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卑鄙的聖人:曹操Ⅴ
卑鄙的聖人:曹操Ⅴ

卑鄙的聖人:曹操Ⅴ

王晓磊

  • 歷史小說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233255

    完全的
© www.hixbook.com

第1章 呂布遭擒

卑鄙的聖人:曹操Ⅴ 王晓磊 5637 2018-03-13
隨著中原局勢轉變,北方大地突顯出袁紹、曹操兩大割據陣營。 袁紹擁冀、青、幽、並四州之地,兵馬十餘萬,具備軍事上的優勢;曹操奉迎天子建立許都,掌握朝廷詔令,佔有政治上的先機。兩家雖因遷都問題而決裂,卻都還被眼前艱鉅的攻城戰羈絆。 袁紹久攻易京公孫瓚而不下,曹操圍困下邳呂布而難克,誰能先一步解決眼前戰事,誰就能提前準備決戰。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十二月,徐州下邳城已四面楚歌。為了攻克這座三層牆的堅城,曹操掘開城西泗、沂兩條大河,將滾滾洪水引入了下邳城。 這天清晨,呂布手握方天畫戟,斜倚在白門樓的女牆邊,呼吸著冰冷的空氣,神情疲憊滿臉無奈。三個月的守城戰打下來,他早就沒了昔日的瀟灑氣魄,原本白皙俊美的臉爬滿了凍傷與皺紋,藍隱隱的眼睛蒙上了一層灰暗,眉毛、睫毛上結著晶瑩的冰霜,紫黑的嘴唇因為抑鬱和嚴寒迸出一道道乾涸的龜裂,時而往外滲血……他早已不是那個所向披靡的“飛將”了。

舉目向城外望去,下邳以外方圓數里成了一片湖泊,水已有四五尺高了,雖到了冬季枯水期,但泗、沂兩河的涓涓細流還是順著渠道不停地灌過來。冰涼的河水淹沒了溝塹、覆蓋了草木、堵住了城門,甚至有些地方已經出現冰凌,四下一片死寂。而在這片湖泊的外圍,還有黑壓壓的曹操大軍。營連營寨連寨,旌旗似麥穗,槍戟如密林,把孤城死死困住。又是水淹又是兵困,連隻老鼠都鑽不出去。 呂布嗟嘆一聲,扭頭又往城內看。城裡的水也有兩尺深了,但更為可怕的是,城裡的水是死水。前兩個月還能動員城中軍民淘水自救,可時至隆冬河水已冰涼徹骨,不少兵士在這樣的水中扑騰半日,出來再被寒風一吹,腳趾頭都凍掉了!淘水一旦停下,死水就開始結冰。起初是在城牆的死角、空闊的街市,隨著天氣越來越冷,結冰的面積也越來越大,後來下邳內城儼然凍出一大片一大片的冰坨子。民房、復道、街市甚至縣寺都被凍住了,軍兵百姓只得轉移到各個城樓上,在撒氣漏風的帳篷裡苦苦支撐。最危險的是下邳裡面兩道圍城的城門還開著,長時間的浸泡和冰凍門板都翹了,想關都關不嚴實。城上的軍兵百姓擁擠不堪,城下又沒有大門做抵禦,這意味著裡面的兩道城完全失效,曹軍只要攻破外城,整個下邳就會陷落!

一切努力都已嘗試,呂布實在想不出任何辦法了,糧食所剩無幾,下邳陷落只是時間問題。默然觀望良久,他無奈地搖搖頭,拄著方天畫戟迴轉樓閣,一邊走一邊打量那些仍舊堅守的將士。日以繼夜提心吊膽,熬得他們眼窩深陷,加之食不果腹天寒地凍,冷風襲來吹得他們直打晃。而在腳畔還有一大堆屍體,戰死的、病死的、餓死的、凍死的,衣甲被剝去供活人禦寒,赤條條的屍身堆在城垛邊,凍得冰涼梆硬,等待充作抵禦曹軍的滾木礌石。還有幾個兵抵不住寒冷,蹲在樓閣門口,一邊搓著手,一邊議論戰事。 其中一人戰戰兢兢道:“你們聽說過沒有,當初曹操滅張超,張超老部下臧旻在東郡舉兵援救,結果被袁紹大軍圍在城中,生生困了一年。最後糧食馬匹都吃盡了就開始吃人,先吃死人後吃活人……”

