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努爾哈赤6·氣吞萬里

第19章 第十九章自毀長城

努爾哈赤6·氣吞萬里 林佩芬 3757 2018-03-13
“高第——這是個什麼樣的人?” 魏忠賢不識字,沒法子閱讀有關於高第的一疊厚厚的資料,想叫了小太監來讀,又嫌費時;好在跟前環立的全是“自己人”,索性直接了當的開口問,無須怕招人見笑。 他雖然權勢已經大得甚且超過了皇帝本人,但畢竟攬權的時間還不長,對於朝中的大臣的底細還不能人人都摸透;既然魏廣微等人推薦了高第來接替孫承宗的職位,他就向魏廣微發問。 而魏廣微其實對高第並沒有深入的認識,之所以大力推薦,是因為高第開出的買官的價碼,是幾個競爭者中最高的,如此而已。 因此,他據實的向魏忠賢報告:“這人是萬曆十七年的進士,年過七十了,因為一直沒有擔當過大任,臨老來不甘心,就出高價,來買高位;拿畢生積蓄換個'兵部尚書、經略薊、遼'的銜兒過過癮吧!”

魏忠賢哈哈一笑,卻問:“他從來沒有擔當過大任,到這把年紀了,第一回挑大任,吃得消麼?遼東那個鬼地方,成天打打殺殺的,他'經略'得了嗎?” 魏廣微回答說:“我打聽過,這個人膽子小,行事保守,因而一輩子沒做過大事,不過倒也沒有做錯過事——膽子小的好處倒是給他對上了!想來,他去經略遼東,不會有什麼大作為,卻也錯不了什麼的!” 說著,他立刻又補充:“當然,更要緊的是,他的心裡向著九千歲,肯報效的銀子又比別人多——” 魏忠賢下意識的點起了頭:“大臣,當然是要聽話的、孝順的——” 魏廣微趁勢進言:“這個人去換了孫承宗最好——遼東兵員多,要是去了個強的,九千歲不又得三天兩頭的提防他要引兵入關'清君側'了嗎?”

這下,魏忠賢不考慮了,立刻回應他:“你說的對,就讓他去吧!” 於是,魏廣微也高興的笑了起來——魏忠賢一點頭,高第許給他私人的銀子也就進袋了,收穫是雙重的——事情的發展真是太美好了! 接著他便向魏忠賢請示:“交給內閣來擬旨吧!” 魏忠賢點頭認可,一切拍板定案,聖旨以天啟皇帝的名義發出。 十月裡,孫承宗交出印信,離開遼東,返回家鄉閒居,高第則浩浩蕩蕩的到達遼東接替他的職位。 遼東的人事再一次的面臨“煥然一新”的情況,又將造成新的情勢變動。 而這對努爾哈赤來說,當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努爾哈赤高興得向子侄們說:“漢人有句話,叫做'自毀長城',明朝的皇帝給實踐得這麼透徹,可真是我後金國的第一大功臣啊!”接著,他又解說:“八月裡才剮了熊廷弼,十月裡又走了孫承宗;明朝能鎮遼東的人就只這麼幾個能幹的人,卻都不用我出手,只讓他們自己的皇帝動動嘴就殺光了!”

而孫承宗這一走,他出兵伐明的時機又到了。 打開新繪製完成的地圖,他的第一個目標就直指寧遠:“明朝目前最前一道的防線以寧遠為主,連接右屯、松山、杏山、塔山、連山、錦州和大、小凌河幾個城鎮;這道防線一破,就直逼山海關了——這道防線乃是孫承宗辛苦經營起來的,孫承宗一去職,防線必然鬆了下來,我軍必能取勝!” 他打聽過,新任的經略高第是個庸懦之輩,絲毫不足懼。 於是,他發下命令:“積極準備!兩個月後出兵!” 令出之後,舉國的人都忙碌了起來,從儲備糧草、整頓器械等瑣事到擬定戰略、戰術等重大決策都有人在各司其職的進行——包括努爾哈赤本人在內,都在夙夜匪懈的工作著。 而在這些忙碌的情況才只進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隱伏在敵後的盡忠職守的探子們先傳回來了一個大好的消息……

