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三國5·出師北伐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兵糧

三國5·出師北伐 吉川英治 5230 2018-03-13
司馬懿從魏吳邊境來到洛陽後,久留未歸。朝中文武對其頗有微詞,說他不去鎮守邊防,卻整日在都城無所事事。 待到這幾天前線急報頻來,雲孔明重出祁山,魏軍前陣戰敗,折損了好幾員大將,對司馬懿的指責立刻銷聲匿跡。眾臣不得不佩服其料事如神,對戰局有先見之明。 洛陽城中有一批自命不凡的文人騷客,無論何時何事,他們都要評頭論足,貶斥抨擊。此番祁山戰報傳來,曹真自然成了他們猛烈抨擊的目標。 “祁山究竟有無總兵大都督?曹真是否在理軍務?” 流言傳進宮中來,魏帝曹叡甚為煩心,因為曹真畢竟也是皇族。曹叡只得將司馬懿召來詢問對策:“蜀國無甚可懼,但那孔明卻時時令朕夜不能寐。如今他又來祁山,卻拿他如何是好?”

“陛下無須如此心煩。”司馬懿答得輕鬆,“不日便可讓蜀軍自行退走。” “你有良策讓其自己撤兵?” “正是。眼下正是冬季多雪,山路更為難行,運輸極為不便,依臣所見,蜀軍的兵糧只能維持一個多月。孔明此刻所盼的必是速戰速決,我軍堅守不出,與其長期對峙,才是上策。請陛下派敕使前去傳旨,令曹真加強各路要隘防守,絕不輕易出戰,孔明便無計可施。” “所言極是,朕馬上令他依計堅守。” “只要待到山上雪化之時,蜀兵糧盡,不必進攻,孔明也會自行退兵。那時乘虛而擊之,定能大獲全勝。” “你既然如此胸有成竹,為何不親去前線,施計破敵?” “臣並非想在洛陽養老,更不是惜此老命,只為吳軍動向尚不明了,臣不敢掉以輕心。”

“東吳又要前來犯境?” “吳軍目前不會主動進攻,然蜀軍一旦得手,孫權自然亦會乘勢而動,我軍切不可稍有懈怠。” 此後數日,從前線送來的戰報,無一不令人沮喪,曹真本人似乎也完全喪失了信心,“啟禀陛下,如此下去,礙難堅守。乞請聖慮,再發援兵。” 信中雖未寫明,但暗含請魏帝親征,抑或派司馬懿前去之意。但司馬懿另有考慮,並不打算自己出馬。他堅持此前的觀點,只是一再寬慰魏帝:“此時正須大都督頑強堅守。請陛下再派人去,仔細告誡大都督,切不可出陣進攻,以免中了孔明詭計。只要死死守住陣地,日後便可穩操勝券。” 司馬懿對曹真與孔明正面苦戰的處境甚表同情,但直言曹真只能堅守不攻,言外之意,若是換成他擔任大都督,戰局進展將會與現在大不相同。

魏帝依司馬懿之計,任命太常卿韓暨為敕使,前去向曹真傳達只守不攻的旨意。司馬懿特意將韓暨送至洛陽城外,臨別之時,至為懇切地對他說道:“我有一事方才想起,此事與曹真大都督的成敗頗有乾系。請轉告大都督,蜀軍敗退時,切勿遣性急氣躁之將前去追擊,否則必會踏進孔明的陷阱。休對其說是我所言,只可告其此乃陛下之意。” 司馬懿自知前線戰況不容樂觀,但送走韓暨之後,他依然慢悠悠乘上車駕,不慌不忙回洛陽城去了。 過不幾日,韓暨來到曹真營裡,向曹真宣讀了朝廷的詔書。 曹真恭領聖詔,送走韓暨後,將朝廷的旨意告知副都督郭淮。郭淮一聽便笑道:“此計並非陛下之意,定是司馬仲達之見。” “姑且不論何人所言,此計是否可行。”

