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現代小說 兄弟我在廣州的發財史
兄弟我在廣州的發財史

兄弟我在廣州的發財史

季海东

  • 現代小說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101839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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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大專畢業:不想看人臉色,我要賺錢

我在學生時代很喜歡讀書,現在還有讀書看報的習慣,無論工作多忙,多累,我都會堅持多讀書,這為我的成功提供了很大的精神動力。這是一本我想起來就要流淚的書。 廣東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無數的人來了,無數的人走了,無數的人來了、走了、又來了。很多人的夢想在這裡產生,很多人的夢想在這裡死亡,甚至是個體的消失。一個偌大的城市,一條生命的消逝,絕不比垃圾箱裡一條已經僵硬的貓的屍體更加值錢。 我的意思是,寫這本書的初衷不是為了炫耀,不是“成功”後躺在沙發上剔牙,順便打幾個飽嗝。相反,這本書裡的許多內容我是不想提及的,假若早幾年,我也許會因為回憶而哭泣。我不是娘娘腔,動輒會為晴風雪雨而哀愁,相反,我是一個堅強的人。在廣東,一個不夠堅強的男人的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卷好鋪蓋滾蛋,從哪裡來,滾回哪裡去。如果你對我的話產生懷疑,那我告訴你我初到廣東前三年的大體狀況:

第一年沒錢回家,第二年在《經濟時報》,第三年回家時母親已頭髮花白,修自行車的父親頭髮也掉光了。 雙親一個有糖尿病,一個有心髒病,哥哥車禍後賠了一大筆錢。我有一個親戚當時在鎮上一所學校當校長,算是個很有體面的人,在這一方窮山惡水里算是有些“人脈”的。有句話叫“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所以等我大學畢業後,家里人希望可以託他幫我謀一個糊口的職業,最好能去學校當老師。看著父親低三下四的求他,我的心裡像被堵了一塊巨石。求人的滋味兒太難了,我攔住父親,告訴他我不想做老師。我在心裡暗暗下決心,寧可死在外面,也絕不回家。 我父親是個修車匠,經常把一摞毛票放在家裡,我每天去上學,就從裡面抽三角錢出來“過早”(吃早飯),絕不多拿一分錢。後來,也許是看我吃的挺多,小孩子要發育身體嘛,就由三角錢漲到了五角,但我還是只拿三角,我知道家裡賺錢的艱辛。

我從小就恨那些家裡有錢的人,他們家裡有錢,就可以欺負別人。偏偏我這個人不吃那一套,因此挨了不少打,我右手的一根骨頭就是被他們打斷的。可以說,對於家境相對富裕的那些人,我天生有著排斥心理。直到現在,如果一個人,他是窮苦人家出身,就能和我拉近許多距離。 我的父母是天底下最普通的父母,怕孩子惹事,怕孩子出事,我小時候班裡有幾個同學,因為到長江里洗澡,所以夭折了。我們那裡是“魚米之鄉”,湖泊星羅棋布,都是長江分出來的支流。湖多,魚也多,因下河洗澡捕魚而失足溺水的事很多。我的那幾個同學,起初只有一人落水,既而施救,不斷被拽入水中,遂成一慘劇。溺水而亡的屍體一時半會浮不上水面,就有小舟來回逡巡,用五爪鐵鉤探尋。當事者的父母在水邊哭的死去活來,暈厥數次,跪求得一完屍。蓋因屍體如不當天找到,會被流水帶到下游,於隱蔽處發臭腐爛,也不得而知。大約快天黑的時候,鐵錨一沉,就听人喊:在這裡!緊跟著的是撕心裂肺的嚎哭……

我的父母於是很怕我也死掉,對我看的很緊。他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讓我隨便到一個鄉里去,當一個老師,每月拿三四百塊錢的薪水,閒時搞一下家教,補貼家用。這當然是個謀生活的途徑,我相信憑藉我的能力,也是早晚能達成所願的,但我不想就這麼活著。我說我想出去,他們攔著我,不讓我走。 我問:“你們這樣做有什麼意義,我不走,你們能給我提供什麼?”當然什麼都沒有,於是只能放我走。 在農村,作為一個兒子,我其實做的挺糟糕的,因為我實在太想卓爾不群了。我想起了以前在一本書上看到的“五條原則”:不要思考;如果思考了,不要說出來;如果說出來了,不要寫下來;如果寫下來了,不要簽名;如果簽名了,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驚訝。

