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卑鄙的聖人:曹操Ⅷ

第11章 引狼入室

卑鄙的聖人:曹操Ⅷ 王晓磊 6544 2018-03-13
凡事有好的一面,也必會有壞的一面。曹操以討伐張魯為名謀定關中,成功逼反了韓遂、馬超;另一方面周瑜病死巴丘,孫權圖謀西進的計劃受挫。表面上看曹操完全掌握了天下征伐的主動權,殊不知禍患已在遙遠的蜀地生根發芽。討伐張魯的消息不脛而走,既然能傳到涼州,也就能傳遍天下。當這個消息傳到成都時引起了振威將軍、益州牧劉璋的極大恐慌。 劉璋字季玉,乃劉焉第四子,本無繼統之望。因劉焉長子劉範、次子劉誕勾結馬騰兵犯長安,喪於李傕之手;三子劉瑁患有惡疾不能理事,益州牧的位子才落到他頭上。劉璋為人溫文謙和,全不似乃父陰狠霸氣,不過依仗部下趙韙、龐羲主持大局,而趙、龐二人又不和。趙韙是昔日朝廷太倉令,隨劉焉歸蜀有功,因其本人就是益州籍貫,所提拔的官吏也多為西州之士;而龐羲卻是中原人,曾任議郎,戰亂之際率三輔士人入蜀避難,受劉焉父子重用,屬於東州派。東州西州兩派矛盾重重,趙韙迫於形勢起兵造反,串通劉表為外援,終被龐羲率部殄滅。但龐羲卻在與張魯的對抗中屢屢失利,搞得蜀中吏民怨聲載道,西州士人更是憤憤不平。劉焉父子治蜀二十餘載,大小征戰卻總是不斷,這如何能得民心?

劉璋有德無才膽小怕事,多少有些懦弱,得知曹操意欲征討張魯的消息,嚇得惶惶不可終日——張魯本是劉焉部下督義司馬,其祖父張陵曾在鶴鳴山隱居,研修儒道兩家典籍,並以河洛讖緯、陰陽巫術等為參考註解,定名為《老子想爾注》,在蜀中廣為流傳。當年劉焉借剿滅黃巾之機割據蜀地,派張魯與別部司馬張修攻占漢中,誅殺了朝廷任命的郡守蘇固。不想事成之後張魯又襲殺了張修,自己佔據漢中,不稱太守而稱“師君”,並廢除朝廷法令,改用祖父留下的“道法”治民,因入道需繳納五斗米,因而被人喚為“五斗米道”。一來劉焉新定蜀地根基不穩,二來“米賊”斷道正好為其切斷與朝廷聯繫提供了藉口,加之張魯之母還在成都為質,劉焉索性聽之任之,默許了張魯的所作所為,彼此倒也相安無事。可劉璋繼位後不知聽了誰的餿主意,竟處死了張魯的老母,以至於兩家反目摩擦不斷。

劉、張之間雖有恩怨,但畢竟同屬益州界內。漢中乃蜀道咽喉所在,若曹操滅了張魯,蜀地門戶洞開,下一個倒霉的就是他劉璋了。 其實劉璋原本有意與曹操結好,為此還三次派遣使者拜謁曹操。頭一次中郎將陰溥拜謁曹操,為劉璋求來了振威將軍的加官;第二次從事張肅出使許都,恢復了許都對朝廷的貢奉。三年前曹操興兵南下,劉琮不戰而降,曹軍聲威震動天下。劉璋不敢怠慢,提高使者規格,又派別駕張松再次出訪。不想張松歸來的反應卻與前兩次大相徑庭,痛斥曹操傲慢無禮待人殘暴,勸劉璋與其斷交。劉璋半信半疑,正在猶豫不定之際傳來赤壁戰敗的消息,於是見風使舵,由親曹轉入反曹陣營,再次斷絕朝廷貢奉。 可是現在風向又變了,曹操從向東用兵轉為向西用兵,又該怎麼應對?劉璋一籌莫展。關鍵時刻別駕張鬆又跑來獻策了:“劉玄德,主公之宗室而曹操之深仇也。此人輾轉南北善於用兵,若與之結好使之討張魯,魯必敗。主公若能奪取漢中,則全據蜀道之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曹操雖來,無能為也!”劉璋聽了這主意甚覺有理,於是召集僚屬商議此事……

