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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大戰在即

司馬懿吃三國4 李浩白 12454 2018-03-13
靜了片刻,諸葛亮輕輕搖著鵝羽扇,轉身向蔣琬問道:“我大漢十三萬大軍此番北伐所需的三百六十萬石糧食籌齊了嗎?” 蔣琬雙手一拱,道:“啟禀丞相,三百六十萬石糧食均已籌齊,足夠我軍八個月之用了。” 諸葛亮面色微微一暗:“真是苦了蜀中父老了!八個月……多謝大家能夠信任本相,賜給本相八個月的時間來一盡所能底定乾坤……本相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蔣琬、姜維、楊儀、譙周等一聽,不禁齊齊變色:“丞相何出此言耶?丞相智通天下、謀勝古今,此番北伐定能馬到成功、一帆風順!” 諸葛亮臉上現出淺淺的苦笑,又問楊儀道:“那四千輛'木牛'之車可曾造好?” 楊儀恭然而答:“皆已造好。”

“那三千輛'流馬'之車呢?” 楊儀又答:“丞相勿憂。在這三年之間,我軍伐樹數万株,按照丞相您所授的設計圖樣,將這三千輛'流馬'亦已趕製好了。” 諸葛亮微微點了點頭,目光投向了姜維,問道:“那五千架'連環弩'造得如何?” 姜維拱手答道:“屬下日夜督辦,也已造好。” “唔……你且拿出來試一試它的功效。” 當下姜維離席起身,非常麻利地從背後取出一把弓弩,握在了手掌之中。 坐在席尾的譙周定睛看去,卻見他手裡所持的那把弓弩形狀有些怪異:它的握柄足有二尺余長,中間的放箭匣恰似駝峰一般高高凸起,兩邊弓翅伸展開去的幅度之寬足有三尺多,繃緊的弓弦卻如小指般粗細!細看之下,可見這弓弩似是硬木所製,外面鑲了一層銅皮的弓翅則為黑鐵打磨而成!

姜維托起那弓弩在蔣琬、楊儀、譙周等面前細細展示了一番,然後從腰間箭袋之中拔出一把羽箭來,一支支塞進了弩身的放箭匣之中。 塞完了羽箭之後,姜維端起了弓弩,瞄準帳門外練兵場上立著的一座箭靶,手指猛地一下扣住了弩身枕木前端的機簧——那弓翅“嗡”地一陣劇顫,剎那間譙周只覺眼前一花,數束白光連成一道銀流,“嘚嘚嘚”一陣驟響,一串羽箭從弩腹中猛射而出,集成一攢倏地深深釘入了那箭靶紅心之中! “厲害!厲害!好生厲害!”蔣琬是第一次見到這“連環弩”的威力,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來,“丞相大人的這'連環弩'一發,足可以一當十,所向披靡……” 姜維又向他們介紹道:“為了克制魏賊的'狼牙弩',丞相大人還發明了'百石弩',其箭粗若兒臂,發射出去勢可穿牆洞壁……”

蔣琬等人聽得連連點頭,一齊向諸葛亮躬身言道:“丞相大人對軍械的改良之技可謂'巧奪天工',只怕偽魏縱有十萬鐵騎亦難以對敵!” “諸位過獎了——這些軍械到底厲害不厲害,須得在臨陣對敵之際方才見得分曉!而今你等之譽,還言之過早!”諸葛亮用手中鵝羽扇輕輕扇了幾扇,徐聲而道,“在這三年之間,我大漢上下萬眾一心,枕戈待旦,夜謀日作,已經為此番北伐作好了'萬全之備',就等著陛下一聲令下直出漢中與司馬懿一決雌雄了!” 蔣琬、楊儀、姜維、譙周等齊齊揚聲而道:“丞相放心——我等願為北伐大業殫精竭慮,以死報之!” 諸葛亮聽了,顯得十分滿意。他心念一定,拿眼瞧了瞧站在末尾的譙周,向蔣琬、楊儀二人擺了擺袖:“蔣君、楊君,你二人且先出帳外去稍候片刻,本相有機密要事須得諮詢一下譙大夫……”

蔣琬、楊儀二人聞言,急忙長揖而起,退了出去。 諸葛亮這才輕輕放下了鵝羽扇,雙手按在書案兩邊,抬眼看向了譙周。譙周遲疑了一下,瞥了一瞥姜維。諸葛亮會得他意,只淡淡一笑:“伯約(姜維的字為“伯約”)乃本相關門親傳之弟子,譙君你當著他的面儘管直言……” 譙周點了點頭,一臉的恭謹:“丞相大人,這數日來,經我太史署多名星官術士反复深研,認為那塊'靈龜玄石'上的讖文實乃天生奇蹟,並非虛妄之物。” “那麼,那塊玄石上的'大討曹焉'之讖文究竟有何寓意?主何吉凶?” “所謂'大討曹焉',其義不言而自明——偽魏今年必將遭到刀兵之劫,並自此墮入不祥之厄運當中!”

