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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回張丞相用人分明王忠嗣揮兵如神

唐玄宗·貳·盛世華章 赵扬 12212 2018-03-13
李林甫自太原返京,這日帶著一些并州土儀入源乾曜府中拜望。 經歷了括戶的過程,李林甫與源乾曜變得相熟起來,李林甫已不需要讓源乾曜的兒子們傳話,兩人可以相對攀談,且話語漸至深入。 李林甫拱手拜道:“源公,晚輩奉命回京,看來括戶之事已大致成功,不用朝廷派人日夜督促了?” “是呀,聖上對張令就是這樣說的。” “源公,不知朝廷會如何安置我們這幫人呀?” “嗯,你們大有前途,大有前途啊。”源乾曜說到括戶之事,頓時大為興奮,當初由源乾曜和宇文融倡言括戶,此事使國家受益很大,聖上對此大為稱心。追根溯源,源乾曜之所以被授為門下省侍中成為宰相職,其與括戶之事大有乾系,他接著興奮地說道:“你們此次回京,朝廷定會論功行賞,官秩皆會有升的。”

“哦,如此還請源公多多照看晚輩。” 源乾曜問道:“你昔在太原之時,張說在那裡任并州長史和天兵軍大使,你們應該經常見面,他對你觀感如何?” “晚輩不過匆匆見過張令數面,言語並不多,也就無情分可言了。” 源乾曜微微一笑道:“是了,張說自視才高,你又為蔭職出身,他終歸未將你瞧在眼中。” 張說將政事堂改為中書門下,源乾曜如此一來待在中書省的時間最多,他們每每議事,張說的主意成為主要,源乾曜處於絕對從屬的地位。 源乾曜待在中書省裡的時候,有時候也暗讚張說的能耐。其將政事堂改為中書門下,則門下省似成為中書省的附屬;其在中書門下設立五房,又可將尚書省繞過,可以直接向六部下令,如此似將各衙署的權力集於一身。

門下省對中書省封駁之權,如今處於從屬位置,則封駁功能大為降低。源乾曜知道,此前的中書省與門下省的相對設計,有利於權力的製衡,如今集於一身,則張說相權日重,其實對皇權不利。 令源乾曜大為不解的是,皇帝李隆基對此舉不加反對,反而大加贊成。 皇帝尚且如此,源乾曜當然隨同,然並不意味他的心裡沒有想法。 李林甫自從約見張說之後,已明張說對自己的態度,知道自己就是百般奉承,也終歸枉然。李林甫有一件好處,他能夠很快明白事情的大致脈絡,進而有所抉擇,絕不走冤枉之路。 所以他決計不會再走張說的門路。 李林甫微微一笑道:“源公所言甚是,晚輩明白張令眼光甚高,也就不會去空耗力氣了。” 源乾曜嘆道:“然皇帝之下,張說一言九鼎,你不去走他的門路,再尋他途,實為空耗力氣啊。”

李林甫從此話中讀出了源乾曜的無奈,心想源乾曜日常唯張說之令是聽,看來心中也是有想法的,遂說道:“源公為侍中,亦為宰相職,聖上睿智無比,肯定不會偏聽偏信,則源公說話,聖上也會重視的。” 源乾曜剛才話音出口,已是大為後悔,心想自己在一個後生小子麵前說出此怨懟之語,若傳揚出去實在不美,遂笑道:“是啊,國家大事,例由我們先議,張說還是善於傾聽意見的。哥奴呀,你們括戶有功,朝廷定會念著你們的功勞,妥為授任的。” 李林甫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官腔了,其神色如常,謙遜問道:“晚輩識淺目陋,不知進退。請問源公,晚輩今後在何處任職為宜呀?” 由於事關李林甫的前程,源乾曜倒是開動腦筋想了一遍。李林甫非科舉出身,雖對書藝、音律、丹青之事有所涉獵,然官場中以文翰為主,他終歸難上檯面。源乾曜又想,如今中書省、門下省與尚書省似混為一體,唯御史台可以彈劾任何人,似成為三省之外唯一的相抗陣地。若御史台也被張說所把持,則朝中就成為一團和氣了。眼前此子說什麼也不會與張說混成一體,若將之佈於御史台,說不定將來會有什麼用處哩。

