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唐朝從來不淡定2·李世民的政治課

第4章 第四章李五戒勸羅藝謀反王君廓殺驛吏奔逃

負責探望順德同志的人是宇文士及,他是李世民的御用傳話人。來到長孫順德家,宇文士及瘋掉了。長孫順德的精神狀態完全讓他受不了,一臉潮紅,滿面胡茬儿,醉醺醺,臟兮兮,說話吐著酒氣,頭髮大概也有七八個月沒洗,已經快長蘑菇了。不僅如此,順德同志大腹便便,褲腰也不繫,細繩耷拉在褲腰旁,一身邋遢。 他睡眼惺忪地望瞭望宇文士及,無恥地笑了。 “你來做什麼?我又不是你親哥哥。” “薛公(薛國公)這是說什麼呢……” “我沒了封爵,還管我叫薛公?” “我這次來是皇上派來的,就是要告訴你,你的爵位和封邑都恢復了,皇上還怕你才能被埋沒,讓你到澤州當刺史!” 長孫順德聽罷,滿臉的調謔變成了一臉嚴肅,他站正了身子,認真地拜了拜,將自己梳洗得乾乾淨淨,去澤州赴任了。

一件貪污案,造就了這樣一個長孫順德。成為澤州刺史的他,像瘋子一樣,嚴厲打擊貪污腐敗,竟然還能放下架子認真辦事,得到了澤州百姓的愛戴和擁護。這是以前那個喜歡知法犯法的長孫順德嗎?百官不敢相信。可再瞧瞧朝中正襟危坐的李世民,不得不從內心敬佩。 這個世界,本來就應該這樣改變。 新皇帝,這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新皇帝。親賢人、遠小人,此大唐興盛的根本。一天,一位朝外人士的上書擾亂了李世民的思緒。上書說:“就在朝廷之上,皇帝身邊,有小人,請除之。”李世民想了一遭都沒想出來是誰,於是把那人叫來問: “哪個是小人?” 那人挺認真地答道:“臣身居山澤之中,還真不知道這個小人具體是誰!” …… 很無語嗎?放在以前,這傢伙就是糊弄皇上的,犯的可是欺君之罪。但李世民並不怪他,他看著一本正經的上奏者,示意他接著往下說。那人依舊認真,滔滔不絕地引用經典,看得出來,他很有學問。最後,他說出了處理辦法:

“臣還是很有辦法的,臣請皇上假裝昏暴,執理不屈者就是直臣,阿諛奉承的就是小人。” 好了,按道理說,李世民還得問他個不聽法令罪。因為裴矩反對,釣魚執法已經被禁,他又跑來提議,豈不是拆宰相的台?李世民點了點頭,對那人道:“朕打個比方吧,君是源頭,臣是水流,源頭不清,又如何要求水流清澈?我自己都這麼狡詐,還憑什麼要求臣下正直?”頓了頓,見那人緊張,李世民笑了笑,安慰道:“你的確是為國著想的,辦法也很好,可是很抱歉,朕真的是不能用啊!” 這真是夠狠的手段。 那人拜別了朝廷,此事一傳十,十傳百,致使大唐上下同心,互相信任,整個氣氛融洽極了。長時間以來,李世民毫不懈怠,大家一起,將大唐搞得其樂融融。百姓雖然遭遇了一些災難,但當官的態度陡然一變,竟讓他們激動得奔走相告。

這就是貞觀,聞名千古的貞觀! 哦……那麼,就真的沒個搗亂的了? 有。 凡是思維正常的,就絕對不會有起義的念頭。 李世民接受老爸李淵的教訓,對河北、山東等地的百姓一視同仁,還免除了山東等地一年的稅收,對當地的百姓也加以撫卹。之前說過,李世民曾作過這樣一個決策:凡舉報原起義軍將領行踪者,殺!所以,除了建成舊黨毫無力氣,毫無響應地鬧騰那麼兩下,還真就沒別的動靜了。天下亂了那麼久,好不容易又遇上這樣一位明君,誰愛鬧誰鬧,反正百姓不願意再折騰了。 然而,一位神人點破了這難得的平靜。 不能怨李藝。 要怨就先怨一位神人,這位神人,名叫李五戒,看清,是五戒,不是八戒。 李五戒,女,神婆,據說會作法、會招魂、會念咒語,更會裝神弄鬼。李五戒很神奇,據李藝講,此女從嘴裡吐出一口仙水,便可把黃紙招出天書的字跡,還微微帶有那麼一股神秘的臭味。李五戒是個巫婆,現居李藝府中,專門負責招個魂兒,看個面相,策個反什麼的,博愛眾生,午餐吃肉。

