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努爾哈赤4·巍峨家邦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歸心

努爾哈赤4·巍峨家邦 林佩芬 6565 2018-03-13
從蒙古返回的人有好幾批,卻湊在同一天到達建州,越發的讓努爾哈赤忙上加忙。 這回來的人,他每一個都要親自接見,親自詳細的問話,這樣,整整一天過去,他連一杯水都不及喝完。 但是,收穫也很大。 首先,他了解了喀爾喀的情況。 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向他報告:“現在,察哈爾部太強了,喀爾喀五部都害怕被察哈爾吞併!——” 這是喀爾喀要交好建州的真正原因了,但卻不是壞事——報告的下文卻是:“五部的貝勒已經商量好了,要尊您為'汗',正在準備獻禮——” 這話當然聽得他心花怒放,連聲吩咐重賞;而後,打從科爾沁部回來的人也向他詳細的說明:“科爾沁部中一切如常,但只對察哈爾部存有畏懼之心,深恐察哈爾部來攻!”

科爾沁部的武力比察哈爾部低,這是實情;而來自察哈爾部的人卻說:“察哈爾部新立可汗,卻沒聽說有出征的打算——反而是禮佛的人越來越多,全部大半的人都在禮佛,連新立的林丹汗也禮佛;沒多天前還請了喇嘛在說佛法,聚了成千上萬的人去聽!” 關於這一層,努爾哈赤一時就意會不過來了。 “禮佛?會有成千上萬的人聽法?” 禮佛他原來並不陌生,少時在撫順、渖陽一帶時,認識的漢人多,常見做佛事,卻少聞有成千上萬的人聽法的事。 於是又找了部屬們來商議。 費英東想起了典籍上的記載,提出來說:“蒙古的許多可汗虔心禮佛,以往的阿勒坦可汗且親去青海迎來三世達賴喇嘛供養;布延可汗也喜禮佛,叫他部裡的許多人也一起禮佛!”

這是淵源,但是,努爾哈赤卻想道:“或許這其中有什麼道理,我等要仔細想想,想得通透些!” 費英東自告奮勇:“我可以多查查書籍所記,也許能推究得更多!” 努爾哈赤沉吟著說:“嗯——,但是,想來,察哈爾部如若只是聚眾聽佛法,科爾沁和喀爾喀卻怕他做什呢?聽佛法可使兵強馬壯嗎?或者,佛法中有神力?” 他對蒙古的一切還沒有非常深入的了解,便沒法子抓到問題的中心,於是想得一陣茫然。 “阿勒坦可汗已隔了好幾代了,據說,當時也很兵強馬壯,曾經包圍了明朝的北京——布延可汗的武力也很強,李如鬆就是死在他的手裡——” 他喃喃的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與部屬們商議,因此,語氣模棱含混;但是,心中卻有一個堅定的聲音在升起,像是在鄭重的提醒自己:“以往,用在蒙古上面的心思太少了,以後要多留意——”

他像是多年前初聞朝鮮的戰事時一般,半帶著好奇和關注,而投入了更深刻的思考:“蒙古與女真接鄰,一動一靜都會影響到女真各部,不能疏忽了!” 很自然而然的,他想起了前幾年,朝鮮戰事發生的時候,建州也跟著一起沸騰了起來的情景;那段日子,自己竭盡全力的注意朝鮮的情勢,並且根據情勢採取因應的對策,因此而使建州大大的獲利——過往的經驗,早已讓他徹底的了解到因應外在環境變化的重要——拿捏得好,收穫將大得超過想像! 這一次,他也明確的意識到了,自己應該全面的、深入的了解蒙古各部,而不是像以往那般的,只和少數人如科爾沁部明安貝勒等往來;這樣,自己才能審慎的考量、做出最正確的判斷,擬出最合宜的因應之道。 “一邊朝鮮,一邊蒙古,咱們給夾在中間,一定得有上上的大好辦法來和他們周旋——這些個辦法,要能在平口里和他們處得好,用得著的時候又能藉他們的力——”

