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楚漢傳奇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楚漢傳奇 汪海林 6949 2018-03-13
劉邦帶著最後幾個人逃到了豐邑,彈盡糧絕,苦苦支撐,終日去外面挖野菜過活。老太公和呂雉等人都已經被項羽抓去了,而劉邦在路上將自己的兩個孩子踹下車去只顧自己逃跑的行為,也深深地折磨著他自己的靈魂。 這一天他和夏侯嬰君臣二人又去挖了些薺菜回來煮了煮,可惜沒有鹽。大夥圍著井吃飯,很快鍋裡就空了,連湯帶水都只剩一點點底子了。 夏侯嬰說:“好想吃肉啊!” 劉邦把鼻子湊到碗前聞著說:“羔羊的後腿,毛剃得很乾淨,帶皮煮的。你們不懂吧?帶皮煮的才能入味兒。皮上的肥肉化成油,浸到湯裡。聞到沒有?對!就是這個感覺。膩膩的吧?開食!” 劉邦一邊說著一邊帶頭,眾人一起把碗裡的薺菜葉子連湯帶水都吃了個精光。劉邦放下碗,發現一雙兒女離自己遠遠地可憐巴巴地捧著碗,不敢過來。

劉邦喊:“孩兒們,來。” 劉盈和魯元眼往別處看去,不動窩。夏侯嬰見狀就說:“元兒,盈兒,過來。” 魯元和劉盈湊到夏侯嬰跟前。劉邦張開雙手說:“到爹這裡來。” 魯元邁上一步,劉盈突然拉住姐姐的衣角。劉邦心中一痛,手一伸,示意夏侯嬰。 夏侯嬰犯難了,那可是留到最後關頭用的啊。但是劉邦很堅決,執意地伸著手。夏侯嬰只好從懷裡掏出那很小的一塊米粑,遞給劉邦。身邊眾人看了都口水直流。劉邦將米粑分成兩塊,親手餵給兩個孩子吃。劉盈和魯元吃著米粑,眼睛卻巴巴地望著劉邦。 劉邦看著兩個孩子一點一點地吃,說:“晚上我們吃野鴨。” 劉盈說:“爹騙人。” 魯元說:“我們都會餓死的。早知道,在車上就摔死了也乾脆!”

劉邦只覺得鑽心地疼,他輕輕撫摸著魯元的小腦袋說:“想著,念著,就會有的。若是臨了要睡了野鴨還沒來,就閉上眼,想著,念著,做一個完完整整的夢。你們就會看見呀,鴨子排著隊走了過來,一搖一擺地,跳進鍋裡去了……”劉邦說著說著,臉上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這時候,那個在軍中管禮樂的隨何突然道:“既然大王要吃野鴨,那臣這些東西上不得檯面,還是還給村民吧。” 眾人回頭。劉邦一側眼,看到隨何,眼都看直了。 夏侯嬰說:“隨何!你不是管禮樂的儒生嗎?見了大王為什麼不行禮?”隨何背著一個大竹簍站在劉邦面前道:“我一蹲下,芋頭可就滾走了。” 劉邦驚喜地叫道:“芋頭?” 隨何把背上的竹簍摘下,裡面有很多新鮮芋頭。大家眼都直了。

劉邦嘿嘿一笑道:“從何處得來芋頭?” 隨何說:“去臨村買的,也就是昔日的東嶽亭。” 劉邦說:“你竟然帶了錢?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竟然有人肯賣糧食給你,還是整整一筐。寡人難以相信。” 隨何正色道:“臣挨家挨戶上門,哪家不賣,我就在他門口坐著……”說著他掏出一隻楚塤:“吹這個。” 劉邦笑道:“這簡直就是無賴嘛!簡直比寡人還要無賴。你這個傢伙,真是儒生嗎?” 隨何說:“儒生和儒生相比,也是很不一樣的。有些人淨說些沒用的話,還越說越來勁。有些人不愛說話,但開口就是字字如金。比如說我。” 劉邦伸手說:“給寡人吐幾錠?” 隨何道:“大王您可以準備起程了。” 劉邦驚訝地問:“起程?去哪兒?”