“切實可行。出此計者,看來深識孔明用兵之法。” “倘若蜀軍未撤兵遠去,卻待如何?” “大都督可令人去向王雙授計,令其引兵堵住所有來往小路,使蜀軍不敢運糧。待其糧盡,自然不得不退。” “如此再好不過!” “屬下還有另一條妙計。” 對於韓暨帶來的御敵方策,郭淮十分佩服,但他感到若依計取得勝利,反而突顯前線營中皆為無能之輩。郭淮貼近曹真耳旁小聲獻上一計,曹真聽後亦驟然為之心動,其實他正想有所作為,一雪自己連戰連敗之恥。二人商議之後,即按郭淮之計開始準備反擊。 明眼人不難看出,蜀軍最大的弱點正是難以保障遠征大軍的兵糧。時日一久,全軍必為徵糧疲於奔命。郭淮的計策,便是投其所好,以食糧為誘餌,請君入甕。

一個月後,魏將孫禮押運一支車隊,沿著祁山以西的山道蜿蜒而行,數千輛車上看似滿裝軍糧,從其路徑來看,似是要從後方運往陳倉城的王雙陣營。 車上全都蒙著藍布,布下覆蓋的其實盡為硫磺、煙硝與油柴之類易燃之物,是郭淮藉以引蜀軍上鉤的誘餌。 郭淮自己親率大隊人馬前往箕谷、街亭兩地,又遣張遼之子張虎、樂進之子樂綝為先鋒,按預先下達的命令提前出發。他又派人聯絡陳倉道的王雙,請其加強防備,防範蜀軍。 卻說一名蜀軍細作趕回營來禀報導:“魏軍數千輛車正從隴西越過祁山以西,好似在向陳倉道運送兵糧。” 眾將一聽個個樂不可支,“什麼?運糧隊來了?” 蜀軍食糧皆由各條小路艱難運來,營中所存已不足支撐一個月所需,故難怪眾將聞訊如此高興。

唯有孔明似乎不為所動,只是隨口問了一聲:“押運兵糧隊的是何人?” “據細作說,此人名叫孫禮,字德達。” “可有人識得孫禮?” 一名熟知魏情的將領答道:“此人曾隨魏帝去大石山狩獵,當時驚起一隻猛虎,忽然直向魏帝撲來,孫禮急忙挺身上前擋住猛虎,先施拳腳,又拔劍斬之。從此深得魏帝寵信,封為上將軍,現乃曹真之心腹將領。” “原來如此……” 孔明說著笑了起來,“押送兵糧何須由上將軍出馬?想來那車上裝的定是火藥、乾柴之類。真是可笑,魏軍竟然也想對我施以火攻!” 孔明對魏軍的火攻計謀並不在意,卻並不放過這一突然出現的機遇。他隨即召集眾將,商議如何抓住這一天賜良機,將計就計。 蜀軍頻頻派出細作,大量收集情報。

孔明依據敵軍的動向,不停地從帳中發布軍令。他令馬岱率領的三千輕騎先行,繼而令馬忠、張嶷分別率五千兵馬出動,又喚吳班、吳懿引領各自所部依計而行,命關興、張苞統領其餘所有兵馬傾巢而出。孔明分撥已畢,自己來到祁山頂上,憑幾而坐,只管眺望西面的動靜。 魏軍車隊的行進頗為遲緩,二里一停,五里一頓,每次必派細作探得虛實,方才繼續前進,蜀魏之間宛如在進行一場間諜戰。 卻說魏軍的細作接連報告:“孔明中軍已開始移動。” “蜀軍看來確已探得我軍運送兵糧之事,正著手分兵前來搶奪。” “馬岱、馬忠、張嶷等部已陸續從蜀營出動。” 孫禮自以為得計,即刻將蜀軍的動向急報至曹真營中。曹真聞訊,激勵二位先鋒張虎、樂綝道:“今晚若祁山西方燃起熊熊大火,便是蜀軍中了火攻之計,那時其中軍必定空虛。你等但見天空燒得通紅,便可乘勢突入孔明陣地。”

將近日暮時分,孫禮的車隊行至祁山西方停了下來,佯裝準備紮營,將千餘輛用於火攻的車輛四處擺放停當,只待點火將前來截糧的蜀軍燒盡。 孫禮佈置完點火、埋伏、殲敵三項任務後,魏軍全都入帳靜靜地裝起睡來。不久,輕柔的夜風中果然隱約傳來了人馬的響動。此時西南風正盛,孫禮不禁喜得摩拳擦掌,“來得好啊!” 豈料不待魏軍動手,早已有人在上風頭放起火來,那放火的竟然是蜀軍。 孫禮一時不知所措,起先還以為是手下士兵出了差錯,待明白是蜀軍自己放的火時,這才恍然大悟地跳起來叫道:“糟糕!孔明早已識破了火攻之計,一切都完了!” 蜀兵將魏軍車輛點燃後,又兵分兩路,將箭、石向魏軍劈頭蓋臉射來。一時間火光燒紅夜空,鼓角驚天動地,魏軍士兵被打得混亂不堪。