原則有了,於是,他仔細的交代部屬們:“就從跟咱們交好的喀爾喀五部和科爾沁部開始,每個人都多加把勁,多做點事,把關於蒙古的一切都辦好!” 而頭緒也有了——他吩咐:“這回,喀爾喀五部的人來的時候,咱們的儀典和酒宴都弄得盛大些,也順道邀了科爾沁部來共襄盛舉,大家熱熱鬧鬧的,要像一家人般的才好!” 額亦都提醒他:“喀爾喀五部打算尊您為'汗'——也得給他們一點回報!” 他點頭:“當然——” 隨即吩咐:“先送些財禮,過些日子,看看那恩德格爾台吉,果然人品好的話,挑個好女兒嫁給他!” 未雨綢繆,他的思路伸展到了幾年後的未來,確定了行事的新方針;接著,他也把心中想好的幾項重點逐一的昭示:“對科爾沁部也一樣——如有適當的時機,便通婚姻吧!與我建州友善之邦,越多越好啊!”

但他也強調著:“既然科爾沁與喀爾喀都畏懼察哈爾,顯然,察哈爾部有著很不尋常的地方;咱們如能連察哈爾部一起交好,那是上上之道,如若不能,也要特別小心應付——察哈爾部幾代都出過英主,比蒙古的其他各部都了不起;這回擁立的新汗才十三歲,就讓喀爾喀、科爾沁這幾部緊張起來,一定不簡單,不是普普通通的——” 他能感受得到,察哈爾的新汗受擁的大事,同時也代表著一股新的力量在形成,在勃發;他從不輕敵——儘管他並不確知未來的察哈爾究竟是友還是敵——對於這股新力量的興起,他絲毫不疏忽。 這種敏銳而審慎的特性,已使他在成為一方之雄的條件中遠較他人優異——他善於盱衡自己所處身的環境,仔細注意周遭的一切,使他更能掌握時勢,已隱隱使他和他所率領的建州走上成功之道。

雖然他還不曾注意到遙遠的明朝的南方也正有一股力量在興起,但已無損於他將成為東北的雄主的發展了。 那是在文風鼎盛的江南—— 這一天,第一聲雞啼才起時,顧憲成就下了床;才只寅時一刻,天色依然全黑,幸是偏西的月光依然皎潔,從白窗紙外滲進微光來,他就著這微光走動,然後,點燃油燈。 家人都還在熟睡,他不欲驚擾;更且他一向體恤下人,自己起早了,並不想去喚醒僮僕,悄悄的漱洗之後,獨自去到書房中忙碌。 其實已無事要忙——所有一切該準備的事、物都早在幾天前就料理停當了,他只是因為心中有事,醒得早而已—— 坐在慣用的烏木書桌前,他先是專注的一凝神,慢慢的,心中升起了一股熱流,胸臆間沛然起伏,眼中散發著光芒,精神越發振奮。

那是一種屬於他自己的感動,理想正要開始實現,他的生命力也正處在蓄勢待發的狀態,將為時代揮出新的力道來。 桌上堆疊著好幾份文件,都是早在多日前就已經準備妥當的;他重新拿了起來,逐一的檢視著。 第一件是他親自所擬的《會約》——長達八年,修復“東林書院”的工程終於全部完成了,邀請名儒、學者們前來集聚講學的盛會即將舉行,這份《會約》便是他準備在盛會中分發的親手所擬的文件。 盛會預定在十月九日、十日、十一日連續舉行三天,這是第一次——此後,東林書院的講學之會將永久持續的進行下去。 他早已有了完整的規畫: 即將分發的《會約》上已經明白昭示,東林書院將每年召開一次會員大會及學術講會,為期三天,或在春天,或在秋天舉行;較小規模的講會則每月召開一次——他相信,這樣的講學聚會可以吸引天下的讀書人來參加,一段日子之後便會形成一股龐大的力量。