甘肅涇川。 李五戒被李藝供奉在神颱上,煙霧繚繞。李藝擔心,李世民即位後,會想起以前自己對他傲慢的事,一定饒不過自己。於是,求仙的時候,李藝同志就把心事說給了李五戒。這一天,五戒同志淡然地望了一眼李藝,又望了一眼李藝的額頭。忽然,她大驚,做掐指狀,殺豬般叫道: “大人,您的貴色已上達天庭了,再不反,天神就要怒了!” 李藝平日里最是殘忍暴躁,擅使大槊,殺人是他的長項。 聞言,疑惑地問:“果然?”李五戒道:“果然!”李藝大喜,操起大槊來,領著幾萬軍隊反了。不過,他現在不能姓李了,請喊他“羅藝”。好的,羅藝帶著他那幾萬人(當然還得帶著李五戒同志),率先揮師,殺向豳州(音:賓州,甘肅寧縣),準備以此為根據地,攻入長安。而這裡,距離長安最多不過五百里,簡直可以說是馬到成功、自由飛翔、萬馬奔騰、馬瘦毛長!

豳州治中趙慈皓來了,他開門迎接。 羅藝有密敕,是他為了坑爹而偽造的聖旨,不過暫時蒙人也是可以的。 得知羅藝造反,李世民大驚,派長孫無忌前去討伐。但有點晚了,等羅藝領兵進入豳州城,趙慈皓才知道這傢伙原來是在謀反。於是,他偷偷找到統軍楊岌,商量著如何謀殺羅藝。呵呵,對飽經滄桑的羅藝來說,策動個兵變是件很輕鬆的事情,他安插了很多眼線,就是為了防止有人通風報信。於是,趙慈皓就這樣被囚禁了起來。城外的楊岌也終於感覺到了事情有些不對,領軍猛攻羅藝。 楊岌打羅藝,沒有可比性。 楊岌沒有多少名氣,而羅藝,是讓突厥人膽戰心驚的羅藝,在戰場上用大槊砍得突厥兵血肉橫飛的羅藝。朝廷必須派人來,否則楊岌那點人會死得連渣兒都不剩。但軍隊遲遲不來,羅藝與楊岌極度不平衡地扭打,勝負很快就見了分曉。

結果就是: 羅藝被楊岌打得屁滾尿流,縮在城裡頭不敢出來。 問:“咦,羅藝不是戰神嗎?怎麼這麼苦逼?” 答:“不是羅藝不行,是他的兵不行,從而傷害了羅藝的感情。” 當太陽照耀,花草芬芳,一個不和諧的大將領著你去打仗,面對一個世界第一大的帝國軍團,對陣的時候,你會想什麼呢?是想立功勞還是想逃跑?是對一個殘暴無比的將軍忠心,還是對你的帝王忠心?顯然,羅藝的兵不糊塗,他們對羅藝造反屁大點兒的希望都不抱,見有官軍來(有可能只幾百個兵),早就規劃好逃跑路線的他們隨便應付了兩下,立刻撒腿就跑,攔都攔不住。 懷了孕的肚子你沒法捂! 逃跑的兵你攔不住! 羅藝這輩子就沒打過這麼窩囊的仗,兵眾潰敗,他被困在了當中。

