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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爭奪連雲堡,大唐傷亡慘重

盛唐領土爭奪戰 贺磊 12155 2018-03-13
地平線上似乎突然出現了一汪平靜的湖泊,奪目的陽光在湖面上如鏡般閃耀,宛同荒漠上蠱惑的幻覺。 遠處同時傳來陣陣悶雷,大地莫名地戰抖起來。 湖泊飄逸浮動…… 流光蕩漾…… 那是怎樣的湖泊啊…… 幻覺吧?就像荒漠裡攝人魂魄的魔鬼城? 不!那不是湖泊!也不是幻覺!受傷坐在地下的支桑雅卜拉駭然站起,定神細看,周圍幾個吐蕃衛士也不安地眺望著這奇特的景象。 支桑雅卜拉臉色就像突然被人抽光了血,在陽光下變得慘白…… 先是雙手,接著渾身都哆嗦起來。 一個衛士以為是他的箭傷發作,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滾雷聲隆隆接近,並不急促,但是十分沉重。 越來越近了! “趕快逃命!”支桑雅卜拉甩開衛士失聲大喊,“吹號!吹號!叫我的兒子,叫所有的人趕快逃命!”他知道是什麼來了!

只有唐軍鐵甲重騎的才會如此耀眼絢麗! 只有無堅不摧的玄甲鐵騎推進時才會如此震撼! 黑色的戰旗! 黑甲的騎士! 黑暗的殺戮! 看清了,鐵盔上飛揚的白色帽纓,緊裹重甲的高頭大馬,還有如林的馬槊!聽到了,騎士低沉的吶喊,戰馬厚重的呼吸,還有鎧甲滾動的鏗鏘!令人膽寒的唐軍鐵騎!真正的鐵騎!橫掃西域的無敵狂飆! 就是這支鐵騎,無情地剿滅了一支又一支驕傲的西域勁旅——勇悍的突厥騎兵,堅韌的鐵勒馬隊,桀驁不馴的吐蕃勇士,勇猛過人的大食驃騎……不止一次和它正面交鋒的支桑雅卜拉,作為吐蕃老將清楚地知道玄甲兵的厲害! 來援的確實是安西軍裡最精銳最豪華的部隊——玄甲營的五百重裝騎兵和兩百騎弩手。名冠西域的玄甲軍乃戎馬一生的太宗皇帝所創,他們不僅個個身披鐵甲,所用馬匹也有具裝,有保護馬頭的“面簾”,保護馬頸的“雞頸”,保護馬胸的“當胸”,保護馬軀的“馬身甲”,保護馬臀的“搭後”和豎立在馬臀部的“寄生”。

安西軍中玄甲重騎雖然不多,但是由於刀槍不入,戰力強悍,歷來是衝鋒陷陣的主力。進攻連雲堡是山地的攻城戰,重騎兵們幾乎派不上用場,因此只能在大營後側擔任掩護和封鎖任務,當輜重隊緊急的求援傳到娑勒川大營時,高仙芝立刻就動用了這支精銳的預備隊。 撤退的長號沒響兩下便沒了聲息。 它被淹沒在一陣箭雨中。 號手連同他的戰馬幾乎完全被利箭所包裹,以至於不能瞑目倒下…… 渾厚飛揚的馬蹄敲打著乾燥的大地,壓迫它發出沙啞的呻吟…… 騰騰的熱氣中,唐軍鐵騎顯得扭曲而高大,猶如來自地獄的勾魂者。 號角“嗚”的一聲長嘯,這是衝鋒的信號! 前進的唐軍重騎顯然加快了速度,呈新月形向退出車陣、凌亂潰散的吐蕃人圍攏過來。

李天郎看到黑壓壓漫過來的玄甲軍,不由長吐一口氣,總算撐住了!他們來得還算及時啊!四下里是吐蕃人驚恐萬狀的叫喊,他們丟棄了武器,喪失了戰士的一切尊嚴和勇氣,開始爭先恐後地奪命奔逃,完全沒有了方才衝鋒陷陣的氣勢,他們垮了!現在只是唐軍板上的肉!類似的場景,李天郎不僅在西域見過,早在高句麗也見識過了…… 他覺得手腳有些發軟,身上有兩處輕微的刀傷,在斬殺圍攻的吐蕃武士時,有兩次他不得不緊貼著對方的刀鋒躲避另外的攻擊,低頭看看,烏黑的血跡濺滿全身,都是吐蕃兵士的血!他們曾經是那樣英勇的戰士,他們也在為自己的信念戰鬥,只不過徹底失敗了!在這個世界上,失敗者沒有所謂信念!精疲力竭的李天郎還刀如鞘,沒有多搭理那些從他身邊狂奔出逃的吐蕃士兵,沒有必要再在這些已經徹底垮掉的士兵上花費力氣,讓他們逃吧。

“撲通”,一個背心中箭的吐蕃士兵倒在他腳下,臨死的軀體痛苦地扭曲著,四肢徒勞地抓撓著地面。抬頭看去,披頭散發的趙陵彎弓搭箭還在尋找下一個目標。 “趙陵!別管他們了!把弟兄們集合起來,受傷的死的都要找到!” 殺得性起的趙陵一邊高聲答應,一邊意猶未盡地射完最後一箭。 苦戰的西涼團齊聲歡呼,士氣大振!鬥志渙散的吐蕃軍隊潰不成軍。 殺出一條血路的達札祿恭和瑪堅東嘎帶著剩餘的百餘人找到了已快休克的支桑雅卜拉。斜靠在死馬上的支桑雅卜拉已經說不出話來,箭傷處的鮮血快流光了……看見冒死衝出的兩個兒子,他只能以焦急的目光示意他們別管自己快逃,隨之便吐出一口鮮血,倒地而亡。 “父親!”“父親!”兩個兒子悲痛欲絕!