“萬萬不可!”主簿黃權當即反對,“劉玄德素有梟雄之名,帳下又多心腹虎狼之士。今若延之入蜀,主公如以部曲遇之,則不滿其心,如以賓客禮待,一國不容二主。若客有泰山之安,則主有累卵之危。只恐劉備一到,蜀中再無主公棲身之地!” 劉璋是個沒主心骨的,方才還對張鬆的提議浮想聯翩,聽了這話竟也覺有理:“若不能請劉備,那曹操到來何以拒之?” 黃權拱手作答:“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深溝高壘以待時清。”說罷不禁嘆了口氣——嘆的倒不是蜀中情勢不妙,而是劉璋身為人主竟只會依賴他人,寧可請外人幫忙都不敢自己一搏。 張松之所以有此提議實是暗懷他謀,豈容黃權阻攔?立刻反駁:“敵兵犯界如燃眉之急,若待時清則是慢計也。”

“敵兵何在?”又一人出班發言,眾人視之,乃是從事王累,“今曹兵未到,何有燃眉之急?況西北戰事紛紛,曹操關中尚不可定,更何談漢中?” 張松強辯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關中諸將烏合之眾,必為曹操所破。關中若定,則兵及漢中禍不遠矣!”說著又朝劉璋深深一揖,“望主公思長久之計,早作打算。” 劉璋眉頭凝成個大疙瘩,正不知該聽誰的,忽見一人搶步出班,喝止道:“劉備乃人雄也,入必為害,萬不可聽張子喬之計!”說話的是劉巴。 當年赤壁戰敗,曹操逃亡之際命劉巴南渡,統領江南四郡抵抗。不想劉備來勢兇猛,曹操援軍又遲遲不到,四郡或破或降,劉巴北歸無路,南下逃往交州,欲借交趾太守士燮之力北歸。不想交州雖屬邊陲,卻是逃難者云集之地,曹操、劉表、孫權皆欲染指,都在名義上委任了一些官員。各派勢力勾心鬥角,劉巴又與士燮計議不合,呆了數月便決意離開,想從益州繞道北上回歸曹營,哪知半路途中被蜀中官兵捕獲,解往成都聽候處置。劉巴知劉璋斷絕朝貢,以為這一去就奔了鬼門關,不想到了成都才知,原來劉焉父子祖籍江夏,劉璋竟是自己先父劉祥任江夏太守時所舉孝廉。這位益州牧雖庸庸碌碌,心腸卻很好,懂得知恩圖報,三日一賞五日一宴,將其待為上賓,甚有挽留之意。劉巴感念劉璋厚意,便留下擔任了從事,也是想等待時機勸其歸曹。

今日張鬆口口聲聲要引劉備入蜀,劉巴安能坐視?諫言道:“在下荊州人,素知劉備反复無狀。先事曹操,便思謀害;後從孫權,便奪荊州。心術如此,安可同處?” 張松瞥了劉巴一眼,冷笑道:“劉子初,你本曹營中人,走投無路才到益州,你的話能令人信服嗎?” “你、你……”劉巴被他這話氣得面紅耳赤,卻無法辯駁。 “我怎麼了?”張松兀自不饒,咄咄逼人道,“我張家乃蜀郡人士,我兄長張肅受朝廷之命現任廣漢太守,闔家子弟皆在鄉里,豈有不為主公著想之理?不似你這等外來之人心懷鬼胎!” “你才心懷鬼胎,”劉巴忍無可忍,不禁提高了嗓門,“你欲賣主求榮!” “你賊喊捉賊!” “你賣主求榮!” 爭論到這個地步已不是請不請劉備的問題,倒像是討論蜀地究竟應該倒向哪方勢力。不少人讚同黃權、劉巴的看法,也有人支持張松,但絕大多數官員都默默無言——他們早厭倦了這樣的爭論,也受夠了這位懦弱無能的主子,蜀中這等情勢,到頭來能有什麼好結果?聽天由命隨遇而安吧。