“唔……偽魏既是墮入兇災,則於我大漢豈非大吉?莫非今年正是我大漢氣數重振之祥兆?” “這個……”譙周臉現遲疑之色,猶豫了許久才慢慢答道,“這也正是譙某與太史署諸君最為疑惑之事……” “有何疑惑?不妨道來。”諸葛亮拿起了鵝羽扇,慢慢搧著。 “丞相大人,請恕下官犯顏直言——我等近來夜觀天象,發覺天象甚是蹊蹺——偽魏之星相固然正漸趨微弱,而我大漢西蜀上空的星氣亦不太旺……” “唔?怎會有這等咄咄怪事?”諸葛亮手中輕輕搖著的鵝羽扇不禁一停。 “而且,最為詭異的是,在并州方向的夜空之上居然冒出了三顆奇星,呈現三角相峙之狀,其光芒亦是愈來愈亮……” “并州之地的上空?”諸葛亮的眉頭微微一皺,“怎會在那裡還有奇星出現?”

“是啊!并州之地,便是春秋戰國時期的晉國之境啊!它正與偽魏星相之根本——冀州緊密相鄰……” “哦……原來竟是春秋時期晉國之地上空有高星顯耀?可我大漢當今之氣數龍脈本應在益州之地……不對呀!應該是益州之地的上空現有亮星才算正常啊……”諸葛亮本人亦是精通天文占星之術的,不禁喃喃自語道。 譙周聽到他這般言語,只得保持沉默。 過了良久,諸葛亮才斂去雜念,向譙周問道:“那麼,依譙大夫之推測,我大漢此番北伐之前景究竟如何?” 譙周見他問得犀利,便一下埋頭跪地,囁囁而道:“下官愚昧,不懂軍國大事,不敢對此妄論。” 諸葛亮正容而道:“譙大夫之職,本在觀天辨時、占卜吉凶、為朝廷釋疑解惑,何言何語不可陳禀?本相恕你可以陳述任何意見而無罪……”

丞相大人既然表了這樣的態,譙周自然也不好再一味硬拒,便沉吟著緩緩而道:“近來據聞京郊居民來報,龍泉驛之處的松柏桃竹等樹木,入夜之後居然似發人聲而哭泣不已,嚇得周邊住戶寢臥不安。六日之前,朗朗白晝之下,竟有千百隻白鶴飛鳧翔集於錦江上空。盤旋數匝,紛紛投江而死……我太史署反复研判,認為這些都是我大漢'國有大喪'的預兆啊!下官懇請丞相大人安心定志,暫時不可輕動!” “'國有大喪'?你這簡直是一派胡言!”諸葛亮一聽,神情先是微微一怔,少頃之後又不禁拍案而道,“當今陛下春秋鼎盛,怎會有不測之事乎?”他正說之間,心頭突然一緊,似乎隱隱明白了過來,猛地閉住了口,不再多說下去。

譙周卻在地板上“砰砰砰”連連叩頭:“啟禀丞相,天象如此示警,皆是眾目共睹之事實,下官也不敢捏造妄言啊……” 他正自急急辯解之際,卻見諸葛亮慢慢緩和了臉色,坐回了榻席之上,道:“罷了!譙大夫無須再言了。本相並無責怪您之意——今日您與本相在此帳中所談之話,務必牢記緘默於心,切切不可輕洩於外!” “是!是!是!下官一定牢記!”譙周滿頭大汗地叩頭答道。 諸葛亮的目光從帳窗悠悠遠遠地直投出去,望向北邊的天空,緩緩說道:“你們太史署執掌天象觀察、陰陽演算、佔侯推步之事,以及一切日月星辰、風雲氣色、地震山洪之預測。我大軍北伐,亦不得不需譙大夫您這樣的深通天文氣候觀測之士——這次北伐,您就隨本相一道同行吧!”

