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唐朝從來不淡定3·千夫莫擋武則天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大力士風雲集長安英國公病重開宴會

高麗平了,值得慶祝,然而,李治覺得,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外患,而是自我。接著選才吧!他說。 刑部尚書盧承慶奉命為考功員外郎,盧老師的主要任務是:考核、評論、給分。盧承慶是個喜歡發掘人才的人,從來都是。那一日,正好趕上他考核一位督辦漕運遭大風、糧食被損的官員。盧承慶面無表情地對他說:“監運損糧,考中下。”那人聽罷,神色自若地退了下去。盧承慶感覺這個人很有意思,又覺得漕運遭大風根本就不是人類能控制得了的,於是改注:“非力所及,考中中。” 那人沒有感謝國家,更沒感謝皇帝龍恩浩蕩,只是點了點頭,拜了拜,退下去了。七十多歲的盧承慶,年輕的時候,曾和父親一起迎接李淵的起義軍,也曾在貞觀年代查辦罪惡。可眼前這個人,讓他興趣猛增。

為了這人的心態,他當下改注曰:“寵辱不驚,考中上!” 明朝人感慨於這個小官寵辱不驚的精神,發明了一副對聯,道是:“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卷雲舒。”這位督辦漕運的官員,姓名、經歷一律沒有記載,有人說是曾經遭海風破了運糧船的馮師本。 馮師本,也沒有多少記載,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是個大力士。相傳他和京城裡兩位猛人交好,猛人一位名叫彭博通,一位名叫宋令文。三人曾經玩過一個遊戲,也釀成了一樁樁的血案。 先說宋令文,宋令文有神力,當年禪定寺有一頭公牛,蠻橫無比,沒人敢攔,只能蓋幾堵牆擋著。宋令文不信這牛有多大力氣,一個人光著膀子就跳進去跟牛決鬥。牛牛氣沖天地頂向宋令文,宋令文兩手抓住牛角往下一掰,但聽劈裡啪啦脊梁骨碎裂的聲音後,牛背被宋令文折斷了。

可見,宋令文先生的力氣已經很大了。 他聲名鵲起,又時常耍些流氓,譬如沒酒喝了,就去太學偷人家學生的衣裳,然後一手將講堂的石柱抬起,把衣裳放在柱子底下。學生找來,宋令文先生就一臉腌臢地要人家請客。學生答應後,他才抬起石柱,把衣裳還給人家。 馮師本、宋令文,因同是力大無窮的猛人而結識,後來參與進來的,就是彭博通。 為了讓事情更具有觀賞性,那日,彭博通又找來壯士魏弘哲。魏弘哲、宋令文、馮師本,遵照彭博通的指示,要奪下躺在床上假裝睡覺的彭博通的木枕。三人開始搶,最後床腳折斷,枕頭依然淡定地躺在彭博通的後腦勺下。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有人甚至翻上屋頂,掀開屋瓦往裡頭瞧。此事過後,主人家的院牆盡壞,屋頂被掀成了馬蜂窩。由此,本人可以簡單粗暴地論斷:宋令文力大無窮,然而彭博通是他的十倍。

而且由此可以看出,這幾人中的馮師本,只是個喜歡和宋令文、彭博通在一起廝混的大力士,而不是上面那個寵辱不驚的男主角。這年頭,能通過軍功混得一官半職,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在沒有武舉的年代,大家也只能從軍,從一名普通的士卒開始自己的奮鬥。宋令文和馮師本就是這群人裡頭的佼佼者,尤其是文武全才宋令文同志。 宋令文力大有比(彭博通比他厲害),他的文采和書法在當時都是令人稱道的。宰相張懷瓘稱讚他:“令文有三絕,書、畫、力。尤於書備兼諸體,偏意在草,志欲究能翰簡,翩翩甚得書之媚趣。”宋令文有三個孩子,長子宋之問,文學家;次子宋之遜,書法家;三子宋之悌,猛士。 一家父子四人,都在歷史中留下了重彩的一筆。

其餘也就這樣了,但諸位一定要知道長子宋之問,這個特愛文詞,為世人讚譽的文人。 上元二年(公元675年),宋之問進士及第,開始了他的仕途。 科舉是封建時代最優秀的取士制度,但在隋唐,還都只能是士族(只要祖上有過當官的就可)參加,平民子弟沒有資格。考中者被安排當官,每年都要接受考核。朝廷召集官員進行銓選,也是為了提拔優秀人才,讓他們各顯其能。 銓選之法就是針對這樣的情況設計的。 書法、思想類,先進行考試,名曰“注”;語言、外形類,後進行,名曰“銓”。這兩類考完,先別忙著高興,縱然你帥你有才,也不一定能入圍,因為你的文章正在接受吏部侍郎的檢閱。你們被劃分成了幾類,當然,你不會知道你到底屬於哪個層次,你只知道大堂之上,尚書省的宰相(僕射)都過來考你們了。

