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那時漢朝2 漢初平亂·呂后篡權

第66章 一、劉恆:我這輩子

公元前157年,夏天,六月。 今年至開春以來,天下無事,地上沒有出現地震,天上也沒有出現孛星。可是就在六月一日那天,有一個消息傳遍了整個長安城:孝文帝崩於未央宮。臨死前,劉恆就寫好了一封長長的關於喪事的遺詔,不過,總結起來只有一句話:一切從儉,不必浪費。 一個偉大的皇帝,就此淡然謝幕,埋葬灞陵,享年四十五歲。 總結劉恆這一生,四個字:功德無量。這不僅是我個人的評價,自司馬遷以降的所有歷史學家都沒少用過此一詞語。然而,在兩千多年後的今天,我們依然渴望以沉默的靈魂,穿越千年的煙雲,喚醒灞陵底下的劉恆,讓他給我們講述一個真實的他的故事。 所幸的是,我們生活的時代,穿越小說遍布天下。在此,我們托穿越小說的福氣,如願回到漢朝,來到劉恆身邊,他也願意以口述形式描述他的一生。

以下是劉恆的口述: 關於我這輩子,應該是一刀劈開兩半而論之。二十三歲前為一半,二十三歲後為另一半。二十三歲,你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可能也就是大學剛剛畢業,甚至有人為避免城市競爭,選擇到遙遠的邊疆服務或支教。 我這前半輩子下鄉的好處是,全賴於我老媽的好教育。我的性格及我的人生哲學,幾乎全都是她給我培養的。老天是公平的,他關上你的大門,就會給你開啟一扇小窗。代地的情況你們也是知道的,這里山高皇帝遠不說,整年就是風沙吹個不停。這裡沒有盛產土特產不說,匈奴人高興的時候,大冬天的還喜歡跑來我們這山旮旯旅遊觀光,並且搶走我們的百姓和牛羊。 但是,老媽偏對這現狀很滿足。她總是對我說,做人,一是不要出風頭,二是要學會滿足。那時,我們就是窮,也覺得挺開心的。因為,這裡沒有宮廷爭寵的爾虞我詐,沒有朝會上的唇槍舌劍,更沒有人前背後的陰謀算計。

果然,呂雉專權的時候,她像得了狂犬病似的到處咬人。結果,因為我們窮開心,因為我們不與世爭鋒,反而留下一條小命。在這裡,我得先感謝老媽。她不但孕育了我的生命,而且用貌似軟弱的老子哲學為我創造了未來翻盤的機會。 聽說,那個叫月望東山的人寫到這段歷史的時候,世界上的很大一部分人因為華爾街金融風暴失去了工作。但是我要告訴你們,在中國歷史上,其實最難找工作的就是皇帝。畢竟你們還有東邊不亮,西邊亮的機會。我就不行,對任何人,似乎當皇帝只有一次機會。一旦錯過,八輩子悔都來不及。 就在我二十三歲那年,那個一心抬我,最後卻被我一腳踩到底的周勃給我送來了一個大好機會。當時,說真的,我實在不敢相信天上會掉下餡餅。而那時長安的情況你們也是知道的。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亂。周勃陳平也好,劉章兄弟也好,劉澤也好,等等,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把天大的算盤。而且這把算盤就是,在這場變更的政權中得到最大化的利益。

而就在這時,他們突然轉頭對你說:我們把利益最大化交給你。請問你會信嗎? 反正我是不信。因為,在包裹沒有打開之前,我不知道他們給我送的是炸彈,還是慶生蛋糕。所以,我必須小心翼翼,又再小心翼翼。就像非洲高地裡躲藏著的身材碩大,卻異常膽小的老鼠一樣,一步三打望,就恐怕被長安這群吃人的狼叼了去! 還好,皇帝有驚無險地落到了我的手裡。對於這個結果,陳平是滿意的,我也是滿意的,周勃原先也是滿意的。但我相信,他後來肯定不滿意了。 關於我為什麼要踩周勃,有必要解釋一下。我並沒有像傳說中的勾踐那樣,長有一副鷹鉤鼻。按當初范蠡對文種所說的,越王此般長相是可以共患難,不可同享富貴,所以他要決意功成身退,歸隱江湖。

其實,面相學這玩意兒都是我們這些皇帝將相之人拿來唬百姓的。中國歷史上之所以出現這麼多個共患難,卻無法同享天下之人,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資源的匱乏。按你們的資源生態學的說法就是,資源匱乏可以排成金字塔結構。根據這個結構,對資源的爭奪也呈金字塔式,越往上,越是激烈。 你想想,非典是怎麼來的?那是因為市民不滿足吃家畜,亂吃野味吃出來的。權力就像是食慾,一旦不能滿足現狀,亂吃就吃出了一個血染的江山。由這點我們就可以多少明白點道理:皇帝位只有一個,誰都想往上擠。結果是,為了這皇帝位,六親不認,君臣失和,朝綱混亂。一切都可能會亂了套。 我當然不是害怕位高權重的周勃會奪了我的皇帝位。但是,打周勃接我入城以來,我就敬畏他。可是日而久之,我發現這種敬畏讓我有如坐在火盆上炙烤一般,甚是難受。你們沒當過皇帝,肯定不知道其中滋味。什麼叫天子,那就是上天派下來打理天下的家長。家長在孩子麵前,就應該高高在上,居高臨下,威風凜凜。