紅球一般的朝陽冉冉升上半空,長安城中的市坊也漸漸熱鬧起來。 長安位當要衝,又曾為兩漢京都,雖然自漢靈帝末年以來歷經了多年的烽火戰亂,但後來在鍾繇、曹洪、曹彰、曹真、司馬懿等關中都督的悉心經營之下,已經逐步恢復了往日的繁華富庶。 此刻正值初春之時,出入市坊的車馬行人猶如流水一般源源不絕,喧鬧之聲響成一片。在那森然林立的店鋪攤桌上,無論是朔方匈奴之地出產的牛羊皮貨,還是西域各國出產的美玉寶石、中原之地出產的特色餚品,或是江南水鄉出產的綾羅綢緞、巴蜀益州出產的彩錦亮瓷,可謂琳瑯滿目。至於日常所需的銅壺、錫燈、鐵犁、陶杯、漆盤以及花果鳥獸、魚肉菜蔬、涼蓆草鞋等等,更是數不勝數、堆積如山。 不過,長安城的市坊,也不是渾然一體的:它其實包括了兩個部分,其一是城南的“民坊”,其二是城北的“軍市”。民坊且不論,而“軍市”則是當今征西大都督兼大將軍司馬懿的獨創發明,是專門設來解決軍營士卒飲食生活之所需的——這一片市坊,由軍市令、軍市候監管,諸商販皆持符傳而入內經營,並向軍市令、軍市候繳納租稅,但前提是他們的貨物質量一定要合格。而司馬懿為何要將市坊分為“軍用”“民用”兩塊,其用意亦是使長安城中軍民交易各得其所、各得其宜,避免暴卒欺民和刁民騙軍這兩類惡性事件發生。

“軍市”坊的東角上,一株亭亭如蓋的大槐樹綠蔭下,是一間木板搭建的簡易酒肆。在“軍市”坊裡開設酒肆,也是司馬懿的一項創舉——只有在疆場上立下功勳的將士,才有資格手持刻有“嘉獎”字樣的符牌進入肆鋪之中飲酒享樂。 酒肆裡靠窗的一張桌幾旁,坐著一位方面圓額、鬚髯蒼然、相貌堂堂、年過半百的青袍長者,身邊侍立著兩位氣宇精悍的高大青年,他的對面,端坐著一位紅光滿面、精神矍鑠的白袍老者。白袍老者慢慢呷著自己杯中的酒,向那青袍長者微微笑道:“大將軍,您的'軍市'之設,可謂'軍民兩便',各得其宜啊!” 那青袍長者卻是一臉的平淡:“趙軍師,誠蒙您謬讚了!今日咱們到此便是微服實地察看這'軍市'之製是否完善,是否值得各地推廣施行……” 他正款款而說之間,窗外遠處的軍市坊角里傳來了一陣震人耳鼓的吵鬧之聲,打斷了他的話語。 青袍長者面色一滯,循聲望去:只見那邊有一群關中士卒圍住了幾個商販,正你推我搡地爭吵著什麼。他略一沉吟,便向身邊的兩個青年丟了丟眼色。他倆一抱拳就轉身出門前去察看了。 那人群當中,一個滿嘴噴著酒氣的紅臉壯漢正一手提著那個小販的衣領,一手舉起缽盂般大的拳頭,作勢要向他臉上砸去:“你這奸商——竟然敢嫌大爺我給的銖錢少了?嘿!你小子不想活了麼?” 小販哭喪著臉答道:“軍爺——您想用八個銖錢就買下小的這一袋麥麵,這……這……咋行?” “大爺我說行就行!”紅臉壯漢幾乎是噴了那小販一臉的唾沫星子,“弟兄們——把他的這幾袋麵粉都給我搬了!” “住手!”隨著一聲勁叱,那小販身邊有一個中年綢商擠了過來,生得一身斯文,手中折扇一點,向那紅臉壯漢劈頭喝道,“你這蠻漢,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貨,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呵呵呵……在這軍市裡,大爺我就是王法!”那壯漢一把丟開小販,幾乎臉貼著臉朝那綢商俯壓過來,“哼!真是欠揍!就你這一副瘦排骨也敢來大爺面前逞英雄?也不好好打聽打聽本大爺在這軍市裡是什麼來頭……” 他旁邊一個小卒厲聲喝道:“你這'豬頭'曉不曉得,咱家大哥的來頭說出來嚇死你!咱們乃是已故大司馬曹真的弟弟、安西將軍曹璠門下的部曲!別說你們小小的商販,就是外面民坊間那些長安府衙的差役瞧見了咱們也只有繞道走的份兒!” “哦?原來是曹璠將軍的部曲?”那綢商冷笑一聲,摘下頭上幘巾就往地下一扔,硬聲而道,“好!你們幾個就陪本官到長安府衙去走一遭吧!” “到長安府衙?”那紅臉壯漢全身霍然一震,“你是何人?口氣倒是不小啊!” 那綢商雙手一拱,凜然而道:“本官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正是長安府署郡尉顏斐!近來得到不少民販舉報你們這'軍市'裡時常發生惡徒搶人越貨之劣跡,特此易服化裝前來調查——如今人贓俱獲、事實昭然,你等還不乖乖隨同本官回長安府受審?” “嘿!