源乾曜想到這裡,微微一笑道:“聖上如今導人諍諫,對言官甚為重視。哥奴呀,你有識見,行事也縝密,我覺得你能入御史台倒是一個好去處。” 李林甫躬身相謝:“源公之言,晚輩謹記。還望源公方便的時候,在聖上和張令面前多替晚輩周全則個。” 看來武惠兒的無意之言在李隆基面前起了作用,過了幾日,李隆基對張說說道,潘好禮頗有才具,須到外任上歷練一番。 是時內外任交流已成慣例,潘好禮又非張說的親信,也就無須向皇帝進言。後數日,潘好禮被授為并州長史,並兼知天兵軍節度副使。 如此一來,御史大夫之位出現空缺。 李隆基徵詢張說授任此位的意見。 張說道:“臣想起一人,其平亂有功,又為功臣之弟,現為中山郡公閒居在家。”

李隆基道:“此人莫非崔日知嗎?” “正是崔日知。” 崔日知系崔日用的從父弟弟,當初李隆基殺掉韋氏擁父親李旦為皇帝之時,崔日知時任洛州司馬。適逢中宗皇帝的次子李重福在洛陽領人作亂,崔日知領兵痛擊,遂立大功。後來崔日用被貶,崔日知也受到牽連,賦閒至今。 李隆基嘆道:“博陵崔氏實乃人才輩出,可惜崔日用已逝,想起他當初立有大功,而今黃泉兩途,朕心傷悲啊。好呀,可以起復崔日知嘛。張卿,你莫非想授崔日知為御史大夫嗎?” “臣有此心意。陛下,崔日知明經及第,素有才翰,可堪為用。” “然他賦閒多年,御史大夫為一重要的職事,他果然能勝任嗎?” 李隆基心中掠過了一陣不快,他想起了張說對崔隱甫和宇文融的授任之事。

崔隱甫和宇文融的授任之事空懸至今,緣於張說欲授崔隱甫為金吾將軍、宇文融為明威將軍。 金吾將軍為從三品,明威將軍為從四品,其秩級不低,然兵制厘革之後,府兵制已名存實亡,其雖有將軍之名,而無督軍之實,則為閒散之職。 張說欲授任此二人的想法尚未奏聞李隆基,其訊息不知從何處流了出去,引起京城人們輿論。 “崔隱甫與宇文融括戶有功,聖上也說過要予以重用,為何將他們任為軍中閑職呢?” “嘿嘿,中書令張說為文宗領袖,對非文學之士向來瞧不在眼裡,你莫非不知此二人的出身嗎?” “不錯,此二人確實未經科舉入官。” “對呀,他們未經科舉入官,就是無才,焉能為文官?還是做一名武夫最好。” “胡說。此二人致力於括戶之事,若無文翰之才,焉能大功告成?”

“嘿嘿,所謂黨同伐異,朝中多為文學之士,如何能容這二位白丁之士?” 這股風也刮入李隆基耳中,宮內的武惠兒也有耳聞。 那日李隆基下朝之後,武惠兒陪其用午膳。他們用完膳後,李隆基躺在胡椅中閉目消食,武惠兒忽然笑吟吟問道:“陛下,妾近日得聞姚公與魏知古的一段故事,有點想不通哩。” 李隆基“嗯”了一聲,示意她說下去。 “當初韋氏和太平公主干政,姚公與魏知古皆為陛下立下大功。聽說魏知古偵知太平公主慾不利於陛下,他及時奏聞方免禍亂。然姚公為相之後,似乎忘了魏知古的功勞,對魏知古殊無好感,且百般刁難。” 李隆基心想,姚崇當初大加貶斥功臣,非是出於個人恩怨,卻是為固自己皇權而設。只是其中幽微,也沒必要向武惠兒詳細說知了。

武惠兒接著道:“妾後來得知,姚公之所以不喜魏知古,緣於他認為魏知古小吏出身。陛下,魏知古有大功在身,為政時又勤勉謹慎,姚公如此待他,是否有些不公呀?” 李隆基嘆道:“朕用姚公,在於他有濟時之用。朕對姚公信任有加,允其轄內威權獨運,果然使國運昌盛。有相如此,朕心甚慰啊。至於他在施政時對誰好一些對誰差一些,乃至委屈了某人,終為小節。” “陛下所言甚是。然妾還是不明白,人若小吏出身,就可斷定其一生無才嗎?” 李隆基睜開眼,微笑道:“天下人們眾多,豈能一脈考人?姚公如此認為,實在失於偏頗了。譬如文學與吏治並非對立,如姚公為科舉出身,以文華著名,尤善於吏道,他若一味以文學治世,焉能有'救時之相'之稱?惠兒,你今日為何沉湎於這個話題?”

