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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節

新宋·十字2 阿越 3319 2018-03-13
白水潭學院這幾天出奇地安靜又出奇地混亂,軍器監案在這裡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風波,因為升學考試相當的困難,大部分學生都要全心投入進去,這些在自己家鄉看起來不可一世的年輕人都不想自己成為不名譽的留級生。而另一方面,為了趕上九月的開學,各地學子從七月開始,就陸續來白水潭報到,他們中大部分是讀一年級,也有少部分是申請參加一年級的升學考試,希望可以直接讀二年級。這些人的到來,讓白水潭在安靜中多出了幾分混亂。另外,從關西橫渠書院以及嵩陽書院,各來了十五名學生,將在講演堂做一次為期十五天的講演活動,白水潭和太學也將各派十五名學子,參加這次學術交流。這就是呂惠卿口中所謂的“四大學院在白水潭講演”了。 隱隱已經是執天下學術牛耳的白水潭學院自然不願意在這第一次交流中丟臉,所有人員是桑充國、程顥、賈憲(新任格物院代院長)親自選定,雖然許多出色的學生已經進了兵器院和《汴京新聞》報社,加上“白水潭十三子”等人南奔杭州,但是以明理院常州人佘中為代表的白水潭二年級生中,依然人才輩出。但讓桑充國困擾的是,格物院這次卻只派了三個人來參加講演——本來他希望格物院多派人出來,乘機影響橫渠書院和嵩陽書院,讓這兩個書院也能開格物課。然而石越親自介入格物院二年級的升學考試,提前公佈格物院畢業設計的題目,這讓所有格物院的學生一方面受寵若驚,一方面卻不免擔心自己畢不了業,對於分心去參加講演活動,大多數人都望而卻步。

算術系的日子相對是最好過的,畢竟所有的畢業論文課題,都是自選的,而且討論的不過是如何系統化地解決三次方程以及一些關於三角形計算的論文之類;而博物系的學生就比較痛苦了,他們被告知,在第三年他們將分成四個小組,分別向四個方向出發,沿途繪製地圖,考察地形與物產,提交論文,有一個小組的題目竟然是沿河而西,考察黃河,其中重要的一問竟然是“黃河是否可以變清”;而最難的是格物系的畢業論文題目——“試論溫度測量的可行性”,“對熱與力關係的理解”,“質量守恆假設是否成立”,“試論兩個鐵球為何同時落地”,“磁鐵性質”,“空氣是否燃燒之要素”……雖然學生也可以自己申報論文的題目,但想想石山長與那些教授的神態,就知道想隨便申請一個題目過關是不可能的。相比之下,博物係可以得到大筆津貼出去“遊山玩水”,真讓人羨慕不已。據說這個事實直接導致當年報博物系的人數激增。

呂惠卿和王安石、王雱等人不同,石越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可怕的政敵,一個競爭對手,但卻並非是仇敵。王安石因為叩閽事件之後,身份尷尬,又有宰相的身份,所以他不可能親自來白水潭學院;而王雱卻是純粹的意氣用事,他似乎根本就不能接受“白水潭學院非常成功”這樣的事實,於是在書房裡將手一揮、眉毛一揚,不屑一顧。但號稱“護法善神”的呂惠卿,自從回京的那一刻起,就對白水潭學院充滿了興趣,他很有興趣了解石越為何能迅速的崛起。 寄好馬匹,悄悄走到講演堂,有三千座位的講演堂被擠了個水洩不通,呂惠卿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座內部就有兩丈多高的建築:三千個座位呈一道弧線排列,在弧線上每三百個座位形成一塊,按梯狀高度由低而高從裡向外排列,共有十塊,而縱向則由八條過道分成整齊的九塊,它們共同的中心點,則是一座高台,講演者便在那高台上講演。它的背景,是一幅一丈多高、四丈多寬的人物畫,畫的是孔子給三千弟子講學的故事,這三千座位,估計就有孔門弟子三千的意思。不過此時的講演堂內,絕不止三千人聽講,所有的過道都站得滿滿的,傳說中精力過剩以至於在酒樓打架的白水潭學生,此時卻顯得秩序良好,沒有人交頭接耳,整個講演堂內,只聽得到講演者的聲音。

呂惠卿在後排細聽,原來是橫渠學院的學生在演講,他聽了一會兒,覺得學問平平,索然無味,便走了出來,信步走到旁邊的辯論堂。辯論堂的佈置和講演堂不同,辯論堂的座位是分成三塊的,形成三足鼎立之勢,他略略能猜到為什麼辯論堂會這樣佈置,無非是讓立論者、反對者、中立者,各坐一方。而進門就可以看到的背景,也是一幅大型人物畫,以呂惠卿的淵博,一眼就知道那是孟子稷下學宮辯論的故事。兩邊的牆上,刻著一些字:“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真理越辯越明”諸如此類……想來講演堂兩邊的牆壁上也有刻字吧,不過是人太多了,呂惠卿卻沒有看到。 正在遐想之際,忽然聽人喚道:“呂大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呂惠卿回頭望去,卻是穿著綠袍和白袍的兩個年輕人,叫自己的就是穿綠袍的葉祖洽,當下笑道:“原來是狀元郎。”

