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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三、羋氏偶遇魏醜夫,嬴稷執意登帝位

大秦宣太后·羋氏傳奇 萧盛 5422 2018-03-13
由於魏冉大膽舉薦白起,不僅使秦國一雪前恥,還重振了昔日之雄風,再一次虎視列國,同時也撩起了嬴稷稱霸天下的雄心,時年三十五歲的嬴稷,正值壯年,英姿煥發,雄心勃勃,逐漸脫離母親羋氏的控制,並開始不滿足於稱王,他要稱帝,要取代周室,君臨天下。 嬴稷要一統天下的野心此時徹底暴露了出來,事實上,以秦國如今的實力,的確足以稱帝而號令天下,然畢竟山東六國尚在,若公然稱帝,必引起列國共憤,合而伐之。所以,秦有稱帝之實力,只是時機尚未成熟。 是時的羋氏年滿五十,過了半百之年,為人處世也更加成熟,更加穩定,她聽說嬴稷稱帝的意圖之後,斷然表示反對。嬴稷不屑於羋氏之言,冷笑道:“母親何以反對?” “稷兒,你有此雄心,娘很是高興,然稱帝之事,須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羋氏語重心長地道:“如今天下的格局雖是變了,昔日之強國魏、楚已然羸弱,可燕、趙卻強大了起來,齊國依然是可以與秦並駕齊驅的大國,你若稱了帝,那三國豈能服氣,必是要合而伐之。”

嬴稷說道:“在列國之中,唯齊國可與我分庭抗禮,至於燕趙,嘿嘿,我還沒將他們放在眼裡。故我稱帝之時,讓齊王也一同稱帝,我為西帝,彼為東帝,那田地好戰喜功,想來不會拒絕這等好事。” 羋氏低頭想了一想,說道:“那也不能稱帝,齊國如今拜那蘇秦為相,此人可非等閒之輩,如若齊王被勸說下來,放棄帝號,獨你一人稱帝,秦國危矣。” 嬴稷見她再三阻止,心中不免有氣,“那麼依母親之言,我何時方可稱帝?” 羋氏看了他一眼,“六國不滅,何以為帝?” 嬴稷劍眉一揚,“若是我執意要稱帝呢?” “果然是翅膀長硬了,不聽娘的話了。”羋氏嗔怪道:“娘與你說一件事,須聽仔細了。三家分晉之時,各國都不敢稱王,只是諸侯而已,那時的天下唯魏國獨尊,魏惠王魏罃便想在南面稱王,行王事。當時秦國還只是偏隅西邊的小國,遠不足與魏國爭強,為了削弱魏國,商君與孝公商量,得出一計,尊魏罃為王,以使天下怒。那魏罃本就有稱王之心,經商君一說,果然召集諸侯,會於彭澤,公然稱王。其後果是引起列國眾怒,合縱伐魏,從而一步一步使魏國一蹶不振,直落到如今這個下場。娘提起這件往事,是想叫你以前車為鑑,不可魯莽行事。”

“母親,孩兒也與你說件事。”嬴稷似已下定決心了要稱帝,與羋氏針鋒相對,也提了一件事,“相國舉薦白起之時,他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千夫長,誰能料想到他能成為秦國的中流砥柱,打得列國膽戰心驚?伊闕之戰實乃秦國存亡之戰,若不是大膽起用白起,可有今日之局面?孩兒提及此事,是想告訴母親,凡事皆有風險,若不冒風險,則不足以成大事。” 羋氏臉色一沉,“如此說來,你是非要稱帝不可了?” 嬴稷毅然道:“非稱帝不可。” “好啊,好啊!”羋氏被氣得團團轉,然後氣急敗壞地道:“你是要把你父王賺下的家業敗光啊!” “我一直以父王為榜樣,稱帝便是替父王完成他未完成的霸業!”嬴稷大聲叫道:“而你卻百般阻撓,究竟是何用意?”