而且,他也計劃鼓動朋友們在無錫以外的地方設立書院,舉辦類似的集會,並且逐步的推廣到全國—— 理想必然能夠實現——他有著堅定的信心。 這份他親手擬定的《會約》刻印了一千份,除了說明東林書院召開會議的規定與辦法之外,也提出了他的幾項學術主張;他讀揚孔子與朱熹,並且仔細的說明“飭四要、破二惑、崇九益、屏九損”的要點,尤其是“四要”的主張——他將自己所提出的知本、立志、尊經和審幾四點做精確的申論——這是他半生為學的精粹,在東林書院落成的第一次盛會上分發,特別只有重大的意義,也同時是一份代表了東林的宣言。 在學術上,他將力矯王學的末流,更希望能改革近年來頗受李讚之說影饗的放誕虛妄的思潮——他所要提倡的學術是調和了朱熹的學說與陽明的學說。

其實,在本質上,他雖然身為王陽明的三傳弟子,在學問的認同上卻更近於朱熹:這一點,他早在為文比較兩者的學說時就已明白闡釋:以考亭為宗,其弊也拘;以姚江為宗,其弊也盪。 這“拘”與“盪”兩者更有長短: 拘者有所不為,盪者無所不為。拘者人性所厭,順而決之為易,盪者人情所便,逆石挽之為難。 但是,他對這“難”與“易”的抉擇卻是: 昔孔子論禮之弊,而曰與其奢也寧儉。然則論學之弊,亦應曰與其盪也寧拘。 他取“拘”而棄“盪”的信念以此而明確宣示,而成為他即將帶動的東林書院一脈的中心理念;他相信,這將是一股新的學術思潮。 而更重要的是,他將透過講學的盛會來完成“挽救世道人心”的使命——他早已規畫,在東林書院的講學之會中,除了學術研究之外,當前的政治弊病將是另一個重要的議題。

