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其實我們一直活在春秋戰國6·大結局

第39章 呂不韋和趙姬的故事

秦國王室顯然流年不利。繼秦孝文王只做了一年國君便去世後,公元前247年,在位僅三年的秦莊襄王也去世了,繼承王位的是年僅十二歲的嬴政。 十二歲的孩子,自然不懂得如何治理國政,只能依靠相國呂不韋替他打理一切,並且尊稱其為“仲父”。 仲父,從字面上解讀,就是叔父。當年齊桓公為了尊重管仲,也曾稱之為仲父。因此,嬴政稱呂不韋為仲父,也無可厚非,畢竟,秦莊襄王和他之所以能夠先後坐到這個位置上,全拜呂不韋所賜。 而且,通過這三年的工作,呂不韋已經完全在秦國站穩了腳跟。換句話說,就算沒有扶立秦莊襄王之功,呂不韋也是一位合格的相國,比之當年的商鞅、張儀、范雎,絲毫不遜色。他這個“仲父”的稱號,既是嬴政給的,也是秦國全體文武大臣心悅誠服給他的。

唯一讓人感到有點不對勁的地方,就在於他和嬴政相處得實在是太好了,好到君臣二人在任何場合出現都毫無違和感,讓人覺得呂不韋不是仲父,而就是嬴政的父親。如果再加上太后趙姬到場,場面就更加溫馨,簡直是吉祥三寶了。 原來嬴政和呂不韋長得還真有幾分相似之處。那方方的臉形,濃密的眉毛,生氣時橫眼看人的眼神……如果是不認識的人,將他們看成兩父子也毫不奇怪。 如果考慮到太后原本是呂不韋家的歌妓,而且轉送給異人之後不久便懷孕生子,少數別有用心的人難免私下議論:“大王該不會是相國的兒子吧?” 事情如果真是這樣,呂不韋就不只是給秦莊襄王戴了一頂綠帽子,而是鳩占鵲巢,李代桃僵,終結了自傳說中的非子(秦人先祖)以來嬴氏家族對秦國的六百多年的統治。

《荷馬史詩》中,奧德修斯用一隻醜陋的木馬消滅了特洛伊,血肉橫飛,慘不忍睹;中國人的現實世界裡,呂不韋用一個美貌的女人竊取了秦國的江山,卻是輕描淡抹,波瀾不驚。東西方智慧的差別,由此可見一斑。 時至今日,後人也無從考證呂不韋與嬴政的真正關係,他們或許是父子(這是最富有戲劇性的,也是老百姓最願意相信的),或許僅僅是君臣。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從秦莊襄王去世,呂不韋和太后之間,就存在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 太后畢竟是個女人,而且是個精力旺盛的年輕女人。單從人道主義出發,呂不韋也有義務讓她守寡後的生活過得多姿多彩。更何況,太后自有太后的風情,看到萬人景仰的尊貴之軀在自己身體下癲狂,任何男人都會產生一種無與倫比的滿足吧!

出於這種滿足感,同時也是出於對自己權力的自信,呂不韋甚至不太避諱自己與太后的私情。 一開始,呂不韋挺享受這種“黑心宰相臥龍床”的樂趣,隔三岔五往宮裡跑,跟太后研究國家大事到半夜,甚至通宵達旦不亦樂乎。可是時間一長,問題就來了。太后青春年少,正是如狼似虎年齡,而呂不韋呢,據後人考證,應該出生於公元前290年前後,至此已經是年過半百,就算成天喝鹿血服虎鞭,也不可避免要走下坡路。 面對太后的嬌軀和越來越熾熱的情慾,看著銅鏡中越來越深的眼袋和黑眼圈,呂不韋竟然產生了一種“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悲涼感。 他主動減少了去太后寢宮的次數。 這種變化立刻引起了太后的不滿,她幾乎是毫不矜持地派出自己親信的宮女前往相府,命令呂不韋前來“相商要事”。

呂不韋不得不解釋,國家大事繁忙,太多政務等著他親自去處理,每天接見外交使團都要耗費他半天光陰,軍隊在前線打仗也要他拿主意,他已經嚴重分身乏術。再重要的事情,能不能等他稍微空閒點再去商量? 呂不韋說的全是實情。可是在心急如焚的太后看來,所謂國家大事,統統不過是男人另有新歡的藉口。或者換一個角度說,她就是國家大事啊!難道還有比她更重要的事情麼? 太后一發飆,呂不韋就很緊張。這個女人一旦瘋起來,什麼事情都做得出,萬一哪天說出“大王是相國的兒子”這樣的話,他可就真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正當呂不韋為了太后的性慾問題頭焦額爛之際,一個名叫嫪毐(laoai)的男人進入了呂不韋的視野。 嫪毐原本是個窮苦人,以在咸陽街頭遊走賣藝為生。

既然賣藝為生,必定有自己的特長。這位仁兄的特長就是特別長,在《史記》中被稱為“大陰人”,也就是生殖器特別巨大。 大到什麼程度?大到可以“陰關桐輪而行”(以生殖器為軸,轉動桐木車輪)。那是何等景象,讀者自己去想像吧! 事實上,嫪毐賣藝的項目就是轉車輪,每次表演都能獲得滿堂喝彩。那個年代民風淳樸,大夥兒對男女之事都不覺得神秘,大姑娘小嫂子看到嫪毐的表演,也不覺得臉紅,反而指指點點,評頭論足,高興了便朝他扔兩個銅錢,不高興就羞他兩句。總之,嫪毐憑著自己的特長,在咸陽城裡混得還小有名氣,以至於相國大人都聽說到他的故事了。 一天傍晚,嫪毐收拾好賣藝用的車輪,正準備回自己投宿的客棧,突然有兩名文官模樣的人在路上攔住了他,將他帶到了呂不韋的府上。

