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漢武大帝(下)天漢雄風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霍光觀畫體君意

夜風呼呼地掠過長空,李廣利勒馬站在風中,一臉茫然。 “我軍傷亡如何?”他向跟在身邊的從事中郎問道。 從事中郎的聲音有些沙啞:“開始的時候,我軍依靠精弓良弩,射殺匈奴人無數,可由於弓矢越來越少,匈奴騎兵已突破了我軍防線。日落時分,各路司馬報來的死亡人數總計在兩千人。” 事情怎麼會弄成今天這個樣子呢?這是入朝以來,李廣利最投入的一場戰役啊! 這動力的源頭就是他與劉屈髦咸陽原頭的盟約,一切都是為了讓劉髆登上太子之位。戰事一開始很順利,匈奴人節節敗退。左路的霍光軍和右路的商丘成軍幾乎沒有遇到匈奴的抵抗就全勝而歸。 兩軍派使者前來提醒李廣利班師,可他當時一心想為自己的外甥掙足做太子的資本,就婉言謝絕了他們的勸告,然後率領大軍越過居延澤,一直打到範夫人城。

可就在這時,他忽然接到了好友送來的密信,說劉屈髦夫婦已捲入了巫蠱案,並陰謀欲立昌邑王劉髆為帝。皇上知道後龍顏大怒,已於去年十二月,將劉屈髦腰斬於東市,將其妻梟首於華陽街,將軍夫人因受到牽連也被下獄。 那一夜,他傳來從事中郎,借酒澆愁道:“你說說,本官該如何應對?有親不能見,有家不能歸?這仗打下去還有何益?” “眼下還不是將軍氣餒的時候。將軍可曾想過,夫人、家室都在獄中,如果回去,稍不留意,皇上也會將將軍下獄的。” “依中郎看,本官只有客死異國了?” “將軍眼下只有一條路可走。” “快說!” “繼續北上,尋機與匈奴決戰。倘能大勝,皇上必念及將軍殊勳,寬恕將軍及家室。”

李廣利長嘆一聲:“看來也只有如此了。” 那是一場冒險的廝殺!在左右兩路大軍回撤的形勢下,他率部長驅千里,孤軍深入,隨時都可能遭遇匈奴的埋伏。可他顧不了這些,他要的是皇上的信任和寬容。在殲滅右大將所部後,他迅速地將大營向前轉移,並在軍前會議上與長史發生了大戰以來的第一次沖突。 “不妥!”長史在李廣利話音剛落的時候,便站起來說話了。他詳細分析了敵我的態勢,一針見血地指出,“漢軍現在距離後方已很遠了,如果沒有援軍策應,是很難取勝的。” 他的話立即得到了決眭都尉和各路司馬的響應,大家紛紛建議李廣利撤軍,到酒泉與霍光會合,然後再從長計議。當十幾雙眼睛一齊投向李廣利的時候,他們從那裡得到的卻是冰冷,是惱怒。

“本官心意已決!傳令下去,明日卯時出兵,直驅北上。有取右賢王首級者,本官自當奏明朝廷,以求皇上封賞!有動搖軍心者,斬!” 然求勝心切的李廣利不知道,狐鹿姑單于聞知漢軍意欲北上,已親率五萬大軍張網以待了。果然,漢軍還沒有來得及紮營,狐鹿姑單于率領的五万精兵就席捲而來了。一場廝殺下來,又有兩千多名將士拋尸郅居河畔。 李廣利眼中滿是匈奴人用刀劍織成的囹圄,有幾次,他將劍抹向自己的脖頸時,都被匈奴人用槍隔開了——顯然,匈奴人是要活捉他。 夜幕降臨,雙方廝殺暫停,李廣利來到半山坡上撐起的一頂帳篷裡,向從事中郎求助:“現在我軍該怎麼辦?” “為今之計,我軍應趁夜撤到酒泉,與霍將軍會合。”

