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其實我們一直活在春秋戰國4

第8章 魯昭公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公元前517年秋天,魯昭公先後秘密召見大臣臧孫賜、郈昭伯和子家羈,直截了當地向他們詢問對倒季一事的意見。三個人給出的回答各不相同。臧孫賜認為時機尚未成熟,難以成事;郈昭伯認為大有可為,極力慫恿魯昭公動手;子家羈和季孫意如沒有發生過直接衝突,他告訴魯昭公:“您別輕信那些人的話,他們不過是想藉您的力量達到自己的目的。事情萬一失敗,他們就會將罪名全部推到您身上,自己躲得遠遠的。恕在下直言,公室失去權力已經很多代了,早就沒有了群眾基礎,想要成事是很難的。相比之下,季氏的根基很牢固,建議您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惹禍上身。” 魯昭公沉默了半晌,說:“你退下吧。” 子家羈說:“您的計劃我已經聽到了,如果我現在回去,萬一機密外洩,我就說不清了。所以在您開始行動之前,就讓我住在宮中,多陪陪您吧!”

後世史學家一直弄不明白,魯昭公知道聯絡臧孫氏、郈孫氏和子家羈,為什麼會漏了叔孫氏和孟孫氏?要知道,真正能夠和季孫意如抗衡的,只有叔孫、孟兩家啊!如果說孟家的態度不明確,那麼叔孫婼和季孫意如無疑是對立的。在這個關鍵時刻,魯昭公應該聽聽叔孫婼的意見才對。 比較合理的解釋的是,一直以來,魯國的大權都由三桓掌握。雖然三桓之間也存在諸多矛盾,但是在針對公室的問題上,利益卻是一致的。魯昭公正是對這點有清醒的認識,才沒有和叔孫婼打招呼。 他選擇動手的那一天,叔孫婼“正巧”不在曲阜,而是在闞地(叔氏領地,在今山東省境內)打獵。 值得肯定的是,魯昭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不但叔孫婼沒有覺察到任何異動,季孫意如也是完全蒙在鼓裡,不知道危險臨近。

九月十一日清晨,天剛濛濛亮,季家大門的幾名守衛揉著惺忪的睡眼,正在等待換班。突然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仔細看時,只見季公若帶著幾名隨從快速走來。 “把門打開。”季公若簡短而明確地命令道。 守衛剛想問兩句,每個人的脖子上已經架了一把寒氣逼人的利刃。季公若招招手,從黑暗中又跑出十幾名武士,以極快的速度打開大門,放下吊橋。 季公若抄起一根斜插在牆上的火把,走到吊橋上,朝著灰濛蒙的天空揮舞了兩下。回應他的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車輪聲,不多時,數十輛戰車轔轔而至,緊隨其後的是上千名全副武裝的步兵,如同洪流一般湧進季家大門。 負責前院警備任務的季公之聽到異響,來不及穿衣服,跑出門一看,驚得目瞪口呆,一邊大喊“敵人來襲!”一邊朝著內院奔去。剛跑兩步,一支長箭倏然而至,從後向前穿透了他的脖子。

正是這聲“敵人來襲”救了季孫意如的命。季家內院的防衛遠比外院嚴密,駐守的武士雖然不多,卻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反應十分敏捷。他們迅速熄滅火把,閂上院門,堆好沙包,打開水閘,將護院溝注滿水。一部分人拿著弓箭登上院牆,一部分人埋伏在院門內警備,一部分人拿著水桶準備應對火攻,還有一部分則湧到門樓上,等候季孫意如的到來。這種情況下,若是強攻,勢必傷亡慘重,而且難以得手。 這時天已經大亮了。魯昭公立在戎車之上,手持寶劍,身後是全副戎裝的臧孫賜、郈昭伯和子家羈,黑色的“魯”字大旗迎風飄揚,倒也頗有氣勢。 季孫意如在幾名貼身護衛的簇擁之下登上門樓,要求和魯昭公進行對話。 郈昭伯將手的長戈一舉,喝道:“國君在此,你少廢話,速速開門投降!”

