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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2、好酒及色

鴻門宴 磨剑 4219 2018-03-13
咸陽城已經被劉邦的部隊接管,宮殿內外的衛士也換成了楚軍。劉邦一馬當先,徑直闖入一座宮殿。雖然是走馬觀花,但金碧輝煌的宮室已經讓他目眩神迷,想起自己在沛縣的茅屋,和這裡比簡直是天壤之別,而這就是自己未來的家!劉邦遏制不住內心的狂喜,在馬上發出一陣狂笑,緊隨其後的樊噲和夏侯嬰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 來到大殿門口,劉邦發現殿門裡有人探頭探腦地往外看,仔細一瞧,都是些年輕貌美的女孩子,估計是在殿中侍奉秦王的宮女。劉邦就像餓了幾天的猛虎見到了羊羔一樣,怪叫一聲,翻身下馬,幾步並作一步,衝上台階,向那些驚魂未定的宮女撲了上去。宮女們並不知道他就是未來的秦王,發出一陣驚叫,四下逃竄。 劉邦是出了名的酒色之徒,有這種好事哪里肯放過,在宮殿中玩命地追逐起來,活脫脫一幅“老鷹捉小雞圖”。折騰了一陣,一個嬌小的宮女終於被劉邦抓住,在他的懷中拼命掙扎著。劉邦索性將她攔腰抱了起來,扛在肩上,向裡面走去。不一會兒,裡面就傳出衣服的撕裂聲和宮女撕心裂肺的叫聲。

眼前的景象讓樊噲和夏侯嬰也有些按捺不住,但他們職責所在,要保護劉邦的人身安全,不能讓他有任何閃失,只好抑制住熊熊燃燒的慾火,在宮殿中警戒,威嚇那些已經被劉邦嚇得失魂落魄的宮女。 盧綰、劉交、蕭何、張良、曹參、周勃、灌嬰、酈食其等人也隨後趕到。樊噲迎上前去,對眾人道:“你們快勸勸沛公吧!我們剛剛推翻了暴秦,還有大量的善後工作等待他處理,關中百姓和秦國官吏都需要他出面安撫,如果貽誤了時機,釀成事端,情況就不妙了。現在沛公一進入秦國宮殿,老毛病就犯了,把國家大事都拋在腦後,只顧得左擁右抱,我們不能坐視不管啊!” 盧綰連連搖頭,“豈止是沛公啊!現在全軍上下都亂作一團了,將士們到處搶掠,姦淫婦女,將領們根本就約束不住!”

劉交接過話頭,說:“不是約束不住,是他們帶頭搶掠財寶和婦女!” 蕭何聽大家這麼一說,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轉身,招呼自己的屬吏往外走。他走得很急,樊噲在背後叫了他幾聲,蕭何好像沒聽見一樣,根本不予理睬。曹參見狀,打趣說:“我們未來的蕭丞相也動心了,生怕去得晚了,東西都被人搶光了!” 局面混亂到這種程度,當家人又沉湎在溫柔鄉里,不理政事,這些下屬們也無可奈何。外面的這些將士跟隨劉邦起兵反秦,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為的就是今天。現在暴秦推翻了,革命勝利了,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是該摘取勝利果實的時候了。誰會關心將來如何經營這塊土地,治理這裡的民眾,該關心這些事情的人是劉邦,這位新的秦王,可他現在根本顧不上這些。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各自散去了,樊噲和夏侯嬰依然盡忠職守,在殿門外戒備,殿內尖叫聲、呻吟聲不絕於耳。 咸陽城的大街上,先前圍觀子嬰獻降的那位老者和中年人相伴而行。城內到處都是劫掠的兵士和驚恐逃竄的人群。老者不禁皺起了眉頭,中年人有些擔心地說:“老伯,這裡太危險了,要是被亂兵打劫,說不定命都沒了,我們還是出城去吧!” 老者勉強地笑了笑,安慰他說:“他們搶的是王公貴族、巨商大賈這些有錢人,像我們這些身上只有幾個小錢的閒雜人等,沒人會打我們的主意。秦王經營咸陽這麼多年,這裡積聚了天下的財富,夠他們搶一陣的了。” 老者似乎對咸陽城很熟悉,拉著中年人,轉進一個偏僻的小巷,這裡竟然隱藏著一個酒肆,經過長年的風吹日曬,已經有些破舊的酒幌在風中招搖著。走進店內,地方不大,冷冷清清,一個客人都沒有,也難怪,在這種改朝換代的重大時刻,誰還有閒心坐在這裡喝酒呢?店主倒非常淡定,平靜地坐在櫃檯後面,翻閱著手中的賬簿,對外面的喧囂充耳不聞,一看就是飽經世事、閱歷豐富,修煉到了處變不驚、臨危不亂的境界。

