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那時漢朝5 禍起蕭牆·王莽斬漢

第10章 一、匈奴這些年

這些年來,匈奴的日子一點都不好過。他們的黃金時代,徹底被漢武大帝終結了。劉徹生前,幾十年如一日地追著他們打,匈奴從南邊逃到北邊,甚至逃到更北邊。劉徹崩後,他們彷彿中了邪,突然搞起了窩裡鬥。 匈奴之所以亂成一團,主要原因在於在單于繼承人的選擇上不守規矩,搞得該當單于的沒當上,不能當的卻當上了。所以,不能當上單于的,就不服當上的,大打出手。 匈奴之間,開始是兩派打,打著打著,就變成了三派、四派、五派。打到最後,草原上竟然冒出五個單于。 匈奴人又認為,五個單于太多了,必須再打。接著,他們又經過一番激烈拼殺,分裂成了三個獨立汗國。三個單于也不行,再打。又是一番激烈拼殺,終於只剩下了兩個單于。一個統治了北方,名郅支單于;另一個統治了南方,人稱呼韓邪單于。

以上兩人是親生兄弟。北匈奴王是老哥,南匈奴王是小弟。小弟先當單于,老哥不服,也自稱單于,反了小弟,同時還斬殺其他匈奴單于。現在,草原天下,就是他們兄弟倆的了。 事實上,當匈奴五個單于互相砍殺的時候,漢朝中央曾有人向漢宣帝劉病已提過一個建議。那就是,趁匈奴內亂之時,發兵遠征,一窩將他們端了去。 那時,劉病已認為此建議不錯,就拿出來開會討論。結果,大家舉手錶決,大多數人都認為可行,只有一個人強烈地投了反對票。 反對發兵遠征的人,是蕭望之。那時,蕭望之還在御史大夫任上,他說話還是很有份量的。他的反對意見,大約如下: 征伐匈奴,不是不可以。問題是,沒有好處。首先,你能打,他們也能跑;你會打,他們更會跑。所以,漢朝如果發兵征伐,他們肯定跑到更遙遠的北漠,戰線拉長,於漢軍不利。其次,我們發兵,這是乘人之危,在輿論方面,出師之名不正,恐怕勞而無功。

我認為,蕭望之第一條分析得有理,第二條太過牽強。但是,劉病己還是採納了他的意見,決定斷了發兵遠征的念頭。 劉病已能夠採納蕭望之的意見,不僅是因為以上兩條意見,更重要的是,蕭御史還給他提出了一個小成本的解決方案。 蕭望之的建議如下:派出使節,前往匈奴,弔喪該弔喪的,慰問該慰問的,安撫該安撫的。總之,讓他們各得其所,誰的話都可以不聽,但是漢朝的話一定要聽。這樣,漢朝以德服人,他們就不敢不服,自然把漢朝供奉起來。 這的確是一招妙計。劉病已的使者派出不久,那幾個互相大打出手的匈奴紛紛表示願意送太子入長安當人質,接受漢朝的管教。 首先提出送太子當人質的人,是南匈奴王呼韓邪單于。那個郅支單于一看老弟拉籠漢朝,也馬上跳出來,說要把太子送入長安當人質。

兩個敵對單于,都送太子當人質,算是扯平了。但是,窩裡鬥還得進行。郅支單于一舉斬殺別的單于後,勢力雄厚,盤踞王庭,野心勃勃。於是,野心勃勃的郅支單于,對老弟呼韓邪單于連續發起攻擊。 老哥郅支單于出手兇猛,小弟呼韓邪單于頂不住,節節敗退。敗退的呼韓邪悲哀地看到,這樣再跟老哥打下去,估計草原最後只剩下一個單于。而那個剩下的,肯定是郅支單于。 那怎麼辦?打是死,投降可以嗎?當然不可以。要知道,是先有呼韓邪單于,後有郅支單于的。從法統角度講,郅支單于是邪門單于,蒼天不賦予他正統地位。 可現在跟蒼天講這些理論頂個屁用呢?實力就是話語權,這個天下,從來都是誰強誰說了算,誰牛誰就是正義,老天管得著嗎?

打,或降,似乎都是死路一條。一想到這,呼韓邪單于不禁絕望起來。然而,正當他走投無路的時候,有人給他提出了一招妙策。 給呼韓邪單于出計的,是其屬下一員大將。他是這樣說的:反正我們打是打不過郅支單于的,與其等死,不如投奔漢朝。 呼韓邪單于開會討論,結果馬上出來了,眾人以壓倒性意見否定了以上計策。他們的理由只有一條:呼韓邪單于與郅支單于對打,不過是兄弟打架,無論誰勝誰負,匈奴都還在匈奴人手裡。匈奴人都是馬上打天下的,戰死沙場,理所當然。如果投奔漢朝,那不成了天大的笑柄了嗎? 所以,投降漢朝,絕對不行。 一個說行,一堆人卻說不行。於是,說行的就跟說不行的爭吵了起來。這個說行的大將,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說道:“這麼多年來,我們從來沒過上好日子。現在,與郅支單于作戰即死,投奔漢朝,有漢人罩著,我們可以活得更好,這個道理是明擺的,難道你們都沒長眼嗎?”

