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卑鄙的聖人:曹操Ⅴ

第8章 昌邑會晤

卑鄙的聖人:曹操Ⅴ 王晓磊 6805 2018-03-13
隨著臧霸等人的歸降,徐州全境徹底平定。曹操散發部分軍糧給百姓,留下袁敏修繕河渠,命陳登、臧霸、孫觀等各自歸郡緊守,將一切安排妥當,就此開拔離開下邳。 但他還不能安心東歸,只派卞秉護送陳紀父子以及杜氏回許都,自己親率大隊軍馬經兗州向西北行進,趕往河內督戰。哪知行至半路又有快馬來報,張楊軍中發生兵變,其部將楊醜將其誅殺,意欲帶領兵馬至許都歸附。這本是好事,不料行進不過兩日,又有麾下黃巾降將眭(sui)固把楊醜也給殺了,率部轉而向西北,想投奔袁紹搬請并州救兵。經過兩番折騰,本來就不強的河內軍勢力更弱了。曹操無需大隊人馬壓境,只傳命曹仁、史渙加速突進,務必要在眭固到達并州之前將其殲滅;而自己則率部至兗州治所昌邑,召集兗州刺史萬潛及各郡太守,部署針對河北的防禦措施。

可就在兗州的諸多郡守中,還有三個特別的人物需要區別對待,濟陰太守袁敘、嬴郡太守糜竺、彭城相糜芳。袁敘乃汝南袁氏成員,論起來還是袁紹、袁術族弟,當初曹操遷都許縣,為了緩和與袁紹的關係任命其為濟陰太守。糜竺、糜芳兄弟原是劉備的舊屬,為其貢獻億萬家財,更將妹妹嫁與劉備為妻。劉備歸附後,曹操為了分化劉備勢力,從泰山郡劃出嬴城等五縣任命糜竺為嬴郡太守,又把轄有三縣的任城國交給糜芳。 此三人雖然身處郡守之位,但一舉一動都在曹操親信的秘密監視之下。這次安排會晤,曹操特意命他們錯後兩日到昌邑,要單獨接見,還差出泰山太守薛悌(ti)、泰山都尉呂虔與劉備出城迎候。 袁敘素以汝南名士自居,卻沒什麼實際才幹。當初曹操給他一郡之尊,真可謂喜從天降,上任以來大擺闊氣,把政務往小吏身上一推,整日里撫琴飲酒附庸風雅。直到袁曹因遷都鄄城之事翻臉,他才意識到自身位置的可怕。原先有袁紹這門親戚是優勢,現在卻成了劣勢,曹操肯定會對他產生猜忌,弄不好還有殺身之禍。思來想去急得一籌莫展,聞知召會以為大限已到,待薛悌將其領到曹操眼前時,他站在那裡就剩下哆嗦了。

曹操望著他慘白的臉龐,知道他心裡打鼓,故意怪聲怪氣地問:“袁郡將,昔日在許都見你談吐自如灑脫直率,今日為何這般緊張?” 袁敘兩腿一軟跪倒在地:“在下對您可是一片忠心啊!”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曹操一陣冷笑:“袁郡將,您這又算怎麼回事?無緣無故的,向老夫表忠心幹什麼?” 袁敘眨麼眨麼眼,不知曹操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支支吾吾道:“我怕……怕……” “怕什麼?” “怕明公對我不放心。”袁敘乾脆直說了。 “哼!我豈會平白無故不放心你?”曹操的目光變得陰森冷峻起來,“未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莫非你背著老夫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嗎?” “沒有!絕對沒有!”袁敘嚇得連連磕頭,“若有這等事叫我天雷擊頂不得好死。”

“哈哈哈……”曹操見他這副狼狽相,不由得哈哈大笑,“老夫不過是與你玩笑,你怎麼就當真了,起來吧!” 袁敘已被嚇蒙了,哆哆嗦嗦爬不起來。曹操朝薛悌使了個眼色,薛悌會意,伸臂將他攙起,皮笑肉不笑道:“袁郡將不必自疑,據我所知您莫說與袁紹有什麼來往,就是書信也未寫過。近兩個月從您這兒只送出過三封書信,一份是給汝南家中的,叮囑妻兒催收佃戶田租;一份是給許都友人的,請他們幫忙買些綢緞;還有一封是您寫的小詩,送到孔融手裡請他指教,可是人家根本沒搭理您。至於您閒暇時候的消遣嘛……當然了,據我所知您天天閒暇!彈彈琴、飲飲酒、賦賦詩,從未跟什麼陌生人來往過。最近還新納了兩房小妾,一個是從窮人家花錢買來的,一個是手下小吏送您的,您老人家天天柔情蜜意,哪有工夫考慮別的啊?”