中年人正在奇怪,在這種天翻地覆的局面下,這家小店竟然還正常營業,店主還這麼鎮定。就在這時,店主察覺有人來了,抬頭一看,臉色驟變,連忙起身從櫃檯後面出來迎接。老者用眼神制止了他,店主馬上反應過來,不動聲色地止住了腳步,從容地問道:“二位想吃點什麼?本店有多年的老酒,客人們喝了都讚不絕口,二位不妨嘗試一下。” 老者與中年人在一條几案旁盤腿坐下,點了一壇老酒、幾碟小菜,一邊品酒,一邊海闊天空地神聊。中年人信口問道:“老伯,您是哪里人?家住附近嗎?” 老者捋著皓白的鬍鬚,瞇起眼睛,緩緩地說:“我本是衛國人,以經商為業,在秦國生活多年,後來……”說到這裡,老人停頓了一下,後面的話說得有些吃力,“後來與人結怨,逃亡關東,現在仇家已滅,所以返回關中,故地重遊”。

中年人“哦”了一聲,奇怪地說:“老人家獨自一人遠行嗎?難道沒有家人陪伴?” 老者詭秘地一笑,說:“當然有了,有很多人陪伴啊!可以說是千軍萬馬。” 中年人聽他這麼一說,又是滿臉的困惑。酒肆的老闆皺了一下眉頭,趁端菜上來的機會向老者使了一個眼色,老者會意,對中年人道:“我去方便一下,你且慢用。” 老者離席後,尾隨老闆來到後院。老闆小心翼翼地撩起門簾,往店裡看了看,見中年人自斟自飲,並沒有起疑心,轉臉責怪老者:“主公,您怎麼如此大意?您知道這中年人的底細嗎,就對他說這麼多?” 老者笑了笑,不以為然地說:“老夫年逾古稀,閱人無數,像這樣的人還看不准嗎?他不過是個尋常百姓,況且我也沒說什麼,你多慮了。”

老闆緩和了神色,道:“主公怎麼到咸陽來了?現在局勢動盪,戰亂四起,萬一您有個閃失,那該如何是好?” “這麼多年我們忍辱負重、精心佈局,為的就是這一天,現在計劃終於成功了,實現了我多年的夙願。此時此刻,我怎麼能不在場呢?” “太冒險了,實在是太冒險了!”老闆不住地嘮叨著。 老者不再理睬他,問道:“現在咸陽的形勢如何?秦王那邊就甘心投降了,私底下會不會有什麼動作?” 老闆詫異地說:“主公果然神機妙算,竟然猜到秦王另有打算。” 老者又瞇起眼睛,說:“這個子嬰不簡單啊!從他剷除趙高的手法上看,是個剛毅、果斷之人,所以我料定他不會這麼容易俯首就擒,一定有別的計劃。” “主公看人果然入木三分。那趙高本打算在秦王行廟見禮的時候,將秦國宗室一網打盡,可惜陰謀洩露。子嬰當時正在齋宮沐浴齋戒,獲悉趙高的政變陰謀後,決定先下手為強。行廟見禮的那天,趙高在祖廟內埋下伏兵,子嬰也在齋宮內設下埋伏。趙高派人去請了子嬰幾次,子嬰都找藉口拖延,最後,趙高耐不住性子,親自到齋宮接駕,被子嬰的親信韓談和兩個兒子帶兵誅殺,隨後便滅了他三族。

“剷除趙高之後,子嬰馬上增兵嶢關,阻擊楚軍。嶢關前據嶢領,後憑蕢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本來可以成為咸陽的天然屏障。奈何那劉季詭計多端,先是派說客攜帶重金收買守關的秦軍將領,接著趁守軍防備鬆懈之機發動突襲,佔領了嶢關。咸陽失去了最後的屏障,只好獻城投降。” “秦王究竟有什麼計劃?”老者問道。 老闆附在他的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老者聞言,臉色變得嚴峻起來,由此可見事情的嚴重性超出了他的想像。 “沒想到這子嬰會有這等的眼光和魄力,不輸嬴政啊!如果他早一點掌握帝國權柄,關東的諸侯恐怕都不是他的對手,大秦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了。” “那我們的計劃豈不是有失敗的危險?”老闆覺得老者有些自相矛盾,既然苦心孤詣地顛覆秦帝國,為何又為它惋惜呢?