傾聽者無不惶恐,有人悚然道:“俺寧死也不吃人肉!” “你不吃也好,到時候我們吃你。”也不知誰接了一句。 又有人接口道:“哼!吃人算什麼?兗州鬧蝗蟲時我也吃過人肉哩!可這回不一樣,咱叫曹操困住了,吃到最後也跟臧旻一樣,城池陷落都得死!” “我可不想死……我家鄉還有老娘呢……” “俺也不想死,俺那婆娘在并州苦候十載。要是在這兒死了,她跟俺那娃可咋辦呢?” “別想了,興許早跟別人跑了。” 還有人壓低聲音道:“反正城池早晚要破,與其等死不如逃出去投降呢!” “對!咱當兵的又跟曹操沒仇,他有賬找呂布、陳宮算去!” “晚啦……當初圍城之時就該投降,現在曹操還能饒了咱們嗎?左右不過是一死。”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漸漸惶恐不安,忽一抬頭,看見呂布正默默無言地站在旁邊,都嚇縮了舌頭,這些話惑亂軍心,按律是要殺頭的。 哪知呂布只是搖頭嘆息,充耳不聞邁步進閣。他很清楚,殺了這幾個人能管什麼用?堵得住嘴巴堵不住心眼,不過枉害幾條性命罷了。若按他的心思,戰無可戰逃無可逃早就該降,興許曹操看在他當年刺董有功的分兒上能饒他一命。可陳宮、高順誓要魚死網破,呂布已經約束不住他們了…… 他剛邁進門,忽聽背後一陣喝罵:“他媽的!不好好守城,在這兒縮頭取暖,若是曹兵涉水攻過來怎麼辦?該回哪兒給我回哪兒去!”呂布回頭觀看,見高順正揮舞皮鞭狠抽那幾個兵。諸兵丁被打得四散躲避,不得不拿起弓箭回到女牆邊。 這時衣衫襤褸的陳宮也走上城來。經過三個月的抵抗,他的衣衫又髒又破,早已看不出本色,因為凍傷走起路一瘸一拐的,面如枯槁鬚髮乾黃,但眼中兀自戾氣不減,張著嘶啞的嗓音道:“高將軍,趕緊叫士兵把城門加固一下,木頭都叫水泡糟了。”

高順輕蔑地斜了他一眼:“尋我做什麼?你直接傳令好了。”時至今日他們還是不能化解兗州、并州兩部的宿怨。 陳宮喉頭咕噥了一下,無可奈何道:“宋憲、侯成這幫并州兄弟不聽我的號令,還是勞煩您跑一趟吧。” “莫說是你,昨天侯成還給我臉色看呢!”高順轉過身,瞪著佈滿血絲的眼睛道,“再說這天寒地凍的,你叫他們怎麼加固城門?餓著肚子還能在冰水里扑騰嗎?” 陳宮嘆了口氣:“只要在城門上潑水就行了。天這麼冷,潑上水城門就凍住了。” 高順一陣苦笑:“那管什麼用?再過兩月天氣轉暖,冰都會化開。到時候不光是城門,城牆這麼一凍一化,地基也鬆動了……反正咱終究難逃一死……”說話間眼中露出一絲絕望。 陳宮搖搖頭,堅定地望著高順:“咱們尚有一線生機。曹操北邊仍有大患,倘若袁紹消滅公孫瓚轉而攻曹,下邳之圍自解。咱們只需再堅持個把月,局勢定有變化。”陳宮親眼目睹了邊讓、袁忠、桓邵三人的慘死,自那時便決心誓死與曹操為敵,對形勢利害研究得很透。

高順不似陳宮看得長遠,只是惱於陷陣營兄弟亡命沙場,抱定了同生共死之心,對任何預計都不奢望,只冷笑道:“哼!但願如你所言吧……”拋下這句話提袍下城去了。陳宮哀嘆一聲,扭頭恰與呂布四目相對。兩人一般的無奈,都沒說什麼。 呂布腳步沉重走進樓閣。由於縣寺遭水淹,他的家眷也已移居到這裡,妻子女兒僕婦親兵,連與他私通的秦宜祿的老婆杜氏也在其中。一干女眷哭哭啼啼,弄得呂布越發心緒煩亂。他頹然坐到妻妾中間,摩挲著眉毛上的冰凌。一旁的秦宜祿忙捧上碗水——秦宜祿倒不介意杜氏被呂布霸占,只要自己安然無恙,一頂綠頭巾又壓不死人!不過他早就預感到呂布終將敗亡,曾暗地與劉備、關羽溝通,承諾把杜氏轉獻曹操,換取自己這條性命。可現在杜氏被呂布把得緊緊的,他即便能僥倖逃到曹營,獻不出美人還是難求活命,所以只能等待時機。

