過更難的還在後面呢。”他兩句話就帶入正題,“最近袁本初可有表章送到?” “沒有,一份都沒有。”荀彧搖搖頭,“原來還敷衍敷衍。自遷都之事被駁回,袁本初就視朝廷若無物了,滅掉公孫瓚這麼大的事竟連表章都不上。” “人家決心跟咱玩命,官樣文章都懶得做了……” 話音剛落,王必又來了:“啟禀主公,前任議郎趙達求見。”趙達是個一心登高枝的傢伙,身為朝廷議郎為了謀實惠竟主動要求當曹操掾屬。曹操嫌他不要臉,誆他辭了官卻不闢用,急得他三天兩頭跑來巴結,還四處亂託人情,人家不理就跟人家僕僮套近乎。

曹操連連搖頭:“好長的耳朵,我剛回來他就到了。” 王必笑道:“聽說他跟這許都城各府的守門僕役都混上了交情,想必咱府的家丁也不例外。” 荀彧插了話:“這個趙達越來越不像話,昨天還叫我趕出門。” 有僕人端來水,曹操咂了一口,越發覺得慵懶,順手拉過一個小幾凳,把身子斜倚到上面:“誰有工夫理這個下作小人?把他亂棒打出去!再敢來就扭送給滿寵治罪。” “諾。”王必退下去了。 曹操打了個哈欠,把話拉回來:“徐州兗州無礙了,我有意讓車冑為徐州刺史、魏種鎮守河內,詔書的事你辦一下。” “嗯。”荀彧點頭應允。 “另外,加封繆尚、薛洪為列侯。還有……”曹操一邊想一邊說,“劉備這次也回來了,給他在許都安置一套宅邸,他跟孔融、袁渙等都是舊交,宅子選寬敞體面一點兒的,別人讓笑話。”許都不比洛陽,文武官邸多半狹小。 “另外我還收服了并州驍將張遼,他雖在軍中,甭管住不住的也給他安排個宅子。他率部投誠,又說降臧霸等人有功,暫拜中郎將,賜關內侯,統領呂布那點兒殘兵……” 荀彧提醒道:“并州部軍紀敗壞久不服化,況且新近歸降,咱們是不是給張遼派個監軍?” “嗯,有道理。叫祭酒武周轉任監軍,協助張遼統兵吧。”武周是曹營的老人了,不但忠心耿耿性格剛毅,而且籍貫是沛國竹邑,與曹家算半個老鄉,充任監軍最合適。 “還有什麼事嗎?” “我想想……呂布原來的職位還空著,晉封劉備為左將軍。” “又給他升官?”荀彧不解其意,“他已是鎮東將軍兼豫州牧。” 經過在徐州的這段日子,曹操對劉備的印象愈加好了:“劉玄德畢竟是歸降之人,也該樹個樣子給人看。他雖用兵無能,畢竟跟東方不少名士有交情,還要藉他安定陳登嘛。嗯……就是這些事吧,想起別的來我再知會你。”曹操故意不談董承之事。 荀彧一一記下,又道:“陳紀父子已經安置好了,老人對京里環境挺滿意,就是嫌老有人拜會,打擾他清靜。名氣太大也是累贅啊!” “你多勸勸老人家,既然來了京師至少得做個官吧。現在九卿中大鴻臚出缺,正好請他擔當。” 荀彧眨眨眼:“陳元方可跟我說了,您在下邳承諾過,不授予他官職。” “我是承諾過,但不等於朝廷承諾了、天子承諾了。” 荀彧見他強詞奪理,搖頭道:“這恐怕不好吧。” “沒關係,跟老人家慢慢商量,掛個大鴻臚名分就好。願意上朝就上朝,不願意上朝在家歇著。就算是天子朝會,老人家只要不想參與,拍屁股回府誰又敢說他一個不字?” “行,我有空去談談。”荀彧隨口答應一句,便扔到脖子後面了,“您回來得正是時候,過幾天裴茂就帶著段煨和關中使者到了,可以親自見一見。” “很好很好。”曹操點點頭,“這個段煨不愧是'涼州三明'段颎(jiong)的弟弟,倒是眼裡有天子有朝廷。”前一年尚書裴茂以謁者僕射身份持節入關,召集關中諸將討伐李傕、郭汜。中郎將段煨攻克長安殺死李傕,郭汜被叛變部下所殺。段煨此番隨裴茂入京,表示他從此以後也是許都朝廷的人了。 素來矜持的荀彧忽然笑了:“段煨這一來,可把關中諸將的心思都牽動了。大大小小的割據都派了使者隨他一起來,就連遠在西涼的馬騰、韓遂也派了人,涼州刺史韋端更是老早就派從事楊阜到弘農與裴茂接洽,這次恐怕要來一大堆人,許都館驛都不夠住了。” 