“將士太疲勞了,明日再撤退吧?” “不可!等到天明,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我軍疲勞,匈奴軍亦疲勞,本官估計今夜他們不會進攻的。明日黎明便出發,等到他們醒來時,我軍已離開數十里了。” “將軍……”從事中郎還有話說,卻被李廣利制止了。他眼中充滿了失望,認為將軍患得患失,會給他們帶來災難的。 果然,匈奴人沒有給他們機會,就在他倚著一塊石頭、想休息一會時,卻忽然聽見一股聲音從夜色中傳來,好像是山坳裡刮起的風聲。 不好!匈奴人進攻了!從事中郎顧不得多想,一邊大喊著匈奴人來了,一邊跨上坐騎來到李廣利面前。 各路司馬這時也都趕來了,李廣利立刻下令道:“各自率部朝南撤退,先到範夫人城集結,然後退入酒泉。”

“傷兵呢?” “輕者帶上,重者就地處置。” “他們可是家鄉子弟啊!” “帶上他們,我們都得死!無須多言,速去集結隊伍,遲則晚矣!”李廣利下了狠心。 司馬們剛剛離去,喊殺聲就四起。李廣利驚慌中上了馬,率領從事中郎和近身衛士朝南奔去。可剛走出不遠,他就遭遇了一個匈奴當戶。他無心戀戰,應付了幾個回合就逃了,那當戶也不追趕,只是命令他的部屬在後面喊道:“李將軍,你抵抗無益,快下馬投降吧!” 他剛跑過一道沙坡,只聽見“撲通”一聲,就連人帶馬跌入匈奴人挖的陷阱中去了。 時年正是徵和三年八月。 半個月後,狐鹿姑單于在郅居水南岸,為李廣利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曾與他對陣的衛律、左賢王以及左右骨都侯和右大將都按單于的旨意趕來赴宴。

李陵沒有參加,他選擇在這個日子和妻子阿維婭到北海邊看蘇武去了,他不願意在這種場合與李廣利相見。 狐鹿姑單于同意了右校王的請求。 自元狩二年置郡以來,酒泉郡的祿福城先後遷來中原數十萬人到這裡定居,現在城池的規模已很可觀了。 中原百姓與羌族、戎族和睦相處,使它成為大漢在河西一帶的軍事重鎮,也是大漢的屯兵前沿。霍光率部撤到兄長霍去病當年鏖戰的舊地,不禁生出許多感嘆。 匈奴軍與漢軍剛剛接觸,就匆匆撤退了。與他對陣的將軍不是別人,就是曾經的漢騎都尉、現在的匈奴右校王李陵。 兩軍在蒲奴水流域展開九天的拉鋸戰,霍光一直在尋找與李陵正面接觸的機會,但直到匈奴軍撤退,他都沒有能夠與李陵見面。李陵為什麼不與他打照面呢?可能是出於心中的愧疚吧?

從事中郎趕上來,與霍光並馬而行。霍光問道:“近來營中軍紀如何?” “唉!怎麼說呢?”從事中郎嘆了一口氣,“李廣利投降後,他的部分屬下輾轉到了酒泉,常常到酒肆借酒澆愁,長此下去,軍心必然渙散。” 霍光勒住馬頭,臉色嚴肅起來:“治軍不嚴,必受其亂,怎麼可以如此放縱呢?朝廷有製,非節慶之日,嚴禁軍中飲酒。傳令給各路司馬,校尉醉酒者,杖擊五十;甚長醉酒者,鞭笞三十;伍長醉酒者,鞭笞二十。” “諾!不過還有些士卒經常與民爭水,還打傷百姓。” 進入酒泉時,霍光就命令軍士不能與老百姓爭水。可還是有些士卒違反軍紀,這讓他十分惱火:“自古以來,凡傷害百姓者,沒有不身敗名裂的。凡糟踐百姓者,斬!”