老者聞言,只有苦笑,他內心的糾結雖然對方也了解幾分,但切身的感受只有他自己懂得。 “秦軍的戰鬥力您是了解的,章邯帶領的囚徒都可以橫掃關東,一旦秦軍主力兵團歸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啊!我們是不是要把這個消息透漏給楚軍?”老闆提醒道。 老者沉吟半晌,吐出幾個字來,“讓我斟酌一下”。 “主公要早作決斷,一旦秦王成功地召集了北方兵團,借助直道,三天就可以抵達關中。屆時,形勢的變化就不是我們所能左右的了。”酒肆老闆急切地說。 老者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秦宮內,劉邦連戲數名宮女,終於筋疲力盡,衣冠不整地走了出來。樊噲鐵青著臉迎了上去,“沛公,下一步該怎麼辦啊?” 劉邦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打起精神說:“你把軍中的大小將領都叫到這裡來,我們今天晚上就在這里大擺酒宴,喝個痛快。給將士們分發酒肉,讓他們在軍營中慶祝。在咸陽城內執勤的將士也要重重犒賞。”

入夜後,宮殿內燈火通明,劉邦軍中幾百個大小將領濟濟一堂,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多少袍澤戰友都倒在了戰場上,橫屍荒野,他們九死一生,堅持到了推翻暴秦、入主關中的日子,如何能不高興?秦宮的宮女盛裝打扮,在酒席上往來穿梭,侍奉這些勝利者。他們中很多人過去是農民、小販、無業遊民、地痞無賴,現在卻堂而皇之地坐在秦國的皇宮裡,成了關中大地的主人。 這些人沒有受過多少教育,也不在乎什麼禮節,江湖習氣和流氓作風在他們的身上還沒有褪去。酒酣耳熱之際,很多人淫性大發,捉住侍奉自己的宮女,親嘴巴、摸胸脯,上下其手。個別人實在忍耐不住,索性將宮女拖到沒人的角落裡,剝去衣服,赤身肉搏。 劉邦已經喝得醉眼朦朧,眼前的人影都變得模糊起來。恍惚間,他不知為什麼想起了一件陳年往事。那時,他還是一個浪蕩少年、無業遊民,終日受到父親劉太公的數落。身邊常有一群狐朋狗友陪伴,由於自己好面子、重義氣,身上又沒錢,所以經常帶著他們到兄嫂那裡去蹭飯吃。當時,大哥劉伯已經去世,留下大嫂和侄子劉信。

一天,劉邦帶著幾個朋友去大嫂那裡吃白食。大嫂見他們進門,連忙走到灶前,用勺子猛刮鍋沿,弄出很大的聲響來,暗示他們羹已經吃光了。朋友們見她黑著一張臉,識趣地紛紛告辭,搞得劉邦很沒面子。等朋友們走後,劉邦到灶前一看,鍋里分明還有羹。從那天起,劉邦就記恨上了這位大嫂。 此刻,作為新的秦王,坐在秦國的宮殿上,面對美酒佳餚、衣香鬢影,這件往事又無端地浮上心頭。劉邦捏緊了手中的玉卮(古代盛酒的器皿),咬緊牙關,心中恨恨地道:“這個頭髮長、見識短的刁婦,我一定要讓她後悔。” 由這位可憎可惡的大嫂,劉邦又聯想到了自己客死異鄉的母親劉媼。他與父親劉太公感情淡漠、矛盾重重,但與母親感情很好、母子情深。劉邦起兵之後,母親毅然隨軍同行,陪伴在兒子身邊。後來,母親在陳留(河南開封東南)去世,由於軍情緊急,只好草草安葬。想起遠方一處荒塚下埋葬著的母親的骸骨,無盡的酸楚湧上心頭,劉邦覺得鼻子發酸、眼眶發熱,眼淚似乎馬上就要湧出來。他連忙背過身去,用衣袖擦拭眼角,“要盡快派人去遷移母親的墳塚!現在兵荒馬亂,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了”。 恰在這時,劉交和盧綰走上前來,向他敬酒。劉邦看著這兩個自己最親近的人,剛剛平息下去的對母親的思念又翻湧起來。他撂下玉卮,一手一個,抓住劉交和盧綰的手臂,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劉交和盧綰與他心有靈犀,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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