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一寸河山一寸血1·長城以北

第2章 第二章剿匪故事

好日子沒過多久,麻煩又來了。 甲午戰爭後,社會上亂了幾年,又開始逐步穩定下來了。這對鬍子和保安來說,可都不是什麼利好消息,二者都面臨著下崗危機。眼看飯碗要沒了,這時候商會這棵大樹起到了其他業主很難起到的作用。 他們聯合起來,向知府(相對於市長)增韞正式推薦張作霖,說此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務必予以重用。歷來錢能通神,別人的面子可以不給,商會的面子一定得給。增市長也想看看這是個什麼人,便傳令接見。 一見面,你猜怎麼著? “人不可貌相”這句話又失靈了,老張那極具欺騙性的外表和談吐再次打動了增市長。 機會趕得巧,正好盛京將軍(相當於軍區司令)增祺發了個文件,要求下面“化盜為良”,對地方民團進行收編招安。根據文件精神,增市長向增司令打了個報告,把老張帶的這支保安隊列入了收編名單,並即日進城接受點編(也就是查驗人馬數量)。

在與增市長的談話過程中,為了抬高自家身價,老張免不了要胡吹一把,說自己的保安隊有一個營的人(其實只有百來號人)。眼看過幾天就要點編了,老張趕忙跑回八角台,四處張貼招賢榜,七拼八湊總算把一個營的人招齊了,他自己也如願以償地當上了幫辦(副營長)。 這之後,張副營長的主要工作,就是和增市長、增司令這些人搞好關係。然後,他立足崗位,腳踏實地,一步步升遷,逐漸從副營長做到了營長,又做到團長、旅長、師長,直至掌握了東北三省的軍政大權。 在這個過程中,他與上司周旋,與同僚鬥爭,從一個底層的保安隊長一直混到了封疆大吏。 光是善賭,會混,再怎麼著也只是一個普通混混的水平,離一代梟雄的標準還差得很遠。事實上,老張還能搏。

能搏並不是說張作霖只會單槍匹馬地耍橫。他是豁得出去,什麼都敢干,但是乾的時候又能做到有勇有謀。主要例證是他的剿匪故事。 老張剿匪?沒聽錯吧,他自己可就是土匪窩裡跑出來的。 沒錯。老張剿匪了,還剿得很有成就。 事物的發展邏輯就是這樣的:正因為做過匪,所以才要剿匪,也才能剿好匪。 先收拾地產貨。其他人都望風披靡,有一個人偏不買賬。此鬍子姓杜名立三,一向牛氣沖天,把地方上攪得烏煙瘴氣。偏偏他還是一個很難對付的硬骨頭,其人雙手握槍,彈無虛發。他防守的地盤山寨堅固,易守難攻,官軍無可奈何,成為省裡掛號的頭牌督辦大案。時任團長的老張來了以後,想了好些辦法,封官許願,誘捕圍追,但都不成功。最後他玩了一招絕的,就是在他的義父身上打主意。

老張的義父黑山秀才杜泮林,是杜立三的同族叔叔。杜秀才是個書呆子,被老張一騙一哄,就給自己的侄子寫了封親筆信,把杜立三騙了出來,結果一舉拿下。 杜立三是當時遼西最難搞的土匪,此匪一除,剩下的小匪自然只能作鳥獸散。老張也因功從團長升到了旅長。 次剿外地鬍子。這是一股主要活動於遼西北一帶的蒙古叛匪。遼西北到處都是廣闊無垠的大草原,環境惡劣,蚊蟲亂飛,餓狼縱橫,加之蒙古人個個都是輕騎兵,出來作亂時多用奇襲的方式,一人帶兩匹馬,一匹騎乘,一匹備用,來去如風,行踪飄忽,殺了人,掠了貨,然後撥馬便走,讓你追都追不上。 幾百年前,草原部落就用這種方式侵襲漢族邊境。幾百年後,這招依然管用。騎兵不靈的漢軍拿這些蒙軍騎手仍然毫無辦法,政府稱之為“巨寇”。老張年輕時當過相馬師,後來當兵時,又“精騎擊”,歷史上是個不錯的騎兵,自然訓練騎兵也是很有一套的。但一開始也打不著蒙古人,不過他很快找到了辦法。