新上任的經略高第所下的第一個決策就是撤除關外的防線,退回山海關內——他的遼東政策一如王在晉,不思進取而只求苟安。 早在出京之前,他就揣摩到了魏忠賢和他的閹黨群小的心態,他們既掌權而又不懂遼東問題,於是,他根據孫承宗下台的事實,發表了一套嚴厲批評孫承宗的遼東政策的談話,把孫承宗訂的“守關外以扞關內、先固守以圖恢復”的策略貶得一文不值。 到任以後,他立刻付諸實行。 一道命令下來,錦州、右屯、大凌河、寧遠、前屯諸城的守軍盡皆撤回山海關,糧草、槍砲、彈藥、器械等物資更要先移送關內,百姓則隨軍遷移,關外已經收復的四百里地全部放棄。 他猶且在命令中大言不慚的說:“前柳河之失,皆緣若輩貪功,自為送死——”

似乎,他的棄守是為了保全軍民,不再“送死”的上上之策…… 努爾哈赤一听就大樂:“明朝又送了一個我後金的建國功臣到遼東來——” 他還在準備出兵,高第就已自動撤防。 “無須費力攻打寧遠、錦州了,我軍可以直下山海關!” 甚至,他想得更前進一步:“高第這種膿包,哪裡擋得住我八旗精銳呢!下山海關,那是指日可待的事!” 這一夜,他竟高興得暢飲而醉。 同一時,魏忠賢也在高興的開懷暢飲,而心情好得為一生中前所未有的這個時刻,他的酒量竟好到了千杯不醉。 最後一個令他心中存有顧忌的孫承宗已經去職了,今後,生命的大道上便連一顆些微大的礙眼的細砂粒也不見了! 朝廷中再也沒有一個不視他為君為父的人——凡是名列東林的人都倒了黴,在位的全都是他的黨羽!

他連已逝的鄒元標也不放過,早在前些時候就下令毀了“首善書院”,理由是:“批評朝政,月旦人物,引起天下紛亂的,始自'東林書院';想來,'書院'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都給我拆了吧!” 於是,“首善書院”首當其衝的被毀,一向受人尊敬的鄒元標雖沒有被他授意從墳墓中挖出來鞭屍,卻在他的黨羽們的運作下誣以各種醜名,並且把著作貶得一文不值,繼而燒毀。 接著,禍事遷延到其他的書院——阿附他的人當然就順著他所說的“書院根本不是好東西”的話發展下去,開始摧毀所有的書院——預計,不出幾個月,大明境內便連一所書院也沒有了。 得到這個報告時,他點頭稱許:“很好!這群愛耍嘴皮子的書生,沒了書院當依據,就開不了口了!”

他要世上再也沒有反對他的聲音,人人都跪倒在他的腳下,向他稱頌。 “九千歲”的尊號他是滿意的——倒不是他自願做個“一人之下”的人,而是心裡很明白:“'萬歲'這兩個字才是個虛銜呢!那個小孩子,不是什麼都聽我的嗎?” 更何況,他的黨羽們已經在暗中準備,打算發動全國的地方官,在每一個地方為他興建生祠;預計,無須一年的時間,大明朝境內的每一個州縣都會矗立起他的生祠來,人人都向著他的塑像頂禮膜拜! “可不成了活神明了麼?” 說著,他哈哈哈的笑了起來,而且是打心底里由衷的發出來的…… 他真正的、實在的嚐到了權力的滋味,心裡湧起了有生以來的第一股滿足感、充實感;以往所盤據於心的挫折感、自卑感,乃至於身為太監的殘缺感,全都化為了烏有,權力填補了他心中的一切空虛與缺憾。