唐人沒有給他們太多的時間哭泣,銅牆鐵壁般的騎陣和密不透風的弩箭將四散的吐蕃人像趕羊一樣驅趕到一起,從四面八方將他們圍在中心。唐軍統帥似乎對這樣的輕鬆擊潰戰感到很不過癮,顯然不會輕易結果他們,而是要貓捉老鼠般慢慢折磨他們。很快,所有倖存的吐蕃人都被如牆般的重騎團團圍住。 明光鎧反射的陽光刺痛著瑪堅東嘎的雙眼,唐軍戰馬面簾後碩大的眼睛和它的主人一樣,冷冷地註視著戰戰兢兢的吐蕃人。瑪堅東嘎絕望地看著聳立在面前的唐軍甲士,他們密密麻麻的馬槊在吐蕃人頭上晃來晃去,隱沒在包圍圈後列的是星星點點的弩箭。戰敗了!我們戰敗了!而且敗得非常之慘!全軍覆滅!沒想到建功未成,反而身敗名裂!勇貫吐蕃的恩蘭家族居然覆滅在這樣一場破仗上面!

“嗒嗒!”身邊兩名企圖反抗的士兵被數十支弩箭射中,他們甚至發不出慘叫,因為有箭射穿了他們的嘴和咽喉!剩下的兵士不由自主地向包圍圈中間退縮,彼此擁擠在一起,還有幾分勇氣的下意識地端著刀槍,但大多數都虛弱地垂放著自己的兵器。兵無鬥志,掙扎何用! 有默契般,瑪堅東嘎和達札祿恭同時仰天發出了絕望的嚎叫! 似乎對他們的命運沒有絲毫興趣,重甲下的殺手們沒有再出手,只是移動戰馬一步步收緊包圍圈,將絕望的吐蕃人擠圍在中間,饒有興致地觀賞他們的恐懼和驚慌。 “噹啷!”一把吐蕃戰刀頹然掉在地上,接著“丁零噹啷”一片脆響,兵器落了一地。 受傷的袁德被親兵們攙扶起來,一個身裹重甲的唐軍將領在他不遠處下馬,向他拱手行禮:“在下玄甲營左果毅都尉(隋唐時期的官名)張達恭,參見袁使君!”

“你們來得真是時候啊!”回過神的袁德盡量抖擻精神,恢復了幾分大將風度,“到底是無敵的玄甲軍,吐蕃番狗可謂望風而逃……” “袁使君也是指揮若定啊!卑職雖全力趕來,但仍一路惶恐力有不逮,誤了時辰,讓吐蕃奸人詭計得逞,而今看來……”張達恭確實有點驚訝,地上人和馬的死屍數量之多,形狀之慘令人觸目驚心,可以想見戰事之慘烈,區區幾百人能在上千騎兵突襲下堅持到現在就已經是個奇蹟了,還能殺敵過半那就更是難於登天,但居然有人做到了!害得他的玄甲軍只是來打掃了一下戰場,原以為會有一場救人於水火的拼殺呢! “使君真是用兵如神,卑職佩服!強將手下無弱兵,看來袁使君手下弟兄個個都是悍不畏死的勇士啊!” 袁德臉皮再厚也有點掛不住,但一時又不知說什麼好,只好硬著頭皮笑笑,接著佯裝箭傷疼痛,皺眉“哼喲”幾聲。

“袁使君看來受傷不輕,先行休息,待卑職剁下幾個吐蕃人的狗頭來給你解氣!”張達恭器宇軒昂,抖出了鐵甲領軍的威風,“讓他們知道大唐雄師的厲害!下輩子都忘不掉!” “護隊校尉李天郎參見將軍!”李天郎已經安排好了部屬,按照禮儀過來拜見,看見受傷的袁德,李天郎歉然道:“屬下護衛不力,累使君負傷……” “罷了,大丈夫流血疆場何足掛齒!幸不辱使命,保得輜重,這點小傷也算值得!”袁德一則喜性命保全,二則喜大功可得,加上李天郎很識時務的謙遜,讓他心裡很是受用,也就豪氣乾雲起來,“李校尉神勇過人,眾弟兄奮力死戰,待我奏明大將軍,好好犒勞……” “將軍過獎!”李天郎耳邊迴盪著受傷弟兄的慘號,雖然打勝了,但西涼團也陣亡了三十多人,還有更多的人受了傷,其中有的人將永遠殘廢……“還望將軍多多美言!”“好說!好說!”

