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其實我們一直活在春秋戰國5

第6章 急流勇退的智慧

晉陽城再一次經受住了考驗。 趙氏家族也再一次浴火重生,而且變得比以前更強大。在瓜分掉智氏的領地後,趙氏佔有的土地比韓、魏兩家加起來還多,成為了晉國的絕對控股股東。 接下來要做的事,當然是論功行賞。 張孟談無疑是這次勝利的首要功臣。主張退守晉陽的是他,組織晉陽防務的是他,最危難的時刻冒著生命危險去與韓、魏兩家談判並促使他們倒戈一擊的也是他。如果張孟談認為自己的功勞第二,沒人敢說自己第一。 但是,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無恤將晉陽之戰的首功授予了高共,張孟談只能屈居第二。 很多人連高共是誰都不太清楚,更不知道他在晉陽之戰中作出什麼突出的貢獻。即便在後人看來,這位高共也不過是個跑龍套的角色,除了在這件事中出現過,便杳無音信,再無歷史記錄。他憑什麼成為晉陽之戰的第一功臣呢?

一時之間,群情激憤,家臣們都有一種被侮辱的感覺。張孟談本人也很想不通,他直接找到無恤表達了自己的不滿:“晉陽之難,高共出力最少,誰都可能受賞唯獨他沒資格受賞,為什麼反而讓他功居首位?” 無恤說:“晉陽被淹的時候,只有高共自始至終對我畢恭畢敬,不失人臣之禮,維護了君臣大義,你覺得他難道不應該受重賞嗎?” 張孟談沒有再說什麼,默默退下。 他驀然明白到,無恤並不是真的認為高共有功,而是在向臣下昭告,只有任何時候都對主子保持忠誠的人,才是趙氏家族最需要的人。 所謂奴才,首先必須是奴,其次才是才。 張孟談沒有因為這件事影響自己的情緒,反而以十二萬分的熱情繼續投入工作。在他的領導下,趙氏在新佔有的領地上開展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廣封疆,開阡陌”的土地改革運動,徹底摧毀原有的井田制,實施新的封建地租制。這一運動大大提高了農民的種田積極性,趙氏家族的經濟得到突飛猛進的發展。

當一切都走上正軌之後,張孟談也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事——他向無恤遞交了一份辭呈。 這回輪到無恤想不通了,連忙將張孟談請進宮,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為什麼要走?是不是還在怪我將晉陽首功賞給了高共?” 張孟談笑了:“我哪裡還記得這些芝麻穀子?我之所以要辭職,是因為先主有遺訓,'五霸之所以能夠領袖群倫,不外兩條原因,一是國君的權勢足以控制群臣,二是不讓群臣的權勢大到可以影響國君。'現在我聲名顯赫,位高權重,言能服眾,對主上來說不是好事。請您允許我辭去官職,回家去當一名普通的老百姓。” 無恤說:“輔佐君王的人,自然名聲顯赫;為國立功的人,應該享有尊貴的身份;處理國政的人,必定大權在握。至於大家都服從你,那是因為你忠厚誠信。請你一定要留下,我還有很多重要的工作需要你去做。”

張孟談說:“咱倆說的不是一回事。您剛剛說的,那是事情成功後的喜悅;而我要說的,是任何時候都用得著的治國之理。我也算博覽群書了,翻遍古往今來的史料,但凡成功的時候,愉快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可是高興過後,如果大臣與君主還享有同樣的權力,而且能有好結果的,還真沒見過。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您的一片好心,我心領了,治理國家不能感情用事,請認真考慮我的請求。” 順便說一下,後人將“前事不忘,後世之師”作為成語,即出於張孟談。 張孟談走後,無恤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躺了三天,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在他看來,張孟談此舉,顯然是對他當年封賞高共的反擊,而且是最厲害的一種反擊方式。換句話說,如果張孟談還在糾結於誰是第一,誰是第二,他能夠接受,甚至感到欣喜,因為家臣們偶爾爭風吃醋無傷大雅,反而有利於主子的統治。但現在張孟談是拍一拍衣袖,不再奉陪了。奴才炒了主子的魷魚,豈能叫他不感到無趣、失落,甚至是憤恨?

突然間,他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派使者問張孟談,國家的政事,如果有臣下不聽分派,該如何處置?這話裡藏有玄機,看似詢問,實際上是威脅:如果你再不服從安排,老子就要動粗了! 張孟談想都沒想,回答道:“那必須處以死刑,曝屍街頭。”停頓了片刻,又說,“如果要因此處決我,我死而無憾,別因為我而壞了規矩。” 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反正我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走的。 一個人如果不怕死,那就真拿他沒辦法了。無恤偃旗息鼓,答應了張孟談的辭職。 據《戰國策》記載,張孟談走的時候,沒帶走一片雲彩——他將所有封地都還給了無恤,跑到自己的老家去種莊稼,過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愜意日子。後來無恤遇到什麼難題,還跑到鄉下去找張孟談商量,張孟談也很樂意地給他出主意。所謂功成名就,急流勇退,說的大概就是張孟談這種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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