可事實是什麼呢?周勃的情況之前你們也是看到的,他竟然比我還威風。長此以往,天子之威何在?這就叫,臥榻之側,豈容他人攪我好夢。所以,當袁盎給我講了一堆如何保持皇威的拍馬屁的話後,我就已經決定,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周勃這塊石頭搬開長安。 如果搬不開,我就把他推下懸崖,一了百了。 或許,你們要拿現代的人權主義來干涉我,說什麼狡兔死,走狗烹之類的諷刺語。其實,如果你們站在我這個位置上,就知道什麼叫當皇帝混口飯吃,不容易啊。 又或許,你們又要拿劉長給我說事兒了。拜託了,千萬不要給我唱那個什麼一尺布,尚可縫,兄弟二人不相容的歌謠。在這裡,我要嚴正聲明,劉長的死是他個人性格的悲劇,我只能負一半責任。

我知道,問完了劉長,你們又要叫我解釋那個薄昭自殺事件了。我告訴你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想多說了。因為我就知道,問完了這個,你們就像狗仔似的追著問我和賈誼的感情,甚至懷疑我和鄧通是不是搞同戀性。 我只能這樣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政治的需要。 所以,你們不要老是揪著我的隱私不放。想窺視我的心靈是可以的,但也要點到為止。如果我把心底的所有私密都托盤而出,那以後那幫漢學家還有什麼啃的呢?還是留給人家一個飯碗吧。 其實,你們更應該關心的是,我這些年來為天下做了什麼。不然,別人還以為我當皇帝只是有事吃喝,沒事拉撒。不過呢,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歷史對我的評價本人是甚為滿意的。因為,我二十三年皇帝路,只突出一個重點:孝治天下!

關於孝,孔子先生已經有過專門論著。在我們這個家天下的時代裡,所謂國家,就是擴大的家庭;所謂家庭,就是縮小的國家。所以,儒家才會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這句話不僅指的是做事要從小事做起,更重要的是,以治家的觀念去治國,以治國的理念治家,都是可通的。 比如,孝道就是一個。孔夫子說,居家,子孝父;出仕,臣孝君;反過來也可以這樣說,君愛臣,猶如父愛子。孝道就像是一條看不見的線索,更是整個國家的潤滑油,它只會使國家變得更加穩定和諧。 在家,薄太后就是我的父母;做了皇帝,百姓和人民就是我的父母。為了讓父母有飯吃,有衣穿,我聽賈誼等人的重農之策,親自種田以作表率。除此之外,我甚至把許多莫名其妙的苛捐雜稅通通廢除。甚至是,還把加於百姓身上的刑罰,撤的撤,改的改,還百姓一個寬鬆的政治環境。

應該說,對於這一點,我做得問心無愧。因為,我沒有表面一套,背後一套。我自代地來長安當皇帝以來,新衣服都捨不得穿,新房子都捨不得蓋,就連小老婆吵得要塊好布做衣裳,我同樣捨不得讓她們拖著裙布落在地上。我自始至終都保持著節儉從約的習慣,不僅是我有一個好家教,更重要的是,是要為天下蒼生著想啊。 因為如此,我才不想發動對匈奴的戰爭。 講到匈奴,我真的有一肚子的怨氣和冤氣。怨的是,天生匈奴,就是促進漢人進化的天敵,讓我們這個國家屢屢被騷擾,攻擊,掠奪,簡直就像是長夜里永遠揮不去的夢魘。 也正是如此,後世有許多憤青甚至罵我軟弱,不敢對匈奴做深入追擊。他們之所以能罵出口,是因為他們統計過,在我的任期內國家經過長時期的休養,老百姓有飯吃了,有衣穿了,心裡也有新想法了。

這個新想法,當然是指可以向匈奴討回尊嚴了! 面對著這些零零碎碎的指責,我就在想,在生命的長河中,生存權和尊嚴權,同等重要。如果偏要在這兩者之中選出一個更更重要的,那你們會選哪一個呢?是人民生存權,還是國家尊嚴權? 是的,我們是受到了匈奴三番五次的掠奪和騷擾。但是,自我老爹劉邦,甚至呂太后以來,我們漢朝基本上都達成了一致的國家發展方略:在國家尊嚴的底線下,允許匈奴的無理挑釁。我們的底線就是,不把戰爭擴大化,不使國家失去一寸領土。 本來就是嘛,匈奴愛搶,我們就花點錢消災,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有位名人曾經說過,中國要想走向富強,必須韜光養晦一百年。其實,在兩千多年前,我們漢朝也是這麼幹的。我們暫時和親,不過是權宜之計。一旦幼鳥成雕,幼虎成王,我們就可以挺著胸膛這樣說:

匈奴,你等著! 我相信,漢朝人終會等到這一天的! 因為,我們祖輩幾代人忍辱負重,等待的就是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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