劉璋倒是有意解勸,無奈他平素沒有人主的氣概,支支吾吾不知該說什麼,急得滿頭大汗。正在無可奈何之際,大堂東南角傳來一陣洪亮的笑聲:“哈哈哈……區區小事列公何必爭成這樣?我有一法可為諸公決之!” 這聲倡議把所有人都吸引了,大家側目望去,一看之下不少人都露出鄙夷之色——說話之人三十出頭,身量不高骨骼清瘦,頭戴武弁斜插翎羽,穿一襲普通皂色便服,腰間佩劍;面龐白淨三綹墨髯,鷹鉤鼻,高顴骨,短人中,尖下頜;與眾不同的是,此人生得一字連心眉,炯炯有神的三角眼,目光犀利眼角上翹,顯得頗為乖張。大家都識得,此人是軍議校尉法正。 法正字孝直,扶風郿縣人,若論起他的家世可謂聲名赫赫!他的曾祖父乃是大名鼎鼎的賢臣法雄,平賊寇、理冤獄、安黎民、促耕織,文武雙全一代之典範,就連身仕六朝、週曆三公的胡廣都出自其門下;他祖父乃是著名隱士法真,博覽群書通曉經籍,仰識天文俯察地理,世間學問無一不知無一不精,偏偏清心寡欲洗耳南山,隱居山林終身不仕,被譽為“玄德先生”;他父親法衍也頗具才名,曾在洛陽任議郎、廷尉左監。

不過這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家世並未給法正帶來多少好運,他在蜀中只是個不顯眼的小人物,當過一任新都縣令卻政績平平,又因生性桀驁、不拘小節惹來不少非議。如今雖擔任軍議校尉,實際上只是個負責守衛幕府、參議政務的小官,並無實權可言。故而不少人都瞧不起他。 劉璋這會兒正拿不定主意,也顧不得法正其人如何,忙問:“孝直有何辦法決之?” 法正笑道:“也沒什麼出奇的。現有成都令李嚴李方正,此人原為荊州僚屬,既未降曹又不曾跟隨劉備,不偏不倚所言可信,主公何不把他找來問個究竟。他若言劉備誠遜可交,主公便遣使通之;他若言劉備奸詐無狀,就此作罷又有何妨?” “哎喲喲,怎麼忘了此人!”劉璋連拍腦門——這李嚴乃荊州南陽人士,曾在劉表帳下任秭歸縣令。曹操大軍南下,豪強大族紛紛降曹,普通仕宦逃歸劉備,避世之人南下交州,卻唯獨李嚴西奔蜀中投靠劉璋。益州與荊州為仇已久,從未佔過半分便宜,李嚴來投可成了稀罕寶貝;加之他聰明伶俐頗有才幹,竟被劉璋任命為成都縣令,當了益州首縣的父母官。

法正一席話給劉璋提了醒,馬上派人去請李嚴,張松、劉巴兀自氣哼哼的,揣著手互不理睬。不多時李嚴就到了,劉璋焦急相問:“李縣令,你曾在荊州為官多年,想必對劉玄德頗有耳聞,未知其人如何?” 李嚴正在城裡巡街,突然被他們叫來本就一頭霧水,劉璋沒頭沒尾問了這麼一句,更不知是何意圖,只一遲疑黃權猛然插口:“李方正,你初到蜀中就被任為成都縣令,主公待你不薄,可要實話實說!” 張鬆心裡也沒底,跟著囑咐道:“我聽聞劉玄德乃謙謙君子,你可萬不能妄言!” 他倆這麼一嚇唬,李嚴越發遲疑,只覺堂上眾人所有人都直勾勾盯著自己,更不知說什麼好了。法正一旁笑道:“諸公切莫多言……李縣令,你放膽直言。” 李嚴瞥了一眼滿面春風的法正,似有所悟,牙一咬心一橫,猛然抱拳道:“據在下所見,劉玄德雖有縱橫之志、折節之德,然失之於婦人之仁,恐不能成就大事!”