呂布把水喝了,望著空空的碗底慘笑道:“也不知還能守幾日。” 秦宜祿脅肩諂笑道:“曹賊不過一時得勢,將軍福大命大造化大,怕他何來?只要耗到老賊退兵,憑您的胯下馬掌中戟,追上去殺他個片甲不留。” 天下多少英雄豪傑經不住馬屁,呂布明知這是故意奉承,但心裡還是踏實不少,眼珠一轉,問道:“那糜氏可曾給我看守好?”糜氏乃劉備之妻、糜竺之妹,襲破小沛時被高順俘獲。 秦宜祿諾諾連聲:“好著呢!我囑咐過了,誰都別想動那婆娘一根毫毛。” 呂布放寬了心:“嗯。一定要好好照顧,絕不許任何人騷擾怠慢。”并州兵燒殺淫掠一向肆無忌憚,但呂布卻嚴令保護糜氏。他存著城破之日乞活的念頭,若是得罪了糜氏就跟劉備結了仇,關鍵時刻劉備在曹操面前說幾句壞話,他很可能就人頭不保了。

妻子嚴氏兩眼垂淚嗚咽不止,杜氏懷抱兒子阿蘇低頭不語。呂布張開雙臂一左一右把她倆攬到懷裡,在她們鬢邊喃喃道:“美人莫怕,但得一日快活且得一日快活吧。待到城破之日,倘曹操不忘舊仇,我一死了之便是,絕不累你們受辱。” 秦宜祿心內好笑——這等話也就騙騙婦道人家,到時候豈還由得你做主?見呂布欲跟他老婆親暱,秦宜祿這活王八趕緊轉身,到閣外迴避。哪知還未走到門口,就听外面傳來一陣大亂。 “擒呂布啊……擒呂布啊……” 那喊叫越傳越近越來越大,似乎吶喊的人數還在不斷增加,其中夾雜著登城的腳步聲。秦宜祿眼前一黑——曹軍進城了!趕緊一溜煙躲到呂布身後。 呂布突聞乍變猛然躍起,抓起方天畫戟奔至門外觀望,但見城下一片寧靜,冰水波瀾不興——不是曹軍是兵變!只這一錯愕間,已有十幾個守城兵挺著刀槍、紅著眼睛朝他殺來。呂布蕩開掌中大戟用力一掃,立時斬飛兩顆人頭,口中怒喝道:“不掂量掂量斤兩就敢作亂!何人煽動你們?高順何在?陳宮何在?”其實這幾個兵也不知何人發動兵變,甚至連作亂的兵都沒看見,可他們早就不願守下去了,因而一聞喊叫立刻加入,想要趁亂立功。眼見呂布立斃二人,兩具沒腦袋的腔子還在地上手刨腳蹬兀自噴血,剩下的人嚇得腿都軟了,不敢答話,拋下兵刃就逃,更有一人躍過女牆跳城自盡!

呂布驚魂未定,只覺喊聲鋪天蓋地震耳欲聾,又自白門樓兩端衝上無數兵丁,手持長槍大戟,神色猙獰洶湧而來。呂布之猛當真了得,掌中畫戟左一抽右一掃,眨眼間就將十餘人擊倒在地;有人前仆後繼,依舊命喪戟下;後面的再不敢靠近,慢慢圍了個扇面,但手中兵刃依舊指向他。呂布雖震懾住眾人,但心系妻妾安危,始終不敢離開閣門一步,橫住大戟牢牢把門堵死。 “將軍,此間勝敗已定,莫要再作無謂的抵抗了。”兵叢中人影晃動,并州部將宋憲擠了過來,但也不敢近前,隔著兩個兵與呂布說話。 “是你?!”呂布詫異地盯著他,“你跟隨我十年了,為什麼背信棄義?” 宋憲似有愧色,木訥良久才道:“就算是我背信棄義……但兄弟們都疲憊至極,實在幹不下去了。大家跟著您吃了這麼多苦,難道等到城破之日,所有人陪您一起死嗎?咱們……咱們投降曹公吧!”