隨何說:“我帶了一名斥候回來。他帶來了許多消息。” 劉邦站起來問:“有軍情為什麼不早說?” 隨何理所當然地說:“您並沒有問過我呀!” 隨何帶來的消息是:大將軍現已退到睢水南岸,總算阻住了霸王的攻勢!霸王似乎對韓信完全不感興趣,而是四處派兵打著大旗在遼闊的平原上追了大王幾日,像孩童撲蝴蝶一樣,追不到便意興闌珊地回去了。 劉邦說:“他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如今韓信站穩了陣腳,項羽也不敢輕舉妄動。阿嬰啊,我們總算沒有一敗塗地啊。” 隨何說:“韓信所以能夠有足夠的時間重組防線,他才能卓著固然重要,但這並不是關鍵。是您為他爭取了時間,完全吸引了項羽的注意力。” 劉邦道:“所以我現在是不能去往韓信軍中的,那樣會招致項羽兇猛的攻擊。”

隨何說:“臣建議去下邑呂澤。” 劉邦聽了,沉思不語。正這個時候,門外一陣響,樊噲帶著一隊人馬來了!他大喊大叫著:“主公!樊噲救駕來遲!”於是君臣見禮,敘說了被打散以後的經歷。劉邦突然說:“現在,你替寡人去一趟下邑。” 樊噲前腳走了,大家也都收拾好乘了車帶上孩子們出發了。接近下邑的時候,樊噲回來說:“漢王,我剛從下邑回來,呂澤找到了,他正在城外迎候咱們。” 劉邦滿面狐疑,搓了搓手問:“城外……呂澤得知我要去時,情緒如何?” 樊噲道:“那自然是高興的!” 劉邦問:“那麼,是哪一種高興呢?” 樊噲說:“什麼,難道高興還分很多種?” 劉邦說:“是像春天播種後滿懷希望的高興,還是秋天收穫後志得意滿的高興呢?況且他得知我落難到此,居然還高興得起來麼?”

樊噲說:“這……準確的地說,他應該是很熱情吧。漢王,恕我愚鈍,您到底在說什麼?我可是一句都聽不懂了。” 夏侯嬰在一旁略一思索,吩咐樊噲道:“噲,不如你帶兩個孩子乘馬車先去一步,我和漢王隨後便到。” 劉邦聽了夏侯嬰的話,高興地拉著夏侯嬰的手說:“阿嬰,還是你最知我心啊!” 樊噲更加摸不著頭腦,看看兩個人,感到莫名其妙。夏侯嬰重重敲了樊噲的腦殼一下說:“多用一下腦子嘛!如今漢王是在擔憂,我們如今兵敗逃亡,這呂澤到底會不會出賣咱們,還是個未知數。” 樊噲說:“怎麼會?呂澤可是漢王夫人的親哥哥呀。” 劉邦說:“但願我的擔憂是多餘的,畢竟我與呂澤已很久沒見過,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樊噲道:“哦……那我明白了。可既然是試探虛實,讓為臣與一輛空馬車同去就好,為何還要帶上兩個孩子呢?”

夏侯嬰說:“如果是一輛空馬車,擺明了就是咱們不信任呂澤,他會不會生氣呢?而帶上兩位公子,一切就顯得合情合理,萬一真是個陷阱,他是兩個孩子的親舅舅,應該也不至於難為孩子。” 樊噲恍然大悟道:“阿嬰,你真是心思縝密!” 夏侯嬰說:“我只不過是說出漢王的心思罷了。” 下邑城外,呂澤已經等在那裡很長時間了。他鬢髮斑白稀疏,身形矮小敦實,卻自有一股氣勢。他老遠立在城下,等待著劉邦。見漢王下了車,呂澤帶著兩個孩子快步迎了上去道:“臣翹首期盼,總算盼到您了,陛下您能安然無恙,臣下太高興了。”劉邦見到了呂澤,伸手攏過他的肩頭,也表現得親親熱熱。一家人見面,兩個孩子一會兒叫著舅舅一會兒叫著爹爹,好不熱鬧。

劉邦說:“把你的人馬派到城外邊警戒吧。” 呂澤說:“臣這就去佈置一下,暫時告退。” 等呂澤離開劉邦招手對夏侯嬰低聲說:“阿嬰,讓我們的人輪班站崗,加強警戒。” 夏侯嬰問:“到了自己人的地界,還這麼緊張做什麼?” 劉邦說:“現在可是亂世,人心不好講啊,還是多個心眼為好。” 彭城霸王殿上,重新回來的項羽雄睨四顧。四下雖仍是一片狼藉,但畢竟彭城奪回來了,何況還以少勝多取得了這麼大的勝利。 范增卻說:“大王,劉邦雖然敗了,然而陛下打敗的,卻非韓信。昨日用兵者,不是韓信,所以,漢王才有此一敗。若是韓信用兵,陛下恐怕不會勝得這麼容易。” 項羽笑道:“容易?亞父何出此言?這是多麼非凡的勝利!我以三萬人馬,打敗不止十倍之敵,這是亙古以來少見的大勝仗!現在都說韓信在我營中之時已見其才,可是依寡人看來,不過如此,亞父又為何相信那些傳言呢?若他真有大才,劉邦豈有今日之敗?亞父又何必遠慮啊?”