原來你這小子是來咱們'軍市'裡故意'挑刺'的啊!”那紅臉壯漢冷冷地尖笑了起來,“可惜——在這'軍市'裡,咱們聽從的是軍法,不是你那個小小府衙的王法……來啊!弟兄們!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給我狠狠教訓一頓!” 他話音一落,身旁那群兵卒齊齊一聲吼,就要打將上來! 而周圍那幾個長安府衙假扮成的商販也一起擁了過來,牢牢護住了顏斐——顏斐卻是毫無懼意,仰天哈哈一笑:“好!好!好!你這廝竟敢妄言'軍法大於王法',真真正正是自尋死路,再也埋怨不得別人了!”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斜刺裡一聲暴喝傳來:“住手!” 雙方一怔,紛紛扭頭去看:卻見一位青年將校橫眉立目,正在三丈外肅然注視著他們!旁邊一位白衫青年亦是正色不語。 “梁……梁參軍?”那紅臉壯漢一見青年將校,頓時全身一個激靈,體內所有的酒意竟都化作一股股冷汗沁出——他在曹璠府中經常見到這梁機來來往往,所以對他那大將軍府署參軍的身份是相當熟悉的。一驚之下,紅臉壯漢口裡的話也開始說得有些不利索了:“您……您……您老人家怎麼來了?” “梁某不來,還要等著你給咱們關中大軍闖下彌天大禍嗎?”梁機皺了皺眉,“曹丙,你們還不快向顏郡尉他們賠禮道歉?!” 紅臉壯漢脖子一硬,揚頭就說:“他們這些地方衙役是故意混進咱們'軍市'裡'挑刺'的——曹某決不會給他服這個軟!” “挑刺?曹丙!你剛才說什麼'在軍市裡聽從的是軍法,不是長安府衙的王法'——這句話就錯得厲害!”這時,那白衫青年卻緩緩開口了,“軍法、王法,都是大魏朝廷所頒,二者均為一體,哪裡能分誰大誰小?你家曹璠將軍日常便是這般教你的?虧你還是頗有資歷的老兵,怎會講出這般'渾話'來?” “你……你是誰?”曹丙聽這白衫青年一上來便給自己一頓教訓,臉上立時有些掛不住了,但瞧著梁機在旁,也不敢肆意亂行發作,只得哼哼嘰嘰地問道。 “這位公子乃是大將軍府署記室司馬昭。”梁機肅然向曹丙介紹道,“曹丙,怎麼你竟連大將軍府署裡的郎官前來質詢也不放在眼裡嗎?” 曹丙囁囁地說道:“你……你們是胳膊肘往外拐,跟著這幫地方衙役來亂挑刺……曹某就是不服!有膽量咱們到曹璠將軍面前去評一評理……” “挑刺?這個'刺'兒,他們挑得對啊!”剛才在那酒肆裡飲酒議事的青袍長者不知何時已走了過來,他身後還跟著那個白袍老者,“曹丙!你這根'刺'兒,就該被顏君他們挑走啊!這事兒,無論到哪家老爺面前去評,恐怕都還得是這個理兒!” “司……司馬大將軍?!趙……趙軍師?”曹丙一下嚇得兩腿發軟,頓時便和那伙兒狐朋狗友全丟了棍棒,紛紛癱跪在地。 顏斐聽得分明,側頭來看,亦是心旌飄搖:原來這青袍長者便是當朝大將軍兼征西大都督司馬懿,而那白袍老者則是他的幕府軍師趙儼。 司馬懿右手一揚,冷冷吩咐道:“來人——把他們拖下去每人重打七十軍棍,在軍市裡全都上枷示眾三日!日後敢有效尤者,嚴懲不貸!” “諾!”一隊邏卒應聲過來,像拖死狗一般將曹丙他們拎了下去。 “司馬大將軍……下官這裡見禮了。”顏斐等這才醒過神來,個個慌忙拜倒。 趙儼看了司馬懿臉上表情一眼,心中一動,上前一步,向顏斐問道:“顏君——你今日之事本也處置得不錯。但本軍師亦不得不秉公而言:你既已明知這'軍市'之中有惡徒欺民搶貨之事,卻為何不事先行文報給軍市署知曉?似你今日這般改服換裝偷偷來查,總是不太妥當——倘若今日司馬大將軍未在此處與你相遇,你且又如何善後?你還當真要鼓動地方衙役與軍營士卒械鬥嗎?” “啟禀大將軍、趙軍師,下官豈敢如此膽大妄為?”顏斐一聽趙儼這話可輕可重,也悚然驚出一臉冷汗來,“您等有所不知,這十餘日來下官向軍市令、軍市候連發了三道急函請求協辦此事,又見得商販哭訴而其情可憫,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司馬懿聽到顏斐這麼解釋,這才漸漸緩和了面色,一擺手又向梁機、司馬昭吩咐道:“這'軍市'裡多次發生了這等惡徒逞強、搶人掠貨之事,那軍市候、軍市令他們是怎麼當的?你倆給本帥傳令下去,將他們一律就地免職追責,再擇賢能以任之!” 說罷,他轉過臉來,朝向趙儼笑道:“趙軍師,你我今日微服巡訪'軍市',怎料到會有這段插曲乎?