他想藉著對時局的評論、批判來喚醒讀書人“治國平天下”的傳統使命;而這許多評論時事的聲音也將可凝聚成一股強大的輿論的力量;他相信,當輿論的力量發揮作用的時候,便可以影響政局,促使政治改革。 更何況,書院本身所負的任務是教育,可以培養出一代代的弟子來;而這些為數眾多的下代弟子,一旦中試為官,在政治改革上所能發揮的作用就更大了—— 他想得全身熱血沸騰,一閉上眼睛,又彷彿已經看到了下一輪的太平盛世,政治清明,百姓安樂,他所主持的東林書院因而發出永恆的光芒。 一剎時,千百年來讀書人所背負的使命感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胸臆之中;他激動得無以自持,一睜眼,提筆一揮而就的完成了一幅對聯: 然後,他端坐靜待天明,出席東林書院落成後所舉行的第一次大會—— 儀式按照預定的程序進行,簡樸得不帶絲毫奢華之氣,從而展現著一股懾人的莊嚴肅穆。 顧憲成儒冠儒巾儒服,在東昇的旭日下主持典禮;他神色端然,目光凝正,恭敬的率領著全體與會的人先向大堂中高懸著的孔子像行禮;然後,向楊時像行禮—— 來自四方的學者、儒生整齊的排列成隊,齊集堂上,跟隨著他的引導向古聖先賢行禮—— 為叢叢的林木所圍繞的東林書院中響起了鐘鼓樂聲,一波一波的傳揚開來,將進行中的典禮烘托得更加隆重,也彷彿在做一種宣告以及一種等待。 樂聲在宣告著一所書院的啟用,一個理想的追尋,一道使命的展開,也在等待著鳳鳥和麒麟的到來,河圖洛書的出現。 樂聲也有如是這一群讀書人的深心悲願的凝聚,像是竭力的想要喚起某一些力量,來醫治這個已病得千瘡百孔的時代——於是,這樂聲在悠揚中分外隱含著一股神聖的意義。 時間是萬曆三十二年的初冬,但是,身為這個時代的領導人的萬曆皇帝卻完全沒有聽到這個意義重大、不同凡響的聲音。 萬曆三十二年,這漫長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時間,他全都虛度了。 他總是在福壽膏的香氣中懶洋洋的躺著,聽聽女樂們彈唱一曲,然後合眼昏然睡去。 他什磨事也懶得做,什麼事都不關心,一年下來,唯一曾經讓他的心思牽動了一下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已經動工整修了好幾年的乾清宮終於完工了。 太監們非常鄭重其事的來向他禀報這個訊息,詳盡得沒有遺漏任何一個小地方,整座修繕後的乾清宮被陳述得如在眼前。 然而,他聽完了這大半天的陳說之後,卻只是淡淡的發出了一聲:“嗯——” 尾音拖得很長,語氣卻是軟弱的,而且越拖長越無力,終至於無聲。 倒是太監們一聽這聲,心裡的石頭登時就放下了——他雖然沒有多大反應,沒有讚美,沒有獎賞,甚至,根本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參與這件工程的所有的人都要白辛苦一場了;但是,至少,他沒有任何的不滿意! 這就代表著,沒有人會獲罪,沒有人會送命——所有的人都該感謝上天、感謝祖宗有德了。 於是,太監們立刻磕頭行禮,如釋重負般的退離了他的跟前。 而他卻因為已經睜著眼睛聽了好些時候的話,自己覺得累了,眼睛一閉就蒙然睡去了。 卻是在進入夢鄉之後,他的身體從龍床上坐起,邁開步子,走到一座宮殿中。 地方像是他原本就熟悉的,但卻不是他常住的——他信步走著,進入大殿;殿上設著他的寶座,座上雕飾著九龍,覆著明黃色繡九龍椅披椅墊,但他並沒有坐下來,而是恍如不自覺的沿著步道而走,走入殿側,繞過長廊,再沿著階梯一級一級的走下去。 空氣似乎有點冷,他輕輕的吸了口氣,但是,冷的感覺竟隨即消失了,只有些許的陰陰涼涼,反而令他感到通體舒暢,他走得越發如行雲流水。 走入階梯下的殿堂,舉目四望,殿中的一切竟也是他所熟悉的,他不自覺的自問:“什麼時候來過這裡?” 一面卻情不自禁的在那彷彿特地為他而設的寶座上坐了下來。坐必之後,這才發現一向都跟隨在他身邊前呼後擁的太監們竟然沒有一個跟了他進入這座宮殿;這麼一來,他立刻覺得身邊空蕩蕩的。 而這個意念一起,他立刻又覺得這整座宮殿都是空蕩蕩的——宮殿佔地大,建得寬闊,儘管陳設並不少,卻因為沒有人,便顯得空洞。 剎時間,他的心中湧起了一股慌慌茫茫的感覺,下意識的,他想要喊一聲:“來人——” 卻不料,聲音還沒有發出,他的身體竟然開始飄浮了起來。 胖得嫌肥的身體竟然有如一張薄紙、一片羽毛,一縷細絲般的沒有半點重量,冉冉升起後就在空蕩蕩的宮殿中身不由己的飄來飄去;腳踏不到實地,全身的血為之倒流—— 他驚駭得幾乎出聲大叫,偏偏,身體使不出半分力,喉嚨中也發不出一點聲音;他的心中越發的驚慌,越發的恐懼,拚盡全力的要擠出聲音來呼叫。 