這時侍從上前來報:“啟禀陛下!已拘到劉太公、呂后。” 范增說:“大王,待我先去看看他們,已確保萬無一失。” 范增去囚室看過劉邦的家眷回來,項羽問:“依亞父看,劉邦的這些家屬該如何處置?” 范增說:“不能殺。劉邦新敗,韓信尚在睢水以南,如若殺掉他們,只能增加仇恨,而劉邦拼死相迎,沒了後顧之憂,對我十分不利啊。難道陛下忘了王陵老母之事嗎?” 項羽說:“既然如此,便都放了吧。” 范增說:“更不可!他們是握在我方手中的人質,關鍵時刻能製約劉邦。” 項羽道:“制約?我聽前方探報說,那劉邦在逃跑之時,連自己的孩子都拋下了車,哪裡有點做父親的樣子?簡直就是個無情的混蛋!” 范增說:“這,也不過是大王所聽到的表象罷了。依我看,劉邦他首先是個人,而人在極端時刻,是會做出平時意想不到的舉動的。當危機過去,安穩下來的時候,這些來自親人的責備和思念,就會時刻纏繞著他,不停地折磨他。而我們,就掌握著這枚牽動他神經的關鍵棋子。”

項羽說:“難道你還指望劉邦會來彭城救他們麼?” 范增道:“我從不這樣認為,因為劉邦不會冒這樣的險。可是,這並不代表他不關心自己的親人。” 項羽說:“亞父方才說得像是有些道理。可是,咱們不該在此時做這樣的事情,被世人知道,倒要嘲笑我行小人之事了。” 范增道:“大王如今的自責更像是沒有道理,當初我們可以正大光明幹這件事的時候,大王卻沒有做。眼下是戰爭,而我們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勝利。” 項羽說:“就算這樣,我們也不該如此。” 呂雉和劉太公被押解入霸王的宮殿,只見殿堂的案几上都擺放著美食美酒,還有宮人伺候。項羽坐在主位,居高臨下地說:“這位便是劉老太公吧?知道我為何要請你們過來麼?” 劉太公顫巍巍不敢回答。項羽不以為然,端著酒樽,很平靜地說:“你兒劉邦,被寡人封為漢中王,卻不安分奉職,竟敢入寇關中,侵我封土,占我國都,寡人的寬宏大量,被他認作是軟弱可欺,寡人的厚待恩遇,換來他如此犯上。這等反复小人,豈不知一人叛逆,九族當誅呀!” 劉太公聽著,句句話都讓他如坐針氈,他不顧呂雉的阻攔,推開案幾,伏在地上說:“求大王恕罪,劉邦的確是我那不孝的兒子,他得罪了大王,是他的過錯,還望大王不要生氣,能夠原諒我兒不懂事的舉動呀。” 呂雉上前去扶劉太公,劉太公就是嚇得不肯起身。呂雉說:“爹,咱們不要向他跪拜,他不配!” 項羽聞言,突然將手中酒樽擲於地上,站起身來。呂雉卻也不怕,她坦然地站起身來,直視項羽道:“若不是陛下你倒行逆施,又怎會惹得天怒人怨?!方今天下,如釜中之湯,早已沸騰,唯獨你看不見嗎?與你為敵的,又豈止是漢王一人?今日落在你手裡,要殺就殺,還用捏造什麼罪名?陛下你當真可笑!不是大丈夫所為!” 項羽說:“你便是呂雉?” 呂雉道:“對,我正是呂雉。劉邦是你的結拜兄弟,你把兄弟的家人都抓來,不就是想一併殺掉,解你的心頭之恨麼?” 項羽走下台階,說:“我可以當面告訴你,囚禁你們,就是我做的決定,在你們看來,這是小人才會去做的事,可是,這點看法對於我來說,是完全無所謂的。因為,這就是戰爭,沒有規則跟底線。” 項羽說完,卻又親自上前,將劉太公扶起,說:“是你的兒子劉邦,先背信棄義,但是我是沖他,不沖你們。因此我對你們也談不上什麼恨。” 張良、陳平招集敗殘漢兵千餘人,打著韓信的旗號,一路追尋而來,終於被呂澤派出的流動哨引至下邑。下邑街頭,現下全是漢王的兵。 劉邦聽到消息,急急地迎出來,高聲喊著:“子房!子房!” 張良和陳平立即急趨,近前拜倒稽首!劉邦忙攙扶兩人,君臣對視,不盡地感嘆唏噓。 劉邦說:“先生再三諫勸寡人,不可輕敵。