看來,這'軍市'之製雖是善政,但若無好官守之,終是無益於眾。用人也罷,行政也罷,猶如車之雙輪、鳥之雙翼,絲毫不可偏廢啊!” “大將軍睿智明達、觸類旁通、舉一反三,老夫佩服。”趙儼急忙拱手而答。 司馬懿拈鬚一笑,轉身直直地看向了顏斐。 顏斐已是驚得手足無措:“大……大將軍……下官失……失禮了……” “失禮?你有什麼失禮的?”司馬懿向他莞爾而笑,“好!顏君能不懼豪強、為民執法,本帥甚是欣賞——這樣吧,本帥賞你們長安郡尉署一項特權,允許你們府衙官役隨時可以根據百姓的舉報進入我'軍市'裡來捉拿各種不法之徒!” 顏斐聽了,面色頓變,猛地一頭磕下,感動得哽咽出聲:“大……大將軍至公無私、毫不護短,下官敬服之極。” 待得顏斐一行離去之後,司馬懿才喚過司馬昭,吩咐他道:“昭兒,你給為父好好擬寫一道密奏,為父要舉薦這顏斐出任平原郡太守之職……似他這般的耿直循吏,現在是越來越少了……” 趙儼在一旁聽得真切,不禁失笑而道:“大將軍既有這等為國舉賢的美意,為何卻不向他當眾說明?” 司馬懿聽罷,卻向趙儼肅容而道:“趙軍師,爵賞者,朝廷之公器也,本帥何敢自專而為己功?為國擇賢而納謝私門,本帥不為也!” 趙儼撫掌而笑:“世人皆言司馬大將軍極有當年荀令君之'忠智至公',今日儼親眼所見,實是不假!” 他們正在交談之際,一名親兵打馬飛馳過來,遠遠地便揚聲呼道:“司馬大將軍!朝廷聖旨已到,欽差大臣已在大將軍府中等候……” “昔日周公旦輔弼成王而臻太平,忠貫日月,終有素雉之貢;當今司馬愛卿身受陝西之任,誠實勤敬,而有白鹿之獻——豈非忠誠協符、千載同契、俾乂邦家、以永厥休耶?而今吳賊僭號、蜀寇蠢動,朕深以為憂,唯仗司馬愛卿而分之!特賜先帝信物、鎮國重寶'紫龍玦'以示褒寵——欽此!” 周宣字正腔圓抑揚頓挫有節有奏地念完了詔書,待司馬懿叩首謝禮過後,才卷好了詔書,上前一手扶起他來,笑道:“輅兒,快將那錦匣送來,呈給司馬大將軍過目。” 太史丞管輅應聲捧了一隻五彩錦匣過來,當著司馬懿的面,輕輕打開:只見一塊雪白脂潤的半月形玉玦在明黃緞墊上赫然呈現,玦身上那條浮凸玲瓏的龍形紫紋似是盤踞得愈發張揚生動了,它虯鬚飛舞之際更加顯得威勢奪人! 凝視著這塊“紫龍玦”,司馬懿的眼眶里頓時冒起了晶亮的淚珠在滴溜溜打著轉兒,腦海裡倏然似閃電般掠過了一幕幕往昔的情景—— 當年在荀府育賢堂上,一代儒聖荀彧親手將這塊“紫龍玦”佩在自己的腰帶之上,他那眉間頰邊到處都洋溢著親切而真摯的鼓勵與欣悅; 在先帝曹丕的東宮之中,自己為了討好曹丕、取信於他,謙恭異常地將“紫龍玦”轉贈給他,他當時興奮得頗為失態地從座席上跳了起來,連連叫好; 在前太尉賈詡府邸之內,自己為了拉攏賈詡而助曹丕繼位承嗣,又不惜俯腰折節地將此玦作為信物送給賈詡; 在皇宮內殿之中,賈詡在已經登基稱帝的曹丕明言暗示之下,只得強裝笑臉,又乖乖地將“紫龍玦”恭然交還曹丕,而不敢再據為己有; 而到了今天,曹叡又像他的父皇曹丕籠絡賈詡之時那樣,向老夫拋出了這塊“紫龍玦”作為施恩示寵之信物…… …… 短短二十年間,這一塊“紫龍玦”在塵世間各人手中飄來游去的那一番輾轉曲折之命運,細細想來竟是何等地耐人尋味啊…… 然而,最終,這塊“紫龍玦”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彷彿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司馬懿的耳畔又似乎悠悠然響起了荀彧那一貫從容平和、溫文親切的話語:“如今,為師卻將此寶玦贈送於你——望你睹玦生志,砥礪不已,早日成就一代偉器,為我大漢朝立下赫赫奇功!” 一瞬間,司馬懿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瑩瑩淚珠奪眶而出,滾滾落下,打濕了胸前的衣襟。 “大將軍……”周宣和管輅見了,都不禁大吃一驚。 司馬懿一下就反應了過來,急忙舉起袍袖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哽咽而道:“陛下竟將這等重寶獎賞於本帥,這一份恩寵可謂天高地厚……本帥不禁感激涕零,在此立誓為我大魏盡忠竭誠、死而後已,以回報陛下的殷殷優崇之禮!” “司馬大將軍對大魏的一片赤膽忠心,周某等俱是欽敬不已啊!”