終於,像是鼓起了丹田中所有的力量,一起迸到喉頭,竭盡全力後有了一聲:“啊——”可是,這一叫卻把他自己給叫醒了。 睜開眼睛,眼前一陣昏茫茫,但只過了一會兒功夫,他就能斷定自己是躺在啟祥宮的龍床上,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雖然心口還在怦怦怦的亂跳,但是,驚慌已退開了,他很明確的告訴自己:“是夢——是個有點奇怪的夢!” 而緊接著,他一聲發出:“來人——” 不多時,眼前就亮了起來。 幾名值守在他的龍床下的太監飛快的起身,點燃了燈,掀開他的帳簾,恭敬的請示:“萬歲爺起身了?奴婢們侍候——” 這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但是,瞬問迎面而來的燈光卻令他覺得刺眼,他下意識的伸手一擋,隨即吩咐:“放下帳子,你們守在外頭,無需熄燈——” 他並不想起床,但也不想獨自置身在黑暗中,這麼做就兩全其美了。 燈光隔著錦帳透進來,顯得微弱而柔和,既不刺眼,也能略可識辨周遭,他的精神便又好了一些;慢慢的,他開始回思方才的夢境。 先是思忖著:“那個地方,朕確實曾經去過!” 接著便仔細的尋思:“那是哪裡?乾清、坤寧——東西六宮?都不是啊!” 這麼一來,思路就不順暢了;曾經去過的,但卻想不起來那是什麼地方——越費力的想,就越想不起來,心里便開始感到煩躁,他索性一揮手:“算了!不要想了!” 但是,心中的這又一道奇異而且微妙的牽繫卻不但沒有被他自己的這道手勢揮開,還反而更強烈——說不想,卻偏又不由自主的要去想它——他重新再一次的去回思夢境中的一切情景。 “那殿堂——階梯——” 反覆想了三次,依然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情緒轉壞了,他索性一仰身坐了起來。 可是,就在這一仰坐間,心中一道電光閃起。 “啊——是羅!” 他在猛然間觸發了一個想頭,接下來便悚然心驚的連發了兩個冷顫。 終於想起來了—— 那個地方是定陵! 在夢中所進入的地方是他為自己預築的陵墓—— 仰在半空中的上半身停止了動彈,他瞠目結舌的僵住了;許久許久之後他才恢復了知覺。 但他依然不想下床,而只是緩緩的放平了自己的身體,重新躺回被窩巢。 闔上眼睛,接著調勻呼吸;可是,他無法入睡,心裡更無法平和,儘管外表的一切都是平靜的,內心卻起伏如巨浪翻騰。 夢中的情境在腦海中反覆交疊,攪得他的思緒亂得無法串接,卻又清晰的、一遍遍的向自己詢問:“這難道是死亡的預兆?” 他害怕得幾乎放聲痛哭起來。受到死亡的威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這一次,受到的威脅的方式與以往大不相同,所帶給他的感受也大不相同。 定陵建築過程中的種種情況全都經由回憶到達了他的心中,前塵往事,鉅細靡遺;然而,凡事越是記得清楚,精神上的承載也就越重,重得他難以負荷—— 他想起了那一年,親自出京前往察看的往事;他想起了自己當時興奮莫名的心情,他想起了當時與鄭貴妃一起設想各種佈置的情景——什麼都想起來了,而後湧上來的卻是一股子無以名之的悲哀。 自己竟然在夢中進入了死後所居住的地宮——他再一次的在心中哭喊:“這難道是死亡的預兆?” 這樣反覆折騰了一夜,他既無法入睡,卻也沒有喝令太監來侍候,而只是獨自在帳中挨忍了過去;然而,一等天亮之後,他的反應就大不相同了。 他像是在經過一夜的折磨之後,精神上產生了高度的反彈,又像是整個心房被千萬條思緒錯綜的盤踞著,而在糾葛不清中產生了一股奇異的、強烈的力量出來——他傳呼了職權最重的幾名太監來吩咐:“乾清宮既已竣工,著即加緊裝飾陳設;一應物件,俱採最上品,一應陳設,務要精美,須比原來的模樣更勝十分;且須限期完成,以備朕居!” 他像被一股奇異得有如魔靈附身的力量所驅使,抱著受到了死亡威脅的特殊心態,下令著意裝修乾清宮,像是要趁著僅餘的生年,盡可能的享受一番。 而這卻是他在萬曆三十二年這一整年中唯一下達的命令,下達之後立刻付之實行。 於是,又是一連串的骨牌倒下:太監們奉旨將乾清宮妝點得盡善盡美,第一個步驟便是去向戶部要銀要錢,以便備辦所需;戶部卻哪裡還有銀錢可給呢?當然又只有向民間加徵各種賦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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