寡人偏就不聽。如今喪師失家,自負惶愧,又得先生領兵前來救應。寡人,深恨自己無謀無德,智短才疏,這才導致好不容易到手的勝利轉瞬成了一場空,寡人累及大家,悔之不及啊!悔之不及!” 張良趕緊說:“大王不必如此。” 呂澤也插話說:“子房怎知陛下在下邑?” 陳平說:“子房先生說,陛下離開彭城之時,輕車就道,未可及遠。並且,部下尚在奮戰,陛下必然不肯遠走。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到下邑來。” 張良道:“下邑是最危險的地方,同時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危險的是,這裡根本不堪一擊。安全的是,這裡的百姓愛戴大王,守城的又是呂澤大人,忠勇可靠。” 劉邦感嘆地說:“還是子房知寡人哪。前方情勢如何?” 陳平說:“陛下,韓信尚堅守在睢水之南,牽制住不少楚軍。不少流散的人馬業已重新集結,向韓信靠攏,我漢軍站穩了腳跟,算是初步挽回了潰敗的局面。” 劉邦聽了,不但沒鬆一口氣,反倒更添了幾分緊張,面有憂色。 張良一看,忙上前勸解道:“陛下,當前最緊要的便是收攏人馬,並召所有臣屬到下邑來,同商大事。” 劉邦說:“好,好……子房所言極是,寡人全都聽你的!” 劉邦在茅草房中,已設薄粥濁酒,款待張良等臣子。他端起酒盞,還沒有說話,卻忍不住已經熱淚盈眶。他招呼魯元、劉盈過來,然後指著夏侯嬰說:“嬰將軍於萬軍之中捨命相救,你們可要牢記在心。倘有一天,天下安定了,你們仍能倖存,切不可忘記他的大恩啊!” 魯元、劉盈忙跪拜夏侯嬰。夏侯嬰哭了,忙離席跪扶兩個孩子。 劉邦說:“危難之際,方顯忠誠啊!承蒙眾位愛卿之不棄,寡人實在是有負于大家,抱恨不已!寡人哪,如今一無所有,只能藉濁酒一壺,向眾愛卿賠罪!”說著他已經跪下了。 眾臣驚叫,攙扶,唏噓不已。正在此時,樊噲跑進來說:“大王!看看誰回來了!” 他身後,跌跌撞撞進來一個老頭,正是酈食其。 劉邦驚訝,忙離席叫道:“哎呀!老先生!” 酈食其雖然憔悴,卻精神矍鑠,上前喜滋滋一揖道:“大王、太子和公主都在,這可太好了!” 一對孩子忙上前見禮,酈食其撫其頭頂,十分親近。 劉邦問:“老先生怎麼脫身的?” 酈食其大咧咧地說:“楚兵,傷得了老夫我嗎?全是沒腦子的笨蛋!我自稱瘋老頭子一個,會望氣、會相面,懂得些讖緯之道,他們稀奇起來,非要拉我去見長官,一路上牽著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哇!不過這也難不倒老夫,這不是趁黑從茅廁裡溜啦!喏,現在身上還有股子臭味呢!” 眾人被他說得想笑,又感到不是時候。 酈食其也不客氣,取酒喝了一盞,抹了把鬍子,驚奇地看著眾人說:“怎麼,大王,各位大人,為什麼愁眉苦臉?經歷了這樣一場大敗,我們還好端端站在這裡,鬚髮無傷,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喜事嗎?還不值得為大王慶賀嗎?餵!阿嬰,你這隻猴子,難道也蔫了嗎?快跳起來吧!作沐猴之舞吧!” 酈食其撓著稀疏的白髮,活脫脫一個猥瑣老頭樣,彎腰扮演著猴子,邊唱邊跳,感染了大夥,大家被氣氛帶動,都笑了起來。 夏侯嬰很快跟他一起跳了起來。大家鼓掌而和,痛飲濁酒。劉邦嘿嘿笑了,終於露出一絲喜色。 一隻公雞正在院中四處逃竄。夏侯嬰追著跑,在到處捉雞。劉盈與魯元跟在後面,哭喊著。終於,夏侯嬰一個猛撲,將雞捉到,倒提了起來。兩個孩子見狀,死死拉住,不讓走。 劉盈喊道:“還我們雞!” 夏侯嬰說:“噓,快不要吵,你們的爹可在里屋歇著呢!” 