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血腥的盛唐5·盛極而衰,安史之亂

第44章 張良娣:這個女人有心機

張良娣是一個來頭不小的女人。 她的祖母和玄宗的生母竇氏是親姐妹。玄宗年幼時,母親竇氏被武則天派人暗殺,玄宗就一直由他的姨母,也就是張良娣的祖母照料。為了報答對姨母竇氏的養育之恩,玄宗即位後,把她的四個兒子全部擢為高官。張良娣就是竇氏最小的兒子所生。天寶中期,張良娣被選入東宮為妃。當時太子妃韋氏已於數年前被黜,加上張良娣本人“性巧慧,能得上意”,所以深受李亨寵愛。 玄宗逃離長安時,張良娣與太子隨行。此時張良娣已身懷六甲,即將臨盆,可她一直表現得非常堅強,默默忍受著顛沛之苦。據《舊唐書·后妃傳》所載,當馬嵬百姓“遮道請留”,勸太子不要入蜀時,張良娣也態度鮮明地“贊成之”。由此可見,張良娣很可能也事先參與了“父老遮留”這一幕的策劃。

從馬嵬分兵北上後,由於一路上不斷遭遇危險,所以張良娣每晚就寢時,都會主動睡在外側,把李亨擋在身後。李亨苦笑著說:“抵禦寇賊,不是你們女人的事情,你何必睡外面?”張良娣卻說:“現在的形勢這麼亂,殿下的衛兵又太少,萬一出現緊急情況,妾身還可以替殿下擋一擋,以便讓殿下從後門撤離。” 聽到這樣的話,李亨不可能不被感動。 到達靈武不久,張良娣腹中的胎兒呱呱墜地。可產後的第三天,張良娣就拖著虛弱的身軀,加入到了為戰士縫製衣服的行列。李亨大為不忍,勸她安心靜養。張良娣回答得很乾脆:“這不是妾身靜養的時候。” 李亨再一次被感動得一塌糊塗,從此更加寵愛張良娣。 作為當事人,李亨除了感動,可能不會再有什麼想法。可作為旁觀者,我們卻不能不說,張良娣的表現有些煽情,因此很容易讓人產生某些想法。至少,從上面的幾則感人小故事中,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這個女人很有心機。

女人有心機,是很讓人頭疼的一件事。而作為一個身份特殊、地位顯赫的女人,張良娣的心機就更足以讓人頭疼了。 和這樣的女人打交道,勢必要萬分小心。萬一你不小心成了她的對頭,那你的麻煩就大了。 不小心惹上這個女人的人有兩個,一個是李泌,還有一個就是建寧王李倓。 有一次,太上皇李隆基賜給了張良娣一張七寶裝飾的馬鞍,相當豪華,相當貴重。李泌一看就有意見了,對肅宗說:“如今四海分崩,應該以儉約示人,張良娣不應乘坐這張馬鞍。臣斗膽建議,將上面的七寶珠玉摘下來,上繳國庫,以備賞賜給立下戰功的人。” 李亨正在思忖該不該把那些珠玉摘下來,屏風後面忽然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大家鄉里鄉親的,不至於這樣吧!”

說話的人正是張良娣。 她是京兆新豐人,而李泌也是京兆人,所以張良娣才會酸溜溜地稱他為老鄉。 就這一句話,我們就有理由懷疑,上面那些感人事蹟通通都是在作秀。她之所以口口聲聲替老公阻擋刀槍,還犧牲坐月子的時間替戰士縫製衣服,真正的動機就是要獲取李亨的憐愛和信任,而不是為了什麼家國社稷。倘若她真的是為家國社稷著想,在聽到李泌諫言的時候,就應該捨己為公,犧牲自己的利益,為天下人做表率。可她偏偏沒有,而是說了那麼一句酸溜溜的話,這說明什麼? 這足以說明,張良娣上面的作秀並非出於真心,而是在舍小博大——忍受小痛苦,犧牲小利益,博取政治利益。 張氏的身份畢竟只是一個不高不下的良娣,並非真正的太子妃。所以李亨即位後,她並沒有順理成章地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換言之,在正位中宮之前,皇后寶座並不是非她莫屬的,因此,她就必須不擇手段地鞏固並加深肅宗對她的寵愛。