“放肆!”羋氏被嬴稷氣得眼圈一紅,“我這一生,便是以輔佐你的大業為己任,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王霸天下,除此之外,還能有何用意?難不成你掌了大權,便時刻防著有人奪你權位,連你娘都不信任了嗎?” 嬴稷情知話說重了,躬身賠了禮,便走了出去,母子倆不歡而散。 不久,宮裡發生了一件事,嬴稷便牢牢抓住此事,壓制羋氏,要強行稱帝。 此事源起於一個人,一個與秦國公室毫不相干之人,叫做魏醜夫。 這人雖名喚作醜夫,卻是絲毫不醜,而且長得豐神俊朗,眉清目秀,皮膚也甚是白晳,宛若女子般嬌美,因其身體羸弱,若女子一樣做不得重活,父母亡故之後,亦無法自食其力,便流落街頭,後來還是一位酒肆的掌櫃見他著實可憐,將其招入店里幹些擦桌子、洗碗的輕便活兒,才得以生存下來。

是年,恰逢咸陽宮招侍從,魏醜夫心想,我好歹也是讀過經史習過音律之人,若長此在酒肆寄住,少不得要荒廢了所學技藝,倒不如去宮裡試試,或能有些出息。心意一定,就瞞著掌櫃去宮裡應試,不想因其長相好,又懂得音律,居然一試得中,果然被招入宮去。 他與羋氏的相遇十分偶然。一日晚上,侍候太后的內侍身體抱恙,因其與魏醜夫交好,便讓魏醜夫去代其侍候太后。也是天意使然,這時羋氏尚未從兩個兒子夭折的陰影中走出來,內心憂鬱,再者她與義渠王交好本來就是為了穩固秦國邊疆,帶有強烈的政治目的,今兒子都死了,心灰意冷,對義渠王的感情就越發的淡了。那一日,魏醜夫去太后的寢宮時,房裡只點了一根火燭,許是空虛的緣故,羋氏獨坐在一面銅鏡前,痴痴地坐著發呆。

魏醜夫知道這位是秦國的實際掌權者,連王上都要聽她之言,他還是首次去侍候如此重要的人物,進去之時心咚咚直跳,也不敢發出聲響,輕手輕腳地把木盆放在桌上,而後低著頭微聲說道:“太后,小人幫您卸妝吧。” 羋氏的思緒被拉了回來,微微一愣神兒,“幾時了?” 魏醜夫低聲道:“啟禀太后,剛過人定。” 羋氏聽這語氣似非之前侍候她的內侍,便回過頭來,見到魏醜夫時,微微一怔,問道:“你是何人?” 魏醜夫敢情是緊張的緣故,連說話都有點不自然,“啟禀太后,李哥兒病了,吩咐小人過來侍候太后。” “原來如此!”羋氏微微一笑,“你無須如此拘謹,回話也沒必要句句都帶著啟禀太后,自然點的好。” “啟……”魏醜夫連連點頭,“小人知道了。”邊說邊將木盆端過來,拿佈在水里就了就水,要給羋氏卸妝。

“不忙。”羋氏道:“我心裡有些煩悶,怕是睡也睡不著,你陪我說說話吧。” 魏醜夫應聲“諾”,依然低頭站著。 “你如此害怕作甚,我又不會吃了你。”羋氏見他緊張得很,不由哂笑道:“坐下來吧。” 魏醜夫沒想到這位太后居然一點架子也沒有,大出其意料之外,當下唯唯諾諾地坐在太后對面。羋氏問道:“你叫什麼?” “小人魏醜夫。” “你且抬起頭來。”羋氏和善地道:“既來侍候我,總不能連你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吧?” 魏醜夫應了聲,將頭抬了起來。 見到魏醜夫的臉時,羋氏十分意外,這是一張與眾不同的臉,有男人的陽剛,亦有女人的秀氣,兩者綜合在一起,使其看起來分外清秀,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魏醜夫感覺到羋氏在盯著他看,不由羞得又低了頭去。

羋氏收回目光,說道:“見你長得眉清目秀,並不像是窮苦人家出身,何以到宮裡做侍從來?” “小人原也是詩書人家出身,父親頗有些才學,收了些學生,教人讀書習字,日子過得頗為殷實。怎奈前兩年雙親相繼離世,留小人獨活。”魏醜夫說著說著居然眼圈一紅,泫然欲泣,“小人從小沒做過粗活,雖也讀了些書,卻是不精,因怕誤人子弟,沒敢去繼承父業,便想出來謀生,哪想謀生竟是如此難,後來便淪落到在一家酒肆裡擦桌子洗碗。” 羋氏見他竟說得哭了,一時起了憐惜之情。想她所侍奉過的兩個男人,一個是秦國之王,一個是義渠之王,都是霸氣粗魯之輩,平日里別說是這般小聲細氣的說話了,便是哪一日叫他們不吹鬍子瞪眼,已經算是客氣了,見到魏醜夫時,羋氏既感新鮮,又覺憐惜,不覺生出了份愛護之情。