武惠兒抿嘴笑道:“妾也是一時心血來潮,由此想請陛下指明。唉,女子為何不能參加科舉呢?若有此例,妾說不定也能考中進士,如此也很榮光嘛。” 李隆基聞言暢怀大笑,說道:“嗯,你哪日到孔夫子墓前瞻仰一番,捎帶著問一下孔夫子,他那'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之語從何而來?你若能說服孔夫子,朕也可以專為你設立女進士之位嘛。” 武惠儿知道這是皇帝調笑之言,那是當不得真的,遂正色道:“惠兒不敢擾了陛下之心智。妾知道,男女有別,治國大事還是男子來理最好,若女子插足,極易釀成歧途。所以三皇五帝至於今,未見女子為皇帝為大臣者。” “嗯,你知道就好。惠兒,朕有些乏了,我們到榻上歇息一會兒。” 武惠兒為聰穎之人,她說的這番話是有所指的。她既知張說對自己的態度,知道此人的主意甚堅,那是不會輕易改變的。自己的皇后之位暫時無望,然假以時日,萬一皇帝舊話重提,屆時朝中大臣依然無人支持自己,則皇后之位依然渺茫。從這個時候開始,武惠兒決意在朝中尋覓支持自己的人兒,張說明顯不是,那麼她遍植親信、打壓異己的做法也不可做得太暢快了。

如此就有了這番對話。 李隆基現在見張說推薦崔日知為御史大夫,耳邊就響起了那日與武惠兒的對話,遂說道:“張卿,崔隱甫昔為御史中丞,因禁惡錢被貶,現在又括戶有功,若讓他任御史大夫還算妥當;還有宇文融,其倡言括戶,又在東都督促括戶數年,其成績卓著,授其為御史中丞,應該能有作用。” 皇帝既有此意,張說不敢與之硬抗,只好迂迴說道:“陛下,此二人到御史台任職,應該稱職。臣有一點憂心,他們讀書不多,如此眼光就有了局限。御史台有肅正朝列之職責,他們為主官,眼光識見較於尋常官吏要高。” 李隆基見張說又抬出了這般說辭,聞言說道:“張卿,他們未經科舉出身,是為短處。然也有好處,他們明白自身之短,處政時加倍努力,所謂以勤補拙是也。括戶之所以成功,正是因為他們出於公心,戮力而為,是為例證。” 張說見皇帝心意甚堅,不敢再加阻撓,遂躬身言道:“臣奉旨。” “好吧,你這就去擬旨吧。嗯,崔日知也不要再賦閒了,就授他為金吾將軍。他在洛陽以平亂出名,還是有些軍事之才的。” 李隆基不經意之間改變了張說的慾授之人,崔隱甫與宇文融入主御史台,他們後來也輾轉知道此次授任的詳細過程,二人從此對張說暗自懷恨。 崔隱甫為御史大夫,宇文融為御史中丞,二人一主一副主持御史台,李林甫也很快進入御史台,成為察院的侍御史,是為六品職。 李林甫為謝二人提攜之情,這日晚間在府中治酒,請二人入府為客。 宴酣酒熱之際,崔隱甫與宇文融不由得想起張說,慢慢地就有了不遜之言。 崔隱甫罵道:“昔日狼竄鼠輩,不過會舔奴才的靴跟,一朝權在手,就把令來行了。”張說巴結王毛仲,且他吻王毛仲靴面之事不知如何就傳揚出去,如此就被天下人詬病。 宇文融也很得意,說道:“還是聖上聖明啊,我們辦了一些具體事兒,聖上就瞧在眼中。張說這一次欲玩權術,不料被聖上瞧破了。哈哈,想張說這會兒定是懊喪得很哩。” 崔隱甫衷心說道:“是啊,是啊,你倡言括戶,果然眼光深遠。嘿嘿,我禁惡錢被貶,不料因括戶又翻過身來。唉,其實這御史大夫應當你做才是,我繼續做我的御史中丞,最為相宜。” 宇文融道:“崔兄何出此言?我們同台為僚,又分什麼彼此了?今後遇事時,我們大可多商議數回,只要誰的主意好,就依此言而行。” “那是,那是。”崔隱甫點頭稱是。 宇文融道:“我們今後就把眼光集中盯於張說那幫人身上,他們只要有錯,我們盡可彈劾。哼哼,他們皆處要位,只要行事,皆會有錯,我們彈劾多了,時間一長,聖上也會不耐煩他們。” 崔隱甫讚道:“對呀,御史台謹守職責,如此做正合聖上心意。” 李林甫比二人年輕,又為他們的屬下,今日設酒相待,只是殷勤侍候,不敢隨便插話。他聽了二人說了許多話,心中有了計較,遂舉盞道:“二位兄長,愚弟再敬酒一盞。” 三人舉盞對飲。 