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盜陵:康煕、咸豐、同治皇帝與慈安太后墓葬盜掘真相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小鎮客棧裡溜掉的魚

盤山青峰寺。 在一陣“叮咚”的暮鼓聲中,遠方天際邊的一輪紅日西沉了。公安局長雲一彪佇立在大殿後的禪房窗口,隔著鏤花窗櫺翹望著天邊,只見偌大一片儼如濃煙迷霧般的濃黑雲朵,從西方地平線上冉冉地升騰起來。那是一團團的雪雲,因它的升起,逐漸將那輪緩緩下沉的冬日吞沒了。由於濃霧般的雪雲越來越多地升騰、擴張,所以,轉瞬之間便將天空遮蓋得嚴嚴實實,一片昏黑。雲一彪知道,這是農諺中所說的“老云接駕”,依目前雪雲升騰擴展的速度,或許很快就要有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降臨。 自從上午陳樹基在山腰間那塊巨大的懸空石下逮住了關增會以後,已由國如劍和黃健兩人對關增會展開了審問。然而,狡詐圓猾的關增會百般抵賴,拒不供認他前往冀東行署公安機關謊報假案、將公安人員的偵察視線引至盤山來的罪行。雲一彪已經感到發生在清東陵的盜掘案有著很深的背景,為了防止意外,在對關增會進行審問和向行署公安局請示結束搜山行動的同時,雲一彪秘密命令陳樹基和崔大棟火速下山,騎上快馬向馬蘭峪方向奔馳而去。雲一彪已經意識到,很有可能有人在幕後指使著關增會,以調虎離山之計引開偵破小分隊,可是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莫非又有人在馬蘭峪打著其他皇陵主意嗎?不、不可能。雲一彪認為,只要邵司令的部隊還留守在馬蘭峪,那麼即便有人企圖盜陵也是無濟於事的。可是當盤山的搜查受挫,又從關增會身上發現破綻以後,雲一彪不能不對距盤山數百里遠的馬蘭峪深深憂慮。

天穹上的雪雲越壓越低,天際間一片昏暗。入夜時北風呼嘯著,大團大團的雪朵在風中狂舞。雲一彪雙眉緊蹙著,腦際裡又出現了馬伸橋小鎮。它恰好地處北平、天津、唐山三城的交匯點上。馬伸橋因為距馬蘭峪很近,所以自從1928年孫殿英製造的第一次盜陵案發生以後,北平和天津兩地的古董商人與珠寶老客就時常來此,準備以極低的價格收購那些散失在民間的珍寶。由於愚盲的村民們並不清楚那些國之瑰寶的價值,所以會有人將西太后繡鞋上一顆價值連城的珠子,以一斗高梁米的低廉價格出售!孫殿英盜陵案雖然已經發生了將近二十年,可是,北平、天津的珠寶商們仍然不時有人來到馬伸橋小鎮上,企圖揀便宜發大財! 公安局長雲一彪自從受命偵破康熙景陵特大盜案以後,曾一度在馬蘭峪附近各村偵察並企圖獲得盜陵人的蛛絲馬跡。可是,由於邵子甫司令員所率領的冀東軍區第十五分區的一營士兵進駐馬蘭峪,使得那些隱匿在陵區附近的盜陵者們感到風聲太緊,大多都潛藏起來銷聲匿跡了。本來,雲一彪的偵破小分隊準備以紮根蹲點的辦法得到一些線索,終因國共“拉鋸戰”的形勢吉凶難卜和村民們的疑慮擔心,而收效甚微。為了能盡快抓到盜陵者及其幕後的策劃人,雲一彪決計採取放長線釣大魚的方法,引蛇出洞!