張達恭對李天郎的參見只是微微頷首,對方過于謙卑的神色叫他有點不屑。 “卑職感謝張將軍雪中送炭,幸玄甲軍馳援,否則末將喪命事小,輜重損失事大,耽誤大將軍方略更是罪莫大焉……”張達恭不耐煩地擺擺手,跨過一堆吐蕃人的屍體,看到了車陣缺口處重重疊疊的死屍,一匹垂死的戰馬在那里哀鳴著打著滾。 “校尉倒懂得些兵法啊,地勢也選得不錯,八陣中的圓陣這樣個做法,嘿!” 張達恭揚起了眉毛,心裡暗暗驚訝,“校尉怎的如此安排?” “回將軍,本地地勢空曠,唯此河邊有丘陵起伏,吐蕃騎兵來勢兇猛快速,我軍不僅人少,且輜重難以移動,卑職也是無奈藉此微弱山勢抵擋之……” “既然吐蕃人如此潛行神速,又何以有時間組成此陣?”

“卑職率兩百騎斷後,趁夜偷襲僥倖得手,挫敵銳氣少許,滯其鋒芒兩個時辰……”張達恭凝神細聽,心中不由多了幾分驚異,這小子還敢以兩百劣騎出動對抗吐蕃千人鐵騎?不說別的,他們所騎的那些戰馬根本就不能與吐蕃人的青海驄相比! “怎麼想到圓陣抗敵?” “兵書八陣中,方陣、圓陣、牡陣、牝陣、衝陣、輪陣、浮沮陣和雁行陣各有長短,唯見因地制宜,順乎情勢。卑職情急之下,想起漢將軍李廣率四千騎兵與匈奴的四萬騎兵交戰,使圓陣用弓弩抵抗了兩天,支持到救兵到來,由此借用……”張達恭轉身仔細觀察這個小小校尉,對方趕緊低頭,但一閃而過的銳利眼神沒有逃過他的眼睛,那樣的眼神只有真正的戰士才會有,這顯然和其唯唯諾諾的言語差別懸殊!看他骨節凸現的雙手,只有使刀的高手才有那樣的手!陌刀無敵西域的李嗣業將軍那雙手也不過如此!此人非同一般!張達恭想,自己應該沒有看錯! 身為玄甲營副統領,張達恭也是身經百戰,九死一生,生生是靠一身本事殺出來的。他知道文官出身的袁德不可能真像他恭維的那樣“用兵如神”,看看他的臉色就知道。官場上虛與委蛇是一回事,戰場上真刀真槍是另一回事!難道頂住吐蕃人的就是這些不三不四的西涼人?就是這個李校尉? “李校尉辛苦!你帳下有多少人?”張達恭漫不經心地問,眼光上下掃動,“可都是我大唐良民?” “回都尉話,卑職軍中皆為我大唐西涼子民,白丁一百四十六,宗丁一百零五,品子五十二,隸屬糧工使袁使君帳下差遣,”李天郎暗暗後悔剛才的張揚,愈加小心翼翼地回答,“現傷四十四,亡三十一……” “李校尉善使刀?”李天郎一驚,這個張達恭好厲害的眼睛!他遏制住撫摩刀柄的衝動,答道:“將軍明鑑,在下只略知皮毛而已!聽說張將軍武藝高強,曾隨高大將軍遠征栗特(蔥嶺以西,絲綢之路的樞紐),萬軍之中殺敵過百,當真令我等仰慕不已……” 張達恭哈哈一笑,突然湊近李天郎:“沒想到精通陣法的李校尉對阿諛之術也是頗有心得啊!” “將軍說笑了,”李天郎面不改色,“屬下說的可是實情!” 不錯!鎮定自若!心計深藏!此人確實非同一般!張達恭齜牙大笑,“好!大丈夫說一是一!你的奉承俺听進去了!哈哈!” 李天郎微微賠笑,這個都尉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他對自己的觀察是何用意?看著張達恭滿是鬍子的臉,李天郎明白看似粗人的此人其實心細如發,他看出了什麼呢? “都尉!被圍住的吐蕃人怎麼辦?”旁邊有人問。 張達恭很不情願地打住了話頭,斜眼看了看包圍圈,回頭對李天郎說:“校尉勞苦功高,手下弟兄們也都是好漢,這次繳獲之物,任憑你們挑選,嘿,”他親熱地拍拍李天郎的肩膀,又揚手示意他別再多說,“這仗本來就是你們打的,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看你們的那些馬,什麼玩意!都換了吧!” “謝都尉!” “哈哈!別那麼客氣!大家都是吃血飯的人!能多一分好就多一分吧,再說也是你們自己拿命拼來的!” 李天郎趕緊行禮道:“謝都尉!卑職需整頓本團,先行告退!”說罷再次彎腰拱手,慢慢退下。在他轉身時,張達恭揚起的手優雅地往後擺了擺,不經意地輕吐出兩個字:“殺了!” 