羅藝就是羅藝,打仗他是能手,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於是,羅藝折斷長矛,開始奮勇逃跑,他逃跑也不甘落後。眼見底下那幫兵撒腿就跑,他也撒腿就跑,別人跑得比他快他都不樂意。羅藝這麼一跑,既留下了無限遺憾,也留下了號啕大哭的妻子和兒子。是的,他們被拋棄了,他們被不要臉的羅藝拋棄了! 羅藝騎著一匹快馬,領著一干親信往突厥方向跑去,他的意思是,大唐已經不可能了,只好去投靠頡利。跑到了烏氏(甘肅平涼縣)的時候,親信們從心裡開始罵,他們不干了,他們不能為了一個冷酷無情的人去那樣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度完一生。羅藝平日里人緣非常差,眾人經過商議,達成了一項重要共識——殺了羅藝,去長安請功。 一刻鐘後,羅藝的腦袋就被人提著往長安方向跑去了。

雖然有點兒不太厚道,但我還是準備說說羅藝的老婆,她被拋棄,實屬活該。她每天的任務就是在羅藝耳朵邊瞎嘚嘚,內容是“論當皇帝比什麼都強”,她曾無數次譴責羅藝不爭氣。貪心的她和李五戒泡在一起,算卦、打坐、裝神、弄鬼……她很明白怎樣讓羅藝擔驚受怕,於是天天暗示羅藝。 每每提起很多年前羅藝對秦王李世民做的那些事,都讓羅藝倒吸一口涼氣。 羅藝是個殘暴而又高傲的人,李世民還是秦王的時候,就曾經派人去他那里送信,秦王的信使剛到,就被羅藝綁起來練了一頓拳腳。他和他的手下(那幫流氓)把信使揍得鼻青臉腫,最後才罷手。李淵是個心胸寬廣的人,雖說是聞訊大怒,將羅藝投入了大牢,但不久又放了出來。 李世民即位,羅藝大為擔憂,加之老婆和李五戒的洗腦,於是不知天高地厚地舉起了反旗。

就這樣,他死了,連個哭他的人都沒有。 如果說羅藝純屬沒事兒找抽,那蕭瑀的所作所為,就比較難於定義了。這段時間,蕭瑀同學過得實在是不太好,自從封德彝成功挑撥了他和陳叔達的關係後,他一直悶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大類女郎也。如今,李世民不計前嫌,啟用他去當太子少師,也就是李承乾的老師。封同志被嚇死後,蕭瑀同學又官復原職,重新當上左僕射,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路跑到便橋西。 隨後,長孫無忌也成為右僕射。 由此可見,僕射是非常重要的官。現在,該是普及一下三省六部小知識的時間了。 東漢的時候,尚書省就已經成型,當時名字還不太一樣,不叫尚書省,叫尚書台。由於尚書台一個部門掌管大小事務,極容易形成壟斷,於是,三國時期,聰明人便多弄出兩個部門。這兩個部門用來分割、限制尚書省的權力,那便是中書、門下二省。隋文帝發明三省六部製度後,尚書省便發達了。因為尚書省是龍頭老大,其他兩個部門是皇帝為了分割相權搞出來的東西。