雲一彪清楚地記得,那是深秋的一天上午,馬伸橋小鎮子上人頭攢動。雖然是在戰爭的年代,但是小鎮子上依然延續著十五大集的舊習俗。處於山巒環繞的馬伸橋小鎮上的集市,擁擠著從附近十里八村趕來出售山貨的村民們,男女老少,熙來攘往。街道兩旁的地攤鱗次櫛比,籮筐席簍裡裝著紅艷豔的山葡萄、黃燦燦的秋白梨、晶瑩誘人的白杏、深紅的大棗、褐色的山核桃與深紅瑪瑙似的榛子。深秋的山貨,誘人胃口。在小街的上空瀰漫著溫馨的果香。在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中,雜夾著討價還價的爭吵。就在這擁來擠去的小街上,有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在人流裡一閃。他很像個地道的山民,穿著千補萬納的灰布襖,或許因為路上涉過小河溝子,黑布褲沾滿了泥點子上。這人有二十多歲,頭髮很長,黧黑的瘦長臉上閃動著一雙詭譎機警的小眼睛。他的身形與神態舉止,與王紹義十分相似。原來,他就是王紹義的長了王茂。

王茂的肩頭上掛著沉甸甸的布褡褳,渾身上下風塵僕僕。從他那左顧右盼、鬼頭鬼腦的神態上就可以判斷出,他的興趣根本就不在集市的山貨上。王茂時而蹲在地攤前,以買山梨為藉口,偷偷地回頭窺探身後有無可疑的人。 在確定無人跟踪以後,王茂才將目光朝路邊稍遠外投去。他那雙小眼睛倏然一亮,遠遠地望見了街北面那塊“悅來客棧”的招牌,白底紅字赫然醒目地懸掛於門首。那裡就是他要去的地方。王茂放開雙腿,分開人群,擠出去,快步地向那家客棧走去,但是當他真的接近“悅來客棧”後,不知因為什麼原因,他的腳步卻又遲疑著停了下來。 客棧門前並無任何可疑跡象。曾因為父親王紹義的謹小慎微而倍感擔心的王茂,此時略鬆了一口氣。他之所以由黃松峪遠路跋涉到馬伸橋,是因為幾天前獲知了一個重要的消息。小鎮上來了一位天津衛珠寶行的老客,正住在“悅來客棧”裡,坐棧收購散落在民間的奇珍異寶。聽到消息的王茂有些按耐不住,很想馬上起身趕到馬伸橋,將手中那些從景陵裡盜掠來的珠寶,儘早盡快地兌換成鈔票。然而,王茂卻萬萬沒有料想到,他要去馬伸橋出售皇陵珍寶的話剛出口,王紹義就勃然大怒地將桌子一拍,吼道:“王茂,不許你胡來!你去馬伸橋?莫非就不要腦袋了嗎?!”

王茂道:“我怎麼是胡來呢?難道讓那些景陵裡弄來的值錢東西,都變成廢銅爛鐵嗎?不去賣掉換錢,當初又何必冒那麼大的風險去掘皇陵呢?” 王紹義道:“我又何嘗不想將寶貝兌成錢花呢?我們爺們盜陵,冒的是殺頭的罪,自然是為了發一筆大財的。不過,現在就去馬伸橋出手,很可能是自投羅網。” 王茂吃了一驚:“怎麼是自投羅網?莫非天津來的商人有假嗎?” 王紹義說:“老客是真是假,咱且不去說他。我是擔心雲一彪會不會利用天津老客來馬伸橋收購皇陵珍寶的機會,在'悅來客棧'的附近暗中布哨,坐等我們上鉤。在這種時候,咱爺們非要多加小心才行呀。所以,寧肯暫時不出手,也千萬不能冒這個風險!” 王茂頂撞地說:“爹,你也是膽子太小,怎麼被雲一彪嚇成這種樣子呢?千萬不可草木皆兵,我就不相信他姓雲的能抓住咱們!……”

