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其實我們一直活在春秋戰國6·大結局

第33章 公孫龍:白馬非馬

《史記》還記載了這樣一件事。邯鄲之戰後,虞卿想在趙孝成王面前為平原君請封,理由很簡單,信陵君是平原君請來的,如果沒有平原君,趙國肯定就滅亡了。 平原君當然不會反對這一提議。 就在這件事情要上朝討論的前一天晚上,有人匆匆忙忙從外地趕回邯鄲,將平原君從睡夢中拉了起來。 這個人名叫公孫龍,是平原君很敬重的一名門客。 公孫龍是趙國人,他與惠施齊名,是戰國時期諸子百家中名家的代表人物,早年遊說諸侯,四海為家,後來投奔到平原君門下才安定下來。 據說公孫龍雲遊天下的時候,有一次騎著一匹白馬經過秦國的一座關卡。按照當時的規定,騎馬過關是要交稅的,相當於今天高速公路的通行費。 公孫龍不願意交這個錢,便對守關的官吏說:“我騎的是白馬,不是馬,所以不用交錢。”

官吏說:“你看清楚了,只要是馬,都要交錢。” 公孫龍說:“我看清楚了,可我騎的是白馬,不是馬。” 官吏的腦子一下子拐不過彎來了:“難道白馬不是馬?” 公孫龍說:“當然不是,白馬是白馬,馬是馬,分明是兩碼事嘛!”說著就大搖大擺地過去了,只留下那個官吏還在抓耳撓腮,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他說的是啥意思。 這位官吏不知道,公孫龍拋給了他中國哲學史上一個著名的命題,叫作“白馬非馬”。 後來,在平原君家裡舉行的辯論會上,公孫龍是這樣論證“白馬非馬”的。 “馬”是稱呼形體的,“白”是稱呼顏色的,“白馬”則是顏色和形體都稱呼了,所以“白馬”不是“馬”。 他的辯論對手名叫孔穿,也是平原君的門客。

孔穿說:“既然你騎了白馬,就不可以說是沒騎馬,對不對?不可說沒騎馬,那就是騎了馬,對不對?因此,騎了白馬就是騎了馬,對不對?” 公孫龍說:“不是這樣的。你假如要一匹馬,我給你牽黃馬、黑馬過來都可以;可是你要一匹白馬,我再給你牽來黃馬、黑馬就不對了。如果白馬是馬,那上述兩種需求就沒區別了——你要一匹白馬,我也可以給你牽來黃馬、黑馬,對不對?” 孔穿一下子愣了,但他的反應也很快,說:“按照你的說法,只要有顏色的馬就不是馬。可這個世界上沒有無顏色的馬。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馬,是嗎?” 公孫龍笑了:“馬本來就是有顏色的嘛!所以才有白馬。如果馬沒有顏色,那就只有馬罷了,還到哪裡去找白馬呢?所以說,白馬非馬,就是因為那個白的緣故。所謂白馬,是白和馬的結合,或者說是馬和白的結合,當然不是馬。”

辯論到這裡,孔穿已經穿孔,暈過去了。 公孫龍究竟在玩什麼遊戲?如果實在聽不懂的話,讓我們用西方邏輯學的術語解釋一下。 首先,他說明了馬的內涵是一種動物,白的內涵是一種顏色,白馬的內涵是一種動物加一種顏色,三者內涵各不相同,所以白馬非馬。 其次,他又說明了馬的外延包括一切馬,白馬的外延就只是白顏色的馬,二者的外延不同,所以白馬非馬。 第三,馬這個概念,是關於一切馬的本質屬性,與顏色無關,僅僅是“馬之所以為馬”的概括,所以白馬非馬。 綜上所述,白馬和馬的內涵、外延都不同,完全是兩個概念,你還敢說白馬是馬嗎? 公孫龍還有一個著名的命題,叫作“離堅白”。簡單地說,那裡放著一塊白色的石頭,人眼睛看到的是白色,手摸到的是堅硬的感覺。眼睛只能感覺到白而不能感覺到堅,手只能感覺到堅而不能感覺到白。所以,石頭的堅和白這兩種屬性是分離的。而各自分離,是天下萬物的共同性質,獨立自存才是事物正常的狀態。

“白馬非馬”也罷,“離堅白”也罷,公孫龍實際上已經接觸了哲學史上一個重要的問題,也就是所謂的名實之辯,或者通俗一點說,就是關於存在與語言邏輯的學問。 正是這位公孫龍,在聽到虞卿要為平原君請封之後,日夜兼程趕回邯鄲,對平原君說:“我聽說虞卿因為信陵君救了邯鄲這事為您請封,有這回事嗎?” 平原君打著哈欠說:“有。” 公孫龍說:“這絕對不行!請恕我直言,當初趙王讓你做相國,不是因為您的才智在趙國獨一無二;把東武城封給您做領地,也不是因為您立下了什麼汗馬功勞。歸根結底,那不過是因為您是主父的兒子,趙王的近親。” 平原君紅著臉說:“是這樣的,可那又怎麼樣?” 公孫龍說:“可是,當您接受相印的時候,並沒有推辭說自己無能;接受封地的時候,也沒有說自己無功。那就說明,您心裡很清楚,您之所以能夠得到這些待遇,不過是因為自己是王親。現在您因為請來了信陵君就請求封賞,就是既要憑著王親的身份要待遇,又要像普通人一樣去和大王計算功勞,您心裡過意得去嗎?”

這話的意思很明白,假如你是憑藉著官二代、官三代的身份走上領導崗位的,就不要顯擺什麼政績,給自己家里幹活還講什麼價錢啊! 平原君默然不語。 公孫龍接著說:“如果是虞卿主動提出來要這麼做,您更要考慮清楚。他為什麼無緣無故要給您獻殷勤啊?還不是想左右逢源?這事成了,您得感謝他;不成,您也會念著他的好處。以您的智慧,不會上他的當吧?” 平原君這才醒悟,拒絕了虞卿的建議。 公元前251年,平原君死於邯鄲。戰國四公子中,平原君趙勝按年齡排於第二,後人對他的差評也排於第二,僅次於春申君黃歇。司馬遷對他的評價是:亂世中的一位翩翩公子,然而不識大體,“利令智昏”。 所謂利令智昏,指的是他極力主張接收上黨,導致秦國進攻長平,造成四十餘萬趙軍死亡的重大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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