太陽已近正午,兩人驅馬回城。霍光鬆了馬韁,讓速度慢下來,為的是不打擾正在市易的百姓。 酒泉不同於京城,長安的店鋪都是分門別類地被設置在不同的街區,邊城的店鋪卻都是混雜在一起。交易的物品也是琳瑯滿目,內地的布帛織錦、西域的玉器寶劍、羌人的羊毛製品、匈奴的銀器寶馬,一應俱全。 前面簇擁著一堆人,這引起了霍光的注意,他對從事中郎道:“你去看看,那是怎麼回事?” 從事中郎擠進人群一看,就明白了,又是士卒與百姓為水起了紛爭,幾個年輕的士卒把一個當地人打倒在地。 “光天化日之下,毆打手無寸鐵百姓,成何體統?”霍光的臉色頓時陰沉了,向衛隊揮了揮手喊道:“將那幾個士卒押過來!” 士卒們低著頭,就知道今天闖了大禍。

霍光用鞭子挑著為首士卒的下巴,冷笑道:“閒得皮癢吧?沒有仗打,筋骨不舒服了?這泉是你家的麼?” 士卒戰戰兢兢地搖了搖頭。 霍光厲聲道:“這酒泉流著皇上的浩浩恩德,可你們目無法紀,與百姓爭水,今天本官倘不讓你們長點記性,說不定哪天就會幹出殺人越貨的勾當。來人,給我打!” 頃刻間,衛隊的皮鞭就在士卒的脊樑上開了花。 幾個士卒開始還本能地躲避著,到了後來,連躲避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直呻吟。 在場的百姓都看呆了。他們想起霍去病當年將御酒倒在泉中的情景,又見霍光嚴厲責罰部屬,頓生由衷的敬仰,幾位長者紛紛上前求情:“鄉人亦有越禮之處,還請將軍息怒,寬恕了他們。” 霍光把馬韁交給身邊的衛士,雙手扶起長者道:“今日之事,都是本官治軍不嚴。大軍駐紮酒泉,對父老鄉親多有叨擾,本官已很不安。今日部屬又做出此等傷民之舉,還請鄉親們原諒。”

