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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楚漢傳奇 汪海林 4526 2018-03-13
子嬰的幼公主在最後時刻與女婢換了衣服逃出了秦宮,又因為一個非常偶然的巧遇被虞姬收留,兩個人拜了姐妹。項羽看這女孩容貌端正、冰雪聰明,正可做自己的政治婚姻的籌碼,於是就將其許配給了英布。 英布自然是十分高興,高興得連所謂軍政大事也都不再願意參與了,他對項羽說:“英布全聽大哥的意思。你讓我怎麼辦,我就怎麼辦。若違此誓,有如此劍。”說著他拔出劍,擲向地上,劍應聲而斷。 項羽高興地點了點頭,他對自己這一舉措立竿見影的效果非常滿意。 隨後他當著張耳、陳馀、英布和魏豹等人的面將六國貴族一一殺掉,既報了當年之仇,也震懾了這幾路諸侯。當然,這與他事先得到了英布的支持是分不開的。 事情有時候就是如此滑稽和荒唐。項羽費了諸多周章,終於開始了自己規劃之中的分封。諸侯也沒有敢於公開向他表示異議。但十幾個將要被封賞的王,互相之間明爭暗鬥、討價還價還是免不了的。這分封的會議,竟然一開便是兩個多月。

這一天開完了會,項羽回到軍帳中罵道:“一群碩鼠!貪心不足,無恥之徒!” 范增道:“無非是哪里大些,哪裡小些,讓他們自己去爭吧。還有一件事,如何處置懷王呢?你有什麼想法?” 項羽說:“他當真具有舊楚王族的血統麼?在推翻秦以前,為了聚集舊楚的臣民,擁立一個所謂的王孫為王,通過其號令諸將是十分必要的。但如今既然秦已滅亡,那麼這個幌子是否還需要保留呢?” 范增道:“不管怎麼說,你目前不能碰他。” 項羽說:“這我明白,可是我實在不想對他有什麼好臉了!” 范增說:“這樣吧,尊稱他為'義帝'。帝是天下獨一無二的人,但他是義帝!我們說他是,他就是,說他不是,他就……” 項羽點頭道:“義帝好!”

范增說:“還有劉邦怎麼處理?” 項羽一拍腦袋,說:“取地圖來,我看看還剩下什麼。” 范增道:“不妨將巴蜀和漢中連成一片的那塊地方分給劉邦,封他為那裡的王。無論巴也好,蜀也好,還有漢,都是這個地區的名字。你看,巴字就像蚯蚓那樣的蟲子。中原人歷來就用這類字來稱呼這些地區,僅此一點也能使人感到,這裡是蠻荒民族定居的荒涼偏僻之地。蜀也同樣帶有個虫字,是被視為蟲一樣的人所居住的地方。劉邦這樣被死死地困在這如巨大牢籠般的地方,這和砍掉他的腦袋也沒什麼兩樣。問題是要將關中分給誰,這可是一塊寶地。” 項羽說:“我十分討厭這塊所謂的要地!” 范增道:“臣建議將關中一分為二,分給身為亡秦降將的章邯及其舊同僚司馬欣和董,並分別立三人為王,封章邯為雍王,司馬欣為塞王,董為衢王。還是秦人治秦人為好。”

項羽當場拍板定案:“就這麼辦!” 既然楚懷王已廢為義帝,那麼誰稱帝呢?誰又想稱帝呢?當然是他項羽!但他要重新翻舊皇曆,又來個重新分封諸侯。結果封了十八路諸侯,都被稱為王。漢王劉邦、雍王章邯、塞王司馬欣、翟王董翳、九江王英布、常山王張耳等等。而他自己呢?做個一般的王又不甘心,稱帝又缺乏勇氣,左思右想給自己選了一個既非帝王,而又高出一般“王”的帶有“盟主”味兒的“霸”字加在“王”的前面。他還不忘江東——西楚,於是給自己戴了一個“西楚霸王”的頭銜。 消息傳到劉邦那裡,劉邦大怒。拔出劍來揮砍著酒具和几案,瘋狂地咒罵著:“你個四眼重瞳,老子受你的氣受夠了!老子在你面前低三下四裝孫子裝夠了!到巴蜀哪裡是去稱王?那不分明是把我流放嗎?你要去你去好了,老子就是要在關中稱王,這裡是我最先攻打進來的,為什麼說了又不算數?是可忍孰不可忍!明天,明天我就要發兵去和那個重瞳決一死戰,拼他個你死我活!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我就不信這個邪!”

