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血腥的盛唐5·盛極而衰,安史之亂

第18章 一個男人的心靈G點被撩動了

天寶二年(公元743年)正月,安祿山奉玄宗之召入朝覲見。 這是安祿山生平第一次來到長安。 秦中自古帝王州。大唐帝京的高貴、繁華與富庶給這個北地胡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尤其是龍首原上那座巍峨壯麗的大明宮,以及凝結在大明宮上空那股磅礴雄渾的帝王氣,更是讓安祿山激動莫名、嘆為觀止,並且前所未有地撩撥著他內心深處某個隱秘的角落,讓他周身的血液不由自主地開始了一種無聲的沸騰…… 在大明宮的含元殿,安祿山第二次見到了玄宗,第二次見到了他事業上的明主、生命中的貴人。為了向天子表達自己的感恩之念和忠誠之心,安祿山對玄宗講了一個故事。 他說:“去年秋天,營州鬧了蝗災,蝗蟲遮天蔽日,把禾苗都吃光了。臣焚香祝禱,面對蒼天說:'臣如果心術不正,事君不忠,就讓蝗蟲把臣的心吃掉;倘若臣不負天地神靈,就請讓蝗蟲趕快消失吧。'臣剛剛說完這句話,就有一群大鳥從北方飛來,頃刻間把蝗蟲吃得一干二淨,臣欣喜萬分,感動不已。陛下,這是稀世祥瑞啊,請陛下宣付史官,載諸史冊。”玄宗大悅,立刻命史官載錄。隨後的日子,玄宗對安祿山“寵待甚厚,謁見無時”。 (二一五)旋即又加封他為驃騎大將軍。

離開長安的那天,滿載著天子眷寵歡喜而歸的安祿山走出了很遠,忽然又回頭遙望了一眼。 他望著大明宮闕那一角華麗的飛簷,目光中有一種微妙難言的東西在閃動。 這一眼的風情,要到十二年後,才能讓大唐君臣讀懂——用血淚浸泡的心去慢慢讀懂。 毫無疑問,此次長安之行已經準確無誤地撩動了安祿山的心扉,給他的生命打開了一個全新的空間——一個足以讓慾望起舞、讓野心飛揚的充滿想像的空間。 後來的幾年中,安祿山頻頻出擊奚和契丹,並屢屢獲勝,因而在朝野的聲望直線飆升。與此同時,他對朝中高官的賄賂也從來沒有停止。到後來,不僅是欽差們說他好話,連首席宰相李林甫、戶部尚書裴寬、禮部尚書席建侯等人,也都眾口一詞地盛讚安祿山。

在玄宗看來,這就叫眾望所歸。 此時的安祿山,已經被玄宗視為“鎮清邊裔”的“萬里長城”。 (《安祿山事蹟》卷上) 既然是萬里長城,當然就要賦予他更大的權力和使命了。 天寶三年(公元744年),玄宗又讓安祿山兼任了范陽節度使。 在當時的十大藩鎮中,范陽鎮絕對是最牛的一個。因為,無論是它所節制的軍隊,統轄的州境,還是擁有的兵力,都是十大藩鎮中最多的。 “范陽節度臨制奚、契丹,統經略、威武、清夷、靜塞、恆陽、北平、高陽、唐興、橫海九軍,屯幽、薊、媯、檀、易、恆、定、漠、滄九州之境,治幽州,兵九萬一千四百人。”(二一五) 當時,十大藩鎮的總兵力是四十九萬人,而安祿山兼統兩鎮,兵力相加已經將近十三萬人,佔了四分之一。

然而,玄宗對安祿山的寵信還遠遠沒有到頭。 毋寧說,這才只是一個開始。 天寶六年(公元747年),安祿山又以平盧、范陽節度使兼攝朝廷的御史大夫。隨著權勢和地位的提升,他奉召入朝的次數越來越多,對玄宗的巴結諂媚也日漸升級,甚至不惜以得罪太子為代價,曲徑通幽地向玄宗表達他的忠心。 有一次,安祿山上殿覲見玄宗,當時太子也在場,可安祿山卻視若無睹,只拜皇帝,不拜太子。旁人提醒他,他卻裝作一臉懵懂地說:“臣是胡人,不懂朝中禮儀,不知太子是何官?”玄宗笑著向他解釋:“這是儲君,朕千秋萬歲後,將代朕君臨天下。”安祿山似懂非懂地說:“臣愚鈍,向來唯知有陛下一人,不知道還有儲君。”說完才不情不願地向太子行禮。

其實,誰都看得出來,安祿山這是在演戲。但是這齣戲卻沒人願意拆穿。因為安祿山不可能不知道太子是什麼人,但他偏偏要裝傻充愣,目的就是要拐著彎兒向玄宗表達赤膽忠心。在場的人大多受過安祿山的好處,當然也會幫他一起演戲。而對於玄宗來說,安祿山竟然為了討好他而不惜得罪未來的皇帝,這份忠心當然也是無人可及的。 玄宗當時正寵著楊貴妃一家子,如今又寵了安祿山,於是乾脆把他們撮合在了一塊,叫楊貴妃的兩個哥哥和三個姐姐都和安祿山結拜為兄弟姐妹。從此,安祿山更加頻繁地出入宮禁,和楊貴妃的關係也日漸親密。不久後,他又向玄宗提出了一個請求——要認楊貴妃為乾媽。 玄宗當然是笑呵呵地同意了。 隨後,安祿山每次入宮,都是先拜貴妃,再拜皇帝。玄宗不解,問他何故。安祿山恭恭敬敬地說:“我們胡人的習俗,都是先拜母親,後拜父親。”玄宗釋然,對安祿山的憨厚和朴實又平添了幾分好感。