可是,“七寶鞍事件”不也是一個很好的博取寵愛的機會嗎?她為何不按照李泌的意見,順水推舟地再秀一把呢? 原因當然還是出於政治利益。 要知道,這個七寶鞍的最大價值並不在那些閃閃發光的珠玉上,而是在於它是太上皇送的!上面說過,張良娣的祖母對幼年的玄宗有過養育之恩,這層關係對於日後張良娣的正位中宮無疑起著決定性的作用。所以,張良娣擁有這張七寶鞍,就等於時刻在提醒肅宗、提醒百官、提醒天下人——我和太上皇的關係非同尋常! 現在,李泌居然要把這個七寶鞍拆了,豈不是要拆張良娣的牆角,阻撓她正位中宮? 在此情況下,她當然要挺身捍衛自己的利益。 如果不是出於政治利益,張良娣斷然不會說出那麼弱智的一句話。換言之,像張良娣這麼一個心機深沉的政治女性,是斷然不會捨不得那幾顆珠玉的。假如這張七寶鞍是別人送的,我們相信,無須等李泌來進諫,張良娣早就主動把它拆了,而且說辭肯定會跟李泌一模一樣——時局艱危,當示天下以儉,妾身不應留著它。這麼一說,保證再一次把肅宗感動得稀里嘩啦的。

“七寶鞍事件”的結局不難想到,肅宗聽從了李泌的建議,對屏風後的張良娣解釋說:“先生都是為社稷著想啊!”然後就命人把張良娣視為命根的七寶鞍給拆了。 可想而知,張良娣心頭的怒火會躥得多高。 可是,李泌是肅宗亦師亦友的人物,滿朝文武、公卿將相的進退都在他一句話,張良娣奈何不了他。 偏偏在這個時候,一個替罪羊出現了。 他就是建寧王李倓。 這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在廊下聽到了肅宗的決定,頓時感動得眼淚嘩嘩的。肅宗驚聞外面哭聲,趕緊把李倓叫了進來。李倓抹抹眼淚,哽咽著說:“臣近來時刻擔憂,這場禍亂一時難以平定。今天看見陛下從諫如流,相信用不了幾天,就能看到陛下把上皇迎回長安,一時激動,忍不住喜極而泣。”

毫無疑問,這番話一字不漏地落進了張良娣的耳中。 李倓的悲劇就在這一刻注定了。 張良娣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一言不發地拂袖而去。 老娘固然奈何不了李泌,可老娘還奈何不了你一個小小的建寧王? 張良娣覺得李泌是在拆她牆角,阻撓她正位中宮,其實也沒有冤枉李泌。因為就在數日之後,肅宗就向李泌流露了立張良娣為皇后的意思,卻被李泌不假思索地否決了。 當時,肅宗說:“良娣的祖母,是昭成太后(玄宗生母)的妹妹,上皇對過去的那些事一直念念不忘。朕想讓良娣正位中宮,以告慰上皇之心,你認為怎樣?” 李泌答:“陛下在靈武,都是因為群臣想得到擁立之功,才不得不登上大位,並不是為了個人的私利。至於像冊立皇后這樣的家事,最好等待上皇的誥命,相信只是多等個一年半載而已。”

如果說在七寶鞍的事情上,李泌還有一個“示天下以儉”的理由的話,那麼在這件事上,李泌就是赤裸裸地跟張良娣唱對台戲了。 李泌為什麼這麼做? 原因很簡單,倘若肅宗自己冊立皇后,那就讓人有理由認為——你李亨在靈武自立的動機就是為了搶班奪權,否則你剛當上皇帝,為何就急不可耐地要立皇后呢?這難道不足以說明,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私利嗎? 換言之,李泌的潛台詞就是:太上皇不忘姨母養育之恩,要立張良娣為皇后,那是太上皇自己的事情,一切讓他老人家去定奪,你李亨何必越俎代庖,多此一舉,讓天下人又來嚼舌頭呢? 李泌正是不希望給天下人留下這樣的口實,才反對肅宗自己冊立皇后。嚴格來講,李泌並不是衝著張良娣個人去的。然而,張良娣並不會這麼認為。在她看來,李泌就是在故意拆她的台!

所以,張良娣遲早要讓拆台的人付出代價。 當然,柿子要撿軟的捏。張良娣首先要對付的人不是李泌,而是那個口無遮攔、不知天高地厚的建寧王李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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