袁敘聽得瞠目結舌,這才知道自己一切舉動都在薛悌監視之內。莫說給誰寫信、寫些什麼,恐怕和小妾的私房話都叫人聽去了。更奇的是薛悌近來明明隨在曹操軍中,竟對濟陰的事情洞若觀火,足見這個鷹犬酷吏佈置嚴密手段高超。袁敘越想越後怕,流了一身冷汗。 曹操只知袁敘等人在薛悌的掌握中,只要他們不造反別的細節也懶得問。這會兒聽薛悌把袁敘的“政績”娓娓道來,已氣憤至極——詩酒流連玩忽怠政,所謂的世家名流平日就是這副德行!大漢最近百年來養了一堆廢物,頂著個名士的頭銜,就知道壓榨百姓、享受生活、附庸風雅,一點兒實際才幹都沒有。要此等庸官有什麼用?就沖他在戰亂之際求田問舍毫無建樹,就該宰了他……但是怒火頂到嗓子眼,曹操又刻意壓了下去。畢竟他還沒有暗通袁紹,現在不是殺他的時候,留著這麼一個袁氏族人以示淮南袁氏效忠朝廷,未嘗不是對抗袁紹的輿論武器!況且袁敘蠢笨無能膽子又小,除掉他就像碾死一隻螞蟻般簡單,暫且留他性命,待與袁紹一決雌雄之後再收拾吧!

想至此曹操強笑道:“袁郡將,孝威說的這些有錯嗎?” 袁敘不由自主又跪下了:“沒錯,一點兒錯都沒有。” “起來起來。”曹操對這個蠢貨膩歪透了,但還得繼續裝,“你又沒有罪,老跪著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只要一看到您我就害怕。”袁敘也一把年紀了,倒是好意思實話實說。 “害怕未必是壞事!”曹操索性把話挑明了,“《潛夫論》有云'君子戰戰栗栗,日慎一日,克己三省',不小心怎麼行呢?你把心裝在肚子裡,老夫要你繼續當濟陰太守,還要大模大樣當好!但是我也明確告訴你,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我眼皮底下,倘若袁紹要是派人來拉攏你……” 不等曹操說完,袁敘就慌慌張張接口道:“那我就把那人披枷帶鎖押到您面前!我再給袁紹寫封回信,罵他祖宗十八代!”

薛悌插了一句:“他祖宗可也是您祖宗。” 袁敘信誓旦旦口不擇言:“那我就當沒他這麼一門子親戚,我與他割袍斷義!劃地絕交!就當從來都不認識,當他是殺父仇人,當他是狗是畜生是……” “好了好了!”曹操聽煩了,“但願你心口如一就是了。反正生之歡死之悲都擺在你眼前,你自己選吧!” “下官一定……” “夠了!”曹操再不想听了,揚揚手,“本來還想跟你說說軍備之事,現在看來你也辦不好,回去少干點兒沒用的事,有工夫多處理一下公務,我也就知足了。走吧走吧!” 袁敘諾諾連聲,如受驚的兔子一般逃了出去。曹操吐了口唾沫:“呸!什麼東西!我看這蠢材就是想幹壞事都沒那本事。” 薛悌卻道:“以在下之見,對他還不能放心。君子坦蕩盪,小人長戚戚。他既然是個小人,也就不能相信他的信誓旦旦。萬一戰局有變,他未必不會狗急跳牆,還得死死盯著。”

“行!你看著辦吧。” 這時就听外面一陣揖讓,劉備與萬潛互謙一番聯袂而來,二人畢恭畢敬上堂向曹操見禮道:“糜子仲、糜子方兄弟到了。” “人呢?”曹操伸頭去看。 劉備笑道:“有呂都尉陪著呢,我先進來禀報您一聲。” 糜氏兄弟明明是劉備的親戚舊屬,劉備卻執意不與他們私下共處,這個嫌疑避得很周到,曹操甚是滿意,口上卻道:“哎呀!玄德忒小心了,既然是郎舅之親你怎麼能不好好陪著呢?” “慚愧慚愧。”劉備以袖遮面,“在下失落小沛,夫人被呂布虜獲數月,還有什麼臉面見二位舅兄?” 曹操聽此言也覺入情入理,笑呵呵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所幸完璧歸趙,聽說糜氏兄弟都是開明之人,玄德莫要掛懷。少時我替你美言幾句,親戚畢竟是親戚嘛。”