我是一個農村土生土長的窮小子,但是我從小就喜歡爭論,熱愛思考,這直接導致了我大學畢業後的離家出走。按照正常的人生軌跡,我應該留在農村,找個月薪七八百元的穩定工作,娶妻生子,贍養老人,每晚七點準時收看《新聞聯播》,並被晚會上人工掀起的小高潮感動的熱淚盈眶。 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但很多人希望,至少我的父母是這樣吧。他們應該從小給我也定了個五原則:不要瞎想;如果瞎想了,不要嚷嚷;如果嚷嚷了,不要當真;如果當真了,不要說走就走;如果說走就走,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驚訝。 我當時給自己立下三個原則: 我不當老師; 我不進工廠; 我不求人。 第一條原則我是很堅決的,因為我本身就是師範畢業,對教育已經心灰意冷。我畢業的那個學校,是全國三類的專科院校(後來升本),錄取分數線很低,可想而知,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會擁進來,裡面的大部分人只為了拿個大學畢業證。抱著這樣的“偉大理想”,校園生活有多精彩你就可想而知了,完全沒有未來老師的樣子,整天拿著家長的錢乾一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真難想像他們今後怎麼在三尺講台上為人師表。

我大三的時候,談了一場黃昏戀,和一個大一的女孩子有了一段不太成功的感情。我們當時還小,幼稚得嚇人,考慮問題不周到,後來肯定是要分手的,到最後,她給出的分手理由是,她的家不在本地,所以“我們是不可能”的。這個曾經的小女友,後來找了個老公,也在廣東打工,每月掙一千八百塊錢,買不起房,就想離婚。我當時已經混的人模狗樣,她在電話裡訴苦,說還是很想我的,能不能念個舊情,借點錢給她,好讓她的老公買房。或者,直接離婚,跟我過。 我當時在想,大學時你嫌地方遠(其實也就是一個市裡的兩個縣),現在我在廣東,你反而要投怀送抱。這樣的女人堅決不能要,好馬不吃回頭草,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也許我真的很絕情吧。我也很看不起她的男人,沒錢買房可以想辦法,但是把自己的女人像鷹一樣撒出去,用肉體換鈔票,實在是下下之策。

這些事情對我有些影響,但是不算深,其實我之所以不想當老師,是因為我覺得這個職業太清苦,社會地位很低。可能這兩年好了點,但是我剛畢業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除了不想當老師,我還不想進工廠。在廣東,進工廠的含義就是背著鋪蓋卷,變成一個廉價勞動力。也不是沒有晉升的可能,但過程很難,男的要舞刀弄槍,女的要犧牲色相,總之不容易。 我有幾個親戚,年輕時在工廠裡混,老了就下崗,住在低矮潮濕的黑屋子裡。一家四五口人,屋子只有二十多平米,豎條結構,像一枚巨大的口琴。唯一的“福利”,就是可以用低廉的價格買到工廠裡加工的衣服,除此無他。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我從小就受窮,大學(雖然不是什麼好大學)畢業後,再也不想過以前的日子了。

再加上在我周圍,教師和工人職業的親屬朋友,很難有快樂的生活。這不得不讓我沮喪,也對我的擇業觀產生了影響。 至於不求人,就是性格方面的事了,我是個非常清高的人,自尊心很強,永遠不會在熟人面前卑躬屈膝。 在大學期間,我就想到了自己的未來大概是什麼樣。 我在那所師範大學裡待了幾年,談過“黃昏戀”,玩過“夕陽紅”,但也做過一些有意義的事。比如我當過家教,開過補習班,還賣過電腦,通過這些賺了一些錢。電腦當時還是比較稀罕的東西,組裝一台電腦的利潤也比較可觀,但我最初並不了解這些東西,只知道我要靠這個賺錢。為此,我專門去了武漢的電腦城,專門跟踪那些從事電腦生意的商人。比如,他們是在哪裡拿到的顯卡,哪裡的機箱是最便宜的,誰是一級代理商,通過跟踪都可以查清楚。有時候跟踪的肚子餓了,就隨便吃一碗熱乾麵,接著跟踪。這樣,十幾天下來,電腦生意的整個流程,找誰買哪些零件最實惠,就全明白了。

我當時在學校裡是個小官,就召集班幹部,讓他們在班裡宣傳買電腦,就說“他們的表哥”在武漢從事電腦生意,找他們買可以享受優惠,每台給他們四五百塊錢的回扣。就這樣,我算是賺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知道自己有經商的頭腦。當時在學校,和我一樣想辦法賺錢的人不多,百分之九十的學生,都在等著畢業後找個老師的工作混吃等死,剩下的百分之十,一半經商,一半從政。這段經歷為我以後的人生也埋下了伏筆。 當然不管怎麼說,大學生活也有值得回憶的地方。學生時代是很幼稚的,一個班級,八九十條槍,頭皮湊在一起,能吃一個盒飯,就是兄弟。但是踏入社會,一切都變了。我認識幾個同為中文系的校友,大學裡開始談戀愛,小鴛鴦成雙入對。畢業後,隨著打工潮一起去了廣東,身無長物,聽到昔日同窗有發蹟者,趕去投奔。寄人籬下,仰人鼻息,自然要拍些馬屁,反而為發蹟者所不齒。我曾聽一個混的比較不錯的同窗,很得意地跟我講這些事,反問我:“你知道他們是如何求我的嗎?”