季孫意如沒理他,朝著魯昭公作了一個揖,說:“國君親自來討伐我,想必是認為我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即便是那樣,我也有受到審判的權力,我請求帶著家臣到沂水邊上等候您審判。” 這話不無道理,季孫意如即便有罪,也要有個說法,大可以堂堂正正地譴責或討伐他,像魯昭公這樣直接帶著人來偷襲,顯然不是國君所為,反倒像是強盜的行徑。 魯昭公早就料到他有這麼一問,也不跟他講道理,面無表情地說:“不行。” 季孫意如又說:“那麼,就讓我離開曲阜,自囚於費邑,聽候發落。” “也不行。”魯昭公心裡冷笑,你當我是傻瓜,讓你回到費邑,那還不是放虎歸山? “那就請您把我流放到國外吧!我願意放棄一切,讓我帶著五乘隨從離開就行。”季孫意如說。

五乘隨從,即便算上車夫也不過十五人,委實不多,這個要求一點也不過分。子家羈馬上拉魯昭公的袖子,說:“答應他吧!季氏已經當權多年,一直致力於收買民心,依附他的人很多。現在這樣拖下去,恐怕夜長夢多,不如快刀斬亂麻,答應他的要求。只要他離開魯國,就再也掀不起風浪,您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郈昭伯聽到了,連忙說:“萬萬不可,今天如果不殺他,日後必為後患!” 子家羈說:“季孫意如已經將自己的條件一降再降,我們再不答應他,就顯得我們得理不饒人,有理的事也變成沒理了,他們必定同仇敵愾,負隅頑抗,想殺他只怕沒那麼容易。” 魯昭公猶豫不決。從心裡面講,他是讚同郈昭伯的意見的,但是如果強攻,確實又沒有把握。

這個時候魯昭公才想起,如果事先得到叔孫、孟兩家的支持,事情必不至於做得如此夾生。更重要的是,現在不能讓季孫意如有機會拉攏叔孫、孟兩家,否則麻煩就大了。想到這一層,他對郈昭伯說:“麻煩您去孟家跑一趟,將何忌請過來助陣如何?” 何忌就是仲孫何忌。一年之前,孟氏的族長仲孫貜(jue)去世,其子何忌繼承家業。據說,仲孫貜去世之前,曾經將何忌與其弟南宮敬叔交給一個名叫孔丘的人,讓孔丘當他們的老師,負責教他們學習周禮。但在當時,何忌僅僅是個十四歲的小孩,家政自然是交給列位家臣打理,孔老夫子(當年三十一歲,也不老)估計也說不上話。 郈昭伯一愣,立刻明白魯昭公是什麼意思。他自己掂量了一下,現在要逼季孫意如引頸就戮,單憑眼下這些人的力量遠遠不夠,如果能夠得到孟家的支援自然最好,否則勝負還很難預料。於是答應了魯昭公的要求,前往孟家搬救兵。

他們不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叔孫家已經有了行動。 叔孫婼在闞地打獵,將家務事交給司馬(家裡的司馬,非魯國司馬)鬷(zong)戾打理。聽到魯昭公討伐季氏的消息,鬷戾將家臣們召集起來,問大家有什麼意見。 大夥全都搖頭,不敢回答。 鬷戾說:“我們是叔孫氏家臣,確實不該過問國家大事,但眼前發生的事情,不由得我們不操心。這樣吧,我換個問法——你們覺得季氏生存或消滅,哪個對我們更有利?” 這次問到點子上了,大夥齊聲回答:“如果沒有季氏,那也就沒有叔孫氏了!” 三桓唇齒相依,如果去掉一桓,公室必定坐大,再依次收拾另外二桓,並非難事。因此,即便叔孫氏、季氏兩家平日里不和,在這個關鍵時刻,還是應該幫季氏一把的。

“既然這樣,”鬷戾說,“那就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請大家拿起武器,穿好盔甲,列隊整齊,準備去救季氏!” 當郈昭伯來到孟家,孟家其實也在觀望。聽到魯昭公的宣召,孟家人的想法和叔孫家有所不同,他們並沒有唇亡齒寒的意識,而是單純地考慮:以目前的狀況,究竟哪一方的勝算更大?誰更有可能贏,他們就幫誰。 為此,他們一邊將郈昭伯穩住,一邊派了幾名探子登上曲阜的城牆去探看形勢。 探子們正好看到叔孫氏的族兵擺開戰鬥隊形,朝著公室部隊發動進攻。自從將近半個世紀以前季孫宿“作三軍”以來,魯國的正規軍就基本由三桓把持,所謂公室部隊不過是公宮衛隊,人數不多,裝備不齊,訓練不足,而且缺乏戰車,怎麼可能和精銳的叔孫氏族兵相抗衡?雙方剛一接觸,公室部隊便潰敗了。