呂不韋正和賓客們共進晚餐。 嫪毐戰戰兢兢地走進那間巨大的會客廳,被安排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很快,有人給他端來一隻香噴噴的羊腿和一壇老酒。 嫪毐偷偷看了一眼,只見呂不韋遠遠地坐在主位上,正和幾位文武大員高談闊論,相談甚歡。也許是因為緊張,他們談的什麼內容,嫪毐一概充耳不聞,只聽見一個名字被反复地提起。 “原來這就是相國文信侯啊!” 他還在發楞的時候,旁邊有人低聲喝了一句:“快吃!”他才趕緊抓起羊腿,狼吞虎咽起來。 過了一陣子,聽到呂不韋說:“帶來了嗎?” 門客回答:“帶來了。” 呂不韋說:“那就讓他表演一下吧!” 嫪毐這才意識到,敢情相國大人也聽說了他的大名,要看他轉車輪啊!他不禁抖擻精神,加上又酒足飯飽,就在相府大廳的空地上賣力地表演起來。

毫無疑問,他這次表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精彩,更讓人瞠目結舌。在場的數百名客人看了,都忍不住爆發出陣陣喝彩,將晚宴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這些客人中,包括太后宮中的兩名宦官。他們雖然已經胯下無物,但是看到如此精彩的表演,也忘卻了自己生理上的不足所帶來的苦楚,高興地拍起掌來。 呂不韋微微瞇著眼睛,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他知道,這兩名宦官回去後,一定會添油加醋地將今晚看到的節目講給太后聽。 只要把太后的胃口吊起來了,什麼事情就都好辦了。 宴會後,呂不韋命令將嫪毐留下來,在自己府上當了一名門客。 據《史記》記載,當時戰國四公子風靡天下,呂不韋艷羨之餘,認為以秦國之強,不應該在這件事上輸給任何人,於是也禮賢下士,招致賓客,很快使自己的門客達到了三千人的規模。這些人有的飽讀詩書,有的身懷絕技,三教九流,無所不包。但是,像嫪毐這樣的民間藝人,還真是很罕見。

人們難免議論:“相國的愛好廣泛,求賢若渴,已經到了肆無忌憚的境界啊!” 不久,太后果然召見呂不韋,拐彎抹角地向他問及轉車輪的藝人。 呂不韋便將當日的情形向太后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道:“這位藝人現在還在老臣府上,太后如果想接見他,老臣可代為安排,送他進宮。” 太后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說道:“這怎麼可以?” 呂不韋說:“太后是秦國的太后,連大王都要聽您的,有什麼不可以?” 太后說:“我怕人家說閒話。” 呂不韋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說:“老臣一時糊塗,沒有想到這一層。他是個沒名沒分的布衣,貿然進宮覲見太后,確實不太合適。這樣吧,老臣找個藉口,將他問個腐罪,再送入宮中如何?” 所謂“腐罪”,就是當處宮刑之罪。也就是說,要把嫪毐閹割了再送進宮,這樣自然沒人能夠說閒話了。

太后聽了,“啊”了一聲,便抿著嘴不說話。 呂不韋心裡暗自發笑,故意等了老半天才說:“看來太后誤會老臣的意思了。老臣只管判他腐刑,至於怎麼執行,那還不是太后說了算?” 太后說:“咦?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呂不韋將嘴附到太后耳邊,嘀嘀咕咕地小聲說了一陣。太后聽得臉一陣紅一陣白,那不甚嬌羞的樣子,使得呂不韋不禁心旌神搖,差點把持不住。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把話說完,太后嬌喘一聲,柔若無骨地說道:“那就照相國的意思辦唄。” 呂不韋趕緊說:“是。”心裡暗自罵道,便宜嫪毐那小子了! 沒過多久,嫪毐因為偷劫之罪,被呂不韋判了腐罪,送到宮中去執行。太后派人暗中賞賜了施刑官許多財寶,讓他們假裝給嫪毐施了刑,又給他拔了鬍子、眉毛,使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宦官,然後送到后宮去服侍太后。

從這時候開始,太后就不再纏著呂不韋了。嫪毐像一陣風般闖進她的生活,佔據了她所有的時間、感情、身體。她感覺自己時而飄到了雲端,時而潛入了深海;時而騎上了奔馳的馬背,時而又變成了被人騎在胯下的母馬;時而昇華,時而墮落;時而母儀天下,時而淫蕩不堪。由於缺乏必要的避孕措施,她很快懷孕了。這當然不能讓外人知道。她撒了個謊,說算命之士告訴她將有血光之災,破解的辦法是搬離咸陽,到外地躲避一段時間。自然沒有人懷疑太后,於是她帶著自己的隨從,搬到故都雍城的離宮中去居住了。 太后在雍城生了一個兒子,後來又生了一個,全是嫪毐的種。消息被嚴密封鎖,只有太后身邊最親信的人知道這些事。當然,還有一個人也知道,那就是呂不韋。這個國家已經被牢牢地控制在呂不韋手上,如果沒有呂不韋的保護,太后也無法保存自己的秘密。她和呂不韋之間,達成了這樣一種默契,呂不韋支持她享受身為女人的樂趣,她則支持呂不韋享受身為男人的樂趣。 對於呂不韋來說,所謂男人的樂趣不只在於權力,還在於獲得更大、更長久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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