宰相各自都有主動權,他們會問你一些不著調的問題,譬如“我犯了錯,你會去皇帝那裡告我麼”,再譬如“你的座右銘是什麼”。不過請放心,人家不會問你你的墓誌銘是什麼,所以不必苦大仇深。 尚書對你很滿意,你就會被領到門下省,接受中書令、中書侍郎和中書舍人的考核。有人會偷偷用眼神告訴你,你比剛才那小伙子差多了。不過你不必氣餒,能走到這一步的人並不多,即便很差,也差不到哪裡去,弼馬溫一類的官職還是能留給你的。過了中書省這一關,你就可以去門下省報到了。 門下省的給事中負責把獲獎者的名字和籍貫念出來,譬如: 子虛州烏有縣縣尉公孫裊裊,字炊煙,父公孫策,考上下,思維棒,文筆差。 烏托邦象牙塔塔主上官大郎,字炊餅,父上官小,考中上,通法典,有口吃。

門下省的納言和黃門侍郎最後出現在你的眼前,你究竟合不合格,會由他們做出決斷。 這段時間,選官制度帶頭人主要有三位,其一名曰裴行儉,其二名曰李敬玄,其三名曰馬載一。 此三人,以裴行儉最為有名。 裴行儉因當長安令時舉著拳頭反對武則天,所以在這以前的幾年裡,他一直在邊疆搞建設,沒想到竟然建設得很好。西域部落因仰慕裴行儉美名而歸附的不在少數,李治終於發現,這個裴行儉,不該僅僅做一個六品的長史。 麟德二年(公元665年),裴行儉榮任安西都護,掌管整個安西。 總章二年(公元669年),裴行儉被李治召回朝廷,擔任吏部侍郎,主持典選。 “裴李”和“裴馬”,是天下賢人的福氣。歷史很快在裴行儉身上演繹了一場意外,我們先按下不說,拭目以待就好了。

有這樣一個人。 他從小出生在富人的家庭,家庭仗義疏財,但他也染上了流氓地痞的習性,無賴、渾蛋,用來形容他一點也不過分。 他十二三歲的時候,常和好友滿大街亂跑,稍有不順就暴怒殺人,當時的世道亂,而他罪孽深重,鄉里人只能暗自發恨。 十四五歲,他練了一身武藝,離開家去當賊,打敗天下無敵手,遭武林人士忌恨,卻從來不服軟。 十七歲,他參加起義軍,開始慢慢改變,他只有行軍打仗的時候才會去殺人,身旁的戰友都願意追隨他。 二十歲的時候,他就當上了驍勇大將,縱馬馳騁,無人可擋,救人無數,因此名震天下,備受世人敬仰。 二十六歲,他歸順大唐,為并州鎮守,一守就是十六年,這十六年裡,并州百姓安居樂業,突厥人怕他,所以不敢騷擾。

三十六歲,他和大將軍李靖一起大破突厥,威震北疆,拜光祿大夫,行并州大都督府長史。 四十二歲的時候,他成了兵部尚書。 五十五歲,為檢校洛州刺史、洛陽宮留守,進開府儀同三司、同中書門下,參掌機密,授尚書左僕射。 六十歲,特拜司空。 七十三歲,東征高麗,特進太子太師。 他小時候的朋友,名叫單雄信,直到二十五歲,他們見了最後一面。他把自己腿上的肉割給單雄信吃,卻換來朋友的冷眼相看。人們只知道,如今已經七十六歲的李績,風光無限,卻沒人知道,他也有過浪蕩的童年。 誰還沒有一個傻不拉幾的童年? 李績很欣慰,如今他老了,臥病在床。 李治召集他家所有在外頭工作的子弟火速回家,只為了看李績最後一眼。

李績總是說:“人啊,可與人同過,不可與人同功。” 為什麼呢? 因為同過是共患難,同功容易相互忌恨。李績這一輩子,破除身上本有的兇殘,留下的就是這樣一個人生道理。他最厲害的地方在於,他統軍做事,從來都是順從人性,讓人在這種理所當然中做好每一件事。而不是總是去指責人性的罪惡,然後在自我的崩潰中吃不好,睡不香,渾渾噩噩。 隋唐亂世,只有他一個人這麼威猛而又安穩地活了下來。 李績滿門都不富裕,有人覺得他冷血,但年老的李績,也曾親手給生病的姐姐煮粥。人家問他:“英國公這麼老了,讓下人去做這些事不就完了嗎?” 李績就抖動鬍鬚,很動情地說:“我不是沒人幫著去做,可是姐姐老了,績也老了,我就是再給姐姐煮粥,還有多少機會啊?”李治、李弘屢次派人送藥,李績家的孩子也都去請大夫。但李績發了脾氣,非不讓大夫進來。家里人急哭了,問他為什麼這麼做。李績躺在床上,說:“我本是山東一田夫,適逢明主,位列三公。我年近八十,現在要死了,不是命嗎?人的一生,長短都是固定的,還用得著醫工?”

幾日後,李績忽然把弟弟李弼叫來,眼神閃爍著一樣的光彩。 “我感覺好多了,一起喝一杯吧!” 他從床上爬起來,整理好衣冠,讓人擺好酒肉,把子孫全部叫來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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