史稱安祿山“晚年益肥壯,腹垂過膝,重三百三十斤”,連走路都要左右兩個人攙扶著他。但是,每當在玄宗面前跳胡旋舞的時候,安祿山卻總能“疾如風焉”。 (《舊唐書·安祿山傳》)要論當時胡旋舞跳得最好的人,天下只有兩個——安祿山和楊貴妃。 “中有太真外祿山,二人最道能胡旋。”(白居易《胡旋女》) 為什麼一個連走路都顯得有困難的人,能把胡旋舞跳得跟楊貴妃一樣完美呢? 因為他是為皇帝而跳的。 天寶十年(公元751年),玄宗為了方便安祿山入朝覲見,就命有關部門在親仁坊為他建立一座宅邸,並下令只求富麗堂皇,不必顧惜財力。豪宅落成後,裡面的所有家具器物全部是御賜的,而且極盡高檔豪華之能事,連廚房裡頭的鍋碗瓢盆、馬厩裡頭的篩子籮筐等物,都是用金銀打造的。從開始修建豪宅的第一天起,到竣工之後的種種器具添置,玄宗本人都跟得很緊,而且經常對監工的宦官說:“胡人眼高,別讓他笑我吝嗇。”

這一年正月二十,是安祿山的生日。玄宗和楊貴妃作為乾爹乾媽,當然賞賜了很多珍寶、衣服、酒食。三天后,楊貴妃命人用錦繡綢緞縫製了一件特大的襁褓,然後召安祿山入宮,讓宮女和宦官用襁褓把他團團裹住,裝在彩轎裡抬著走。玄宗聽見后宮忽然一片嬉戲喧嘩,忙問在搞什麼名堂,左右說:“這是貴妃分娩的第三天,所以在給祿兒洗澡(民間的“洗三”習俗)。”玄宗趕緊跑過去看熱鬧,一看三百多斤的安祿山被嚴嚴實實地包裹在襁褓裡頭,僅露出一張憨厚的胖臉,不禁捧腹大笑。 乾兒子洗三了,他這個乾爹當然要有所表示。玄宗隨即賜給了楊貴妃“洗兒錢”,又厚賜了安祿山,“一家三口”又嬉鬧了大半天,才盡歡而罷。 從楊貴妃為安祿山“洗三”的這一天起,安祿山就有了自由出入宮禁之權,過後他經常陪楊貴妃一起吃飯,有時候甚至徹夜不歸,留宿宮中。日子一長,宮中自然就傳出了緋聞。朝野上下的人們私底下議論紛紛,都懷疑皇帝被那個大胖子戴了綠帽。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玄宗自始至終沒起過半點疑心。 (卷二一六:“祿山出入宮掖不禁,或與貴妃對食,或通宵不出,頗有醜聲聞於外,上亦不疑也。”)

天寶十年二月,安祿山又向玄宗提出了一個請求——兼任河東節度使。在旁人看來,這絕對屬於非分的請求,只能用得寸進尺、貪得無厭來形容。 可出人意料的是,玄宗居然一口答應了,並隨即把當時的河東節度使調回朝中,任左羽林將軍,然後立馬把職務給了安祿山。 河東鎮,負責與朔方鎮互為掎角,共同防禦突厥,統轄天兵、大同、橫野、岢嵐四軍及雲中警備區,屯駐忻、代、嵐三州之境,總部設在太原,兵力五萬五千人。 至此,安祿山已一人身兼河東、范陽、平盧三鎮節度使,轄下的總兵力已達到十八萬五千人,足足佔了全國藩鎮總兵力的三分之一強。 除了三鎮節度使,安祿山還兼任河北採訪使,受封上柱國,賜爵東平郡王。 大唐開國一百年多來,外姓武將封王者,唯安祿山一人。

安祿山不僅本人權傾天下、位極人臣,而且一家老小也都跟著他雞犬升天。他母親、祖母皆賜國夫人,十一個兒子都由玄宗賜名,長子安慶宗官任太僕卿,次子安慶緒官任鴻臚卿,安慶宗後來又娶了皇族的榮義郡主……放眼當時滿朝文武,安氏一門可謂顯赫無匹、榮寵絕倫! 有誰能料到,此時的安祿山已經“包藏禍心,將生逆節”了呢?史稱,安祿山每次入宮,“常經龍尾道,未嘗不南北睥睨,久而方進。”站在大明宮前的龍尾道上,這個昔日的偷羊賊正在以一種睥睨天下的姿態南北眺望,並且久久佇立,遲遲不捨得離開…… 他在看什麼?他在想什麼? 史書的回答是——“凶逆之萌,常在心矣。”(《安祿山事蹟》卷上) 是誰撩動了安祿山的野心?

答案只有一個——唐玄宗李隆基。 正是他對安祿山毫無原則的寵信、無休無止的縱容,才孕育了安祿山覬覦皇位的野心,助長了安祿山睥睨天下的慾望。 此時,歷史的指針正指在天寶十年,距離安史之亂爆發還有四年…… 差不多在這個時候,還有一個朝臣也日益受到玄宗的寵幸,正在朝著帝國的權力巔峰跑步前進。 這個人的到來,將對天寶末年的帝國政局產生決定性的影響。而且,正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才在客觀上給安祿山提供了起兵的藉口,並加快了安祿山反叛的步伐。 這個人就是楊國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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