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嗜血的皇冠·光武皇帝之劉秀的秀

第81章 第十四節四渡昆水

官兵大營之內,王邑將寫有“宛下大兵到”的旗幟遍示諸將,大笑道:“果不出我所料,宛城已破,看來漢軍主力已在來昆陽的路上。”下令各營按部戒備,不得妄動,命斥候再探漢軍動靜。 再說一直在遠處山崗上暗中保護劉秀的漢軍諸將,見劉秀首戰告捷,膽氣陡壯,趕來合會,大贊劉秀道:“劉將軍平生見小敵怯,今見大敵勇,甚奇怪也。”劉秀憨憨一笑,並不回答。巨舟不怕大海,只怕陰溝,何怪之有! 斥候見劉秀等人合兵一處,回報王邑:漢軍援兵已達七八千人。官兵諸將再度請戰,王邑指點諸將,大笑道:“輕浮,還是輕浮!”說完,面色一沉,厲聲道:“劉秀只是誘餌,劉縯才是大魚。在見到劉縯主力之前,各營皆堅守自保,不許妄動,以免打草驚蛇。”命斥候再探,漢軍滿萬人以上,再報。

漢軍諸將聚集一處,遙望官兵大營全無動靜,簡直視他們為無物,心中大怒,紛紛慫恿劉秀再戰,道:“且複居前,請助將軍!”劉秀點頭,諾。正欲出擊,忽聽身後馬蹄聲狂亂傳來,急如奔雷,諸將盡皆失色,莫非王邑分兵,從後麵包抄而來?正待提槍迎戰,便有金龍旗先行躍入眼簾,上書一大字——鄧。 鄧晨大喜,以手加額道:“此必鄧奉。有奉兒在,吾等無憂也。”果不其然,來者數十騎,皆青春少年,俊朗矯健,其時陽光普照,而這數十少年,竟有與太陽爭光之意,讓人頭暈目眩,無力逼視。為首者一襲白袍,正是自新野趕來的鄧奉。 鄧奉翻身下馬,見過叔父鄧晨之後,行至劉秀面前,施禮道:“受人之託,特來探視文叔近況。” 一陣溫暖如刀鋒砍過劉秀心頭。不用問,鄧奉是代表陰麗華而來,她還記得他,她還在掛念著他。而她之掛念,並非是在遙遠的地方自說自話,而是不憚於用行動表達。她知道他正身處瀕死之地,她要和他站在一起,而不是一個人關在屋裡哭泣,望著無盡的虛空訴說:“我想你,很想很想你。”你要知道,於你所看的地方,我根本就不在那裡,so,你在說給誰聽呢?劉秀克制住內心強烈的情感,向鄧奉回禮道:“有勞遠道而來,還望回告,此間一切無恙,無須為念。”

鄧奉並未馬上答應,而是打量了一番漢軍,又遠眺官兵大營,隨口道:“看來將有一場硬戰。”劉秀神色堅定而惆悵,嘆道:“是啊,只在這一兩日,命運便見分曉。”鄧奉平靜說道:“既然如此,我便等在此處。你若存活,我便將喜訊帶回。你若戰死,我便將你屍首帶回。” 劉秀忽然對鄧奉肅然起敬,在這少年的形體,有某種古老的瑰麗。劉秀鄭重答道:“多謝鄧君。” 鄧晨問鄧奉道:“奉兒既來,何不同戰?”鄧奉搖頭道:“此乃諸君之戰,與我無關。我當退後五里,作壁上觀。” 李軼早聽說過鄧奉大名,更知道鄧奉之狂傲,至於揚言“秦始皇復活,也不得屈我;劉邦項羽再生,我也當與之並駕而驅”。今日一見,也無三頭六臂,不過一少年而已,又見鄧奉只和鄧晨與劉秀說話,渾不將他及其余漢軍高級將領放在眼裡,心中大為不快,按劍而立,攔住去路,冷哼道:“小兒狂傲,不知尊卑。此乃戰地,豈容你自由來去?”鄧晨大驚失色,連忙勸阻李軼:“使不得,使不得。”李軼哪里肯聽。