靈帝末年西涼賊首王國、北宮伯玉、邊章等作亂,馬騰、韓遂各拉隊伍組建義勇抗敵。可是仗打到後面,王國、北宮伯玉、邊章相繼敗亡,馬韓倒成了反賊頭子。董卓西遷,李郭弄權,馬韓二人也曾攻到長安城下,後來被李郭擊退。此後天下愈亂,西京朝廷對涼州鞭長莫及,任命馬騰為征西將軍、韓遂為鎮西將軍,默許他們割據。又以京兆名士韋端為涼州刺史,緩和他們與朝廷的矛盾。 曹操聽這西邊的割據頭子都要派人來,也笑了:“許都人氣旺,證明朝廷步入正軌。等他們來了,咱們可得好好招待。” 荀彧莞爾道:“這讓我想起了光武爺收服烏丸之策,咱們不妨照貓畫虎。”當年劉秀平定天下,烏丸人不服,可是多年戰爭士民疲乏,劉秀也不想再打仗了。於是他誠邀烏丸各部酋長入京做客,又命人把洛陽裝扮得花團錦簇。那些窮鄉僻壤的野人首領見到繁華的都市、巍峨的殿宇、精美的飲食,竟有一大半不願意走了,從此烏丸遷居東北境內服從天朝。劉秀未動一刀一箭不戰屈人。 “妙哉妙哉!叫丁衝、滿寵去辦,一定要張燈結彩好好歡迎他們。”但是笑過之後,曹操臉上又漸漸泛出了愁雲,“光武爺不戰而屈烏丸,可如今烏丸人卻在袁紹那一邊……東南西北到處都有威脅啊……”他直起身子,見書案上擺著筆墨,便順手拿起來,在空白的竹簡上慢慢寫著:關中諸將、荊州劉表、江東孫策、淮南袁術、南陽張繡。他每寫一個便隨著念一個,等都寫完了把筆一撂,嘆息道:“要跟袁紹決戰,就得先把他們穩住,絕不能叫他們在關鍵時刻來搗亂。” 荀彧道:“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咱們逐個來,先穩住關中諸將再說。” “是啊,急也是急不來的,世事瞬息萬變,只要抓住機會,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荀彧見已沒什麼可說了,便起身告辭,曹操強打精神站起相送。走到堂下時,荀彧忽然收住腳步,一臉為難道:“還有……關於車騎將軍之事,在下實在是……”其實他急著見曹操主要為了澄清這個,但坐了半天不知如何開口,眼見要走了所以不得不提。 曹操深知荀彧是個謙謙君子,拍拍他的肩膀道:“文若,這些不必說了。我還不了解你嗎?心機良善端正守禮,溫良恭儉讓都佔齊了。天子執意要辦的事情,你是拒絕不了的。” “您這麼開通,我還能說什麼呢?唉……”荀彧見他全理解,重重嘆了口氣,“聖上最近脾氣有些大,可能是皇子染病心情煩躁吧。”皇子名叫劉馮,是伏完之女伏皇后去年所生,由於劉協得子時還不到二十歲,孩子有些先天不足,從生下來就一直鬧病。 “孺子之疾何干政事?”曹操不能體諒。 “其實我也考慮過,董承是西涼舊將出身,這個時候給他升升官,對籠絡關中也有好處,能包容的盡量包容吧。”荀彧也不好說得太深,“這樣吧,明天咱們約董承一同面聖,君臣見面把話講清,順便奏報誅滅呂布之事。” “算了吧,我累了。”曹操又打了個哈欠,“說不定什麼時候又要用兵,我先休息幾日。一會兒叫繁欽替我修個表章呈上去,待段煨來了共同面君吧,不過就是擺樣子的事兒。” 荀彧知他賭氣,軟語道:“那就隨您便吧。當今聖上畢竟年輕,咱們做臣子的還是要多體諒。在下告退了……” 曹操送走了荀彧,心頭還是很彆扭——天子十九歲了,這個年紀正是滿懷壯志的時候,當然不會甘心叫我主持一切。但他就不能拍拍胸口想想嗎?沒有我曹某人,哪還有這個朝廷,哪還有漢室天下?要是我不在了,誰還能站出來對付袁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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