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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李淵:最強勁的對手

血腥的盛唐 王觉仁 3079 2018-03-13
大業十三年末,自稱秦帝的薛舉擊敗了李弘芝(自稱楚帝)和唐弼(自稱唐王),吞併了他們的部眾,一時聲威大振,號稱擁有大軍三十萬。不久,薛舉命長子薛仁果出兵進圍扶風(今陝西鳳翔縣),準備與李淵爭奪關中。 李淵立即作出部署,命軍隊兵分兩路:一路由李世民率領,攻擊薛仁果;一路由姜謨和竇軌率領,自散關(今陝西寶雞市西南)出發,進攻薛舉的根據地隴右(隴山以西)。在對付薛舉的同時,李淵又命李孝恭率領一支軍隊,越過終南山(秦嶺),向山南和巴蜀地區擴張。 十二月十七日,李世民在扶風大破薛仁果,並一直將他追到了隴山。薛舉大為震恐,擔心李世民越過隴山前來攻打,連忙問他的屬下說:“自古以來,皇帝有沒有投降的?”

黃門侍郎禇亮回答:“遠有趙佗歸附西漢,劉禪入仕晉朝;近有蕭琮,子孫迄今猶享富貴!轉禍為福,古已有之。” 衛尉卿郝瑗急步上前,大聲道:“陛下不應該問這種話,禇亮之言又是何等荒謬悖逆!從前漢高祖劉邦經歷了無數失敗,劉備甚至連妻兒都不保,但是最終都能成就大業,陛下豈能因為一次小小的失利就作亡國打算?” 薛舉頓覺失言,乾笑了幾聲,說:“我不過姑且試探一下各位的態度,並無他意。”隨後便重重賞賜了郝瑗,並引為心腹智囊。 十二月下旬,平涼郡(今寧夏固原縣)留守張隆、河池郡(今陝西鳳縣)太守蕭瑀、扶風郡太守竇璡等人相繼歸附李淵。李淵旋即任命竇璡為工部尚書,封燕國公;命蕭瑀為禮部尚書,封宋國公。 與此同時,西路軍的薑謨和竇軌進抵長道(今甘肅禮縣東),遭到了薛舉軍隊的阻擊,結果兵敗,不得不撤回長安。南路軍的李孝恭進軍秦嶺以南,擊敗了盤踞在此的朱粲。部將建議將俘虜全都殺了,李孝恭說:“不行,要是把他們全殺了,日後誰肯投降?”隨即將俘虜全部釋放。此後李孝恭繼續南下,從金川(今陝西安康市)進入巴蜀,檄文所到之處,有三十多州歸降。

長安被李淵攻陷之後,屈突通唯一的感覺是——天塌了。 因為李淵一進城就逮捕了他的所有家人,顯然是要以此為籌碼,迫使他就範。 屈突通悲痛欲絕,可是他沒有就範。當長安的那個家童哭哭啼啼地前來訴苦和勸降時,屈突通毫不猶豫地把他殺了。他要以行動向李淵表明——為了當一個隋朝的忠臣,他準備犧牲他的全部家人。 屈突通隨後命桑顯和鎮守潼關,自己率軍東下,準備投奔東都。 可他前腳剛走,桑顯和後腳就打開關門投降了劉文靜。 劉文靜立刻命竇琮和桑顯和率輕騎兵一路尾追,終於在稠桑(今河南靈寶市北)追上了屈突通。屈突通命軍隊列陣,堅守不動。竇琮再次打出了親情牌,命屈突通的兒子屈突壽去陣前勸諭。屈突通遠遠地對著他兒子破口大罵:“此賊何來?昔日與你為父子,今日與你為寇仇!”隨即下令左右弓箭手射殺屈突壽。

眼看一場惡戰一觸即發,桑顯和策馬飛奔到陣前,對屈突通的部眾高喊:“京城已經陷落,你們都是關中人,離開家鄉又能去哪裡呢?” 桑顯和的這句話立刻產生了令人震撼的效果。屈突通的部眾互相看了看,然後齊刷刷放下了武器。 屈突通徹底絕望了。他下馬跪地,朝東南方向一下又一下地叩拜,嘶聲哭喊道:“臣力屈至此,非敢負國,天地所知,神明共鑑!” 隨後屈突通被押解到長安,李淵大喜,對他極盡禮遇,並當即任命他為兵部尚書,封蔣公,兼任秦公(李世民)元帥府長史。 然後李淵就交給屈突通一個任務——回河東,勸降他的部將堯君素。屈突通帶著複雜、沉重而又萬般無奈的心情來到了河東。 在這樣的情形下見面,這兩個大男人忍不住相對而泣、涕淚沾襟。屈突通說:“我軍已敗,而今義旗所指,天下莫不響應,事勢如此,卿當早降,以取富貴!”