王紹義見王茂執意要去馬伸橋冒險,氣得他將桌子拍得砰砰作響,說:“胡說!如果你真的不聽我的話,敢去馬伸橋找那個老客換錢花,老子將來就打斷你的腿!” 王茂見王紹義堅決反對他到馬伸橋去,情知無法辯解,更無法勸說王紹義改變主意,就詭秘地眨了眨眼睛,笑瞇瞇地說道:“爹,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其實,我怎麼敢去自投羅網呢?雲一彪就是不在馬伸橋暗中布哨,我也是不敢亂闖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可是,王紹義根本不知道,他的兒子王茂求財心切,已暗下決心非去馬伸橋不可。他敷衍了王紹義後,就偷偷與二弟王慎商量。王茂說:“咱爹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他是被嚇怕了。其實馬伸橋的小集上一直很太平,那個天津珠寶商人既然來到鎮上收集民間的寶貝,一定有很多人前去找他。如果當真有什麼人在那裡埋伏,豈不早就會聽說有人被公安逮捕了嗎?”

王慎見哥哥說得頭頭是道,也深以為然地頷首說:“哥哥說得有理。天津、北平不是常有些珠寶商到馬伸橋去揀便宜嗎?為什麼這一回偏偏就有公安局的人在那裡設下暗哨呢?再說,咱們從景陵裡盜來那麼多金銀財寶,如果不找商人兌換成鈔票,可就成了沒有用的破銅爛鐵。” 王茂大喜,說:“還是老弟通曉情理!如果今天能將那些寶貝換成錢花,就不該等到明天。後天恰好就是大集,我打算盡快就去馬伸橋,先拿上幾樣寶貝碰碰運氣,如果當真賣得出去,價錢又合理,下次咱哥倆就一同前去,如何?” 王慎應允道:“如此最好!不過大哥,我也和你一道到馬伸橋闖一趟,我們先少帶幾樣不顯眼的東西,試著變賣一些,如果當真那裡沒有公安局的探子,也好讓咱爹與咱一同把東西拿到馬伸橋出手!只盼大哥行事時,務須小心才是!”

“好,那我們一道去就是!”王茂與弟弟王慎商議已定。 第二天大清早的時候,王茂揀帶了幾樣並不太值錢的珠寶玉器,偷偷地出了家門。他溜出了黃松峪不久,就沿著山林間一條小路,直朝馬伸橋鎮子上奔來。王慎也帶著部分珠寶,預先等候在半山間的密林中。在晨霧朦朧的時候,哥倆在山路間會合,而後相攜上路,趟過一條秋雨泥濘的山路,向馬伸橋小鎮方向走來。 日上三竿之時,兄弟倆來到距馬伸橋一里的地方。此時馬伸橋的集市已開,各路趕集的村民絡繹不絕地向馬伸橋匯聚而來。王茂和王慎兩弟兄在半山坡的松樹林裡,可以遠遠翹望到小集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為慎重起見,王茂讓王慎在小鎮外邊的樹林子裡等候著,獨自一人背著個褡褳向馬伸橋走來。

王茂走進嘈雜的街上集市後,很快就找到了路邊那家“悅來客棧”。雖然王茂對王紹義的嚴厲訓斥與勸阻不以為然,但是當他真的來到“悅來客棧”門前的時候,一顆緊張的心還是懸了起來。究竟會不會有薊縣公安局秘密派出的便衣人員在此埋伏守候呢?王茂在接近“悅來客棧”之前,除了仔細觀察左右,認定沒有便衣跟踪之外,還對可能發生的突然情況以及應付的辦法,在內心中做了周密的安排。 現在,王茂遠遠地望著“悅來客棧”的門廳之內,靜悄悄的並無任何反常跡象。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一切都很平靜,哪有什麼暗探和便衣呢!王茂的膽量漸漸大了起來,暗暗在心裡冷笑,覺得“悅來客棧”根本不像爹所預料的那樣可怕! “掌櫃的,請問從天津衛來的老客在哪兒?!”鬼頭鬼腦的王茂躡手躡腳地閃進賬房來。那客棧的掌櫃忽然看見從街門外閃進一個背著褡褳的陌生山民,上下打量了一下,朝客棧的樓上高聲喊道:“王老闆,今天是好日子,有主僱上門來嘍!”