得令的校尉在馬上將手中的馬槊向天一指,然後猛然下揮,凝固的包圍圈突然像絞肉機一樣發動起來。 李天郎腳步滯了滯,很想說什麼,但終於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無能為力,只有長吐一口氣,加快腳步走了開去。 在高句麗,殘暴的日本軍不管勝敗經常滅門屠城,虐殺降俘。原來李天郎,但他很快發現,這樣血腥的手段不僅導致對手更加血腥的報復,也將對手逼上了魚死網破的絕路,根本不能起到毀滅對手有生力量的目的。方天敬經常斥之為“征戰只知嗜殺,與禽獸同,非戰之勝,武者為也”他諄諄教導李天郎務必謹記“仁者無敵”。 因而在後來不少戰鬥中,李天郎開始善待降俘,尤其是力戰而降的戰俘。在攻克奴江的戰役中,為擺脫尾追而來的唐軍,減輕負擔,日軍統帥毛野敏江下令斬殺俘獲的新羅軍民。 李天郎堅不從命,還下令部下保護逃進自己軍中的新羅人,甚至“下克上”,揮刀格開了毛野敏江的戰刀,那個懷抱嬰兒的新羅女人得以保全性命。肉體已經慘遭蹂躪的女人驚恐地抱住自己的孩子,看著兩個日本武士為她刀劍相交,激烈爭執。直到唐軍追兵的旗幟出現在地平線,毛野敏江才妥協,他氣呼呼地領軍後撤。李天郎低頭看看女人,心中充滿憐憫,毛野敏江的行為與他武士的身份極為不符,他霸占了這個女子,又毫不猶豫地毀滅她,顯然沒有把她當人看。李天郎忘不掉女人美麗而蒼白的臉,那張臉充滿了恐懼和絕望,也寫滿了仇恨和怨毒,他也忘不掉女人用手臂護住的小孩那雙茫然而驚恐的淚眼。小孩的父親肯定戰歿於軍中了,他的母親之所以忍受屈辱而活著無非是為了他,而當殘忍的屠刀落下時,母親也只有靠柔弱的雙臂來徒勞地保護他…… 那張臉使李天郎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真的,那女人酷似母親,也許天下所有母親的臉都有相似之處。當李天郎撥轉馬頭準備離開時,女人哇哇哭叫著伏身拜了一拜,周圍其他虎口餘生的新羅人也齊齊跪倒拜謝,哭的叫的亂成一片,迫近的唐軍不明就裡,居然遠遠停下,沒有追擊李天郎的小小部隊。那一刻,李天郎似乎體會到一點“仁者無敵”的含義。 李天郎善待降俘的舉動不僅贏得對手極大的敬意,也出乎意料地收服了廣泛人心。當他揮軍重返奴江地區反擊唐軍時,受到的抵抗比其他日本軍少得多,因而在日本軍中獲得個“軟心兵衛”的綽號。如今雖時過境遷,人事變幻,“仁者無敵”已經漸漸滲進李天郎的骨髓,此一埋藏在內心深處的信念使李天郎一直對殺俘的舉動非常反感,沒想到,今天在他眼前又要出現這樣殘酷的場面,而他卻似乎失去了昔日“軟心兵衛”的執著…… 馬槊翻飛,弩箭暴射,鐵甲軍默不作聲地執行著張達恭的指令。 利器扎入肉體沉悶的鈍響,鐵盔下冷酷的眼睛,還有粗重的喘息…… 吐蕃人雜亂的慘呼,淒厲的號叫,間雜著戰馬軒昂的嘶鳴…… 待聚攏的鐵騎整隊散開,小小的包圍圈裡只剩下了滿地的鮮血和七零八碎的肢體…… 整軍後的輜重隊重新開拔了,物資的損失僅兩駕馬車和十幾頭牲畜,但是虜獲了好幾百匹吐蕃人健壯的青海驄,大賺特賺,戰果可謂完美至極。受傷的西涼團兵士躺在堆滿戰利品的馬車上隨隊前進,在玄甲軍護衛下的隊伍逶迤西行,終於在傍晚時分安全抵達娑勒川大營。 西涼團以區區三百人對抗吐蕃千餘精騎的戰績很快在營中傳了開來,到處都知道了以上陣得的李校尉。僅有四人逃脫的恩蘭騎兵也向主帥瑪降仲巴傑描繪了慘烈的戰事,瑪降仲巴傑聞後良久不語,一千驍騎,加上恩蘭·支桑雅卜拉一家,全部葬送在唐軍磐石般堅強的戰陣前,損失實在太慘重了。在吐蕃人那裡,李天郎由此獲得了“磐石校尉”的綽號。 十四王子穹波·邦色心情特別複雜,看到恩蘭一家就此泯滅,他痛心之餘又感到幾絲慶幸:幸虧自己沒有搶著去!否則如此下場的便是自己和自己苦心經營的騎隊!但他很快又為自己的齷齪念頭感到羞愧不已,自己經常以熱血男兒自居,天天想做沙場英雄,就是死也要死得驚天動地,怎麼還會有如此見不得人的想法!是不是因為公主……穹波回頭看看遠處高聳的宮殿,那裡有他美麗的阿米麗雅公主,他心愛的妻。 “嗚嗚嗚”,唐軍陣營裡號角連天。 “注意了!唐人又要進攻了!”箭樓上升起了告警的紅色馬尾旗! 從城垛口望去,排列成橫隊的唐軍魚貫走出軍營,整隊後開始緩緩推進,最前面是巨大的安有車輪的盾牌,由五個士兵推著前進,抵擋城上的箭石。後排的唐軍也是盾牌護體,再後面是無數的弓弩手,最後是可怕的陌刀隊,兩翼有騎兵飛馳掩護。他們前進的速度很慢,既沒有像中午那樣在盾牌掩護下狂射一通弩箭就後撤,也沒有急速沖到城下。 “弓箭手準備!” 穹波蹲下身體,取出了自己的弓箭。旁邊一鍋滾燙的油焦躁地冒著氣泡,幾個小勃律的兵士顫巍巍地做出隨時準備潑油的架勢。更多的吐蕃兵士則張弓搭箭,瞄準了螞蟻般圍上來的唐軍。 一陣粗野的吶喊,位於大山子營寨的吐蕃人開始搶先攻擊,箭石如冰雹般向唐軍側翼傾瀉而下,造成對方隊形一片混亂,不得不暫時停止推進。邦孫仲波的野獸軍團居高臨下,一邊盡情喝酒謾罵,一邊以弓箭和滾滾而下的石頭檑木痛擊山下的唐軍。大山子是位於連雲堡左側前方的一處不大的高台,三面都是數十丈高的懸崖,只有一條便道可以拾級而上,易守難攻,它的存在,嚴重威脅著進攻唐軍的側翼,對即將展開的攻城器械而言更是如鯁在喉——避開它,諸如那樣的攻城器械射程不僅不夠命中連雲堡,連展開也很困難;進攻它,器械又射不了這麼高。唐軍幾次都吃虧在這裡! 唐軍停止了推進,開始在弩箭和盾牌的掩護下修築防護牆。成隊的馬車將下端燒焦的木材源源不斷地運到前沿,匠兵們將其二分之一深埋地下,又就地取材將沙土和石塊抵在木牆後側做成平台,供弩手們蹬踏發射。 “袁使君到底精於土木,這樣作業,可謂步步為營,攻守自如啊!”李嗣業很滿意匠兵們的進度,到今晚,所有的護牆都可以完成。連雲堡的出口就可以完全被護牆所攔阻,吐蕃人也就成為甕中之鱉了! 頗有些自得的袁德連道“過獎”,打仗不是他的長項,至於土木之術,還是很有些心得的。如果順利,今天晚上就可以將車弩和投石機在護牆後面架起來,那時候有吐蕃番狗們瞧的! “大山子那邊又怎麼了?”李嗣業皺起了眉頭。 有巨石順山勢而下,砸開了護牆,後面的唐軍死傷一片,其餘的則驚慌失措地散開躲避,隨著一顆顆巨石接二連三地沖開護牆,唐軍的隊形愈加混亂。 “這幫獠賊,這個地方一定要想法先奪下來!”李嗣業狠狠然道,中午山上的吐蕃人就瞅准唐軍陣前接防的機會衝下來將準備進攻的蕃兵營殺了個措手不及,跟隨大軍作戰的五識匿國(唐朝藩屬國之一,在今克什米爾以東)國王跌失珈延戰死。 “不然太受牽制,攻城器械也不安全!待我去禀報大將軍,請他定奪!” 西涼團一干人都在營帳裡痛痛快快地睡大覺,苦戰一晝夜又跋涉了半天,委實人困馬乏。和以往不同,“西涼磐石”們這次沒有住在別人不要的營帳裡,而是駐紮在緊挨玄甲營的好地方,並且馬料衣食用具一應優待,打勝仗立大功的部隊就是如此“舒適”。 從傷員的帳篷裡出來,李天郎心情沉重,十二個正副隊正損失了一半,三個旅帥一死兩傷,還有二十二個經驗豐富的老兵,這些人可都是西涼團的脊梁啊!有這樣的損失也不奇怪,他們都是自己一手提拔和訓練的干將,歷來都是教導他們要衝鋒在前……實在可惜!慘重的損失在短時間很難恢復!幸運的是,左膀右臂的馬大元和趙陵只是小傷,不算大礙。隔壁玄甲營里大呼小叫,那是騎兵們在操練,不少人全身披掛地騎在木馬上揮汗如雨地揮舞著手裡的馬槊和橫刀。木馬看來也許很可笑,但是當時軍營裡除極少數高級軍官外,嚴禁騎馬奔馳,否則自有“十七條五十四斬”的軍紀來伺候你!再說,平時訓練也不能讓寶貴的戰馬累著,那可是騎兵的一半性命! 前面攻城戰打得熱火朝天,重騎兵們卻無用武之地,天天操練不已,就盼著吐蕃人衝出來大干一場。 李天郎向連雲堡方向眺望,黃昏來臨,但火光將那邊映得通紅,喊殺聲驚天動地。又有很多人將死去,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校尉,我們可以回故鄉了!”