李林甫起身執壺倒酒,他為謹慎之人,開席之後不許家人入內,並將房門合上,不許家人聽見他們說話。 李林甫歸於座上,拱手說道:“愚弟心中有些想法,還請二位兄長批評。” 崔隱甫嘿嘿一笑道:“哥奴年紀雖輕,然比我們老成。你的話定是深思熟慮而來,說吧。” 李林甫道:“二位兄長剛才所言,愚弟不敢苟同。愚弟以為,對張說這幫人不宜彈劾太頻,反而應該放任他們。” “此為何道理?”宇文融驚問道。 “二位兄長應該看到,聖上擇相甚嚴,如今張說為相,聖上肯定會有所期待。張說上任之後,果然不負眾望,先改政事堂為中書門下,又厘革兵制,此二招皆為大手筆,聖上甚為嘉許啊。” 崔隱甫頷首道:“不錯,是這樣。” 李林甫接著道:“張說為相未及二年,其理政少有缺失,國勢也日漸繁榮,聖上對其信任有加。我們若動輒彈劾,聖上定會以為我們為泄私憤而為。” 崔隱甫和宇文融相視點頭,意甚嘉許。 “如此一來,就有些打草驚蛇了。愚弟以為,我們不挑其毛病,以奉承為主。剛才宇文兄說得對,他們皆處要位,怎麼會沒有毛病呢?我們不挑其小毛病,要找一個致命的大毛病,然後一招致命!”李林甫說完,又拱手道,“此為愚弟的拙見,還望二位兄長批評。” 二人一時沒有答話,他們心中皆被深深地震撼了:此子年紀輕輕,卻有如此心機。若假以時日,那如何得了啊! 自從默啜死後,突厥人對西北境的壓力頓減,安西都護府與北庭都護府得到了難得的安謐,其商旅之路也暢通無阻。 郭虔權久為北庭都護,其因為斬殺默啜之子同俄而威名遠揚,使突厥人不敢輕易啟釁。然去年冬日,郭虔權忽染一病竟然不治,如此就死在軍中。郭虔權雖死,突厥人現在一盤散沙無力攻伐,邊疆由此相安無事。 突厥人無事,吐蕃人卻在蠢蠢欲動。某一日,他們興兵攻下石堡城。 石堡城原為吐谷渾的地盤,吐谷渾王內附大唐之後,這片地面也就歸了大唐。吐蕃看到吐谷渾歸了大唐,頓時感受到了威脅,遂屢屢攻入唐境。他們攻到石堡城地面,覺得這裡是進入河西地區的必經之道,遂在這裡因山築城,以儲存糧械,進而威脅河西、隴右地面。 吐蕃內亂之後,其勢衰落,石堡城由此易手,由唐兵控制。現在唐兵一時大意,石堡城又被奪走。 蕭嵩是時任河西節度使,恰在此時,朝廷厘革兵制的文書頒下,蕭嵩見之大喜,遂想起一人,令人喚他入帳,劈面問道:“你久有鴻鵠之志,眼前有一個報仇機會,你願往否?” “只要能報仇,末將願往。”此人年紀甚輕,至多不過十六七歲的年齡,其面龐稚嫩,然身子高大且粗壯。 “好呀,朝廷有敕令,我們今後可以自行募兵。這樣吧,你可在現有兵士中挑選,也可另行募兵,如此練成一萬人。我給你三月的時限練兵,然後興兵直取石堡城。” “末將聽令。” 此人名為王忠嗣,是年剛剛十八歲,卻是一位大有來歷之人。 解琬昔為朔方節度使的時候,為了對付吐蕃侵擾,朝廷令他兼知河西節度使,某日他召集重兵,以王海濱為先鋒攻擊石堡城。此戰唐兵大勝,共斬敵一萬七千人,獲馬七萬匹,牛羊四十萬頭,可謂大捷,唯王海濱身先士卒,其深入敵圍,竟然脫力戰死。 李隆基感於王海濱之忠義,贈其為左金吾大將軍。王忠嗣是為王海濱的獨子,是年剛剛九歲,其入見李隆基的時候,伏地而泣,李隆基撫之說道:“此霍去病之孤也,須壯而將之。”遂授其為尚輦奉御,是為五品職,並將之養在禁中。王忠嗣年齡與李隆基第三子李享相當,二人又志趣相投,由此一同長大。 王忠嗣長到十七歲,為報父仇,累累請求到河西為將,李隆基無奈答應,授其為左威衛將軍。然李隆基怕他血氣方剛,又有復仇之心,私下里詔蕭嵩不可輕易派王忠嗣出戰,以免發生意外。蕭嵩由此將王忠嗣壓了兩年,王忠嗣累累請戰而不能,惱得嗷嗷連聲。直到近期蕭嵩密奏李隆基,李隆基複詔答應:若有以多勝少之機會,王忠嗣可以居後出戰。 由此可見李隆基對王忠嗣的關愛之心。 所以王忠嗣領令之後,蕭嵩又交代一聲:“與戰之時,你可居後指揮,不得前鋒殺敵。此為聖旨,你若不聽,就是抗旨!” 王忠嗣答應了一聲,心想我若到了陣上,你又如何管得了我在陣前或是在陣後? 王忠嗣在軍中日久,深知府兵制的弊病。