“堅守不降不是我的主意!”呂布倉皇四顧,“陳宮!高順!你們出來啊!” “別嚷了……”另一個并州部將侯成冷笑著擠了過來,“那兩個瘋子已被拿住,就剩下將軍你了。快快束手就擒吧!” 呂布臉龐肌肉抽動了兩下,頓了片刻又強自微笑道:“擒了他們倒也不錯,反正我早有歸降之意。你們退下去,開城放曹兵進來,我絕不阻攔!” “這可不行。”侯成搖搖頭,“兵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陳宮、高順算什麼東西?您才是一軍主帥。不把您拿住,我們怎麼向曹公請降?再說憑您的勇力,若趁亂殺入曹營,我們可得吃不了兜著走啊!” 宋憲顫抖著作揖道:“為了弟兄們,就讓大夥把您捆上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說到最後,語氣中竟有嗚咽之聲。 呂布環視在場兵士,什麼并州人、兗州人、徐州人皆在其列,這些素來不睦的部屬這會兒卻空前一致,所有人都巴望著拿他請降呢!他不由得一陣愴然,有心放手服綁——可一旦束手就擒那性質就變了!陳宮、高順已被拿住,本來他可以自己領兵投降的,一旦服綁等於是兵變被擒,曹操處置的態度絕不會一樣。想至此他越發攥緊了戟桿,厲聲嚷道:“休想!要開城門只管開,大不了咱在這兒耗著,等曹公至此我自能分辯!” 聞聽此言侯成也作了個揖:“您就疼疼弟兄們吧,乖乖服綁,別叫大夥費事啦。” 呂布不答話,把大戟猛然朝前一挺,眨眼間竟將侯成盔纓挑落,嚇得眾人節節後退,倉促間又有兩人摔下城樓,慘叫聲驚得人脊梁骨發涼。呂布一陣冷笑:“想擒我嗎?拍拍胸口想一想,天底下哪個有擒我的本事?”眾人面面相覷,無人敢向前一步——擒呂布是為了向曹操求活命,倘若因擒他反送了命,那就大大不值了。 見眾人盡皆披靡,侯成、宋憲也低下了頭,呂布頗感欣慰,剛要軟語撫慰再作商量,就听背後閣內有人嚷道:“呂布!還不拋戟服綁,更待何時?” 呂布一驚,但不敢回頭,橫過大戟側倚門框觀瞧——秦宜祿手持一把鋼刀,正架在嚴氏的脖子上! “你……你……”呂布怒不可遏,“放下刀!” “還是你放下吧!”秦宜祿見他欲要衝來,左手一把揪住嚴氏的髮髻,右手鋼刀更往她咽喉處緊貼,嚴氏的脖子上已割出一道血痕。呂布素來牽掛女眷,見此情形再不敢向前,咬牙切齒道:“你這卑鄙小人,焉敢要挾於我?” “末將也不願行此下策,但是兄弟們等著拿您立功呢。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可得向著大多數吶!”秦宜祿樂呵呵道。 “呸!”呂布悲憤交加,“剛才你還口口聲聲說我是……”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秦宜祿收起諂笑,露出一副無賴嘴臉,“大家好歹跟了您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就真忍心叫大夥沒個好下場?只要您把戟一丟,滿天雲霧散!日後我們端起飯碗來先感激您的恩德。再者曹公大名鼎鼎聲威赫赫,大人不計小人過,也未必會把您如何。”秦宜祿翻臉比撒尿都快,還沒歸到曹營,先在人前說起諂媚話來了。杜氏在一旁早看得怒火中燒,放下孩子,向這個無恥的丈夫撲去。秦宜祿看都不看,一腳把她踢倒在地,冷笑道:“我的妻啊,你可別找不痛快,為夫我這條命還指望你幫忙保全呢!真把我逼到絕路上,我連你一塊殺!” 嚴氏被刀挾制著,吱吱嗚嗚罵道:“你這寡廉少恥的畜……” 秦宜祿不待她罵完,一措掌中刀,又在嚴氏脖子上劃了道小口子,惡狠狠瞅著呂布:“快快服綁!要不然我把她們都宰了!” 呂布望著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霎時間心念一顫,手中畫戟“哐啷”一聲落地,仰面長嘆道:“大丈夫生於世間,豈可累女子為自己受難!”這話既是感嘆又是羞臊秦宜祿。可他明明已經拋戟,眾軍兵竟無一人敢過去上綁。還是秦宜祿乍著膽子喊了一聲:“還不綁他!等什麼呢?” 這一言提醒了大夥,眾人一擁而上,靠前的十餘人手裡掐、膀子夾將其拿住。呂布決意服綁並不掙扎,但諸人心有畏懼互相較勁,一旦拿住誰都不敢再撒手,你一把我一把,忙活半天竟綁他不上。可真是人多打瞎亂,眾人七手八腳將他推搡到外面女牆上,這才勉強把繩索套到他脖子上。呂布伏在女牆上,看著自己的大旗被拋到城下,耳輪中盡是軍兵向對面敵人的呼喊聲:“擒住呂布了……我們投降……我們投降曹公啦……”他雖自願服綁,但卻不想死,也跟著拼命嚷道:“呂布歸降!是我率眾歸降自願服綁!你們不要喊錯了!” 虎死不如鼠,已經綁了誰還聽他的,諸人兀自喝喊自己的功勞,沒人在乎這個片刻之前還被敬若神明的主子。呂布突見眼前寒光一閃,有件兵刃嗖地自城頭拋下——竟是他的方天畫戟! 呂布欲要伸手抓住,但覺雙臂已被縛動彈不得。眼睜睜瞧著那震懾過無數疆場、取過無數人性命的老伙計“撲通”一聲沉入水中,激起一道道漣漪向遠方靜靜散去……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