周宣攜著管輅連聲稱讚。 司馬懿慢慢收斂了表情,右手一擺,請他倆在側席上坐下,哈哈道:“來人,上鮮牛奶酥!本帥要好生為兩位欽差大臣接風洗塵!” “鮮牛奶酥?”周宣一聽,面有詫色,轉過頭來看了管輅一眼,“輅兒,你現在的卜算之術果然精進了不少——前日夜裡,你夢見火牛衝山,便斷言會品嚐到與牛相關的美食……此刻,你的佔語可不是已經靈驗了麼?” “謝謝師傅誇獎!”管輅頷首淺笑,卻向司馬懿躬身問道,“司馬大將軍,輅覥顏請問,您中午是準備以何等膳食款待區區在下呢?” 司馬懿撫須而答:“當然是我關中的名餚——紅辣烤牛肉啦!” 聽了此言,管輅這才回過身來,向周宣長揖而道:“還是師傅您高明過人!弟子只能測算到會品嚐到與牛相關的餚食,而師傅您卻一下斷定我等會一入關中就能吃到烤牛之肉!弟子所測模糊不清,遠遠不及師傅您研判分明啊!” “哎!你們師徒二人都是能夠探知過去、預測未來的奇人異士,且就別在這里大顯神通以驚世駭俗啦!”司馬懿呵呵笑著搶過話頭,“本帥日後仰仗您二位的地方還多了去也!對了,周大夫,本帥要向您討教一下近來朝廷裡的幾件事兒。” 周宣一聽,臉色立刻一片肅然,右袖一舉——管輅會過意來,端起那裝著鮮牛奶酥的銅碗就“咕嘟咕嘟”一口喝了個精光,用袖角抹了抹嘴,然後站起身向司馬懿深施一禮,便出門而去。 司馬懿也將眼色往左右一丟,梁機馬上帶著所有的僕從、侍衛齊齊退了出去,只留下司馬昭一人在一旁侍奉。司馬昭的大哥司馬師本也該在大將軍幕府的,但司馬懿先前派他前去隴涼督辦軍屯事務了,一直沒有回來。 “周師兄,您這次奉詔親赴關中,應該就是為了那'靈龜玄石'上面的讖文之事吧?”司馬懿面不動色,端著一碗鮮牛奶酥,慢慢放到唇邊抿了一口。 “不錯。仲達啊,確是不出你之所料——陛下派了周某前來想方設法鎮住這'靈龜玄石'上的煞氣呢!” “嘿嘿!”司馬懿放下漆碗,微微一笑,“現在才想起來厭鎮這玄石上的讖文又有何用?它們的形文拓圖早就流傳出去了,只怕陛下想堵也是堵不住了……” 周宣聽出司馬懿“話裡有話”,他拈著鬍鬚,眨了眨眼,笑道:“這個……周某身為欽天占星之官,奉了皇命聖旨,該去做的法事還是得去做的!至於將來有沒有什麼效果,周某可不敢打什麼包票的。” 司馬懿聽著,用手指了一指周宣,哈哈一笑:“周師兄啊!您呀……行!明天懿就派人好好護送您到崑崙山去採那'玄陰土'來填石鎮邪。” “如此,周某就多謝仲達了!”周宣笑著點了點頭,“陛下也真是英明——一下就听從了周某所提的改'討'為'計'的法門妙方……” 司馬懿心中暗想:在玄石讖文上說什麼改“討”為“計”,其實就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這樣做只能是越描越黑——也愈加顯得你曹叡底氣不足,膽虛意怯!但他臉上卻並不露出異樣的表情來,腦海裡忽又想起一事,就正色問道:“周師兄既從洛陽京都而來,可曾知道朝廷對遼東公孫淵廢叔自立一事的處置方略如何?” “還能怎樣處置?”周宣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奈,“朝廷的詔書已經發出去了,承認公孫淵為新任遼東太守,並加封他為'樂浪公'以羈系之……” “唔……此事豈可如此處置?陳矯等人優柔萎靡,實在是有損國威也!”司馬懿一聽,當場就氣得鬚眉戟張,“只恐那公孫逆賊一見此詔,反會暗暗竊笑我大魏朝中無人也!” “那麼,依仲達之見,此事本該如何處置方才妥當?” “依本帥之見,凡事皆有本末,而治事者重在執本而御末:公孫氏自前朝建安初年以來,便已割據遼東,水則由海,陸則阻山,外連胡夷,絕遠難制,而世官相承、掌權日久,可謂我大魏'異己之患'。而今公孫淵反狀已萌,今若不誅,後必生變。倘然朝廷一時受其蒙蔽而委順從之,待其坐大作亂,再又興兵致討,怕是於事為難。不如趁其乍起奪位之際,境內人心不一,有黨有仇、有恩有怨,朝廷先其不意而雷霆出擊,發兵臨之,開設賞募,斬枝斷葉、孤弱其勢,則可不勞師而定!” “仲達此策倒是剖斷如流、高明之至,只可惜陳令君乃一介雍容循吏而已,豈有您這等的大智慧、大魅力、大手段?”周宣聽了,不禁深深讚道。 “罷了!罷了!本帥之見再高明,他們也總是不聽……白白地讓本帥聽了生氣!”