蜀將張嶷、馬忠率兵從上風頭殺來,下風頭也有馬岱的一支人馬在吶喊著進攻。 魏軍士兵被困在熊熊燃燒的自家車輛之間,而其他兵力皆分散埋伏在山谷與山後的小路上,主將的命令根本無法傳達。 火光中,只見遍地是被誅殺的魏兵,無處逃遁,被烈焰燒得非死即傷。魏軍的火攻計劃不僅徹底失敗,而且導致了引火燒身的慘禍。 卻說樂綝、張虎二支人馬奉曹真之命進行接應,一見火光沖天,不知戰局異變,只道時辰已到,立刻貿然開始向孔明中軍營陣猛衝。 正如孔明一早安排的那樣,二支魏軍進得營來,果然沒見一個蜀兵人影。樂綝、張虎急欲收軍時,營地周圍驟然響起了蜀軍的吶喊聲,只見吳班、吳懿領著無數蜀兵包抄上來,樂綝、張虎的人馬頓時一敗塗地,猶如釜中之魚一般。

衝出重圍的魏軍已經所剩無幾,狼狽逃竄之時,又被關興、張苞兩支人馬截住,殺得潰不成軍。 及至天明,仍不斷有殘兵敗將從各處向曹真的中軍營地逃去,其狼狽淒楚之狀實在令人慘不忍睹。 戰爭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殘酷對決,曹真深諳戰爭的殘酷性,卻一再草率行事,終於招致了自身的慘敗。 這一仗使他對孔明的恐懼到了聞風喪膽的程度,但他卻又無法怪罪於郭淮,因為他自己是執掌行動決策的總兵大都督。 “今後只可堅守不出,不可輕動,以免中了敵人的奸計。” 從此以後,魏軍猶如驚弓之鳥,只是一味專注於加強防衛,由於士兵足不出營,祁山的野草已經數十日未遭士兵踩踏。不久,冰雪融化,春霞籠罩著大地,山野沉浸在一片淺紅色之中。 孔明悠然眺望著一羽飛鳥橫貫霞光而過,宛如生活在這霞光之中的仙人一般,每天只是默默地欣賞著大自然靜寂的斗轉星移。 一天,他忽然寫了一封信,悄悄差人送往陳倉道的魏延營中去。楊儀不解地問道:“聽說丞相命令魏延撤兵,不知是何道理?” “不錯。不僅是陳倉道,我們這裡也要撤兵。” “撤出這裡,要向何處進發?” “哪裡也不去,全軍退回漢中。” “什麼?撤回漢中?在下不解丞相之意。” “有何不解之處?” “我軍連戰連捷,且冰雪融化,冬去春來,官兵士氣正旺,為何卻要撤兵?” “正因為如此,現在才應撤兵。魏軍一味固守,拒不出戰,是因其對我軍所患知之不深。我軍致命之重患在於兵糧不足,幸而敵人只是靜待我軍糧絕,並未主動去斷糧道,因此我等尚能支撐至今。若不乘敵軍不敢出戰,主動撤回漢中休整,天長日久,大軍必陷於難以自救之絕境。” “軍糧之事,在下也一直未敢掉以輕心。然前番大捷,各種戰利品頗為豐腴,足可支撐一些時日。若我軍今後能保持連戰連勝,以俘獲之物,亦未嘗不可維持至攻入長安……” “此言差矣。即便野草可以充飢,但敵軍的屍體是無法當做食物的。據我看來,魏軍大敗的消息傳回洛陽以後,敵人必會孤注一擲,派遣大軍前來馳援。倘若戰局果真如此,面對供給充足的救援敵軍,我軍如何能保持不敗?與其戰敗潰退,不如乘勝主動撤兵。所謂撤退,也是必要的戰略行動,大可不必為此斤斤計較。” 孔明諄諄善誘,他是想藉楊儀之口,去平息諸將對撤兵的不滿。 “我已讓信使將計策帶給魏延,我們即使撤兵,也不至於空手而歸。等著吧,過不幾日,魏延就會把陳倉城王雙的首級帶回來獻禮的。” 不出所料,關興、張苞等年輕將領頗不願撤兵,但在楊儀的好言安撫下,也開始著手準備撤兵。 