探子將這個情況一回報,孟家立刻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們逮捕了郈昭伯,將他帶到曲阜南門公開斬首。 消息傳到魯昭公耳朵裡,他驚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不能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半個時辰之前他還似乎掌握了季孫意如的命運,半個時辰之後就一敗塗地,絕無挽回的機會。他帶著人慌慌張張地跑回宮中,胡亂收拾了一些東西,準備出逃。 關鍵時刻,還是當初那個勸他不要輕舉妄動的子家羈沉得住氣,勸他說:“您是堂堂國君,為什麼要逃跑?季孫意如追究起責任來,您就推給我們幾個臣子,說是我們劫持了您,讓我們負罪出逃好了。您好好地呆在宮中,季孫意如也不敢把您怎麼樣。” 魯昭公嘆道:“我不忍啊!” 後人的理解是,魯昭公這個不忍有兩層意思:一是不忍推卸責任,二是無法再忍受在季孫意如的淫威下苟延殘喘。

魯昭公臨行前,和臧孫賜跑到公墓中,抱著祖宗的墓碑大哭了一通,然後帶著一群失意的大夫投奔齊國而去。他在魯國做的最後一件事倒是符合周禮的規定:“去國則哭於墓而後行。”這也算是給了祖宗一個告別。 九月十二日傍晚,魯昭公一行抵達齊國境內。齊景公獲知消息,一邊派人安排魯昭公到平陰居住,一邊馬上從臨淄出發,親赴平陰為魯昭公接風洗塵。 魯昭公受寵若驚,顧不得舟車勞頓,堅持前往迎接齊景公,結果兩個人在黃河東岸的野井相見了。齊景公先是對魯昭公的遭遇表示慰問,然後對魯昭公前來迎接表示了惶恐之意,說:“這可真是寡人的罪過啊,安排您在平陰相會,就是不想讓您太勞累,誰知道您竟然……這太讓寡人過意不去了。” 魯昭公還能說什麼?一個失去國家的國君,在鄰國的土地上受到如此隆重的接待,除了感激涕零,他還能說什麼? 接下來,齊景公又對他說了一句話,那就不只是讓他感激了。齊景公說:“沿著齊、莒兩國邊界以西,寡人將劃出一千社給您,作為您的安身之所。只要您一聲令下,討伐季孫意如,寡人將傾齊國之力,唯命是從。” 古代以二十五戶為一社,千社則是兩萬五千戶,相當於一個小國了。魯昭公喜出望外,對著齊景公就要下拜。齊景公卻一把拉住他,說:“您別見外,季孫意如以下犯上,人神共怒。您的憂患,就是寡人的憂患。” 齊景公的殷勤讓魯昭公君臣有了一種回到家的感覺。只有子家羈對此不以為然。齊景公走後,子家羈對魯昭公說:“您不應該接受齊侯的饋贈。區區千社,怎能跟魯國的社稷相比?您現在接受了齊國的千社,就等於是齊國之臣了,誰還會為您復國而奔波努力?再說了,別看齊侯把話說得漂亮,卻是個言而無信的人,您還不如早作打算,投奔晉國去吧!” 臧孫賜等人都反對子家羈的意見。這些人平日里在魯國受到季孫意如的欺負,噤若寒蟬,好不容易大起膽子跟著魯昭公乾了一票,卻又功敗垂成,將那僅存的一點勇氣消耗殆盡。現在眼見齊景公願意提供兩萬五千戶的食邑,頓覺絕處逢生,恨不能抱著齊景公的大腿叫爹爹,哪裡還想再為魯昭公復國而努力?再說了,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即便魯昭公能夠復國,那也只是回去繼續當他的傀儡國君,大權還是掌握在三桓手裡。季孫意如有可能給魯昭公一個面子,不跟他為難,但是那些跟著魯昭公造反的人可就沒這個福分,輕則拘役,重則殺頭,哪裡比得上在齊國當個小地主那般逍遙自在? 在臧孫賜的組織下,流亡者們在野井歃血為盟。誓詞是這麼寫的:“我們同心協力,愛憎一致,堅信跟隨國君流亡的人是無罪的,仍然留在國內的人是有罪的。讓我們堅決地團結在國君周圍,不許私通內外的敵人!”雖然寫得古古怪怪,意思卻很明確,咱們就呆在這里當寓公了,誰也不許擅自行動,跟國內國外的政治勢力發生聯繫。 誓詞寫好後,臧孫賜派人拿著去找子家羈,假傳聖旨說這個是按照魯昭公的意思草擬的,要他在上面簽個字。子家羈一看,立刻說:“我不能簽,因為我不能認同你們的說法。你們把那些留在國內的人都當作罪人,而我正想與這些所謂的罪人通氣,尋找雙方都能接受的解決之道,好讓國君能夠早日結束流亡生涯。你們要堅決地團結在國君周圍,而我更願意離開他,奔走於魯國和諸侯之間,那樣的話,國君才有可能早日回國,光在這裡坐而論道,是不會有結果的。你們說要愛憎一致,可你們安於流亡的生活,我卻只想著魯國,又怎麼敢和你們愛憎一致?要我說,你們為了一己之私,讓國君陷於顛沛流離,世上沒有比這更大的罪過!” 子家羈堅決沒有在盟書上簽字。 且說魯國國內,叔孫婼得知魯昭公被逐,匆匆結束在闞地的狩獵,趕回曲阜。 