夏侯嬰此話一出,兩個孩子果然不敢再哭,卻還是死死拽住夏侯嬰。 已經從屋裡出來的劉邦說:“怎麼,你這偷雞的黃鼠狼自己沒法脫身,就搬出我來嚇唬孩子?” 兩個孩子見了劉邦,竟像木頭人一般,立刻恭恭敬敬地站住,也不敢再拉扯夏侯嬰。 劉邦若有所思,他向孩子們招手道:“來,讓爹看看你們。” 劉盈跟魯元互相望了眼,都怯生生地不敢上前。劉邦只得自己上前,蹲在孩子們面前。他伸手去拉魯元,魯元卻躲開了,緊緊拉著劉盈的手。 劉邦問:“幹嗎要躲?難道你們連親爹也害怕?” 魯元直搖頭。劉盈盯著劉邦看了看,點了點頭,又趕緊搖搖頭。 劉邦故意做出和藹可親的樣子問:“那你們告訴爹,方才夏侯嬰捉的雞,是從哪裡來?” 劉盈說:“舅舅送來的。” 劉邦問:“哦。舅舅對你們好不好?” 魯元臉上綻開了笑容說:“好。舅舅給魯元講故事,還送雞給我們玩。” 劉邦說:“這樣啊……夏侯嬰,你把雞捉去做什麼鳥事?” 夏侯嬰說:“還能做什麼?這麼多天,主公跟孩子們連口肉都沒吃上。” 劉盈說:“我不要吃肉,我要雞。” 魯元也說:“我也不要吃。雞是舅舅送的!” 夏侯嬰道:“主公,若不殺這隻雞,咱們可沒剩什麼吃的了。” 劉邦看了看兩個孩子,走到夏侯嬰身邊,將雞拿過來,放在地上說:“既然他們不願意,就留給他們玩吧。” 夏侯嬰默然地走開了,而孩子們還是站著,看看劉邦,不敢像先前那樣與雞嬉戲。 劉邦問:“舅舅好,還是爹好?” 劉盈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抱著劉邦的大腿說:“爹,我們不要雞了,你不要再扔下我和魯元了……” 劉邦看著他們,百感交集,突然一把將劉盈抱了起來說:“來,騎在爹的肩膀上,你現在就是老鷹,咱們抓小雞嘍。” 劉邦將劉盈架在肩上,小跑著,劉盈開始有些害怕,緊緊地摟著劉邦的臂膀不肯鬆手。 劉邦說:“你別怕,有爹扶著你,不會倒。” 劉盈漸漸鬆開手,張開雙臂,學著老鷹的姿勢。公雞在院子里四處逃竄。魯元追在劉邦身後,拍著手歡快地叫著:“噢,老鷹抓小雞嘍!” 跑了幾圈劉邦終於累了,他放下孩子,喘著粗氣。 魯元說:“我也要騎,我也要!” 劉邦道:“爹累了,跑不動了。” 魯元聽說,不高興地垂下頭來。劉邦見狀,拉過魯元的手問:“你們可見過鬥雞是什麼樣子?” 劉盈跟魯元都搖頭。 劉邦說:“鬥雞跟這普通的肉雞可不一樣,這肉雞是用來吃的,而鬥雞,是用來打架的。” 劉盈問:“雞怎麼打架?” 劉邦說:“怎麼打?那打起來的狠勁,比人都厲害。” 劉邦說著,開始模仿起鬥雞的模樣來,學得有聲有色:“這鬥雞入場,胸口前傾,兩隻小眼睛,死死地瞪著對手,繞著場子走著圈。” 劉邦學著雞叫,走著滑稽的步伐,引得劉盈跟魯元直笑。劉邦學著學著撲過去,追著孩子們,孩子們咯咯笑著跑了起來。 茅屋內,夏侯嬰朝外面看了看說:“這哪裡像要帶兵打仗的樣子。罷了,這雞看來是吃不得了。我再去外面尋些吃食。”說完他走了出去。 酈食其望著外面說:“我還從沒見過主公如今天這般帶著孩子們嬉鬧,這是否有些反常?你說,主公他,是不是已經心生退意?” 張良搖頭說:“這叫天倫之樂,怎會反常?他只有如此做,或許才能緩解心中的愧疚吧。” 酈食其小聲說:“我來的路上,聽到傳聞,說主公在逃亡的路上曾將兒女擲下車,還多虧夏侯嬰將軍……” 張良馬上製止他道:“噓,快不要再提。這件事,怕是他一輩子的心病。” 酈食其恍然道:“如此說來,他這反常的舉動我倒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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