大軍撤退自然是極為秘密地進行,前線的士兵更是像雨水蒸發一般,一點點逐漸退走。最後營陣裡只剩下了鼓號手,他們像往常一樣吹練兵號,鳴報時鑼,營陣裡依舊旌旗招展,宛如大軍仍然駐紮著一般。 卻說自從打了敗仗以後,魏軍的士氣一蹶不振,大都督曹真也只是一心放在固守陣地上。適逢左將軍張郃率領一支人馬從洛陽前來助陣,曹真一見到他便問道:“將軍離開都城時,可曾見過司馬仲達?” 張郃答道:“豈能不見?朝廷此番命我前來,便是依照司馬仲達的計策。” “哦,果然是司馬仲達要你來的?” “是啊。此地戰事失利以後,洛陽城朝廷內外,無人不焦慮萬分。” “那都是我遭此敗績所致,我實在無顏面見天子與國中父老。” “勝敗乃兵家之常事。只要能夠取得今後的勝利,一次失敗又何必時時掛心?請問大都督,最近戰況如何?” 聽到張郃問及最近戰況,曹真臉上才露出了一絲笑容,“最近數日,戰局已變得對我方有利。近來雖未與敵軍進行大戰,但在各處小規模接觸中,皆為我軍取勝。” “啊?那可糟了。” “將軍何出此言?” “末將離京之前,司馬仲達再三叮囑,要我特別注意前線戰況。” “什麼?難道他說我軍不能打勝仗?” “司馬仲達不是這個意思。他特別叮囑我轉告大都督:蜀軍即使缺糧,也不會輕易退去。若他們出動大軍猛烈進攻,則必不會在短期內撤兵,但當他們屢屢以小股人馬出陣,且每戰必敗時,反倒要對其特別謹慎,這正是兵法的玄妙之處。” “啊,原來如此。如此說來,近來我軍打的幾個勝仗也頗為蹊蹺?” 曹真如夢初醒,急忙派出數名老道的細作,前去打探孔明中軍虛實。 不久,一名細作便來禀報:“祁山上下已無一兵一卒,敵人營寨中只剩下許多旌旗。” 緊接著又有細作前來回報:“孔明似已率全軍撤回漢中去了。” 曹真後悔地撓頭嘆道:“我又上了孔明的當!” 張郃一聽蜀軍已經撤走,立即率帶來的援軍前去追趕,然而為時已晚,蜀軍早已不見了踪影。 卻說魏延原本一直留在陳倉道口與魏國猛將王雙相抗衡,他收到孔明的信後,也立即開始拔營撤兵。 蜀軍的動向自然立即被王雙發覺,他迅速率兵追擊上去。 遠遠望見蜀兵,他便不顧一切向前猛衝,騎在馬上大叫:“魏延休走!王雙在此!快快回來受死!” 蜀兵逃得飛快,王雙窮追不捨,漸漸地,跟在他身後的只剩下二三十騎親兵。 忽然,一名親兵催馬追上來提醒道:“將軍追得太急了,敵將魏延還在我們身後呢。” “怎麼可能?” 王雙不信,哪知他才一回頭,卻看見陳倉城外自己的營壘裡冒起了滾滾黑煙。 “魏延抄了我的後路!” 他慌忙調轉馬頭向回急奔,途中來到有名的險道陳倉峽口時,山上轟然滾下巨石,王雙的坐騎與親兵盡皆喪生於巨石之下。 就在這當口,一支人馬突然出現在背後,只聽得魏延大聲喝道:“王雙!哪裡逃!” 王雙已從坐騎上跌落,無法逃身,又來不及施展武藝,生生被魏延一劍斬下了首級。 魏延將王雙的首級高高挑在槍頭,領著人馬悠然向漢中退去。 王雙的死訊方才報至曹真中軍不久,就又傳來了陳倉城守將郝昭病危的消息。對於曹真與魏國而言,真可謂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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