他回身對幾個躺在地上呻吟的士卒道:“看在父老的分上,且饒了你們。如再有此類舉止,定要你們項上人頭!” 人群中爆發出呼聲,霍光連連向長者作揖。 走了好長一段路,身後還傳來百姓的歡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回到行轅,酒泉太守已等候多時了。一見霍光進來,急忙站起來作了一揖:“朝廷來人了。” “哦!不知是哪位大人?” “桑弘羊大人。” “哦!是桑大人來了,是不是皇上又催促進兵了?” “不像!桑大人只是說,皇上有口諭要當面傳給將軍。” 當晚,霍光在行轅設宴迎接桑弘羊。席間,霍光不時談到對長安的思念和對皇上的牽掛。 “李廣利已投降匈奴,本官擔心皇上春秋已高,身心承受不瞭如此變故。” 桑弘羊隻是喝酒,夜深席散之後,桑弘羊才告訴霍光,皇上聽到李廣利投降匈奴的消息後,昏倒在鉤弋宮。 “李廣利所部七萬餘人,回來者不過十之一二。”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桑弘羊問道。 “唉!說起來與劉屈髦一案有關。李廣利聞聽夫人入獄,皇上要緝拿他,心中生懼。有人建議他若能斬匈奴左大將,也許皇上會寬恕他。他在取其首級後,本該撤軍,孰料他拒聽忠言,貪功冒進,遭匈單于大軍的伏擊,最終被俘。” 桑弘羊沉默良久後,心想:李廣利之失,不在戰局,而在品節。 桑弘羊告訴霍光,先期回朝的商丘成做了御史大夫,曾在長陵高廟守陵的執戟郎田千秋,做了大鴻臚。 霍光凝視著手中的酒爵問道:“太子一案查清楚了麼?” “事實證明,太子一案完全是江充等製造的冤案。真相大白後,皇上思念皇后和太子心切,日漸消瘦了。” 霍光飲乾酒釀,重重的呼吸代替了千言萬語。 長安兵亂時,他正與李陵大戰,是斷斷續續聽到一些只言片語。可因為與皇后的關係,使得他對太子與皇后的安危十分關心。他相信,太子絕不會僭越犯上。 現在,是非終於清白,霍光除了欣慰外,更為這場殺戮傷了大漢的元氣而痛惜。 “從京城來的人紛紛傳說,長安屠城五日,死傷數万人。” 桑弘羊道:“這不是傳說,是真情,馳道兩邊的陽溝都淌著血水。” 一輪明月透過營帳,靜靜地照著兩人,掌燈案頭,霍光對桑弘羊道:“大人此行應還有其他的事吧!” 桑弘羊點了點頭,從囊中取出《周公輔成王圖》,攤在案頭道:“下官此行,就是奉了皇上詔命,將這個轉交給大人。” 霍光藉著燈火,看了一下之後,就向桑弘羊問道:“皇上沒有什麼'諭意'給本官麼?” “皇上說,該說的話都在畫中,將軍看了就自然明白了。” 霍光於是埋頭看畫,很快就入神了。 他不僅在畫上看到了金曰磾的影子,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並且還看到了皇上憂鬱、沉重、期盼的目光。 那誰是成王呢?那是皇上將要立的新嗣啊! 往事如煙,所有的痛,所有的傷,所有的憂鬱都散去了。 “大人!您說……”霍光謹慎地把目光投向桑弘羊。 “皇上要立新嗣了!”桑弘羊並沒有拐彎抹角,“皇上的意思將軍難道還不明白麼?這幅畫在您去年赴前方後,就由上官桀監工開筆了。畫工連畫了多幅,都因為不諳皇上深意而被下獄,可見皇上用意之深啊!” “當然明白!只是本官還不知道……” “還能有誰呢?” “莫非……” 桑弘羊笑道:“你我不妨用水書之案頭,看可否不謀而合。” 兩人蘸了茶水,在案頭寫了三個字,就把目光投向對方。膠東王——兩人幾乎同時寫下這個稱謂。 霍光很吃驚,心中疑問這是不是上蒼有意安排了的。 五十多年前,當今皇上身為膠東王的時候,曾圍繞廢立有一場血腥的爭鬥,現在,又一個膠東王在廢立的緊要關頭進入朝野視線,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皇上為什麼要冊封劉弗陵為膠東王呢?是要在這個王爺身上找回當年的夢麼?他又為什麼千里迢迢的送來一幅畫呢?皇上的憂慮在哪裡呢?霍光看了看桑弘羊,又在案頭寫下了四個字道:“皇上擔心的是這個吧?” “哎呀!大人果然才思過人。”桑弘羊用袖頭抹去“鉤弋夫人”四個字,一雙精明的眼睛等待著答案。廳內一下子非常寂靜,只有這時候,塞外的風聲才進入他們的耳際。 “母壯而子弱,又是大漢一個關口啊!”良久,霍光訥訥自語道。 “大人明鑑!