所以,這就是為何三省六部之中,六部會是附屬於尚書省的。 中書省把尚書省的軍國大事、重要官員任免的詔書起草權搶了過來,他們負責出方案,下一步要搞什麼活動他們說了算; 門下省把尚書省的駁回、審議權搶了過來,他們負責打中書省的臉,覺得決策不對就給他退回去,覺得可以就簽字畫押; 尚書省是老大,也是執行機關,下轄吏部、民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六個部門,而且和中書、門下二省不同的是,尚書省設置在宮外,統領六部。這六個部門,每個部門底下又有四司,共計二十四司。 中書省的老大叫中書令,老二叫中書侍郎,老三叫中書舍人;門下省的老大叫侍中,老二叫黃門侍郎,老三叫給事中;尚書省的老大叫尚書令,老二叫僕射,老三是六部的尚書。那麼,事到如今,我們可以清楚地知道,尚書令應該是最牛氣的。可即便是搜遍唐朝整個歷史,你都很難看到尚書令的影子。 這是為什麼呢? 諸位可以往上數第三段,有個民部,後來改叫戶部,那是在避李世民的諱。同理,李世民先前當過尚書令,所以,這個位置特別敏感,“尚書令”也就成了敏感詞兒,無人敢任職,最後只能被和諧掉,留下尚書左僕射、尚書右僕射兩個副總管的位置。要我說,蕭瑀擔任僕射其實蠻稱職,長孫無忌就更不用多說了。 以上內容,是三省六部的基礎知識。 尚書僕射蕭瑀,很快會露出他的本色。 某日,李世民把蕭瑀叫來,討論周朝和秦朝的得失。 蕭瑀的意見是:“商紂王無道,周武王伐之;周和六國無罪,秦始皇滅之。都是得天下,但人心不同,這大概就是朝代長短不同的原因吧!”李世民擺擺手,道:“愛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週得天下,治理用的是仁義;秦得天下,喜歡用欺瞞和暴力。周八百年,而秦卻只有十幾年,就是這個道理。所以,不管是怎樣取得天下都無所謂,但是,守天下,一定要有一顆順民之心才行!” 蕭瑀嘆服,以為不及。 僕射蕭瑀很個性,他自己都沒覺察出來。他其實是個很神經質的人,譬如有人說他文章寫得很樸實,他就懷疑你說他文章土里土氣。這種懷疑到最後會演變成蕭瑀同學的憤怒,他直著脖子不說話,意思是跟你對抗到底(讓他說他也說不出來)。有些不靠譜的事情,在他眼裡,越想越覺得是,越想越生氣。 不高興、不吃飯、不喝水…… 蕭瑀就這樣的性子,這種性子很難不被封德彝這樣的人惡搞。所以,房、杜並不喜歡蕭瑀,他們說這個人很無趣。憤怒的蕭瑀對政事很關心,有時候竟然關心到離譜的程度,他憤怒,憤怒起來,和李世民當庭對罵。而又因為蕭瑀是個愛講道理的人,講的小道理還讓人挑不出毛病,所以很讓人無奈。 貞觀元年(627)十二月,蕭瑀又被罷官,捲鋪蓋走人,回家歇著去了。 他生氣,很生氣。 喜歡懷疑人的不只蕭瑀一人,還有王君廓。 王君廓是個小人,他凶悍異常,驍勇絕倫,曾經為大唐立下汗馬功勞。此人身為一介莽夫,或者說痞子一個,不圖好好學習基本的文化知識,天天就知道喝酒鬥毆。他小學沒念完,基本不識字,為此沒少冤枉過人。李瑗被他害死後,他順利地當上了幽州刺史。為官期間,暴虐不法,民怨四起,被李世民得知,李世民令他入朝,想要問他的罪。 幽州長史李玄道,王君廓的秘書。 李玄道不是李道玄,他是個文人,文筆很好,是房玄齡的外甥,平日里跟王君廓這樣的粗人合不來,也就只有辦公的時候才說幾句話。被傳訊之後,王君廓和李玄道一起上路了。半路上,王君廓動起了心思。他懷疑是內部有人告密,琢磨來琢磨去,李玄道最為可疑,這個人是房玄齡的外甥,房玄齡是李世民的親信!小人! 到了驛站休息的時候,趁李玄道不注意,王君廓去翻箱子裡頭的文書,竟然一口氣翻出來一大摞。 對這個識字不多的人來說,看懂這些文言文的確有些困難,好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不錯不錯,很好君廓”這樣的字眼兒他還是認識的。看了一圈兒,發現沒有這幾個字,不禁氣惱。終於,他在篋底翻出來一份草書,很潦草的草書。據估計,這草書大概是李玄道同志喝醉酒寫的抓狂體長篇詩歌,絕對不會是上奏,因為沒人敢用如此潦草的字給皇帝寫信。 但王君廓呆了,他拿著文書,左看右看看不明白。於是野性大發,一手劈爛竹篋,拿著砍刀跑向了驛站看守那邊。 他殺死了驛吏,騎著馬隻身逃往突厥。王君廓命該如此,跑到了一個不知道叫什麼的地方,一群野人(估計是稽胡)把他圍了起來。野人不跟他講究打法和套路,直接把他的馬拉跑,一群人齊齊將他圍起來,群毆了幾百遍。王君廓七竅流血,氣絕而亡。靠著矇騙和戰功混成的驍勇大將軍,到最後竟然被一幫野人揍死,這個故事只告訴了我們一個道理: 沒有文化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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