這些亦兵亦農的兵士,貪戀家中的田畝和妻兒,打仗時極不願冒死衝鋒,只想混夠時辰返回家中。在高宗皇帝時期開始,西北戰事屢有兵敗之事,其主要原因就在於此。 王忠嗣決心訓練出一支全新的軍隊,只是蕭嵩給的時限太短,他只好從權了。 時限太短,就不能到太遠處募兵。王忠嗣決定,先從河西軍中選出六千人,再設法從鄰近的隴右、朔方等地招募四千兵士,由此形成步、騎各五千的隊伍。 此後,王忠嗣用了一月時間將一萬兵士集齊,再用兩月時間集訓。他一邊練兵,一面思考如何攻擊石堡城的事兒。 石堡城因山而建,據險而立,與雁門關的地勢有些相似。王忠嗣知道,若拿這一萬人去強攻石堡城,就會成為一場曠日持久的攻堅戰,能否攻下石堡城尚在兩可,估計這一萬人定會傷亡大半。 但為了不辜負皇帝的期望,王忠嗣一定要打好這一仗。 兩萬唐兵向石堡城進發,他們到了距石堡城兩里處的小山前停下,然後擺開陣列,根本沒有攻城打算,擺出了一副防禦的態勢。城上的吐蕃人眼見兩萬唐兵犯關,知道他們純粹是以卵擊石,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中。然而他們沒有想到,唐兵擺好陣列,從後面又走來了許多提鏟持錘等農夫模樣之人,他們到小山上開始鑿石築牆,明顯想建一城堡。 吐蕃人見之大驚,若此城堡建成由唐兵據守,則後患無窮。以往吐蕃人固據石堡城,間或開關縱兵侵入河西、隴右地面大肆劫掠一陣,看到唐兵開始合圍,即又躥回石堡城,唐兵到此無法攻破,只好望洋興嘆。若眼前新堡建成,吐蕃人就沒有了以往暢快進出的方便。譬如吐蕃兵再入河西、隴西地面侵掠,極易被新堡裡的唐兵閘斷歸路,由此大量傷亡。 吐蕃小論悉諾邏恭祿負責主持對唐軍事,其聞聽唐兵在石堡城前築新堡,連忙到關前親眼觀察,他很快明白了唐軍的用意,說道:“若此新堡建成,即成我軍跗骨之蛆,不行,須讓他們建不成新堡。” 悉諾邏恭祿與唐兵交手多次,深明唐軍的虛實,其說道:“哼,用兩萬兵馬就能擋住我吐蕃鐵騎嗎?嗯,速速集齊一萬鐵騎來此集合,待午間他們懈怠之時即去沖殺一陣。你們見兵就殺,連那些農夫也不可放過,不出兩日,他們自可退回。” 悉諾邏恭祿知道,唐兵步卒大多怕死,他們每每遇到吐蕃鐵騎即一哄而散。 他不知道,引兵出關正是王忠嗣的計策。 高原的陽光較之平原更為濃烈一些,天空中雖有數抹白雲,終究難擋陽光。就見碧藍的空中掛著一輪熱辣辣的日頭,其直射地面令人慵懶。唐兵經過一晌的暴晒,漸漸枯萎,其陣形眼見散亂起來。 石堡城門猛然洞開,就見許多吐蕃鐵騎一擁而出。 唐軍見狀大驚失色,趁著吐蕃兵出關之後需要等候排陣的當兒,一唐將揮舞紅旗,就見二萬唐軍步卒很快分成兩撥:一撥手持盾牌護持小山農夫,另一撥排成方形之隊,前面步卒排起盾牌,後面步卒張弓待發。 吐蕃兵已排陣完畢,就听他們忽然齊發一聲喊,陣形開始發動。隨著他們靠近,那些持弓唐兵發出箭矢,密集的吐蕃馬騎頓時有人馬中箭倒地。 無奈關門離唐兵陣列太近,那些吐蕃鐵騎很快闖入唐軍陣列中,他們或砍或挑,就听唐兵一片哀號聲音,如此吐蕃鐵騎過後,地面上橫七豎八躺有唐兵的千餘屍體。 驀地,唐兵陣中有角聲鳴起,就見小山上的唐兵收縮防守,紛紛以山石掩護,以防吐蕃鐵騎的衝擊;空地上被沖散的唐兵瞬間變成大圓,外面皆用盾牌護持,然後緩緩地旋轉後退。 吐蕃鐵騎回頭又衝擊了一回,然到了這個奇怪的陣勢面前衝擊不開,只好遇強而分,從其兩翼掠過,然後再成方陣,再頂著唐兵圓陣緩緩後退。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且戰且退,圓陣裡的唐兵此時騰出手來放一些冷箭,讓吐蕃人傷亡不少。此時後退約有三里開外,到了一個更為廣闊的場地,吐蕃人突然發現,一彪唐兵正立在那裡,似是專候他們。 圓陣裡的紅旗又展,圓陣於是緩緩退到左邊,將新到的唐兵與吐蕃人對陣。 吐蕃兵的率兵之將看到眼前的這幫唐兵更少,至多有五千人,他們所處位置正好適合己方。就听犛牛角吹響,吐蕃人又發動了攻勢。 