這話一出口,在場之人全愣住了——劉備半生雖敗多勝少,但南征北戰輾轉東西,麾下關羽、張飛、趙雲皆有萬夫不當之勇,縱橫之志是實實在在的;劉備三顧茅廬聘請諸葛亮,拔擢龐統於小小縣令,又遍集江漢之名士,說他有折節之德倒也不為過。可這麼個襲呂布、叛曹操、棄袁紹、依孫權的反復之人,怎能與“婦人之仁”扯上關係?李嚴此論非但黃權、劉巴不信,就連替劉備說了半天好話的張松都不敢苟同。 李嚴就知道他們不解,繼而解釋道:“昔日劉玄德在荊州,雖有北禦曹操之重任,終不被劉表所信。我聽人言其麾下諸葛亮、徐庶等勸其奪取荊州自謀大事,但劉備顧念漢室同宗之義,不忍為之,遂有劉琮降曹之事。長坂坡之戰,荊州十萬百姓扶老攜幼相隨,車馬輜重千餘,日行不過十里,劉備不思進取江陵,甘於敗北不忍棄之。此等人物雖擁虎狼之將、抱天下之志,不知變通固守舊德,焉能成就大事?”

刀怕對了鞘,李嚴表面上對劉備有褒有貶,卻句句戳在劉璋心坎上。劉璋乃仁義而庸碌之人,仁義之主最喜愛民之士;庸碌之主則最恐才高者奪己之位。李嚴一席話,劉璋顧慮盡消,尤其聽說劉備顧念漢室同宗之義,更是對了心思。這位素來缺乏主見的益州牧決心體體面面做回主,環顧堂上群僚朗聲道:“方正一言疑慮盡消,我決定了,就請劉玄德入蜀征討張魯!” 得意者得意,悵然者悵然,張松不待劉巴開口搶先出班施禮:“我主英明,此舉必能保我蜀中無虞!” 劉巴、王累等人兀自爭取:“萬萬不可,主公三思啊……” 法正拱手讓出李嚴,轉身笑道:“天下之事多因爭論而廢,諸公如此喋喋不休又有何益?既然李縣令之言仍不能解列位顧慮,不妨遣一人先往公安拜會劉備,明為宣示結好,暗中窺伺其人,回來再做決定。” “此言甚善!”劉璋覺得這個和稀泥的主意有理,“不知哪位願往荊州?” 張松趕緊接過話茬:“既然孝直有此提議,何不遣他前去?” “不可不可。”法正連忙擺手,“在下無才無德難堪重任,況列位爭執多有異議,我若前去回來言好言壞,只怕都要落埋怨!”大夥一聽全洩了氣——你出的主意你都不願落埋怨,燙手的山芋往別人手裡掖,這叫什麼人啊! 他越不答應,張松越要勸:“孝直賢弟,益州岌岌可危,當此時節豈可推諉?你去總比別人去好,若心懷不軌之人前往拜謁,只恐從中作梗壞了大事。”說著話他還特意瞥了劉巴等人一眼。 劉巴頓時火冒三丈:“張子喬!你休要含沙射影,你恐我前去作梗,我還怕你前去賣主禍國呢!” “哼。”張松冷笑一聲,“既然咱們各有見地互不相信,看來還只能偏勞孝直了。” 法正越發推辭:“在下官職卑微素無聲望,豈可唐突諸公?通使不成事小,折了主公和列位的臉面事大,張別駕還是另請高明吧。”眾人聽此言無不齒冷——說這等酸溜溜的話,豈不是拐著彎抱怨官小?殊不知這麼一想就上了當,大家都以為法正故意藉機求官,竟無人思忖他對劉備是何立場! 劉璋也不得不發話了:“孝直,誰說你素無聲望?令尊令祖皆我大漢名士,你若辦好此事,我一定升你官職!” “謝主公!”法正聞聽此言立刻答應,“在下不求高官厚祿,只願為主公多多效力。”眾人越發竊笑——這麼露骨,還不求高官厚祿,虧你說得出口。 於是一番爭論就此敲定,以軍議校尉法正為使前往公安拜謁劉備,回來後再作定奪。群僚有的滿意,有的嘆息,有的已漠不關心,辭別劉璋紛紛而去。法正卻又畢恭畢敬聽劉璋嘮叨一番,這才離開幕府。 不過他沒有回自己宅邸,而是三繞兩繞,來到幕府後門一個僻靜之處,早有輛馬車停在那裡等候。車簾微微掀開一道縫隙,露出張松那張陰沉的臉:“怎麼現在才來?” “我恐有人尾隨,多繞了幾圈。”法正四下望瞭望,見無旁人注意,迅速躥上馬車——其實他二人早事先串通好了,剛才法正的推辭只是做戲! 