衛士們沒有誰敢上前勸阻,怕被他一怒之下給宰了。劉邦打翻什麼,盧綰馬上過去收拾。兩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便好似預先演練過一般。 劉邦怒道:“你是在嘲笑我嗎?” 盧綰認真地說:“主公,我沒有啊。” 劉邦凝視夏侯嬰半晌,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把劍扔到一邊。盧綰又咚咚咚跑過去,拾起劉邦的劍,放回劍架上。弄得劉邦哭笑不得地說:“我口渴。” 盧綰小跑著從角落裡找出一個小木罐子,舀出一塊淡白色的固體蜂蜜,放在劉邦面前的瓷碗內。接著他抱起裝清水的壇子,將水倒進碗裡,緩緩地搖晃著碗。 劉邦微微平靜了很多,說:“你每次都這樣!慢性子!沒脾氣。你怎麼就能這麼沒脾氣呢?”盧綰搖晃著碗說:“我沒本事呀。樊噲本事大,脾氣大。主公你本事大,脾氣也大。”

劉邦笑道:“胡說八道!那個本事大脾氣卻小的蕭何怎麼還沒來?” 果然,蕭何的話就是非同一般,他來了以後從容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沛公入巴蜀,依我看,不僅不是災難,還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呢。” 劉邦問:“此話怎講?” 蕭何說:“其實,在項羽、范增,甚至沛公你眼裡,巴蜀都是個地僻道險、窮山惡水的地方,殊不知這是個天大的誤會。那塊地方,原本就氣候適宜、物產豐饒,加上經過秦國百年來的經營,尤其是李冰父子修建的都江堰大壩,此地已經是秦國最富庶的地域。好比主人家建在牆背後的一個大倉庫。這一切,住在關外的中原人士是不明了的,我原來也是不知。但在進入咸陽後,我把秦廷大量的檔案圖籍帶回軍營,仔細查閱過後,通過歷年上繳的賦稅等簿計,發現了這個秘密。天下反秦,烽火連綿,戶口離散,土地荒蕪,唯有巴蜀安定如常,未遭兵災之禍。巴蜀,有肥沃的平原、宏偉的水利、天然的屏障,正是沛公蓄積力量、秣馬厲兵的好去處,如此絕佳勝地,乃天賜之地。《周書》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沛公不喜反憂,豈不是辜負了天意?”

劉邦聽了,大喜:“你說的可是實情?” 蕭何說:“沒有半點虛假。范增犯了個大錯,以為把沛公流放到一個蠻荒之地,哪曉得是送給你一個豐饒的魚米之鄉。沛公不如順勢接受這個封賞,最好連漢中也要過來。” 劉邦說:“向那個傢伙索要漢中?他若不答應,我不是又平白受其羞辱嗎?再說,我們如果真的在巴蜀和漢中住下,一旦實力暴露,項羽也隨時會來滅我們,險惡並未解除啊。” 蕭何道:“在漢中建立王朝固然險惡,但總比平白地犧牲性命好吧?很顯然,我們的力量不如他們!這樣去拼戰,是百戰百敗的。作為主公,能夠承受一人給予的大恥辱,卻建立了萬乘之國的信用,商湯和周武王都給了我們這樣的典範。微臣希望大王能在漢中先立威信,招募賢人,並建立黎民百姓對王朝的信心;待穩定巴蜀後,再反過來收服關中的三個秦將統轄之地,有這樣的實力後,才再來和項羽爭奪天下。”

劉邦道:“你說得有道理,可是,就這樣接受,我劉邦無法向弟兄們交代呀。關中是我們流血流汗打下來的,我在鴻門宴從茅廁裡逃出的羞辱和隱忍,可不是為了換來這樣的結果。” 這麼一說,蕭何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的主意來了。於是劉邦就著人去叫張良。看見張良進來,劉邦突然想起了什麼,傳呼了一聲,一位侍從立刻端上了黃金百鎰、珠二斗放在張良面前。 張良不解地問道:“這是何意?” 劉邦說:“鴻門宴上,子房折衝樽俎,使我安然歸來,有大功於我,這點小小的賞賜和你的功勳比較起來,是微不足道的!” 張良一見黃金珠寶豁然醒悟,突然問道:“還有更珍貴的嗎?” 劉邦馬上說:“把那些珠寶抬上來,讓子房先生自己挑選!” 張良知道沛公誤解了自己的意思,連忙說:“不是我要,我是想代沛公送給項伯,讓他去跟項羽疏通一下,看可不可以讓沛公留在漢中。”

計劃順利實施,劉邦在漢中稱王的請求,項羽同意了。張良分析道:“其實,分封之後,項王心中也正七上八下,怕諸侯不服。他這人就是如此,表面上剛愎自用,實際上又優柔寡斷。雖然他對沛公恨之入骨,但又怕天下人指責他不講信用,於是一聽叔父的建議便一口答應下來。” 劉邦說:“一接到項王重新分封的正式任命,為避免再生變故,趕緊準備起程。” 張良又說:“有一個人想見大王,已在帳外等了多時。” 劉邦問:“什麼人?” 張良道:“項羽軍中的騎兵校尉呂馬童,曾經連斬百餘秦軍首級。” 呂馬童進來說:“聽說沛公要去巴蜀,在下想隨沛公前往。” 劉邦說:“難道你不想在項王那里幹了嗎?” 呂馬童道:“項王正在裁減軍隊,我被允許還歸故鄉。”