新到唐兵的戰法很奇怪,他們排成橫隊,其間相距約有二十步。眼見敵騎衝來,前排之人一手持圓盾護身,然後將身滾地,盾下伸出一隻鉤形之槍專鉤來騎馬腳;後排之人依樣畫葫蘆,皆倒地伸出鉤槍。 衝鋒過來的吐蕃鐵騎由此遇到了剋星,一番衝鋒過去,竟有三停馬騎倒地。那些唐兵此時丟掉鉤槍,從身上拔出砍刀,開始與摔在地上的吐蕃兵纏鬥起來。 衝鋒過去的吐蕃鐵騎眼見此狀,不知所措。現在若反身再衝,極易傷到自己人,他們一時拿不定主意。 驀地,一陣低沉的號角聲響起,隨後就听見馬蹄如風一般卷地而來,兩彪唐軍馬騎一左一右夾持奔馳,瞬間就到了正在愣神的吐蕃馬軍面前。吐蕃人尚未驚醒過來,唐軍馬騎已闖入敵陣開始砍將起來。 一銀甲將軍一馬當先,其手揮潑風大砍刀率先殺入敵陣,只見銀光閃處,十餘名吐蕃人頓時身首異處。此人正是王忠嗣,他早忘了皇帝的囑咐,變成一位拼命先鋒。 王忠嗣的勇氣激勵著將士們的殺敵之心,那吐蕃將領見不是勢頭,又令犛牛角響起,此為退兵命令,吐蕃鐵騎此時所剩不過一半,開始奪路而逃,待他們退回到石堡城門前,所剩之人不及一千。 為什麼呢? 新出現的唐軍已殲滅近半敵人。 左方的圓陣唐兵又變為一字長蛇陣,順勢截下千余馬騎。 剩下的吐蕃馬騎行到小山之前,就見那裡的萬餘唐兵步卒已排好陣勢,以盾牌將他們攔截,他們纏斗在一起,後面的王忠嗣已帶領唐軍馬騎前來抄底。不及千人的吐蕃人好歹闖過了攔截之陣列,他們也多是遍體鱗傷了。 吐蕃兵由此大敗。 王忠嗣銀盔銀甲,帶人在石堡城前耀武揚威一番。 蕭嵩聞此大捷,當即寫成奏書送往長安,其中詳敘戰場情節,當然重點讚揚王忠嗣有謀有勇。 蕭嵩得知王忠嗣不聽聖命,依然為前鋒在陣前衝殺,遂怪而責道:“你明知聖上之命不許為前鋒,為何還要抗旨呢?哼,你就是有些功勞,終究難贖抗旨大罪。” 王忠嗣少年心性,到了陣前就忘記了皇帝的囑咐,返程之時想起此事,心中不免惴惴。其回到靈州之後,不先見蕭嵩,而是悄悄尋到此前相熟的軍中錄事,從其口中得知發往京中的奏書中只提自己的功勞,未提違旨之事,心中的石頭方才落了地。 王忠嗣誠懇答道:“末將到了陣前,滿腦子皆為殺敵的念頭,就忘記了聖上和蕭大使的囑咐。蕭大使,還望瞧在末將欲為父報仇的分上,請在聖上面前多遮掩一些吧。” 蕭嵩看到王忠嗣抬出死去的父親,實在無話可說,只好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蕭嵩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言猶未盡,嘆道:“此戰雖大捷,然吐蕃人還據守石堡城,有些美中不足啊。” 王忠嗣慨然說道:“請蕭大使放心,此戰不過為大戰之前奏,末將還有後續之策,管教吐蕃人退出石堡城。” 蕭嵩嘆了一口氣,心想那石堡城據險而建,想讓吐蕃人退走,談何容易?不過王忠嗣此戰有功,他說些大話也不以為過。 捷報送往京中,李隆基閱罷龍顏大悅,拍案說道:“好哇,虎父果然無犬子,又是一員良將!” 張說其時在側,也讚道:“王忠嗣自幼得陛下關愛,其為報父仇,由此用心磨礪,果立不世之功。陛下,那蕭嵩敢用如此年輕之將,也算慧眼識人了。” 李隆基聞言不免有些得意,自詡道:“朕曾對蕭嵩言道,若能保忠嗣安全,可以給他出戰的機會。呵呵,看來武將與文士有些不同,武將往往需要臨機變化,在瞬息變陣中能覷出戰機,非是一味勇猛即可,這樣的人才可能成為帥才。嗯,能為帥者還是著重天賦的。” “陛下所言甚是。此戰彰顯王忠嗣有為帥之才,陛下宜擢拔重用。” “是呀,怎樣賞其功呢?忠嗣年齡不過十八歲,已成為四品將軍,其位已高,似不宜擢拔太快。” 張說微微一笑,說道:“陛下所慮甚是。若王忠嗣再打幾次勝仗,陛下接連擢拔,則他很快官至一品,如此一來,若他志得意滿,由此不思進取,就違了陛下的心意。” 李隆基沉思了一會兒,說道:“然此仗為忠嗣軍事生涯的首場胜仗,朕無任何封賞,也就少了激勵之意。這樣吧,給他一個爵位,以示關愛之意。” 