司馬懿沉沉一嘆,悠悠而道,“說實話,據本帥觀之,像夏侯玄、鄧颺、何晏等朝廷所謂'後起之秀'個個都是清談高臥、雍容無為、閱歷不足之士,日後怎能撐得起'滅吳吞蜀、平一天下'的社稷大業?本帥甚是憂之。” 周宣將手中麈尾拂塵輕輕向外一擺:“仲達你為那些事兒憂得未免有些太遠了,關鍵是你眼下已有危機倏忽而來,你這才該當深以為憂!” “哦?你指的可是吳蜀二寇聯手結盟準備來犯之事?” “不錯——周某在赴關中的半途上,就听得吳蜀二寇已在武昌結盟,並稱'東西二帝',約定一齊興兵來犯大魏,甚至連戰後的地盤劃分都確定下來了:他們要中分天下,以兗、冀、並、雍、涼等五州歸屬於蜀,以豫、青、徐、揚、幽等五州歸屬於吳,而於京畿司州之土則以函谷關為界各取一半!說不定在這旬月之間,我大魏東西兩翼又要烽火連天了……” 司馬懿一邊聽著周宣的話,一邊沉著臉深深地點了點頭:“諸葛亮這一次與偽吳聯手結盟,實在是來得出人意料——誰能料到他竟然讓出了漢室正統之名分、公開承認江東孫權與大漢並尊稱帝以求換取助力?其人之忍辱負重、矢志進取,委實是小覷不得啊!他在這三年間'厚積而驟發',必是來勢洶洶、難以對敵。懿近來亦是憂不自勝啊!” “仲達也會懼了諸葛孔明?”周宣一愕,抬起雙目看了他一下。 “諸葛亮韜略極深、用兵如神,而且據說又發明了不少厲害武器,這讓本帥如何不懼?他如此銳意極力前來北伐,本帥若是稍有一絲閃失,被他抓住亦定是在劫難逃啊!” 周宣不想再讓司馬懿沿著這個話題愈憂愈深,便岔開了話頭去:“仲達,你知道嗎?孫權在武昌稱帝,不但與我大魏針鋒相對地起了一個'黃龍'年號,還準備著遷都到長江下游的建業城呢……” “建業城?”司馬懿眉頭一擰。 “是啊!建業城!他還讓手下術士到處宣揚那座建業城蘊有王者之貴氣龍脈,是他偽吳國運蒸蒸日上之福地……” 司馬懿背著雙手在廳堂上踱了幾步,舉目遙望東南方向,慢慢說道:“對這建業城,本帥也有些了解。它依山傍水,龍盤虎踞,以天文妙理言之,本亦堪稱'帝王之宅'。即使從地理之利而言,此城也可謂之為軍國樞要之地,不可不察。當今偽吳,西部靠近我大魏荊州,而荊州的王昶、州泰等皆為良將,所以孫權留其偽嗣之子孫登與陸遜共掌武昌以敵之;中部毗鄰我大魏揚州,而揚州田豫、王觀等亦非凡士,所以孫權又留諸葛瑾、朱然於柴桑城以抗之;東部依畔徐州,則又有伯寧(滿寵的字為“伯寧”)那個鎮東大都督坐鎮在那裡,對他偽吳的威脅也最大——所以孫權才遷都建業立足生根,意欲自率全琮、朱據等諸將從此處北上進犯我大魏!唔……不好!本帥須得趕緊寫一封八百里加急快騎急函,提醒伯寧早作防備!” 周宣聽得又是讚不絕口:“仲達明察善斷、算無遺策,周某佩服。” 司馬懿轉過身來,深深凝視著他:“周師兄——懿有一事相求:您此番從崑崙山取'玄陰土'填石鎮邪歸來之後,就不妨留在我關中大軍之內暫任軍祭酒一職,以您的陰陽推算、天文佔斷之術在懿身邊參贊軍機,怎樣?” 周宣遲疑著答道:“這個倒是可以。只是陛下那裡……” “沒關係。本帥今夜就給他那裡呈進一道奏表,請求將您暫時留在關中以作奇用……陛下應該是不會對本帥這一請求輕加拒絕的。” 目送著遮天蔽日的滾滾煙塵漸去漸遠,站在歡送台上的蜀帝劉禪仍是滿面恭敬地彎著腰,不敢稍有怠慢。 “陛下……丞相已經走遠了……”侍立在台側邊緣的黃門丞黃皓一溜碎步兒地趨近前來,“您還是迴龍床上休息一下吧……” 劉禪依然半躬著身,用袍袖輕輕擦了一下眼角,將那晶瑩的淚珠兒拭去,喃喃地自語道:“相父……相父真是太辛苦了!黃皓啊!這幾個月沒見,朕看到相父的鬢角又花白了不少了……朕真擔心相父的身體怎麼吃得消啊?” 黃皓聽了,只是低眉垂目地俯著腰,也不多說什麼。 “朕是真心希望相父這一次最終能夠底定中原、肅清魏賊啊!”劉禪這才慢慢直起腰來,望著北方的天際,深深而道,“相父——在您此番北伐期間,朕每日入夜都會在未央宮寢殿為祝您勝利而焚香祈禱的……” 黃皓斜眼瞧著劉禪,隨口附和道:“是啊!丞相此番北伐集結了大漢上下十三万精銳王師,其中還從南蠻那裡徵用了一萬'藤甲兵'……而且,他調發各郡縣農夫多達二十餘萬人!這真可謂是'舉全蜀之力以求畢其功於一役'!