季孫意如一見到他,便行“稽顙(sang)”之禮,帶著哭腔說:“您要我怎麼辦才好,您要我怎麼辦才好?” 所謂稽顙,乃是雙膝下跪,以額觸地的大禮。一般只在家有喪事時才行稽顙之禮,又稱為凶拜。 叔孫婼也沒扶他,冷冷地說:“人誰無一死?您因為驅逐國君而一舉成名,子子孫孫都不會忘記,難道不覺得可悲嗎?您已經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了,我還能把您怎麼樣?” 季孫意如哭喪著臉說:“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不是我的意願。拜託您為我斡旋,如果讓我還有機會侍奉國君,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說著忍不住大哭起來。 要說季孫意如的演技,當世無出其右。叔孫婼開始還覺得他是在裝,可是看到他哭得稀里嘩啦,一把鼻涕一把淚,上氣不接下氣的,便又覺得他可能真的很難過。叔孫婼是個厚道人,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您若真是有悔改之意,我願意為您去齊國把國君請回來。” 季孫意如馬上不哭了,說:“那就麻煩您親自跑一趟!” 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叔孫婼這個時候去見魯昭公,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一則他的家臣參與了驅逐魯昭公,魯昭公會怎麼樣對他,是個未知數;二是臧孫賜等人剛剛宣過誓,將一切居守國內的人視為罪人,必欲除之而後快。 為了保密起見,叔孫婼沒有帶任何隨從,只有一名車夫給他駕車。通過子家羈的穿針引線,他在平陰見到了魯昭公。君臣二人說了什麼話,史料沒有太過具體的記載,只知道叔孫婼給了魯昭公一個承諾:“下臣將平定國內的動亂,恭迎主公回國!”而魯昭公對於叔孫婼給出的承諾,無疑是怦然心動的。 君臣二人密談了一夜。子家羈負責會談的安全保衛工作,在魯公館周圍布下層層防線,許進不許出,但凡企圖接近公館的人,不問原因一律拘捕。 然而,即便如此,臧孫賜等人還是得到了消息。 消息從何而來,讀者儘管大膽猜測,總之有一個人擺脫不了嫌疑,那就是季孫意如。 臧孫賜派了一大批刺客埋伏在叔孫婼回國的必經之路上。 跟臧孫賜一起盟誓的魯國大夫中,有一位名叫左師展的,突然良心發現,將這件事報告了魯昭公。魯昭公大吃一驚,緊急安排叔孫婼改變路線,取道鑄城(齊國地名,今山東省境內)回國,避開了臧孫賜等人的追殺。 叔孫婼從齊國撿了一條命回來,馬上去找季孫意如,要他安排有關迎駕事宜。季孫意如的態度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不冷不熱地說:“這件事啊,等等再說吧,現在不著急。”和當初稽顙痛哭的季孫意如判若兩人。 “什麼?”叔孫婼這才感覺到自己上了季孫意如的當。聯想起此行的種種凶險,他驀然明白:原來季孫意如哄著他去齊國,不是為了迎接魯昭公,而想讓他送命啊! 他本人上當便也罷了,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他在平陰親口對魯昭公許下的諾言,原來不過是一紙空文。世人會怎麼看他?史官會怎麼寫他?人們會不會認為,他的家臣參與驅逐魯昭公,其實是他暗地裡指使?而他去闞地打獵,只不過巧妙地避開了要他親自作決定的尷尬?那樣的話,他叔孫婼豈不是成為了和季孫意如同流合污的卑鄙小人? 叔孫婼越想越氣,死死地盯住季孫意如,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季孫意如則擺出一副死豬不怕滾水燙的姿態,若無其事地應對著叔孫婼的目光。有那麼一瞬間,叔孫婼恨不得抽出寶劍,當場給季孫意如一劍。但是他忍住了。 回到家之後,叔孫婼將自己關在臥室裡,齋戒沐浴,不再進食。 七天之後,也就是公元前517年十月十一日,魯國著名的外交活動家叔孫婼因絕食而去世了。在那個禮崩樂壞的年代,叔孫婼是少數能夠保持政治節操的人,他或許迂腐,或許不合時宜,或許沒能認清形勢,但是他為人坦蕩,忠於自己的理想信念,為後世所稱道。 繼承叔孫氏家業的,是叔孫婼的兒子叔孫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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