此後,李隆基敕封王忠嗣為清源縣男。 說完了王忠嗣的事兒,李隆基又對張說厘革兵制大加讚賞,其說道:“張卿,此次與吐蕃一戰,彰顯兵制厘革已初見成效。蕭嵩奏書中說道,這次之所以能戰勝敵人,關鍵在於那一萬新生力軍。有句話叫做一心無二用,此前兵士亦兵亦農,他們的軍械甲服還要自己承辦,其打仗之時牽掛家中的田畝和妻兒,甚至對手中的軍械也不敢損壞,這樣的兵失卻勇往直前的勁兒,能打勝仗嗎?譬如自高宗皇帝至今,我方與吐蕃的戰事屢有勝負,朕以為我方敗績的原因,多因少了這股精神頭兒。” 皇帝讚揚兵制厘革,即是對自己施政的肯定,張說聞言心中無比舒坦。李隆基又道:“忠嗣此次就地募兵,使朝廷少了人員轉運之費。張卿,此舉果然能使國庫充實一些嗎?” 張說答道:“臣令戶部核算過,兩者其實相差無幾。府兵制之時,兵士無戰事時居家為農,有戰事時自備衣裝軍械加入戰列,朝廷主要負責其戰時糧草,雖有轉運之勞,負擔並不很重;兵制厘革之後,自募兵開始,朝廷須負擔其衣裝軍械,還要免其租庸調,另邊疆緊要處須常備為軍,戶部每年要專項撥出大筆軍費以養兵。” 李隆基卻不計算這些小賬,說道:“國家養軍隊幹什麼?須使他們有軍隊的樣子,由此所戰必捷,以鎮四夷。他們既有戰力使邊疆穩固,則四海承平,百姓可以平安富足。此前的兵制看似省錢,然一戰敗績,即震動京師,此等震駭與糜費,豈是能用錢來衡量的?這樣挺好,張卿,你確實文武全才,為國家立了一大功。” 張說眼觀李隆基那神采飛揚的神色,心想如此區區一戰,皇帝如此高興,看來還是其心思發生了變化。張說知道,姚崇為相時向李隆基提出三十年內不求邊功的建言,李隆基爽快答應;宋璟為相時蕭規曹隨,對於取回默啜首級的郝靈佺不理不睬,遲遲不願擢其官職,郝靈佺竟然鬱鬱而死。那時的皇帝絕對聽從丞相之勸,絕不開口彰揚邊功。張說為相之後,明白姚崇當初建言這項國策的深意,絕口不倡言邊功,無非對兵制厘革一番而已。皇帝的神情表明其心思有變化,張說應該如何應之呢? 張說雖有逢迎轉篷之能,然在大關節上還能把持得住。他知道,歷朝以來皇帝若輕啟邊事,窮兵黷武,往往落了一個國破民敝的結果。隋煬帝接收老子隋文帝營造的豐厚家產,他不思安靜,肆意揮霍並發動遼東之戰,其執政不過十餘年就身死國破。太宗皇帝正是以隋煬帝為殷鑑,制定了“撫民以靜,唯重教化”的國策,也就成就了貞觀盛世。 張說心間其時晃出一絲感嘆:為何皇帝多愛邊功,且追求奢侈呢?他心念及此,決定還是不要鼓勵李隆基謀求邊功為好。他躬身言道:“陛下任用姚宋為相,十餘年來勵精圖治,撫民以靜,使國家富足如此。臣如此建言,無非順勢而為而已。陛下,臣知道,其實姚宋二人此前也都瞧出了兵制的弊病,他們之所以不予厘革,一者因為國家尚需恢復生機;二者認為府兵制雖有弊端,然其兵權實在中央,可以製衡四方。如今兵制厘革之後,邊疆權重加大,若其有異心,極易生亂。” 李隆基聞言嘆道:“是呀,姚宋二人此前皆有此慮,朕也以為然。你剛才說過厘革兵制其實是順勢而為,國家走至今日,若不順勢厘革,就是抱殘守缺了。” 李隆基凝眉思道:“我們此前也議過此事,須有常法予以製衡。邊關錢糧由戶部撥付,邊將沒有多餘錢糧,終究無所作為。眼前之勢,突厥人已不復為患,唯吐蕃人和契丹人還須防範,河西與幽州作為防範重地,其所部皆不超過十萬人。哼,他們就是有心作亂,本錢還是差了一些。” 張說拱手說道:“陛下謀慮深遠,則為天下之幸。” 李隆基又微微一笑道:“哦,忠嗣此戰出名,卻與張守珪相映成趣呀。忠嗣拒吐蕃,張守珪擋契丹,天降此二人來佐朕啊。” 張守珪現為幽州節度副使,並兼知營州都督。張守珪與契丹人、奚人相峙多年,基本上將東北境治理安瀾。張守珪是年不過三十餘歲,甚得皇帝的稱讚和器重。 張說看到皇帝又將話題扯到邊將之上,不想與之繼續討論,遂轉移話題道:“陛下文治武功,天下之人共仰。陛下於開元之初,留心理道,革去弊訛,僅用六七年間,即使河清海晏,物毀俗阜。陛下,如今入河湟之賦稅可滿右藏,東納河北諸道租庸,即可充滿左藏。