“多謝曹公。”劉備退至一旁。 萬潛滿面堆笑道:“明公選糜氏昆仲當郡守可真是選對了!糜子仲自入嬴郡,剔除弊政清廉愛民,老百姓有口皆碑。糜子方在任城痛擊不法,去年還曾協助呂子恪剷除山賊呢!” 曹操聽了頗感欣慰,但萬潛是個勤政君子,不會洞悉蠅營狗苟之事,所以又問薛悌:“孝威,你覺得他們如何啊?” 薛悌刻板的臉上擠出一縷微笑:“糜氏昆仲潔身自好,在下也以為很好,明公果真慧眼識人。” 他所謂“潔身自好”就是說糜竺、糜芳沒有與劉備藕斷絲連的行徑。曹操會意,滿意地點了點頭,手指劉備笑道:“不是我慧眼識人,是玄德慧眼識人嘛!若不是他結了門好親戚,老夫豈會有幸徵辟這對無瑕美玉?” “不敢不敢。”劉備連忙推手謙辭,“子仲兄弟跟我時只能輾轉流亡,到底還是明公給了他們大展宏圖的機會。萬使君和薛郡將贊您是讚得不錯的,糜氏兄弟也該念您的知遇之恩。”

“哈哈哈……”曹操笑了,笑得那麼開心,“你會結親我會用人,咱倆的功勞各佔一半。”隨著這陣笑,他對糜氏兄弟徹底放心了! 眨眼間,呂虔已引著糜竺、糜芳到了。這對兄弟相貌俊雅、舉止端莊、談吐不俗,上了堂瞅都不瞅劉備一眼。曹操起身相迎,所問的政務盡皆答復明確,很是恪盡職守。曹操暗自感慨,袁氏乃幾輩子當官的,培養出來的是袁敘那等無能庸才;劉備不過一個賣草鞋的出身,結識的卻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兩者真真是雲泥之別!曹操心中滿意,便把防衛河北之事對他們和盤托出,請他們細細斟酌。 糜竺恭敬諫言:“自戰亂以來,泰山、任城一帶多有盜賊出沒,這地方處於兗、青、徐三州交界,因而匪患屢剿不盡,更有黃巾餘黨徐和流竄為虐,與沿海匪首昌霸相通。明公可否准許我們招募一些鄉勇,不必太多,只要有幾百人能保護好山民就夠了。”他說話的口氣很小心。