自那以後,羋氏每日便叫魏醜夫侍奉,悶了時與魏醜夫說說話,有讓她高興的事時,也與魏醜夫一起分享,而魏醜夫確實也是個十分善解人意之人,羋氏傷懷時,他也跟著一起憂鬱,羋氏高興時,他也跟著羋氏一起笑,故而甚得羋氏歡心,漸漸地魏醜夫便成了羋氏的閨中知己。 許是日久生情,亦許是后宮寂寞,自然更有可能是魏醜夫十分貼心,有一日羋氏便將其招入了鳳床。 對於羋氏的動作,魏醜夫並不感到意外,相反,恰恰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隨著兩人相處時日的增加,魏醜夫對羋氏並非沒有想法,只是鑑於其是太后之尊,不敢主動罷了。要知道羋氏雖徐娘半老,卻依然風韻猶存,歲月在她身上尚無刻下多少痕跡,只使其更加成熟,更加迷人。再者羋氏乃太后之尊,掌秦之大權,若果然與她相好,便是一步登天了。所以當羋氏將其招入床時,魏醜夫不但沒有絲毫不願,反而是暗中竊喜,他覺得他的苦日子終於熬到頭了。

可惜魏醜夫並不了解羋氏為人,在羋氏的心裡,公利和私情涇渭分明,絲毫不相混淆,想當初嬴稷和葉陽在家國利益面前糾結掙扎之時,羋氏便勸他以國家利益為重,不可因一人一事而壞了國事,在她的這一思想影響下,嬴稷才從那困境之中走了出來。故魏醜夫以為傍上宣太后,便可飛黃騰達,卻是想錯了。不過,唯一能令魏醜夫安慰的是,羋氏是真心待他,這感情雖無法與惠文王相提並論,但至少比之對待義渠王要真實得多。 隨著兩人關係的逐漸公開化,在戰國這開放的時代,自然不會有人為此說事,但嬴稷卻留了心,心想你之前阻止我稱帝,我無可反駁,如今你招養男寵,隨心所欲,我卻為何不可?於是索性不再去與羋氏商量,直接遣使者去了齊國,請齊閔王一同稱帝。