客棧掌櫃滿面堆笑接待著王茂。就在掌櫃的忙著為王茂拿煙倒茶的時候,只聽“咚咚咚”一陣樓梯響。那王茂像一隻受了驚的兔子一般,屁股剛剛在椅子上落座又騰地彈了起來,兩隻手惶恐不安地緊緊抱住那個沉甸甸的褡褳不放。他抬起頭來一看,只見從樓梯上奔下一個人來。哪裡是什麼老客,而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伙計。王茂迎上前去,向那小伙子躬一下身,說:“請問,天津的老客可在嗎?他當真是來馬伸橋收購民間珠寶玉器的嗎?”那小伙子躬身笑答說:“那是當然。我們是天津萬碧齋古玩店的。不知你手上可有什麼名貴的古玩玉器嗎?” 王茂見那小伙計眉清目秀,問話十分精明,便吞吞吐吐地說:“當然是有幾樣祖宗那里傳下來的老古董,只是不知道價錢……”

青年伙計說:“我店是天津衛有名氣的老舖子,價錢自然是公道的,而且還是現錢兌換。你那古董如是祖傳,自然是真物真貨,如果是以假亂真的贗品,本店可是斷然不能收購的!” 王茂見小伙計討價還價的模樣,完全是一副商人的樣子,心中便不再多疑。他將胸口一拍說:“你只管放心,我手上的貨哪會有什麼贗品呢?保險你一看就能相中。休怪我說話太直,你太年輕了,不知你可識得我那些古董的價值?” 小伙計也不氣惱,只說:“你只管放心,老鄉,有什麼值錢的貨儘管拿出來瞧瞧。我年輕倒也不必惹你驚怪,只要你的貨真,我們還有更識貨的掌櫃在樓上呢!保險不壓價,只要你的貨兒好,包你賣個好價!” “如此我就放心了!”王茂見小伙計熱誠謙和,講起話來讓人服氣,就將那隻沉甸甸的褡褳放在桌子上,在裡面伸手摸了好一陣子,才將一個沉重的小什物撂到桌上,說:“請看吧!可是真的嗎?” 小伙計定睛看時,不覺雙眼豁然一亮。原來王茂從褡褳裡取出來的是一顆雪白晶瑩的大珠子,在陽光的映射之下熠熠閃光。那顆白色的珠子正是康熙景陵棺槨中的陪葬之物!小伙計心裡一驚又一喜,臉上的表情立刻凝固了。他驚的是果然有人這麼快就忍不住寂寞,將真寶出手;他喜的是總算沒有白白等候在“悅來客棧”裡守株待兔。儘管內心很激動,但那小伙計卻故作漠然地搖了搖頭說:“哦,我當是什麼了不得的寶物,原來是一顆並不值錢的珠子呀!像這類東西,我們的天津總店裡有的是,不足為奇!” “你!別小瞧人……”王茂萬沒有想到那謙和的小伙計居然會以輕蔑的神態斜睨著他,似乎在嘲弄他這個鄉下人怎麼會有真正的好東西?王茂被小伙計不屑的目光看得惱了,隨手從褡褳裡抓出一把銀白閃亮的小珠子,還有一隻玲瓏剔透、碧綠可人的翠玉佛頭,朝面前那張朱漆桌案上一放,說:“好東西自然還有的!請看,這些東西你見識過嗎?” “哦?”小伙計大吃一驚。 王茂見震住了小伙計,便以凜然的神態將手一伸說:“這回諒你也無話可說了,請開個價吧?!” “不急不忙!老鄉,不知你那褡褳裡還有些什麼值錢的寶貝,全都拿出來讓咱見識見識。到那時再一併論質定價,如何?”小伙計並不理睬王茂那急不可待的焦灼,只顧去觀察那些閃爍光輝的罕見珠寶,卻不肯開口還價。 王茂見狀不由遲疑起來。本來,他很想拿出一件珠寶,就請伙計議一次價的。如今卻見那小伙計並不議價,反而堅持讓他將褡褳裡的金銀珠寶悉數拿出來。王茂越來越感到狐疑,就在這時,樓梯上又傳來一陣篤篤的腳步聲響。王茂抬頭望去,只見樓梯上緩步走下來一位頭戴禮帽,身穿竹布長大褂的中年人。小伙計見了那人,大聲地叫道:“掌櫃的,可來了大賣主啦!