其時財寶山積,不可勝計,四方豐稔,百姓樂業。” 張說所提到的“左藏”以及“右藏”,泛指國家倉廩。所謂“右藏”,指設在京師的太倉,主要受納各州縣上貢的正租,用來給付皇室費用、京官祿米、諸官戶丁匠公糧,也可用於補充軍餉;所謂“左藏”,指的是設在關東的國庫,掌錢帛、雜彩、天下賦調,由戶部統一支配。 是時除了這些國庫之外,每州縣還設正倉,用來儲存每歲本州縣應納之租,除了向國家上繳正租外,此倉還負責州縣之官的祿米給付,以及驛遞丁夫的口糧。 開元年間之後,隨著糧食日漸豐盈,民間為了備荒自救,自發在各縣設立義倉,朝廷看到此舉可以防災賑濟,遂將之收歸縣衙管理,然後據地收稅。其後糧食豐盈,義倉爆滿,一些主要產糧區又設立常平倉,其中儲積,主要來自和糴,有調整物價之意。 李隆基聽到張說頌詞連連,不覺笑道:“卿如此恭維於朕,莫非有話想說嗎?”李隆基頗為了解張說的習性,知道他頌詞頻出的時候,肯定有其他意思以為後續。 張說躬身道:“陛下新設集賢殿書院,彰顯陛下向文好禮之胸襟。臣以為,天下富足,則需禮儀為之相配,所謂順勢而為,若陛下重視禮儀,實為教化之策再上台階。” “是呀,朕讓你們編撰《唐六典》與《大唐開元禮》,正為是思。” “臣以為,編撰此二典頗費時日,京中之人許是知道陛下重視禮儀,然天下人呢?” 李隆基明白,張說正在攛掇自己舉行一些大禮儀式了。若時光倒退幾年,李隆基斷不會聽此等言語。開元之初,李隆基焚珠玉鑄金銀,其目的在於減奢費,若舉行大禮儀式,勢必花費其多,與戒奢尚樸之旨不合。然眼前國勢漸強,國庫充實,李隆基的心態已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其聞言頷首道:“嗯,你說得有些道理。遵制為禮,確實為將教化之旨深入人心的好方法;且國家與庶民日漸富庶,人心知富,更有珍重之心與自尊之心,可以順勢為之嘛。” “臣以為天下安瀾,實為陛下勵精圖治,由此感動上天垂顧的結果。為使今後繁榮昌盛,陛下宜祭拜昊天上帝,祭於南郊。” 張說提出祭拜昊天上帝,李隆基心中湧出往事,嘆道:“上次祀南郊還是景龍三年的事兒,時光飛逝啊,一晃已過去整整十四年了。” 十四年前的今日,李隆基以臨淄郡王的身份居於潞州。自己的伯父李顯為皇帝,伯母韋皇后干政,因恐懼宗室危及自己地位,將一應親王、郡王都趕出京城。是年李顯決定舉行盛大的祀南郊儀式,詔諸王回京觀禮,李隆基因而得以離開潞州返回京城。 想起那次回京的路上,趙敏已懷孕,其對京城有著美好的憧憬,一路上歡聲笑語,猶不能釋去李隆基的心頭愁悶。其觀看道側的蕭蕭落木,由此觸動心境,遂敷演一曲《感庭秋》。 李隆基當時為郡王之身,他當時肯定想不到自己能成為威權獨運的皇帝,且是一位效太宗皇帝之行的有為皇帝。只是當初路上相伴的佳人已逝,令李隆基心頭有了一絲遺憾。 張說的建言恰恰說到李隆基的心坎上,他為皇帝準備了諸般演禮的理由,李隆基若不答應就有違常情了。李隆基此時心中也有欣喜,同樣為祀南郊,自己前者為觀禮的郡王,現在為致祭的君主,兩者相較,其中能增加自己多少的愉悅啊。 李隆基算了一算時辰,問道:“按例應當於十一月祀南郊吧?如今其間時辰無多,能來得及嗎?” “請陛下放心,若論禮儀所需,有旬日時辰提前準備即成。只是若請四夷來使及外官入京觀禮,時辰就有點緊了。” “若祀南郊,沒必要讓外官返京觀禮,他們一來一返,既費錢糧,又會誤了本所政事;至於外使,其京中若有使者,邀請他們觀禮即可。” “如此,臣速速與禮部和太常寺會商,保證按期舉行。” 李隆基大稱心意,說道:“好哇,朕授你為禮儀使,全權負責此次儀式。哈哈,你為一代宗師,行此事就有些牛刀小試之感了。” 張說躬身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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