堯君素悲憤莫名,說:“公為帝國大臣,主上將關中託付與公,代王更倚仗您保衛社稷,您怎能偷生投降,甚至還替別人當說客呢?公所乘之馬,即代王所賜,公有何面目乘之?” 屈突通哀嘆道:“唉,君素,我是力屈而來啊!” 堯君素說:“而今我力猶未屈,你何必多言?” 屈突通慚悚不已,只好黯然離去。 屈突通無功而返後,李淵軍隊加緊了對河東城的進攻。 堯君素決意死守。 其時道路斷絕,堯君素為了把整個關中與河東的危急形勢告知東都朝廷,只好寫了一份奏表,然後命人製造了一隻木鵝,將奏表掛在鵝脖子上,最後讓木鵝順流東下。 木鵝漂到河陽,被守軍拾獲,交給了東都的越王楊侗。楊侗見信,嘆息良久,於是以朝廷名義拜堯君素為金紫光祿大夫,命人走小路將任命狀送到了河東。

後來,東都守將龐玉、皇甫無逸等人歸降李淵,途經河東時也曾一再對堯君素曉以利害,勸他投降,可堯君素始終不為所動。 再後來,他在長安的妻子又來到城下,淚流滿面地對他說:“隋室已亡,天命有屬,郎君何必自苦,自取禍敗呢?” 堯君素在城頭上大喊一聲:“天下事非婦人所知!”然後親手搭弓上箭,一箭射了出去。他妻子應聲而倒,死在了自己丈夫的手中。 堯君素知道隋王朝氣數已盡,每談及國事,必泫然淚下,對將士說:“我是皇上(楊廣)的藩邸舊臣,累蒙獎擢,今出於君臣大義,不得不死!城中糧食還可支持數年,等吃完了,天下事也塵埃落定了。倘若隋室覆亡,天命有歸,我當自斷頭顱付與諸君也!” 堯君素情願為隋王朝守節盡忠,可他的部眾卻不甘心成為隋朝的殉葬品。他們一直想叛逃,可堯君素軍紀嚴明且統馭有方,所以將士們一直找不到機會。

河東城就這麼堅守了一年有餘。到最後,江都傳來了楊廣被弒的消息,而城中的糧食也快吃光了,每天都有人吃人的慘劇發生。部眾們忍無可忍,不得不殺了堯君素,開門投降。 也許堯君素早就在等這一天了。 也許在他眼中,富貴和生命並不是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比它們更值得捍衛的,是人的操守、信念和價值觀。 為了捍衛他心目中的君臣大義,堯君素寧可用自己的生命獻祭。 對今天的我們來講,這似乎是一種典型的愚忠——一種毫無意義、不可救藥的愚忠! 可是,就像我們不能以堯君素的“君臣大義”去要求並責備屈突通一樣,我們也不能用“識時務者為俊傑”的標準來評價堯君素。 當然,像堯君素這樣為一個不得人心、大勢已去的舊王朝殉葬的做法固然不值得效仿,但是他勇於捍衛信念的這種精神本身卻值得我們崇敬和仰望。

畢竟他的心中有一種高於富貴和生命的東西。其實不管這樣的東西是什麼,只要有這樣的東西在,人性的高貴與尊嚴就能在苦難與死亡面前傲然挺立。怕只怕世上的人們喪失了這樣的東西,並且還以喪失這樣的東西為榮。 從這個意義上說,與其說堯君素是一個舊王朝的殉葬品,還不如說他是自身信念的殉道者。這種人,不應該被歷史遺忘。 大業十三年最後的那些日子,李淵的勢力在急劇擴張。南面的巴蜀地區已經完全歸附,而劉文靜向關東(潼關以東)進軍也大有斬獲,短短時間內,弘農(今河南靈寶市)、新安(今河南新安縣)以西的土地城邑全部納入了李淵的勢力範圍。 大業十四年正月初一,隋恭帝楊侑下詔:唐王李淵可以“劍履上殿、贊拜不名”。這就是說,從此李淵上殿不需要解下佩劍,不需要脫靴,奏事時不需由侍臣唱名。中國歷代權臣都曾經擁有過這種特權,遠的不說,隋文帝楊堅在篡週前夕也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在新年的第一天,李淵被授予(或者說攫取)了這種特權,這似乎表明李淵已經向不遠處的那張皇帝寶座又邁進了一步,同時也等於向天下人發布了一則政治預告——隋王朝壽終正寢的日子為期不遠了。 正月二十二日,李淵命世子李建成為左元帥、秦公李世民為右元帥,率諸路兵馬十餘萬人進軍東都。二月初四,李淵再命太常卿鄭元璹進軍南陽郡(今河南鄧州市),命左領軍司馬馬元規進軍安陸郡(今湖北安陸市)及荊襄地區。 大業十四年的日曆剛剛掀開,正在熱火朝天競逐隋鹿的四方群雄便不約而同地感覺到,一個最強勁的對手出現了! 他的實力之雄厚、聲勢之浩大、發展之迅猛,讓所有參與逐鹿的選手都暗暗捏了一把汗。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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