“可以。”曹操接受意見,“子仲還不知,我已表奏昌霸為昌慮太守,想必他與徐和那幫蟊賊的聯繫也會就此中斷。不過該剿的土匪還是要剿,莫等小疾養成大患。” 糜竺不住頷首。又聽堂外一陣嬉笑,有人高聲喊叫:“建武將軍回來嘍!” “哦?”曹操趕忙拋下諸人,起身踱至門邊。但見一群小將眾星捧月般簇擁著夏侯惇喧鬧而來——夏侯惇前番征討呂布,左目被流矢射瞎,心情鬱悶不願見人,自請到太壽古城為百姓修渠。可現在備戰河北絕不能少了這員留守統帥,曹操怕他不肯回軍,在來昌邑的路上差出王圖、賈信、蔡楊、扈質、程曠等一干由他提拔起來的小將去迎接,果然把夏侯惇風風光光請了回來。 夏侯惇的氣色好了不少,似乎還胖了兩圈,與小將們有說有笑,但左眼處戴了個用黑布縫的眼罩,原本就堅毅強悍的一張臉現在更增幾分煞氣! “你可算是回來了,”曹操鬆了口氣,“傷好了吧?” “就算痊癒了吧。”夏侯惇點點頭,“我也想開了,已經變成這樣了,難過又有什麼用?在太壽古城跟老百姓幹幹活,看看窮人們吃的苦,我這點兒傷也就不算什麼了。” 王圖樂呵呵插嘴道:“主公有所不知,我們到太壽的時候,建武將軍正跟老農們一起種水稻呢!穿著粗布衣、戴著個斗笠、挽著袖口褲腿、插著秧苗,要不是那隻眼睛,我們都認不出……”說了半截自覺失口,趕緊摀住嘴,驚懼地低下了頭。 大家都以為夏侯惇要生氣,哪知他卻笑了:“獨眼龍就是獨眼龍,還怕你們說?我這叫'一目了然',你們想學還學不來呢。” 曹操見他似乎完全想開了,也笑呵呵揚手道:“我們商議大事,你們小哥幾個別在這裡瞎起哄,回去整飭好營寨,安排建武將軍的起居日用。若有絲毫伺候不周,老夫唯你們是問!” 王圖、賈信等領命欲去,夏侯惇卻囑咐道:“我不要鏡子啊!” 曹操聽了一怔,料他心裡還是有陰影,趕忙又添了要求:“建武將軍不用,你們也不許用。從今以後你們營裡不許有一面鏡子,若是有都給我摔了!” 王圖抱拳道:“主公放心,莫說是鏡子,但凡能照見人影的東西我們全摔!” “少耍貧嘴,快去!”曹操拉著夏侯惇上堂,糜竺、糜芳還等著呢,一見滿臉煞氣的夏侯惇都不禁心驚肉跳直低頭,怕打攪他們兄弟私話,趕緊施禮告辭。該說的大致上都說了,曹操也不挽留,叫萬潛他們送客,又囑咐劉備多陪陪舅爺,這才與夏侯惇落座。可抬頭一看,獨薛悌沒有走:“孝威還有何事?” 薛悌請示道:“糜氏兄弟若招募鄉勇,是不是要加緊監視呢?” 曹操擺擺手:“我看沒這個必要,他們與劉備已沒什麼瓜葛了。” “未必未必。”薛悌捋著山羊鬍子,“他們縱然不是主從了,但還是親戚。親戚就該有家務來往,時常寫信問候。可自糜氏兄弟赴任之後,一封信都沒給劉備寫過,這正常嗎?物之反常謂之妖也!” 曹操不以為然:“或許是避嫌吧。” 薛悌很固執:“掩飾就是有事。” “孝威啊,你怎麼看誰都像壞人呢?人家通信也不是,不通信也不是,你叫他們怎麼好?” 薛悌啞口無言。但為首腦者需有首腦的胸襟魄力,為爪牙者也當有爪牙的堅定銳利,他頓了片刻又作揖道:“為了穩妥起見,在下還是要追查下去,多一份小心總是好事。” “唉!那好吧。”曹操也只好隨他去,“但得掌握好尺度,莫要盯得太甚。傳揚出去世人怎麼看我?別像防賊一樣防人家,搞得他們不自在就不好了。” “諾。”薛悌也去了。 夏侯惇見再無他人了,趕緊匯報:“我聽到傳言,袁紹要在北邊沿河諸縣修築營壘,似乎開始做準備了。” “我沒聽說啊!”曹操一愣,“怎麼沒人向我禀報?” 夏侯惇道:“是從冀州來的百姓私下傳言的。袁紹大軍在幽州久攻易京不下,又恐咱們率先發難,所以徵調沿河百姓準備動工,有人害怕勞役就逃到兗州來了。” “急功近利飲鴆止渴!”曹操冷笑一聲,“豈不聞欲速則不達?現在把百姓得罪苦了,將來看他怎麼收拾人心。”話雖這麼說,曹操可加倍小心,袁紹計劃在大河以北修營壘,這是打算沿河對戰。要是讓袁紹東至濱海、西至河朔佈置出一條大戰線,那曹操就完啦! 莫看夏侯惇一隻眼,看曹操卻看得明明白白,知他心有怯意,又道:“你也不必著急,咱們領先了一步。就算袁紹此刻滅了公孫瓚,還有張燕、幽州舊將、三郡烏丸、遼東公孫度那些小麻煩等著他呢!他一時半會兒還來不了。” “我不怕袁紹來,怕的是他不來。”曹操搖了搖頭,“他若是急著殺過來,背後的問題就解決不干淨;可他要是不著急來,那必然要將一切問題肅清。或是一年或是兩載,等他把割據掃絕了、兵馬養精神了、糧食存足了、和咱們的各路對頭串通好了,咱們還怎麼跟他鬥?