這些珠子可是真正的皇宮藏品呀!” 中年人冷冷地望著王茂。 王茂見小伙計不住地向那位中年人眨動著眼睛,心裡疑云四起。他定神一看,忽然發覺那位中年人有些面熟,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但是,那位中年人到底是誰呢?王茂卻又一時想不起來,不過那人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卻使王茂的心情不自禁地跳了起來。 “你千萬小心,雲一彪可不好惹,你要是去馬伸橋,可要小心內中有詐!”驀然間,王茂的耳邊響起了父親王紹義當初的擔心。王茂警惕地環顧左右,隱隱察覺情勢不妙。他悄然省悟到了什麼,心裡發虛發慌,暗暗地叫了一聲:“不好!我上當了!”他也顧不得再與小伙計糾纏搭話,手忙腳亂地將桌子上的翠玉佛頭和大大小小的珠子,用手攬在一起,塞進褡褳,口中大聲地叫道:“算咧算咧,俺不賣了!不賣了!……”王茂一邊說著一邊隨手將褡褳抓住,往肩頭上一背,轉身便朝客棧的門外逃去。 小伙計見狀急了,猛地衝撲上前,狠命地將王茂的衣襟一揪,高聲大叫:“盜墓賊!你今天是逃不掉了……” 王茂見狀更加驚慌失措,直到現在才知道父親的猜測完全沒有錯,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踏進了雲一彪小分隊所布下的陷阱。王茂一邊在心裡暗悔不該不聽王紹義的忠告,一邊拼命地掙脫小伙計對他的拖拽。在緊張與慌亂之際,王茂從那小伙計的手中掙脫了出來,大吼一聲,發瘋一般地奪門而出。等到那位穿竹布長衫的中年人從腰間拔出駁殼槍,追到客棧門外的時候,王茂已經背著褡褳,神色慌張地衝進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倏然間就踪影杳然了!追出來兩個人的手裡雖然都有槍,可是在門前集市上人如潮水的情況下,也無可奈何。他們沿王茂逃跑的方向追了一程,見踪影全無,也只好回到悅來客棧,這是才發現,王茂在慌亂之際,居然將一隻銀白的珠子遺落在客棧賬房的桌子上了…… 原來,那位穿竹布長衫的中年人就是薊縣公安局長雲一彪,化妝成天津珠寶行小伙計的就是偵察員國如劍。當云一彪手托著那隻王茂遺落在桌子上的白珠子沉思時,他在心裡暗悔一個本來可以將盜墓者人贓俱獲的好機會眨眼間失去了。如果當時國如劍能夠更老練一些,如果他早一步下樓的話,也許就抓捕住了出售珍寶的盜墓賊。 儘管沒有當場逮住那個出售珍寶的盜陵人,雲一彪還是做出瞭如下的判斷:一是來人系本地口音,完全可以通過他來否定敵工部長黃金仲關於外地流匪作案的說法;二是在他與國如劍出門追捕盜陵者的時候,發現那人逃竄的方向是在薊縣八區的區域。正因如此,雲一彪後來與八區區長介儒談話時,直言不諱地告訴介儒說:“根據目前偵察所得到的線索分析,參與盜掘景陵的不法分子,極有可能就分散隱藏在八區的村屯里。” 雲一彪佇立在青峰寺內的禪房窗前,凝望著越來越昏黑的夜空。在入夜以後,小北風開始吹捲起棉絮般的雪朵,在天際間飛舞。在雲一彪的眼前,夜空中無數飄舞的雪朵,變幻成一個個令人生疑的面孔。他們當中既有在馬伸橋小鎮上僥倖逃脫的王茂,又有故工部長黃金仲和八區區長介儒,這些人與發生在馬蘭峪的景陵盜案有關係嗎? “我是共產黨的干部,決不可能做任何有違於黨與人民利益的事情!”