劉邦問:“那你為何還要到我的軍隊來?” 呂馬童道:“我除了打仗什麼都不會。不,應該說只有在軍隊裡才能活得下去。請漢王收留。” 劉邦說:“項王如今是西楚霸王,我是流放窮鄉僻壤。此去一路凶險,我不像項王那般闊綽,給不了你任何東西,可能到時候連一頓飽飯都沒有。” 呂馬童道:“呂馬童既然選擇跟隨您,那麼是死是活就都聽從天命了。” 劉邦說:“好,你就在我麾下效力吧,聽命於灌嬰。你以前是騎兵校尉,現在做個騎兵將軍吧。” 呂馬童謝了,出帳。 劉邦道:“項羽這麼執著於武力的人,為什麼要裁軍呢?” 張良說:“與其說是他要這麼做,不如說是被迫無奈。分封的事情上,諸侯都讓了步,並且紛紛裁減了自己的軍隊。項王就算是做個樣子給天下看,也會這麼做的。”

劉邦點點頭說:“儘管如此,他還是很強大,強大到我們難以抗衡。” 咸陽城外,章邯和司馬欣兩個人立馬土丘之上,遠望咸陽。 章邯問:“董翳已去上郡了麼?” 司馬欣說:“接到封號的第二天便走了。” 章邯道:“這傢伙倒是麻木得很。上次站在這裡,我還帶著四十多萬大軍意氣風發地討伐陳賊。才幾年哪。” 司馬欣說:“兄不必如此……” 章邯道:“勸我不要傷感嗎?這種感情對我來說早就沒有了。從那一天開始就沒有了。” 司馬欣知章邯說的是新安屠殺一事,故不言。 章邯又說:“項王給了我三萬兵馬,當然都是些老弱。還給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可使乾將領此軍護送漢王入蜀,亦可用於穩固秦地治安,剿滅盜匪。'你看這是何意?” 司馬欣說:“前半句多是范增的意思,後半句才是項王的。” 章邯哈哈大笑,拍著司馬欣的胳膊說:“你這個老狐狸,不愧在秦做到了長史的位置,深得李斯喜愛。你說得太對了。” 司馬欣說:“范增這一招太毒辣,既不給劉邦留下口實,又起到了監視他的作用。倒是這個壞人,又讓你給做了。” 章邯說:“我已將這三萬人分為三支部隊了。其中的一支現在應該已經到了上郡。另一支,你帶走吧。” 司馬欣說:“這如何可以?這是抗命啊!” 章邯道:“秦地,項羽說的是秦地,我並沒有抗命。人給了我,怎麼用是我的事情。至於監視漢王,這種事情我自有更好的辦法。” 司馬欣說:“怕是范增會恨你的。” 章邯笑了笑說:“恨?他配嗎?” 咸陽丞相府花園裡,項羽正和虞姬嬉戲,范增來了,急急地說:“羽兒!羽兒!章邯反了!” 項羽撫著范增的背,輕輕地拍著說:“亞父莫急,亞父莫急,慢慢說來。” 范增道:“章邯根本就沒派人去跟住劉邦,反而將那三萬軍隊拆成三份,鎮守三秦了。” 項羽說:“是我讓他自主掌管那些軍隊的。” 范增跺足道:“哎呀。快,快派人傳令,趁劉邦還在霸上。” 項羽說:“軍令如山,怎能朝令夕改?” 范增說:“這是要壞事的呀!” 項羽生氣了,甩開范增的手說:“劉邦嗎?就憑他能怎麼樣?去巴蜀這個主意是你出的,現在不放心的還是你。你讓我怎麼做?” 范增說:“還是小心為好。” 項羽道:“我殺了章邯二十萬部下,現在補三萬人給他,天經地義。他治理這片令人討厭的土地,總要些人手吧?別再說了。” 范增突然覺得很恐懼,他說:“你愧疚了,羽兒?你不能覺得有愧啊。他們是你爭霸路上的敵人呀!” 項羽道:“堂堂男兒,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有什麼好掖著藏著的?亞父,記得那天在咸陽城牆之上,我告訴過你,項羽不想做第二個秦始皇。我是楚王,是西楚霸王。我們要回家了。你記住了嗎?” 項羽瞪著范增。范增悠悠地說:“記住了。我記住了。”說著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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