一個失去手臂的老兵在浸透鮮血的傷布下快活地說,“我可以回家安逸地種種地,伸手拿朝廷的衣糧錢了!”他們活著回去了,還將帶走同村袍澤的一把骨灰……但他們畢竟回去了!回到故鄉了!回到生他們養他們的地方,和他們的根呆在一起!而自己呢?自己的根在哪裡?難道自己作戰也是為了那所謂的終生的衣糧?李天郎手扶柵欄,呆望著西邊的雲霞,不禁生出無限感傷…… “李校尉好雅興!” 是張達恭!李天郎趕緊稽首行禮! “就是那個擊破恩蘭騎兵的磐石校尉?”一個威嚴的聲音在張達恭身後響起。李天郎脖子一緊:這個似曾相識卻又有些高遠的聲音是誰,他已經猜到了——安西副都護,四鎮都知兵馬使,安西軍最高統帥——高仙芝。足以叫整個西域顫抖的人! “西涼團校尉李天郎參見大將軍!”李天郎在不同場合見過高仙芝四次,由於官銜差別懸殊,每次只是遠遠地觀望,而今天這位名震西域的安西軍統帥就站在他面前。 張達恭閃身讓出道來,李天郎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一大群文官武將已在他身後站成兩排,一位渾身披掛華麗山紋鐵甲的壯年男子站在他們中間正目不轉睛地打量著自己。雖然低著頭,李天郎也能感覺到他利如刀鋒的目光正從頭移到自己的腳,居然還在他腳上停留了一會,又回到他的手上。 “免禮吧,袁德和張都尉都說你是個特別有禮數的人!”高仙芝說話很慢,最後幾個字還有意無意加重了語氣,“果然如此啊!” 高仙芝個子不高,也就中等身材,在身材魁梧的張達恭面前卻絲毫不顯矮小,他就抄手在那裡一站,似乎立刻就光芒四射,將周圍的一切都掩映了下去,身邊所有的人都自覺不自覺地成為簇擁他的陪襯。 李天郎心中一凜,感到莫名的壓力。即使作為統帥三軍的四鎮都知兵馬使,高仙芝的話也顯得有些輕慢和無禮,可能他知道自己的底細……一股說不清的衝動突然從李天郎心底里噴湧出來,他索性抬起頭來,既不謙卑,也不張揚,就慢慢抬起頭來,慢慢將自己的目光移到高仙芝的臉上,嘴裡恭恭敬敬地回答:“大將軍過獎,末將一介武夫而已……”一縷極為整齊的鬍子,一張棱角分明的嘴,堅挺的鼻峰,頗有些風霜滄桑的臉頰,濃眉下一雙……終於和對方的眼睛對視了! 面對李天郎幾乎是冒犯的逼視,高仙芝不由自主地揚了揚眉毛,嘴角微微綻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皺紋。還以顏色,嗯?有點氣勢,到底是……嘿嘿! 不光高仙芝,所有的人都在饒有興致地打量這位早先名不見經傳,如今聲名大噪的“磐石校尉”。不少人也注意到了李天郎桀驁不馴的回視,各自在臉上現出不同的神情。不管怎樣,他們都對這個小小的校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有的人:監軍,副將李嗣業,別將段秀實,撥換守捉使賈崇璀,疏勒守捉使趙崇玭,先鋒席元慶,番兵營都尉賀婁餘潤,中使判官王廷芳,帳下幕僚劉單、…… “果如磐石!”高仙芝的光芒無聲地籠罩了挺立的李天郎,和他的倔強轟然交鋒!金鐵交鳴,浪潮洶湧,李天郎感到力重千鈞般的壓迫,幾乎使他難以呼吸,但他沒有其他的選擇,只有硬著頭皮頂住,“孫子云:不動如山!末將只是……”高仙芝輕笑了一聲,光芒突然收斂了,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的李天郎胸前頓感一鬆,“末將只是略用皮毛……” 實力懸殊的精神較量告一段落,所有人都不約而同長吁一口氣。 高仙芝又笑了笑,神情高深莫測,“後生可畏!來,且隨我觀陣!”說罷披風一擺,快步往前軍行去,一干隨從緊緊跟上。 “遵命!” 緊跟在高仙芝身後的李嗣業一拍李天郎的肩膀,沉聲問道:“聽聞李校尉刀法獨到,連斬數十吐蕃勇士,有暇切磋一下……”未等他回答,便呵呵一笑,自顧隨高仙芝去了。張達恭走過李天郎身邊,一扯他衣袖,意味深長地沖他笑了笑,示意他跟著來。李天郎挺挺背,腋下居然毛毛出汗,今天一天之內,便有兩次這樣的交鋒,到底怎麼了?