人家當然長眼,只是那個心十分不服。在這個世界上,俊傑多,還是庸人多?當然庸人。為什麼庸人多,而俊傑少?很簡單,真理都掌握在少數人手裡,掌握真理的少數人,才是俊傑。 由此推斷,持反對意見的,都是庸人。兩派爭吵很久,最後結果是,俊傑勝出——呼韓邪王決定投奔漢朝。 公元前52年,呼韓邪單于親率軍隊,抵達漢朝邊塞五原郡(今內蒙古包頭市)。然後派人快馬入關,報告長安。 呼韓邪單于要投降漢朝的消息,猶如旱天之雷,轟響了長安。那時,每個人耳裡,都是亂哄哄的聲音;每個人的心裡,熱血彷彿開水,沸騰不止。當然,最為興奮的,要數劉病已。 正是他聽從蕭望之一計,以最小成本換來了今天巨大的輝煌,真可謂要賺發了。

劉病已召集緊急會議,就迎接呼韓邪王進城出台相關方案。但是這時,大家都在一個問題上僵住了。這個問題就是,呼韓邪單于來了,漢朝該要以什麼樣的禮儀規格招待他。 事實上,匈奴投降漢朝,並不是什麼新鮮事。曾記否,漢武大帝時代,渾邪王曾被逼無奈,率數万軍隊到長安跟劉徹會面。那時,劉徹懷疑有詐,專門派霍衛病去做迎接工作。結果,人家還真是投降來了。 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一想起那事,漢朝人都心血管爆裂。當時,劉徹也沒在招待規格上犯難,數万人來了就來了,猛吃狂喝數日,還送了不少特產,最後才把他們打發出長安,封渾邪王為侯。 問題是,劉病已要見的,不是什麼王,而是匈奴單于。這在漢朝,絕對是頭一回。所以,對劉病已來說,以什麼樣規矩招待人家,這絕對是個新問題。

還必須交待的是,那個呼韓邪單于,可是個正牌單于。如果認真數匈奴的家譜,屬於第十四任單于。所謂的郅支單于,名不正言不順,屬邪派人物。 那時,漢朝的丞相是黃霸,御史大夫是於定國。蕭望之被劉病已打發去后宮輔導劉奭讀書了。不過開會的時候,蕭望之也來了。 首先是由丞相黃霸和御史大夫於定國一起推出一套方案。他們一致認為:漢朝之內,首都位高,其次為封國;在天下,漢朝位高,其次才是蠻夷。匈奴是蠻夷,頂多按待諸侯王的規矩接待他們。 但是,蕭望之馬上站出來,否定了以上議案。 蕭望之是這樣說的:“匈奴本不是漢朝的臣屬,不應該以臣屬的禮儀接待他們。人家要來,就當他們是貴賓。接待規格嘛!可以高於諸侯王。我認為,以貴賓規矩招待,沒有後顧之憂。如果換以臣屬禮儀招待匈奴單于,將來問題多多。”

蕭老師不愧是教書的,說起道理來,一套一套的。接著,只見他吞了吞口水,又說道:“匈奴是什麼人,我們當然知道。呼韓邪單于為什麼要投奔漢朝來,不是他仰慕漢朝,更不是腦袋發熱,而是他在北邊混不下去了,找漢朝來罩他一把。如果他永遠向漢朝稱臣,那是漢朝的福氣,如果哪天他翻臉不認漢,那也沒啥好奇怪的。不過,將來匈奴真的翻臉不認人了,因為他不是我們的臣屬,我們也不必把他們當叛徒,勞兵遠征。所以,以貴賓待之,才是上上之策。” 真不得不佩服蕭大師了。在他看來,面子固然重要,但是國家利益更加重要。他這招棋,可謂下得又準又狠,簡直點到了劉病已心上去了。沒有懸念,劉病已很愉快地採納了蕭望之的建議。 公元前51年,呼韓邪單于終於進長安了。匈奴人進城那天,長安街頭,人山人海,擠海了看熱鬧的市民。大家看著看著,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熱血又止不住地沸騰起來,於是漢朝市民都不禁喊著:“漢朝萬歲!”

漢朝沒有萬歲,只有四百歲。然而,那沖天的漢朝萬歲之聲,穿越千年的時空,仍然震撼著今天每一個中國人的心靈。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