確實如劉巴所料,張松力主請劉備入蜀絕非出於好意,實有不可告人之心。當年他奉劉璋派遣出使曹營,正逢曹操平定荊州志得意滿,因而頗受慢待;更令他無法容忍的是,曹操竟然假朝廷之令任命他為比蘇縣令。或許這只是曹操沒有考察清楚,不經意的失誤,但一州別駕豈能屈居縣令之位?自此張松便恨上曹操,所以回到蜀中添油加醋,毀了益州與朝廷的關係。但赤壁之戰並不能摧垮曹操,北方的強大壓力尚在,如今曹操已開始謀奪關西之地,早晚有一日會逼到益州。張松必須考慮如何進一步對曹操作梗;加之劉璋暗弱無能,他便有意出賣蜀地,另尋可輔之主,欲為內應將益州拱手相送,並以此為進身之階。今劉備佔領荊州最為近便,沒有比之更合適的對象了。另外法正因懷才不遇也對劉璋頗多不滿,因而與張鬆一拍即合,兩人都想要賣主求榮,故意做這場戲欺瞞眾人,如今計謀得逞,由法正出使劉備,結果可想而知! “方才你嚇我一跳。”張松猶有懼色,“怎麼把李嚴扯進來了,他又不是咱們的人,萬一言稱劉備不可信,豈不誤了咱們?” 法正卻毫不在意:“放心,我料定他一定會說好話。” “事先又未通謀,你怎知曉?” “劉琮降曹之日,多少人歸了曹操?又有多少人投奔劉備?為何偏偏他來到蜀地?我看這傢伙精明得很,知道憑資歷降曹也不會受重用,隨劉備又要吃苦受難,乾脆投到蜀中,既安全又得重用,這不輕而易舉就當上蜀中第一縣令了嘛。若論投機取巧,此人絲毫都不遜於咱們。”法正冷笑道,“前日我偶然與他閒聊,他提起鬼穀子之言:'將欲用之於天下,必度權量能,見天時之盛衰。'你聽聽,這位縣令爺是何心腸?如此精明之人焉能瞧不出劉璋是什麼材料?八成此刻心裡也正盤算著謀求下一個進身之階呢!這時候牽出劉備,他樂觀其成豈能反對?” 張鬆手捻鬍鬚不禁嘆服:“孝直,你果真神機妙算。” 法正聞聽誇獎毫不謙虛,反而朗朗大言:“我本就有運籌帷幄扭轉乾坤之能,只恨劉璋有眼無珠,群僚嫉賢妒能,若非他們相逼,我豈能另謀他主?此番去荊州我倒要看看這劉備是何貨色,若不能厚待於我,我還要另尋他人。”世間有才之人未免都有點兒驕傲自大,但自大到他這個份上卻也不多! 張松可沒他那麼挑剔,唯恐他一時快意反誤大事,趕緊囑咐:“你見了劉備萬不可禮數有缺,倘若能引他入蜀篡奪蜀地,日後必能身列雲台成一代功臣,何愁仕宦不順?你回來後一定要極力美言,促成劉璋請他入蜀。等過幾日我再設法叫孟達領兵前往,有你二人為劉備出謀劃策,我從中內應,何慮益州不失?”孟達乃先朝涼州刺史孟佗之子,如今在蜀中為將,與法正相厚,也是通謀者。 法正兀自咬牙切齒:“等我幫劉備平了蜀地,一定要讓那幫騎在我頭上的人見識見識我的威風,看誰還敢輕視我法某人!” 張松真拿這個桀驁不馴、睚眥必報的人無可奈何,還要勞他辦事,也不便說他什麼,只得搖頭慨嘆:“孝直,你也是賢臣名士之後,脾氣怎這麼不好?” “這你就不懂了。”法正伸個懶腰,大模大樣倚在車上,侃侃而論,“我法氏一門最能安於世道。昔日我曾祖遇清明之君,故而大展其才成就功名。我祖父遇外戚、閹宦之世,故洗耳南山隱居不仕。我父親遇黨錮之赦,故回歸朝廷中庸一生。可我呢?趕上這麼個爾虞我詐的世道,就得精通權變入鄉隨俗。若能尋一個可保之主助他成就大事,便能平步青雲!抱著益州這隻金碗焉能不獻?什麼良心道義,依我看都是欺人之言。這就是個昧良心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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