鄧奉看著李軼,目光空虛而憂傷,又漸漸渙散開去,到後來,連李軼也化為烏有。李軼握劍,手汗淋漓,以為必有一戰。鄧奉忽然燦爛一笑,道:“奉固小兒也,將軍大人,何須與小兒計較。”說完,低頭繞過李軼,自顧行去。 鄧晨大感意外,鄧奉何以今日竟如此溫順。李軼也怔在當地,在他的挑釁面前,鄧奉居然選擇了迴避,這不免讓他感到寂寞和無味,衝鄧奉的背影啐了一口,道:“乳臭小兒,浪得虛名而已。” 鄧奉退避,漢軍則追隨劉秀出擊,四渡昆水,充分發揮靈活機動的優勢,對官兵蠶食游擊。官兵防線長達數里,根本無法預知劉秀將從何處發起攻擊,只能被動挨打,無法主動迎敵。至於遭遇劉秀襲擊的官兵,也只能自認倒霉,王邑早有嚴令,各營自守,不得妄動,因此某營遇襲,旁營也只能袖手旁觀,不敢救援。劉秀等人在官兵陣中四進四出,所向披靡,斬首千餘級而歸。

官兵諸將情緒激昂,大感恥辱,百萬雄師,焉能任數千漢軍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於是群起向王邑施壓,甚至以自殺相威脅,請求主動迎擊。王邑穩坐如山,他堅信自己的判斷:劉秀等人只是先遣部隊,真正的漢軍主力還在後面,因此必須忍耐再忍耐,對劉秀等人寵著慣著,不能擊敗,更不能殲滅,以免因小失大,嚇得漢軍主力不敢前來。然而諸將群情激憤,王邑也不得不稍加安撫,道:“諸公如虎,飽虎無力,餓虎方才可懼。願諸公為餓虎。劉秀之流,區區八千人而已,不足果腹,且由他去。等劉縯主力一到,任憑諸公大快朵頤。”於是重申軍令,在見到劉縯大軍之前,諸營必須按部不動,只可自保,嚴禁出擊。官兵將領雖然不滿,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奉命而行。

漢軍連戰連勝,膽氣益壯,正醞釀新一輪的衝鋒,劉秀卻果斷叫停——再這樣打下去不行。諸將殺紅了眼,哪肯罷休。劉秀笑道:“我等雖連戰告捷,官兵損失卻極其有限,遠未傷筋動骨。再這樣打下去,雖能百勝,仍不足以撼動官兵之根本,而我等只要一敗,便將一蹶不振。” 經劉秀這一提醒,諸將這才覺出後怕。不到長安,不知道自己官小,不到昆陽,不知道自己兵少。放眼看去,百萬官兵繞昆陽城呈大餅狀鋪開,有如死寂而浩瀚之海,讓人望而興嘆,如許多官兵,就憑他們七八千人,哪裡殺得完,殺得盡? 李軼沒好氣說道:“照你這麼說,咱們戰也是白戰,不如早早散伙回家。”劉秀笑道:“不然。竊以為,百戰百勝,不如一戰制勝。” 短短數日之內,從定計突圍,到說服援兵,再到衝鋒陷陣,劉秀已經用他的勇氣和膽略,贏得了眾人的尊重和信任。諸將雖未曾明言,卻已儼然奉劉秀為臨時統帥,惟其馬首是瞻。李軼斂容道:“願聞劉將軍方略。”劉秀也不客氣,依次打量職位遠在自己之上的諸將,緩緩問道:“我軍連戰連勝,原因何在?”

諸將大笑道:“這不是逼咱們自己誇自己嗎?”劉秀正色道:“諸君勇猛,自不待言。然而依我之見,官兵並未盡其全力。我等遠道而來,官兵以逸待勞,正應對我等迎頭痛擊,卻反而只守不攻,不亦怪哉?我等攻擊之時,官兵各營之間,互不相救,不亦可疑?” 遭此一問,諸將再回想此前數戰之情形,也不由疑竇叢生。劉秀道:“只有一個解釋——王邑在等!他在等宛城大軍前來,所以一直姑息忍讓,不願對我等痛下殺手。這是王邑致命的誤算,也正是我等的機會所在。” 諸將一臉肅然,靜候劉秀下文。劉秀接著說道:“我等輕裝前來,糧草短缺,利在速戰。此前數戰,大揚我軍之軍威,重挫官兵之士氣,目的已然達到。接下來,該是製勝一擊的時候了。”

諸將聽得興起,連連點頭。劉秀遙指昆陽城,道:“王鳳王常正在昆陽城中堅守。官兵布下滿月之陣,而昆陽城正是其命門。為今之計,必先打通與昆陽之聯繫,告以宛城已經攻下,大軍正在來援,一見官兵陣亂,城中將士便傾全力出擊,內外夾攻。”諸將追問,然後呢?劉秀又道:“再者,擒賊先擒王,必須設法找出官兵的中軍所在,然後以敢死精銳直搗中軍。中軍潰,則官兵自亂,雖百萬眾,也是群龍無首,無能為也。” 劉秀談笑之間,百萬官兵業已形同插標賣首。諸將大喜,齊聲道:“願聽劉將軍調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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