然後一臉鄙夷地說:“就像狗一樣。” 我觀察過一些大學畢業後“飛黃騰達”的校友,之前在校園裡,我認為校園是一塊淨土,而且是人的一生中唯一的那麼一塊。在校園裡遇到的善良人、好兄弟,到了社會也許會變;在校園裡遇到的極品,幾年之後也許會成為一個正直的人。但是,在外打拼那麼多年,我這才意識到,一個人以前是什麼樣子,被社會浸染、熔爐,他還是什麼樣子。 我在學生時代很喜歡讀書,現在還有讀書看報的習慣,無論工作多忙,多累,我都會堅持多讀書,這為我的成功提供了很大的精神助力。 新西蘭《奧塔戈每日時報》網站曾經刊發一篇文章,原文標題為《中國未來的舉止仍難預測》,語出美國中國問題專家戴維·香博。戴維·香博先生在新西蘭奧塔戈大學發表過一次演講,主題是“中國的全球身份認同:精神分裂的超級大國”。演講中,戴維·香博先生不認為“隨著中國越來越融入國際社會,其未來的行為舉止可能會變得越來越像西方國家”。 “事實上,他將變得越來越像中國,而不是像西方”。

我的同學,昔日的大學校友們,和這個國家一樣。他們在大學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尖酸、刻薄、冷漠、溫情、善良、不溫不火,等等,十年之後,他們還會是這樣的人,不僅如此,還會加倍。 我們從來都不缺乏夢想,缺的只是追求、堅持以及珍惜夢想。只有在你不停的去主動靠近它的時候,它才有可能照進現實。 2000年1月1日晴 我天長日久地做著一隻蟲子,並與蟲子們朝夕相處,似乎也悟出了一些為蟲之道:放低姿態,先啃食嘴巴夠得著的那片葉子。 少時,老師曾在課堂上提問:“你長大了想做什麼?”我搶答,老師頷首期待。我說:“我想在山坡上放一群羊。”話音未落,全班已是咯咯哈哈笑得一片狼藉。老師用纖纖玉指點著我的前額,恨鐵不成鋼地呵斥道:“別人都想當科學家、工程師,偏偏你想當個羊倌兒!”我又不知輕重地反駁道:“老師,要是人人都不放羊,哪裡有羊肉串吃?”全班再次笑倒。老師氣得滿臉通紅,語無倫次,“你,你,你個沒出息的東西!” 真的,我當時真想在山坡上放一群潔白的羊,騎一匹高大的白馬,在藍天之下,綠草之上,繞著羊群暢快地奔跑,把牧羊鞭在空中甩得叭叭作響…… 後來,我當然沒能當上羊倌兒,故鄉已沒有放牧的草地,也沒有像白雲一樣飄來飄去的羊群。我在城裡謀到了一份平庸的工作,過著蟲子一樣的生活,交著一群蟲子一樣的朋友。更不可救藥的是,我愛上了蟲子們。 居家時,常透過隔壁敞開的門,艷羨地註視我的鄰居,一對這個城市再平常不過的中年夫妻。丈夫在一所中學教書,妻子下崗後在家當主婦,唯一的女兒在外地上學。他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相互依偎著看電視,目不轉睛一個頻道一個頻道地看,並且相互討論,猜測劇情。有時,丈夫看累了,就把頭埋在妻子的懷裡,香甜地睡著了。有時,妻子輕輕按下丈夫的頭,為他拔一根閃亮的白髮。有時,他們看著看著,眼睛就很自然地對視一會兒,然後一齊心領神會地微笑起來。這兩隻蟲子的生活細節,在我看來,有著某種神秘而溫暖的力量。 也曾遇到一些志存高遠的人,其“西北望,射天狼”的英雄氣概,“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的光榮夢想,“指點江山,縱橫捭闔”的入仕追求,聽起來直讓人耳熱心跳。然而無論成功與否,他們無一例外地,總是把自己的生活弄得複雜不堪,或者奔若驚兔極度疲憊,或者深感失落淒淒惶惶,全不如蟲子們逍遙自在。 上天安排了一個村莊,必然要造就一口井,蟲子也有蟲子存在的理由。我天長日久地做著一隻蟲子,並與蟲子們朝夕相處,似乎也悟出了一些為蟲之道:放低姿態,先啃食嘴巴夠得著的那片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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