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史蒂夫·喬布斯傳

第131章 孟菲斯

喬布斯的腫瘤治療團隊的負責人是斯坦福大學的喬治·費希爾,他是胃腸癌和結直腸癌領域的知名專家。他已經警告了喬布斯幾個月時間,說他可能必須要考慮肝移植,但是這種信息是喬布斯拒絕接納的。鮑威爾很高興費希爾能反复提出這種可能性,因為她知道她丈夫要經過反复刺激才會考慮這個建議。 2009年1月,就在他宣稱他的“荷爾蒙失調”很容易治療之後,喬布斯終於被說服了。但是還有一個問題。他在加利福尼亞登記等待肝移植,但是很顯然,他在那兒根本來不及等到一個可移植的肝臟。跟他的血型匹配的捐獻者數量很小,加上製定美國器官移植政策的機構——器官共享聯合網絡(United Network for Organ Sharing)所採用的機制,是優先考慮肝硬化和肝炎病人而非癌症病人。

病人沒有合法途徑在排位過程中插隊,即使是像喬布斯這樣富有的人也不行,他也沒有那樣做。器官接受者是根據他們的終末期肝病模型(MELD,Model for End-Stage Liver Disease)評分結果被選中的,該模型通過實驗室檢測荷爾蒙水平來決定移植需求的迫切性,同時也考慮病人已經等待的時間。每一例捐獻都被嚴格審計,公開網站上能查到相關數據(optn.transplant.hrsa.gov),你可以在任何時候上網查看你的排位情況。 鮑威爾成了這個器官捐獻網站的忠實用戶,每天晚上都會去査還有多少人在排位,他們的MELD分數是多少,以及他們排了多久。 “你可以算出來,我算了一下,要等到他在加利福尼亞得到一個肝臟,時間早就過了6月,而醫生們認為他的肝臟可能在4月左右就會出問題。”她回憶說。因此她開始四處打聽,得知同時在兩個州進行排位是允許的,有3%等待移植的病人會這樣做。儘管有批評認為這是偏向富人,但多處排位沒有政策限制,只是操作很困難。有兩個主要的要求:一個是排位者必須能夠在8小時內趕到選定的醫院,這一點喬布斯有私人飛機可以做到,另一個是,選定醫院的醫生必須在把病人加入排位前對其進行當面評估。

擔任蘋果公司外部法律顧問的舊金山律師喬治·萊利是位細心的田納西紳士,他跟喬布斯的關係很近。他的父母都是孟菲斯衛理公會大學醫院(Methodist University Hospital)的醫生,他在那裡出生,他的朋友詹姆斯·伊森(James Eason)在那兒運營一家移植機構。伊森的機構是全美國最好也是最忙的,2008年他和他的團隊做了121例肝移植手術。他不介意其他地方的人在孟菲斯重複排位。 “這並不是鑽系統的空子,”他說,“這是人們在選擇他們希望在哪兒看病。有些人會離開田納西去加利福尼亞或其他地方尋求治療,現在有人從加利福尼亞來我們田納西。”萊利安排伊森飛到帕洛奧圖,對喬布斯進行所需的檢查評估。

到2009年2月下旬,喬布斯在田納西排上了隊(在加利福尼亞也同時排隊),然後開始了焦急的等待。 3月的第一周他的情況迅速惡化,而等待的時間預計還有21天。 “太可怕了,”鮑威爾回憶說,“當時覺得我們來不及了。”每一天都變得越發折磨人。到3月中旬,他在排位中上升到第三名,然後第二名,終於到了第一名。但是之後日子一天天過去。諷刺的是,即將到來的聖帕特里克節和“瘋狂三月”(孟菲斯進入了2009全美錦標賽而且是分賽場)等活動創造了更大的捐獻可能性,因為喝酒會導致交通事故飆升。 事實正是如此,在2009年3月21日,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在一場車禍中喪生,他的器官可以移植。喬布斯和他的妻子立即飛往孟菲斯,他們在凌晨4點前抵達,伊森在那邊等著他們。汽車在停機坪等候,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他們當即簽署了一系列許可文件,之後就趕往醫院。

移植成功了,但是結果並不樂觀。當醫生們取出他的肝臟時,發現包圍內臟的腹膜上有斑點。另外,他的肝臟上到處都是腫瘤,意味著癌症很可能已經擴散到了其他部位。顯然,癌症變異和生長的速度很快。醫生們取了樣本進行基因定位。 幾天后,他們需要施行另一項程序。喬布斯堅持拒絕把胃排空,當他們給他使用鎮定劑時,他把一些鎮定劑吸進了肺裡,導致了肺炎。當時醫生們以為他會死掉。他後來這樣描述: 鮑威爾負責監控整個治療活動,她整天待在病房裡,警惕地盯著每一台監視器。 “勞倫就像一隻美麗的老虎保護著他。”喬尼·艾弗回憶說,喬布斯一能見客他就來了。鮑威爾的媽媽和三個兄弟時常來陪她,喬布斯的妹妹莫娜·辛普森也不離左右。她和喬治·萊利是喬布斯唯一允許替換鮑威爾看護他的人。 “勞倫的家人幫我們照顧孩子們——她媽媽和兄弟們太好了。”喬布斯後來說,“我非常虛弱也很不合作。但是像這樣的經歷會把你們深深地團結在一起。”