這個辦法就叫做:無間道。 張旅長派出楊子榮一樣的角色打入叛匪內部,取得情報,慢慢地就揪住了這幫叛匪的狐狸尾巴。最後不僅把這幫人打得夠嗆,還狂追八百里,一直將他們趕出了國境。 維護東北邊境安寧,老張功不可沒。對蒙匪窮追猛打,則體現了他關鍵時刻能搏、敢搏、善搏的勇氣和智謀。 說了這麼多,其實只想說明一點:老張身上那“張大帥”、“東北王”的名號絕非浪得虛名。這是一個集狐狸的狡黠與獅虎的勇猛於一身的人。 人才啊。要跟他鬥,玩陰的、玩狠的你都沒轍。作為對手而言,老的老點,嫩的嫩點,總之是找錯了人,看錯了對象。 其實日本人當初在東北找代理,一開始對張作霖這樣的人也不是很上心。他們中意的是所謂的宗社黨。

宗社黨並不是一個黨派,只是一個團體。 說起來,這個團體的兩個核心人物都與抗戰史上臭名昭著的一個大漢奸、大間諜有關。 這個人就是川島芳子。兩個核心,一個是川島芳子的老爸肅親王,一個是川島芳子的養父、日本浪人川島浪速。這兩人合在一起,變著法地想搞“滿蒙獨立運動”。如此一來,便合了日本政客的胃口。 不過,想法是好的,要變成現實就不那麼容易了。肅親王不是老張,賭博既無技術,又欠運氣,所以第一把就輸了,而且輸得乾乾淨淨、徹徹底底——老人家冒著千辛萬苦,借巨資買來一大批軍火,準備通過走私的方式運到內蒙古去,結果被張作霖的拜把兄弟截獲了,近50輛大車的軍火白送給了人家,自然“獨立運動”就無從談起了。

外援接濟不上,只能靠草原上自己的人了。宗社黨接著又拉攏上了蒙古叛匪頭目巴布扎布。巴布扎布也毫不含糊,很有點給人當槍使也幸福的勁頭,立即在內蒙古聚眾起事,並親率五千騎兵向奉天(瀋陽)殺來。 如前所述,老張在打蒙古騎兵方面已經很有些心得,幾個勾拳下去,就把叛匪給撂倒了。巴布扎布本人雖然騎姿英武,但架不住奉軍的砲火兇猛,最終也光榮地“死逑”了。 日本人眼睜睜地看著宗社黨從意氣風發走向潰不成軍,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阿斗型的選手終究是不能成器的。 張作霖不失時機地向沮喪的日本政客們伸出了橄欖枝。 這時的老張又升官了。清帝退位後,袁大頭任總統,全國陸軍部隊進行整編,張作霖被任命為陸軍第27師中將師長。從地方軍事職務上,這算到頭了。

可是老張認為這還只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他還需要繼續壯大自己的實力,拉起一支足以爭霸天下的私人武裝,而以老張摸爬滾打多年的經驗,深知若無列強做靠山,這永遠只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日俄戰爭後,列強中真正在東北能玩得轉的就是日本。雖然它沒能如願以償地從戰敗國沙俄身上撈到什麼戰爭賠款(白俄是有名的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的主),但繼承了“南滿鐵路”和旅大的租借權,並且駐有一定數量的軍隊。 他們不幫忙不點頭,老張就沒法真正發達。所以,這邊“老日”還沒來得及忽悠老張,老張就已經開始準備忽悠“老日”了。 剛當上師長,張作霖就向日本關東都督(關東軍司令前身)打招呼,說了一大通好話。無非表明兩層意思,一層是自己對日本有好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親日派”,另一層意思是“我辦事,你放心”,一副唯命是從的樣子。

忽悠完軍人,馬上又忽悠政客。老張隨後又主動拜訪了日本駐奉天總領事,表達的意思也差不多,只是更加聲情並茂一點。 不過,老張的熱情起初並沒有打動這些日本軍政要員的心。道理很簡單,那時候上門來拍馬屁搞投機的人太多了,都排著隊拎著菸酒來的,比張作霖更大的官也沒少見。 老張走後,他們只是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又一個投巧取巧的。隨手便把老張的名片扔進了廢紙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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