他唯有苦笑,低頭跟在隊伍後面,向鏖戰的前軍走去。 夜如從天而降的黑色幕布,將大地裹了個嚴嚴實實,但連雲堡陣前卻亮若白晝,交戰雙方都點起了數以萬計的燈籠火把,照得城上城下通亮。 城牆下是血肉模糊的屍體和殘破的雲梯,幾輛被火箭點燃的撞城車在城門附近猛烈地燃燒著,火光中一波勇悍的唐軍敢死隊正高舉雲梯和盾牌猛攻城垣。金鼓齊鳴,殺聲震天,拼命防守的吐蕃軍隊以漫天飛舞的飛矢回敬潮水般湧來的唐軍,抵近城牆的唐軍飽受著滾油和石塊的襲擊,數不清的屍體形態各異,從營寨護牆前一直延伸到連雲堡下……不斷有遍體鱗傷的傷員被人從前面抬下來,慘呼著從高仙芝一干高官們身邊經過。文官們戰戰兢兢,武將們悚然變色。張達恭帶領著十幾個身穿重甲的牙兵緊張地拿著盾牌亦步亦趨地跟護在高仙芝身邊,隨時準備應付突發的危險。 在晃動的紅燈籠指揮下,揮汗如雨的匠兵們奮力操作著各種攻城重武器,赤裸的脊樑上滾動著晶瑩的汗珠。隊正們聲嘶力竭地呼喝著號子,為自己的部屬指示目標,協調動作。 “嘣嘣”,五十門車弩接連不斷地向連雲堡傾瀉威力巨大的重型弩箭,三尺多長、粗如兒臂的鐵羽弩箭一撥撥消失在夜幕中,有些就深深地插進了城牆,立刻被螞蟻般向上攀爬的唐軍敢死隊當作了蹬踏的著力點;有些擊穿了箭樓的外牆和房頂,引發瓦礫紛飛;有的落入吐蕃兵士群中,血肉飛濺,造成一片可怕的殺傷…… 城垛口刀光閃動,那是衝上城牆的唐軍在和吐蕃士兵肉搏,形形色色的肢體像秋天的落葉一樣從高高的城牆上飄落下來,雙方戰士都是如此勇猛凶悍,前面的屍體倒下去,後面的勇士接上來,每一輪交鋒都留下堆積如山的屍體…… 李天郎看到兩個渾身是血的唐軍士兵正竭力按住一個掙扎的同伴,因滾油燙出的血泡在他們手指間迸裂,劇烈的疼痛使傷者發狂似的尖叫,已經露出少許白骨的手掌瘋狂地抓撓著同伴的衣甲。 “殺了我!殺了我!快殺了我!”突然他的臉出現在同伴肩頭,準確地說,那已經不是一張臉,只是一塊綴滿爛肉和血泡的破布,要不是腫脹的嘴唇發出含糊的叫喊,誰也不會認為這是一張人臉。 “嚓!”喊聲戛然而止,他的同伴手拄插入他身體的刀把,嚎啕大哭起來,“哥啊!哥啊!” 另一個士兵茫然地看看屍體,又茫然地看看自己滿手的血跡,驀然像野獸一般發出一陣嘶吼。接著揮舞著大刀消失在護牆後面,在他身後,千千萬萬流星般的火箭掠過他的頭頂,飛向連雲堡漆黑的城牆,點燃了城垛口後的一切可燃物,高大威武的箭樓在大火中崩塌了,發出撕心裂肺的暴響,中箭的吐蕃防守者猶如爛熟的葡萄一樣掉下來,淹沒在唐軍進攻的人潮中…… 連雲堡依山而建,只有面朝大路的一面地勢平緩,只在這裡有一大一小兩道城門,也是唯一可以展開攻擊隊形之處,其餘三面不是高不可攀的大山,就是被娑勒川所隔斷,娑勒川不僅水流湍急,且兩岸都是刀削般的百丈懸崖,別說人,就是猴子也休想爬上去!千軍萬馬衝到城下,也只能一隊隊排上去送死,同時還要忍受側翼大山子的攻擊,處處受制,面面挨打,所以光靠硬攻決然不可行!前三次征討連雲堡,都是唐軍死傷慘重,彈盡糧絕,不得不鎩羽而歸。高仙芝大將軍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可他怎麼還是跟前三次一樣採取這樣吃力不討好、硬拼消耗的打法呢? 李天郎收回了目光,他看了看前面的高仙芝,攻城的火光在高大將軍額頭上跳動,統帥依舊鎮定從容,發生在身邊的血雨腥風似乎根本不在他考慮之列。激戰的場面連久經戰陣的席元慶、賀婁餘潤等武將都覺得驚心動魄,更不用說平日里埋頭文牘的文官們了,不少人已經魂飛魄散,嘔吐眩暈者十之七八。監軍邊令誠頭一個悄悄溜走,接著就是一串,最後文官裡只剩下一個臉色發白的岑參還勉強站在那裡。 “嘭!” “大將軍小心!” 一支吐蕃人床弩發射的重箭擊垮了護牆,翻滾著落入地面,砸倒了一個最前面的牙兵。張達恭用盾牌護住高仙芝,在牙兵掩護下後退。 “慌什麼!還遠著呢!是大山子發來的弩箭?”拍打著身上的塵土,高仙芝不耐煩地推開張達恭。 “沒錯,大將軍,否則他們打不了這麼遠!”回答的是李嗣業,“大山子居高臨下,又在我軍側翼,威脅極大,但是其地勢實在險要,三面都是數十丈的懸崖,唯有羊腸小道通之,確可稱天塹……” “大將軍!大將軍!”汗氣騰騰的右陌刀將田珍沿著護牆趕了過來,不待施禮便匆匆報導,“吐蕃人拼死防守,卑職組織五次強攻均未成功,屬下將士死傷慘重,五輛撞城車均被焚毀……” “那就停止進攻!換牙兵營守夜,抽調六千名弓弩手,編為六隊,每隔一個時辰放箭五支!其餘人馬休息,明日再戰!” “大將軍……”田珍肩膀處有一支羽箭穿透了他的鎧甲,幸未傷及皮肉,也沒來得及拔下,顫巍巍的箭羽隨著他的語氣可笑地抖動著,就像鬥雞挑逗的頸毛。 “那駐守大山子的吐蕃番狗與主城互為犄角,對我軍兩面夾擊,山上那些賊廝鳥整日叫罵,還將俘獲士卒掛在城上開膛破腹,末將請一支兵,無論如何拿下那鳥地方,將山上吐蕃人個個千刀萬剮……” “哼,你怎麼衝上去?”高仙芝望著大山子高聳的懸崖若有所思,對田珍的話似乎沒有什麼興趣。 眾將面面相覷,都不言語,誰都明白大山子的重要性,但誰都沒有好辦法。 “娘的,吐蕃狗有本事衝出來,和爺爺真刀真槍地拼個死活,縮在那城裡裝什麼龜孫!”看到狼狽撤回的敢死隊,張達恭火星亂竄。 “不拿下大山子,就拿不下連雲堡!”段秀實悻悻然地說,“可又怎麼拿?大山子雖然守軍不過五百,但易守難攻,五識匿國國王跌失珈延便是在山下受襲中箭戰歿的,想從那條羊腸小道上去……”眾人一個個搖頭。 “只有一條路……”李天郎到底忍不住開了口,眾人將目光齊齊轉向他,“就是那懸崖!” 眾人愕然。 “那懸崖少說也有二十丈,陡峭無比,且草木稀疏,山石鬆動,大風起時,碎石滾滾而下,根本沒法攀登!”前鋒席元慶遙指大山子懸崖,口水飛綻,“我一來就仔細勘察了地形,那懸崖連老鷹都不敢做窩!當地人稱通天崖,說能爬上去的人就能夠爬上天去!” “難道大唐就沒有能爬上去的人?”高仙芝悠然冒出一句,“李校尉既然能想到懸崖,難道沒想過通天?” 李天郎愣住,沒料到高仙芝真的會相中他!感到所有人注視的目光,或驚訝,或鄙夷,或輕蔑,或嘲諷……李天郎呼地站出來,衝高仙芝一拱手:“卑職願斗膽一試!” “軍中無戲言!校尉可不要輕言斗膽!”高仙芝細瞇著眼看著氣沖鬥牛的李天郎,“你可知你所言的分量?校尉可要細細思量,不要誤了剛剛博得的名聲!也不要誤了軍情大事!” 沸騰的熱血使李天郎朗聲回答:“軍中自無戲言!望大將軍準末將一試!此乃攻城關鍵,拿下大山子,可救數千士卒性命,即使犧牲末將一人也足矣!” “拿不下大山子,你死了也沒用!”高仙芝冷冷一笑,“我不管你死不死,我關心的是你有沒有本事爬到那天上去!好!就依你!後天一早,本使要在大山子把酒賞日出!袁德!” “在!” “他要什麼給什麼!” “遵命!” “張達恭!” “在!” “好好照應西涼團!給他們壯壯膽!別叫那些好漢腿軟了!” “遵命!” “李嗣業!” “在!” “精選五百陌刀手,待李校尉爬上懸崖後強攻大山子!” “遵命!” “席元慶!賀婁餘潤!” “在!”“在!” “正面強攻,不可鬆懈!” “遵命!” “田珍!趙崇玭!賈崇璀!!” “在!”“在!”“在!”“在!” “你等各率本部人馬鎮守陣腳,隨時準備拔城!” 高仙芝的語氣突然變得十分陰森,“連雲堡到時候雞犬不留!” 眾將無不凜然。 “李校尉,我等著你!”高仙芝兩道寒光直射向李天郎,“別讓大唐失望!” 城上傳來吐蕃人慶祝勝利的歡呼聲,他們成功擊退了唐軍一整天的強攻,使對方一次次飲恨城下,今天的勝利無疑屬於他們,屬於堅強的吐蕃王朝! 號聲高昂,鼓聲震天,火把飛舞。 “嘿……哈……” “我要讓他們永遠發不出這樣的狗叫……”高仙芝一抖披風,轉身回營,“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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