他佔據邊郡可以休養生息,咱可是在中原四戰之地,難得半日太平,誰知道劉表、孫策什麼時候突然發難?長此以往隔河對峙,咱們跟他耗不起。所以依我說,這場仗宜早不宜晚,他若不來咱就打他,佔穩了領先一步的優勢,牽著袁紹鼻子走!” 話音未落,荀攸、郭嘉、程昱走了進來。曹操一見他們三人齊到,便知出了大事:“怎麼了?” 荀攸低聲道:“公孫瓚死了。” “什麼?!”曹操沒料到,“怎會這麼快?” “河北細作來報,袁紹截獲公孫瓚與張燕的密信,賺開易京連營,公孫瓚放火自焚!” “唉……”曹操皺眉片刻隨即釋然,“袁紹統一河北不過是早晚的事,咱們抓緊時間做準備就是了。” 郭嘉一旁鼓勁道:“昔日楚漢之爭強弱分明,我高祖皇帝以智取勝,項羽窮兵黷武而敗亡。在下私下度之,覺得袁紹今有十敗,曹公有十勝,袁紹雖兵強馬壯亦無能為也!” 曹操聽他說自己有十勝,袁紹有十敗,挺感興趣:“何為十勝?” 郭嘉搖頭晃腦:“袁紹繁禮多儀,公體任自然,此道勝也;袁紹割據悖逆,公奉天子以討不臣,此義勝也;桓靈以來政失於寬,紹以寬濟寬,縱容豪強,公糾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勝也。”荀攸與程昱對視了一眼,覺得他分析得雖好,卻並沒什麼實際意義。 郭嘉兀自如數家珍:“袁紹外寬內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親戚子弟,公外易簡而內機明,用人無疑,唯才所宜,不間遠近,此度勝四也;紹多謀少決,失在後事,公策定輒行,隨機應變,此謀勝五也;紹因累世之資,高議揖讓以收名譽,士之好言飾外者多歸之,公以至心待人,推誠而行,不為虛美,以儉率下,與有功者無所吝,士之忠正遠見而有實者皆願為用,此德勝也。” 曹操聽說德勝,心裡很高興。袁氏四世三公,自己的德行卻比他們更好:“還有別的嗎?” “紹見人飢寒,卹念之形於顏色,其所不見,慮或不及也,所謂婦人之仁耳,公於目前小事,時有所忽,至於大事,與四海接,恩之所加,皆過其望,雖所不見,慮之所周,無不濟也,此第七仁聖也;紹大臣爭權,讒言惑亂,公禦下以道,浸潤不行,此明勝八也。”郭嘉娓娓道來,越說越興奮,“紹是非不可知,公所是進之以禮,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勝九也;袁紹好為虛勢,不知兵要,公以少克眾,用兵如神,軍人恃之,敵人畏之,此武勝十也。” 在場之人雖聽出他這番推斷里大有阿諛之態,但現在正是提氣的時候,誇張一些也不無道理。 “說得好!”曹操爽朗一笑。但笑過之後,內心深處的憂慮還是不由自主地爬了上來——雖然我領先一步消滅呂布,但袁紹這麼快就趕上了,他畢竟兵力遠勝於我啊!想要打別人必先護自己,牽著袁紹鼻子先要自己無懈可擊,東線已然無憂,可西線還有個大缺口,若是眭固與袁紹合流,河內一路就會成為中原最大隱患。現在趁著他忙於收拾張燕,我必須盡快掃滅張楊餘部,保持住領先一步的優勢! 想至此曹操站了起來,森然道:“河內戰事不能遲緩了,奉孝替我傳令,三軍士卒整理輜重兵器,明早拔營向敖倉進發。” “諾。”郭嘉領令而去。 曹操接著又喚程昱:“去通知此地各郡太守,叫他們馬上回到各自轄地整備城防!” “諾。”程昱也領了命,但一步一回頭,似乎還有話要說。 曹操明白他心思:“仲德是不是也想跟我去?” “正是!”程昱趕忙轉身,“兗州防御之事已定,有萬潛、李典、呂虔他們在,這一次就讓我隨軍聽用吧!”程昱一心巴望著打仗立功,建都許縣後他留守兗州,如今呂布已經除了,東邊沒仗可打沒功可立,他又開始心癢癢了。 “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我帶著你走!” “孟德,我有一個建議。”夏侯惇又摸了摸眼罩,“河南尹董昭曾在張楊帳下為謀士,與河內諸將大多相識,不妨把他調入軍中,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高!”荀攸連伸大拇指,“建武將軍越發心思縝密了,我這就給令君寫信辦這件事情。” 曹操欣慰地瞅了夏侯惇一眼,戲謔道:“元讓少了一隻左眼,卻多了不少心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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