因此皇上才有了託孤的思慮。不過這只是下官的猜想,下官姑妄說之,大人也不妨姑妄聽之。” “本官知道此中利害,今夜之敘只在你我心中。” 可桑弘羊卻突然換了話題,問道:“將軍,此去輪台有多少路程?” 霍光不知道桑弘羊為什麼忽然問起這個,隨口答道:“大概兩千里之遠。” “下官在想,自太初三年佔領輪台以來,漢匈之間的戰場已經移至天山南北,即使從隴西、天水、酒泉諸郡調運糧草,也是長途轉輸,不堪其力。倘若能在輪台屯田、築亭,豈非戍邊與省減兩利?” 霍光驚異地打量著桑弘羊,心中嘆道,桑弘羊真乃經國濟世的良才,一趟西行,竟有這麼多收穫,那喜色就爬上了眉梢。 “倘能如此,當然再好不過了。” “有將軍這句話,下官就放心了,此次回京,下官就奏明皇上,力求早日實施此議。” “好!”霍光站了起來,向桑弘羊作了一揖,“煩勞大人奏明皇上,就說皇上的意思臣明白了,臣雖愚鈍,然為匡扶社稷,不惜此身。” 送走桑弘羊,踏著月色回來,子時三刻都過了。 一輪朗月西去,雖天上人間,可那玉兔、桂樹都看得清清楚楚。 酒泉的月,總給人冰冷的感覺;加上已是十月,那月色攜帶的寒意,被風捲進心中。 走進帳內,一股暖氣撲面而來。從事中郎一定來過了,霍光心裡一陣感激。 烘了烘冰冷的手之後,霍光在案頭坐下來。 往日在這樣的冬夜,他很快就會進入夢鄉,可今晚,他卻全無睡意了。重新攤開《周公輔成王圖》,看著看著,整個靈魂似乎都附在了周公身上了,那一顆心也飛到了皇上的身邊。 捲起畫軸,鋪開絹帛,他莊重地寫下了“光祿大夫臣霍光上疏皇帝陛下……” 可剛開了個頭,他就停下了。他之所以沒有直接委託桑弘羊把自己的奏章帶給皇上,是因為事關重大,生怕自己的不慎給這位同僚帶來不便。 其實,從情感上說,他對鉤弋夫人並無惡感。她也不像宮中其他妃嬪那樣爭寵掠愛,若不是生了一個被皇上看中的兒子,她又怎麼會成為王朝的障礙呢? 霍光不是沒有心結。衛氏一族死的死,亡的亡,現在在朝堂上與之有親緣的就只有他一個人了。他想向皇上陳奏,即便另立新嗣,也該給皇后恢復名分,哪怕是一座衣冠塚,也要安葬在茂陵,位於李夫人之上。 可這樣一來,皇上又該怎麼想呢?自己不是要背著逼主的罪名麼?而且,這也違背了皇后生前的品格,更讓已長眠在茂陵的衛青、霍去病泉下不安。 霍光將膠東王與其他皇子一一作了比較。劉弗陵年幼、嬌弱,燕王與之相比,更具皇上的雄才大略。他不但與劉據一樣喜歡讀書,更喜歡結交賢士、習武弄兵。可自離開長安後,就不斷聽到他在封邑內大造宅邸的消息。而且他心理陰暗,這是為人主的大忌。再者,他和廣陵王均乃李姬之子,並非嫡出…… 李妍所生的劉髆,承繼其母溫厚的品格,又因皇后生前多加關照,倒是寬厚、溫雅。只是早早地去了。 數來數去,也就只有一個膠東王了,可他偏偏有一個年輕的母親。 霍光放下筆,來回踱著步子,反复思忖著奏章該怎樣寫,話該怎樣說? 進入侍中以後,他遍閱春秋往事,因內宮干政而致亂者數不勝數。他覺得,一幅《周公輔成王圖》就是大漢江山傳續圖,他站在了王朝的風口。 在關係到大漢前途命運的問題上,他沒有選擇,他必須要把該說的話說出來。可這些話又不能太具體,太具體了會傷及皇上的情感。 他撣了撣筆尖,俯下身體,把反复掂量斟酌的言辭落在潔白的絹帛上。 臣觀畫卷,感慨萬千。陛下憂思,臣深會意。初,成王年少,周公乃攝行國政,興禮樂,改度製,而民和睦,頌聲興。行政七年,夜以繼日,坐以待旦,一沐三握發,一飯三吐哺。及成王長,乃還政於朝,北就臣位。貴而愈恭,富而愈儉,勝而愈戒,乃人臣之極範也。 陛下不以臣愚鈍,誠徵立嗣大計,此大漢國脈之基,社稷永固所繫。臣不可不慎思,亦未敢不慎言。然則,為人臣者,忠信而不諛,諫爭而不諂,臣不敢以私抉擇,不敢以私取與也。 詩曰:“溫溫恭人,維德之基。”膠東王雖少,而性寬仁,智敏慧,堪當國嗣。然夫人春秋尚富,臣不得不存諸呂之憂。自古子弱而母壯,未有不危國者也……陛下聖君,好同而尚賢,使能而饗盛,故臣不揣淺陋,直陳胸臆…… 寫完奏章,雄雞便唱出了第一聲啼曉。而從事中郎也進帳來了,他一看就知道霍光又是一夜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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