鮑威爾每天早晨7點鐘來,收集相關數據,錄入到一個電子報表中。 “因為同時進行許多監測,那些數據非常複雜。”她回憶說。當詹姆斯·伊森和醫生團隊9點鐘到達時,鮑威爾會跟他們開個會,協調喬布斯治療的各個方面。在她晚上9點鍾離開前,她會做一份報告,匯總每個關鍵指標和其他監測結果的走勢,以及她希望第二天得到答案的一系列問題。 “這能讓我集中註意力去想一些問題。”她回憶說。 伊森所做的一切即使在斯坦福也是史無前例的:他主管了治療過程的所有方面。鑑於他經營這家機構,他可以協調移植康復、癌症監測、疼痛治療、營養、康復和護理等各個方面。他甚至還會去便利店買喬布斯喜歡的功能飲料。 有兩位護士來自密西西比州的小鎮,她們成了喬布斯的最愛。她們都是健壯的家庭婦女,不會被喬布斯嚇到。伊森安排她們專門護理喬布斯。 “要管理史蒂夫,你必須要堅持。”蒂姆·庫克回兌,“伊森能管住史蒂夫,強迫他做別人無法讓他做的事情,那些為他好,但可能做起來並不愉快的事。”

雖然備受呵護,喬布斯有時還是要發瘋。他很氣惱自己不能控制局面,有時他會產生幻覺或是發怒。即使在他幾乎失去知覺時,他那強悍的人格依然存在。有一次在他深度鎮靜時,肺臟醫生要住他臉上戴面罩。喬布斯把麵罩扯掉,嘟囔著說他討厭這個面罩的設計,不要戴它。雖然他幾乎無法說話,但是他命令醫生拿來五種不同的面罩,選出一個他喜歡的。醫生們看著鮑威爾,非常為難。她最終成功地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他們才能夠給他戴上面罩。他也討厭他們安裝在他手指上的氧含量監視器,他告訴他們那個東西太難看也太複雜,他還建議了可以使之設計得更簡潔的種種方式。 “他高度關注周圍環境和物體的任何一個細微差別,這讓他筋疲力盡。”鮑威爾回憶說。

一天,在他半清醒狀態的時候,鮑威爾的好朋友凱瑟琳·史密斯來探望他。她跟喬布斯的關係並不是一直都很親密,但是鮑威爾堅持讓她來到喬布斯的病床邊。他示意她走近些,要來紙和筆,寫道,“我要我的iPhone。”史密斯從邊櫃上把它拿過來交給他。他手把手地教她“移動滑塊解鎖”的功能,還讓她玩菜單。 喬布斯跟麗薩·布倫南-喬布斯(即他跟第一個女朋友克里斯安的女兒)關係早已變得很緊張。她已經從哈佛畢業,搬到了紐約,很少跟她父親聯絡。但是這一期間她兩度飛到孟菲斯,喬布斯心存感激。 “她能那樣做對我意味著很多。”他回憶說。可惜他當時並沒有告訴她。喬布斯周圍很多人發現,麗薩像她爸爸一樣愛發號施令,但是鮑威爾歡迎她,盡量讓她參與進來。她希望能恢復喬布斯和麗薩之間的關係。

隨著喬布斯健康的好轉,他那易怒的性格又回來了。他的膽管還在。 “當他開始康復時,他迅速地從感激階段直接返回到爆脾氣和控制狂的模式。”史密斯回憶說,“我們都猜想他去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是不是會變得友善些,可是他沒有。” 他吃東西也還是那麼挑剔,而這比以往都更成問題。他只吃水果沙冰,還會要求把六七種不同口味的擺在他面前,供他挑選一種令他滿意的。他把勺子放在嘴邊嚐一小口就會斷言,“這個不好。那個也不好。”最後伊森反擊了。 “你知道,這不是口味問題,”他教育喬布斯,“別再把這個當成食物。從現在開始就把它當成藥。” 每當有蘋果的同事來探望他,喬布斯就情緒高漲。蒂姆·庫克會經常過來向他匯報新產品的進展。 “每次話題轉移到蘋果,你就可以看到他神采奕奕,”庫克說,“就像燈點亮了一樣。”喬布斯深深地愛著這家公司,他似乎是為了能夠重返公司而活著。細節問題會讓他充滿力量,當庫克描述新一代的iPhone時,喬布斯會花上一小時的時間來討論它的命名——他們商定叫iPhone 3GS——以及“GS”兩個字母的字號和字體,包括是否應該大寫(是)和是否斜體(否)。

有一天萊利安排了一次驚喜之旅,參觀Sun工作室(Sun Studio),那個紅磚建築的搖滾樂聖地,貓王、約翰尼·卡什、比比金(BBKing)等很多搖滾樂先驅都曾在此錄製唱片。喬布斯一行被單獨安排參觀,並由一個年輕員工介紹歷史,這個年輕人跟喬布斯一起坐在傑瑞·李·劉易斯(Jerry Lee Lewis)用過的滿是煙頭燙痕的長凳上。喬布斯可以說是當時音樂產業裡最有影響力的人物,但是那個年輕人沒認出憔悴的他。他們走的時候,喬布斯吿訴萊利,“那個孩子非常聰明。我們應該錄用他來做iTunes。”萊利通知了埃迪·庫埃,他安排那個男孩飛去加利福尼亞面試,最終聘用他參與建設iTunes商店早期節奏布魯斯(R&B)和搖滾樂曲庫的工作。後來萊利回到Sun工作室看望朋友們時,他們說這件事證明,如他們的口號所說——你的夢想在Sun工作室依然可以成為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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