這一天夜裡,他竟彷彿忘了自己是個太監似的,一反往常的對客青鳳的慾火充滿了恐懼與羞憤的情形,雄赳赳、氣昂昂的張開雙臂,如蟹鉗似的緊緊的箍住了客青鳳。 處在情緒極度的高揚與興奮中,他下意識的全力施為,身體的器官中最堅硬的牙齒便成了他最直接使用為發洩的工具,他出死力般的噬咬著,氣喘吁籲,全身汗濕,精神上進入了一種奇特的亢奮的忘我的狀態,儼然一名鐵甲武士。 他不再是垂頭喪氣、無法展翅啼叫的閹雞,不再是不雌不雄的怪物——在升起的幻覺中,他是個能征服一切、掌握一切、擁有一切的超人;他的雙臂,力量大得無窮,彷彿急欲將懷中的客青鳳箍緊了壓縮或粉碎似的;堅硬的牙齒,威力更是驚人,有如蠶食桑葉般的吞噬,彷彿要將客青鳳的每一寸肌膚都嚼入腹中——他全身熱血沸騰,動作粗暴剛猛得成為凌虐,客青鳳叫起痛來,卻反而將他刺激得加倍奮亢,使出來的力道便更大,逼得客青鳳幾乎窒息。

而他也越發的進入一個異常的、荒誕的幻覺世界,精神上瀕臨瘋狂,卻又忘情所以,乃至於連小便再次的失禁了也毫無所覺,因而不再如以往那般的必須清醒的面對著自己是個太監的事實,羞憤得恨不得立時死去——他像是真正的瘋了,在被他的尿液與汗水浸得濕透的床褥上盡情的施展他自以為具有的能力。 直到折騰得他自己身體上精疲力盡,精神上如灌飽了風的皮囊般的充滿了滿足感之後,他呼呼入睡,臉上且帶著酣然暢然的笑容。 然而,畢竟不曾真正的得到交媾的歡娛的客青鳳卻不但無法入睡,且難過得幾乎哭了出來。 被魏忠賢尿濕的床褥騷臭味直撲鼻端而來,魏忠賢熟睡後如狼嚎般的鼾聲更是刺耳,而睡熟了的魏忠賢的身體猶然緊緊的壓著她,令她動彈不得,不得不迎住他口鼻中所呼出的熱氣,但是背與臀卻開始被一股寒氣侵襲,冷得她在魏忠賢的重壓下掙扎出顫抖來;她分辨得出,這股寒氣是源於魏忠賢尿濕了床褥,驀的,她覺得噁心之至。

勉強忍住了欲嘔的意念,她開始奮力掙扎,好不容易才將魏忠賢的身體推開了些,讓自己抽了出來,卻又登時覺得全身酸痛難當,便再也忍不住的流淚痛哭了起來。 不料,這一哭,疼痛竟又加倍,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已被魏忠賢咬得遍體鱗傷,多數皮破血流,淚水一淌,無異傷口抹鹽,於是,連哭都只得強忍。 心裡越發的難過,咬牙切齒的忍著不流淚,慢慢的移動身體坐起來,一面忍不住咒罵:“簡直豬狗不如——” 偏偏,欲待下床,一眼又看見魏忠賢那閹割過的身體,癒合已多年的創口上留著明顯的疤痕,與欠缺的肢體形成一個畸形的畫面。 她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然而,她的這一切反應不過是在為自己身體上的創傷和魏忠賢變態的行為而難過,絲毫沒有意識到,她個人所遭受的魏忠賢的蹂躪,根本不足為道;真正該難過的是整個大明朝都在遭受魏忠賢的變態行為的蹂躪。 甚至,大明朝的命脈也一如魏忠賢般的遭到了閹割,變成一具醜陋的、畸形的軀殼。 她翻江倒海似的嘔吐著,吐盡了一切;然而,她吐盡了有形的穢物,依然於事無補——她污穢的生命和因她的污穢而導致的魏忠賢的崛起,根本已經成為一段吐不掉、洗不淨的穢史。 無人可以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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