如此一來,木已成舟,米已成炊,羋氏便是想反對亦已然晚了。得知此事後,羋氏埋怨了幾句,卻被嬴稷一句話堵了回去,說你在感情上可為所欲為,不問我做孩兒的感受,在國事上,我乃秦國之王,為何不能自作主張呢? 事實上,嬴稷一意稱帝,並非受虛榮心驅使,更非權力熏心。他在年幼時雖說事事依著母親,但成年後,行事頗為穩健,儼然是一位雄才大略的明君,他既敢稱帝,自有他的想法和打算,當今天下,以秦齊兩國最強,趙燕次之,如果秦齊兩國稱帝,兩國聯合伐燕趙,何愁燕趙不滅? 嬴稷的思路應該說十分正確,齊閔王田地好戰喜功,送他一個帝號,連高興都來不及,如何會拒絕呢?屆時秦齊聯合,自可無敵於天下,何懼燕趙?但羋氏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蘇秦非等閒之輩,若蘇秦勸齊王放棄帝號,局面又會如何呢? 卻說齊閔王接到嬴稷的國書,說是要邀他一起稱帝,禁不住怦然心動,西秦東齊,合稱東西二帝,何等威風!再者眼下齊國尚沒能力滅了秦國,倘若與其一同稱帝,虎視天下,然後齊心合力將其他列國滅了,豈非比單打獨鬥輕鬆許多?他將此想法告訴時任的相國蘇秦,蘇秦一聽,果然反對。 蘇秦反對齊王稱帝的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要削弱齊國,從蘇秦的表現中,已然可以印證,嬴稷稱帝之做法的確是正確的。 前文提到,在羋氏母子質燕之時,當時的燕王噲禪讓王位於子之,結果引得天下大亂,齊國以平亂為名,出兵燕國,殺得燕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燕昭王繼位後,築黃金台,廣納天下賢士,矢志強國復仇,蘇秦便是那時被燕昭王看中入朝為官的。 不久,蘇秦看出了燕昭王的心思,便對他說,若要復仇滅齊,須先弱齊。燕昭王問他,如何弱齊?蘇秦說,先拆散齊與趙的聯盟,然後慫恿齊王伐宋,把齊王的注意力從燕國引到宋國去,消除對燕國的威脅。如此再慢慢地把齊國的實力消耗殆盡。 燕昭王稱善,又問如此重要之事,該讓誰人去做?蘇秦說我親自入齊。那時恰逢齊、韓、魏三國攻打函谷關,秦國遣使求助燕國,希望燕國能派蘇秦入齊,遊說齊閔王覷覦宋國,從而達到破壞齊、韓、魏聯盟的目的,於是燕昭王便順水推舟,果真派蘇秦入齊。 蘇秦入齊之後,憑藉其能說會道的本事,很快就得到了田地的信任,並且在公元前289年成功擠走田文,做了齊之相國。次年,也就是公元前288年,秦國來書說要與齊王一同稱帝,田地問蘇秦意見。蘇秦聞言,暗暗吃了一驚,如果秦齊合盟,稱為東西二帝,列國被滅,指日可待,而傾城之下,焉有完卵,燕國自也是不復存在了,當下說道:“恭喜王上,馬上就可稱帝而雄霸天下了!” 田地本就有王霸天下之心,一聽蘇秦之言,笑道:“如此說來,相國也同意稱帝?” 蘇秦眼珠子一轉,收斂了笑意,反問道:“王上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田地是好武之人,性子急,大聲道:“自然是真話!” 蘇秦是窮苦人家出身,早年曾流落街頭,連飯都吃不飽,身型消瘦,因此與健壯的田地站在一起,一高一低,很不相稱,蘇秦便令其坐下,然後揖手道:“臣以為稱帝乃好事,以王上之雄才大略,稱帝不過是雖晚之事,但如今時機尚不成熟,臣以為不宜稱帝。” 田地哦的一聲,問道:“這卻是何道理?” 蘇秦反問:“王上且試想,稱帝非是遊戲,可邀三五好友一同遊玩,秦王卻為何要邀你一同稱帝?” 田地一想,是啊,他稱他的帝,為何要邀我一起?如此一想,似乎有所領悟,把粗目一瞪,正要說話,突又似想到了什麼,濃眉一沉,暗地裡又算計,秦王要是稱帝,天下諸國必然怒而聯合起來伐秦,他邀我一同稱帝,不過是想減少風險,共同對付列國,這並沒有錯。田地雖好武,卻也並非沒腦子之人,如此一想,便笑道:“齊秦互帝,便是強強聯手,吞併天下,指日可待,有何不可?” “非也!”蘇秦搖了搖頭,微哂道:“秦國和齊國既然同是強國,那麼齊國的勁敵為誰?秦國也。王上若與秦國聯手,到時即便是滅了天下諸國,最後也免不了要與秦國一戰,屆時誰勝誰敗,孰難預料,恕臣直言,萬一不慎落敗,這天下之主便與王上無緣了。但是,如果把這個難題交給列國呢?情況便完全不同了,待秦王稱帝之後,列國便合而伐之,到了那時我們再從中添把火,助列國伐秦,但要秦國一滅,列國皆非齊國之對手,齊國便是名副其實的天下之主,這天下就是王上的天下了,到了那時再稱帝,就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田地聽蘇秦將利弊分析得清清楚楚,恍然大悟,笑道:“幸得相國提醒,我放棄帝號便是了。” “眼下還放不得。”蘇秦狡黠地笑了笑,“王上可回复秦使,接受稱帝一事,那秦王見王上接受了邀請,必然是詔告天下,公然稱帝。到那時,諸國皆怒,王上便出來振臂一呼,協同滅秦,秦亡國之期便是不遠了。” 田地聞言,哈哈大笑,“妙也!妙也!相國兩嘴一張,妙語連珠,端的叫我佩服!” 且說秦使回秦後說,齊王已接受互帝之請,嬴稷大喜,果然詔告天下,擇日稱帝。 然大喜之中的嬴稷絕沒想到,一股強大的危機已向秦國逼近。羋氏雖有準備,在嬴稷詔告天下之時,已派使者去楚國,與楚再次結盟。然而,讓羋氏也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的危機,絕不僅僅只是列國合縱攻秦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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