他費了這麼大的勁兒,應該是能夠殄滅魏賊了吧!” “可是,朕聽聞魏之關中一帶布下了二十萬人馬,相父此番親率十三萬王師前往,只怕亦仍是以寡擊眾啊……還有司馬懿那老賊又是那麼狡猾……” 看到劉禪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黃皓款款開解道:“陛下,丞相如今發明了'連環弩''百石弩''軒轅車''木牛流馬'等神妙器械,而魏賊'器無所長、技無所精',必非我大漢之敵也!” “但願這一切能夠如你所言吧!”劉禪雙眉稍展,忽又想起了什麼,遲疑著說道,“你大約也知道了,太史署曾經送來奏摺,奏告近日益州境內多有不祥之象發生:成都郊外龍泉驛之處的松柏桃竹等樹一入夜晚居然便發出人之哭聲;還有光天化日之下,錦江水面竟有千百白鶴翔集於空,盤旋數匝之後紛紛投水而死……這些都讓朕心頭好生不安啊!” “陛下……陛下您為這樣一些稀奇古怪的現象擔心什麼?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奴才小時候還曾見到過長著三條腿的蛤蟆和只有一隻爪子的野雉呢!這些也算是怪物了吧?也沒見有什麼不吉之事發生……” 劉禪瞧了瞧他那故作憨態的樣兒,先是抿嘴一笑,然後又板起臉來說道:“你這閹兒懂什麼?古語有云,'物反常即為妖。'凡有怪物異事,皆是上天垂象示警於朕,與你這樣的奴才有何干系?你根本就不配……” 黃皓聽了,慌忙叩伏在地,連聲急道:“哎呀!奴才該遭掌嘴!該遭掌嘴!奴才本就是一個區區的閹宦,也不懂什麼'天理大道、國家大事'……奴才一個心眼只想逗陛下開一開心呢……” “起來吧!若不是瞧在你這份心意上,朕早就讓人把你拖出去重責八十杖啦!”劉禪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讓他平身而起。他正欲邁步向歡送台下走去,忽又回過頭來向黃皓說道:“黃皓,你知道相父在此番北伐臨行之前曾經寫了一份密摺上來嗎?” “這個……奴才不曉得。”黃皓其實在給劉禪傳送文書時曾經看到那份密摺匣盒的,但它是諸葛丞相寫的——他就有十個腦袋也不敢亂動它一下啊! “相父在這份密摺裡要求朕對內廷服侍的宦官、侍女予以大力削減,讓你們出宮返鄉為農……”劉禪盯著黃皓,慢慢地說道。 “奴……奴才不……不願出宮!奴才願意一輩子好好侍奉陛下……”黃皓腿膝一軟,又給劉禪跪了下來。 “朕沒有答應,但朕也不敢否定。這畢竟是相父的意見嘛……”劉禪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朕和董允商量了一下,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暫時不削減你們這些宦官、侍女,但你們必須要在后宮林苑裡像宮外的農夫農婦一樣耕織自足……黃皓,你近來可有的忙了……” “奴才叩謝陛下隆恩!”黃皓一邊連聲稱謝,一邊心底卻想:還是陛下體恤咱們這些奴才啊!咱們這些奴才在宮廷中待了這麼多年,一個個早都沒了什麼“耕織之長”,一下被逐出宮去,還不都是給活活餓死?這個諸葛亮怎麼這麼心狠啊? !他其實並不知道:諸葛亮為人最是“清濁分明”,他一直痛恨當年閹宦弄權而毀了東漢,所以對黃皓他們也是視為豬犬而不甚愛惜,每欲逐之而後快!若無劉禪拼命抵擋,那些內廷宦官、侍女幾乎早就被削減一空了! 黃皓看到劉禪已經走到了台梯邊,急忙又小跑上去奏道:“啟奏陛下,此番訂立盟約之後,東吳進貢了三頭白象和六隻五彩孔雀前來……它們那模樣生得煞是好看。陛下可否有意前去欣賞?” “這……這……相父給朕安排了每日要抄寫一篇《孟子》《韓非子》的功課,朕……朕還沒寫完呢!你沒看到董允已在那邊等候了嗎?朕這……這時只怕沒空……” “陛下!您這是去檢閱外邦方物,又不是去擅自嬉戲遊樂。董侍中他憑什麼約束您?!走!走!奴才這便去傳旨起駕……” 劉禪猶豫了半晌,大袖一甩,道:“罷了!罷了!董愛卿這個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滿朝上下,除了相父之外,誰能擰得過他?他萬一乘車追上來諫阻,朕怎麼辦?罷了!罷了!朕還是先回宮抄好了相父佈置的功課之後,再去'檢閱東吳方物貢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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