雲一彪記得,那一次他與介儒談話時,介儒一開始就以這種不容置疑的口氣對他說道:“雲一彪同志,我可以以人格和黨性保證,在我們八區所管轄的村村屯屯,不可能有參與盜陵的人。當然,區、村幹部就更不可能參與此案!……”雲一彪當時義正辭嚴地說道:“介儒同志,八區所屬的村屯中是否有人參加盜掘景陵,現在還不是下結論的時候!我相信你在這一大是大非問題面前,會站在黨的立場上,盡快協助公安局查找到盜陵的線索!我也相信你不會在這種原則的問題上犯錯誤!” “我當然……會站在黨的立場上的。”雲一彪的話份量很重,一語擊中介儒的要害。他將胸口一拍說:“請你放心,我一定不負所望,盡快協助你們在八區查找有關盜掘景陵的線索!……” 當然,雲一彪根本不會想到,就在此時此刻,介儒在敵工部長黃金仲的威脅利誘之下,已經採取了妥協的態度,淪落為盜陵集團的主要成員了…… “局長,這個傢伙非常頑固!”雲一彪的沉思被打斷了。他回頭一看,見是國如劍走了進來。他渾身上下都落滿了白色的雪花。國如劍說:“從天黑時我們就開始審問關增會,可是他始終不吐口,無論如何也不肯交代向行署公安局報假案的真正用心……看起來,這裡面很可能有個天大的秘密,任我們如何審問,關增會都不肯招供!” 雲一彪頷首道:“你說得很對,關增會的精神包袱很重!”他略一沉吟,便和國如劍走出禪房。外面夜色如墨,風狂雪猛。古寺之內,已經積滿了厚厚一層雪毯,殿宇、鐘樓和幾株蒼勁的古柏,在淒厲的北風中劇烈地搖拽著,枝椏在風中發出尖厲的嘯叫。雲一彪和國如劍沿積雪的小路來到配殿後的一間小偏廈。這裡原來是寺中道人們的小庫房,如今變為關增會的臨時囚所。小房裡透出美孚燈的光亮,幾個荷槍的武裝民兵在門外擔任警戒。雲一彪將房門推開,只見在昏黃的燈影下,一個雙手被繩子牢牢捆在身後的人,頹然蹲坐在牆旮旯裡。燈光照亮了他那顆被火燒禿的腦殼。 “關增會,”雲一彪抖掉大衣上的落雪,凜然的目光如一道利劍一般注視著不敢仰視他的關增會。他冷冷地逼視了兩分鐘,忽然說道:“你既然寧死不肯說出報假案的真正原因,我們也決不勉強。為什麼?因為我們共產黨對待罪犯的政策是坦白者從寬,抗拒者從嚴!你現在不敢說出實情,是因為你報假案的背後隱藏著更大的陰謀,包藏著不可告人的禍心。” 關增會驚恐地抬起頭來。他那兩隻眼睛一睜一閉,從那隻睜大的眼睛裡不難看出他心底的驚慌。 雲一彪冷冷一笑說:“現在,我知道你那口是撬不開的!關增會,我們給你一定的考慮時間。如果你能在這段時間裡供出幕後指使者,我們仍然將你當做脅從者對待。如果你繼續頑抗,或者因為你的頑抗給黨和人民帶來更大的損失,那麼你就必須為你的罪行承擔責任!” 冷汗從關增會那光禿禿的頭頂上沁出來。他不敢與雲一彪灼灼的目光對峙,急忙埋下頭去,渾身情不自禁地抖動起來。 “雲局長,電話。”就在這時,一位荷槍的民兵急匆匆地跑進偏廈,向雲一虎報告說:“是冀東行署打來的緊急電話!……”雲一彪對國如劍叮囑了幾句,就隨那民兵快步地來到前大殿。在臨時搜山指揮部裡,一架軍用電話擺在香案上。當云一彪從電話裡聽到冀東行署專員黎亞夫熟悉而親切的聲音時,他的心頓時急切地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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