葉祖洽取中狀元,呂惠卿功不可沒,因此葉祖洽對呂惠卿頗為感激,不過他卻不敢公然稱呂惠卿為“恩師”,因為朝廷明令禁止,他又是狀元的身份,自然要注意一些。他笑著對白袍青年說道:“長卿,這位就是今上稱為'今之賢人'的呂侍講呂大人。” 桑充國連忙抱拳說道:“呂大人,在下桑充國,失禮了。” 呂惠卿也是久聞桑充國之名,一邊打量著桑充國,一邊笑著答禮:“桑公子名聞天下,在下也是久仰了。”他的態度謙和,讓人頓生好感。 桑充國笑道:“呂大人微服來此,是敝院之幸,今日四學院講演,不知呂大人有無興趣下聽?也好給後學們一些指教。” 呂惠卿淡淡一笑,道:“我剛才已經領教了,呵呵……”他卻不願意指摘橫渠書院,樹無謂之敵。

桑充國和葉祖洽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葉祖洽便婉言解釋道:“四學院十五日講演,共講十個題目,上午是太學和嵩陽書院,下午是橫渠書院與敝院,今日講的題目是《佛經要義》,橫渠書院不擅於此,多半是不入大人法眼的。” 呂惠卿好奇地問道:“這十個題目又是哪十個?” 葉祖洽笑答道:“計分孔子要義、孟子要義、荀子要義、墨家要義、法家要義、老子要義、佛經要義、六合本原、王霸之辯、利義之辯十個題目,中間五日,我們白水潭學院還會派人講演白水潭各種學說的淺議。呂大人若有興趣,其實是值得一聽的。王丞相也說,全經為上,學者貴全經,這次講演會和王丞相的想法,是一脈相承的。” 呂惠卿笑道:“若是如此說,我倒一定要來聽一聽,看一看四大書院的精英們,是怎麼樣解說諸家要義的。”

桑充國笑道:“歡迎之至,我們前排專門有貴賓座,我吩咐人給呂大人預留。其實來聽講演的大人也挺多,馮京馮大人也來聽過,連昌王殿下也親臨了。” “啊?昌王殿下?”呂惠卿倒是吃了一驚。宋朝對宗室結交外臣,防範非常之嚴。昌王趙顥因為很受高太后的寵愛,趙頊又有“友愛”之名,所以才擁有與其他宗室沒有的特權。但公然到白水潭來聽講,也不怕御史彈劾,也實在是出乎他的預料了。他不知道這件事是大宋百年來的盛事,趙顥費盡心機,才得到皇帝的許可。其實連皇帝都有點動心,不過九五之尊,不能隨便跑就是了。 葉祖洽點頭笑道:“正是,這次講演會未必不能和石渠閣會議相提並論。”石渠閣會議,是漢代的一次經學盛會。 呂惠卿心中一動,立時明白了白水潭學院的用心——他們是想利用這次盛會,在士大夫中樹立一個正面形象,改變宣德門叩閽留下的負面影響,同時可以很好地宣傳自己,十五天的時間,有五天是宣傳自己的各種觀點,還有十天時間和三家學院正面交鋒,用心良苦呀!他心裡閃過這些念頭,只是一瞬之間,臉上依然是笑著,回答道:“那是自然。如此盛會,我豈能錯過?”

桑充國笑道:“呂大人客氣了,像呂大人這樣的貴賓,我們求之不得。趁現在休息,呂大人何不和我們一起走走,也好向呂大人介紹一下敝院的情況。等一會兒,就是敝院的學生上台講演了。” “如此有勞桑公子,我方才從兵器研究院過來,看到有一處地方正在大興土木,卻不知道那是什麼場所?”呂惠卿一邊和桑充國二人向外走,一邊問道。 “那多半是體育場。”葉祖洽笑道。 “體育場?”呂惠卿大惑不解。 “那是給學生們練習馬術、劍術、格鬥、射箭,還有蹴鞠、毽子之類的場所……”葉祖洽解釋道。 “這馬術、劍術不論,蹴鞠、毽子不有點玩物喪志嗎?”呂惠卿忍不住問道。 “這是石子明的主意,他說服了教授聯席會議。”葉祖洽笑道,他也是教授聯席會議的成員,想起那天石越異常嚴肅地旁徵博引,就是為了說服大家同意讓學生們踢蹴鞠,組織蹴鞠比賽,他就不禁莞爾。石越和程頤為此還辯論了一上午,程頤主張養“浩然正氣”,以靜坐為要,和石越的觀點明顯不符。

“石子明真是讓人捉摸不透,這次講演會也是他的主意吧?”呂惠卿不動聲色地探問。 “非也,此乃桑山長和程顥先生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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