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餵!藤吉郎先生,您在做甚麼呢?”
寧寧悄悄地對著藤吉郎的房間看了一眼。
森長可對藤吉郎說,藤吉郎不決定確切的進城時間,森長可就住在墨俁城堡不走。因此,寧寧每天要親自為森長可做飯。
墨俁城堡儘管是在敵人眼前突擊建造,但卻是桐畠家的房屋難以相比的,特別是書房式的房間既協調又整潔,與藤吉郎同住的母親等人覺得有些過於講究了,雙手合什地無限感慨,托兒子藤吉郎當大名的福,才有今日。
藤吉郎光著上身,臉朝里、背朝外地坐在房間裡,用手揉擦腹部。
寧寧見了,不禁“啊”地一聲叫了起來:“您怎麼這種奇怪打扮?藤吉郎先生!您右手裡拿著的是匕首吧?”
“不錯,是匕首!”
“您右手握著匕首,左手揉擦腹部,您究竟想幹甚麼?”
“你不用明知故問!我準備切腹自殺!”
“切腹自殺!”寧寧說著,慌忙坐在丈夫面前。
藤吉郎仍然在繼續揉擦腹部,並帶著悲壯的感情沉聲悶氣地說:“寧寧啊,我死之後,老母就拜託你照顧了!”
“我答應您,這不用您說,侍奉母親是我的義務。可是,藤吉郎先生,您為甚麼要切腹自殺呢?”
“你不要問了!就當是武士為逃避一點兒錯誤而選擇的吧!”
“那您就听我說幾句吧!”寧寧爽快地說著,將臉湊近藤吉郎的腹部,突然她“嘿嘿……”地笑起來,並用衣袖掩住自己的嘴。
“寧寧,有甚麼好笑的!丈夫要切腹自殺了,你還笑得出來,不覺得有失體統嗎?”
“嘿嘿……可是,真有意思!我們結婚以來,如此仔細地看您的肚臍還是第一次……又小又髒的肚臍!藤吉郎先生!”
“你……你這個蠢貨!”藤吉郎罵了一句:“丈夫要死了,你不感到悲傷嗎?”
“這不對!我只是看看肚臍,因為又小又髒,一想到這就是我丈夫的肚臍就笑出來了。您要是死了,我會悲痛地大哭。但肚臍使我忍不住笑了。”
“甚……你說甚麼?”
“因為又髒又小的肚臍束縛的結果,您的肚子也很小。哎呀!肚臍雖然很小,但卻臟得很。您稍等一會兒,我給您清理一下肚臍的衛生。”寧寧說著,從腰上解下毛巾,並用舌頭舔了一下毛巾後將毛巾伸向藤吉郎的肚臍。
藤吉郎急忙向後退,邊退邊說:“幹……幹甚麼?你這個女人……”
“怎麼,給您擦淨肚臍有甚麼不好?您肚子小,肚臍又髒……既然誠心切腹自殺,難道不應該干淨利落一點嗎?”
“你……你對我有甚麼不滿嗎?”
“這怎麼能說是不滿呢?您做了連老婆都不能告訴的錯事,想切腹自殺,現在即使不切腹自殺,以後說不定甚麼時候還要切腹自殺的。因此,我既沒有甚麼不滿意,也不想勸阻您,只不過是想把您的肚臍擦乾淨。”
於是,寧寧重新用舌頭舔了舔毛巾。
藤吉郎反射動作地,立即穿上衣服將腹部掩蓋起來。
“不行,這可是有點兒不敢……”
“哎呀,藤吉郎先生,那就不要切腹了,先休息一會兒!”
“太……太隨便了!”
“啊,這話應該我說的!還說要當大名呢!竟是吹牛說大話!稍微受點兒挫折,便將老婆、父母和兄弟等都忘得一干二淨,不知您自己原來是如此隨便!我寧寧受騙了……好吧,為人處事想得開很重要,既然您如此討厭擦淨肚臍,那就只好那樣骯髒地死好了!我就在這裡一聲不響地看著。既然您決心已定,就切腹好了!”
“你……你能保持沉默嗎?”
“我已經說了,您切腹好了!”
“你是說你已經明白了?真可謂是剛強女子!難道你一點兒也不為我感到悲哀嗎?”
“看來您是頭腦發昏了,我只聽說有剛強男子……您把話都說顛倒了!”
“是你把話說顛倒了!我問問你,竹中半兵衛不坦率、不誠懇地聽我的話,而我又必須告訴主公確切的入城時間……那個森長可說,我不決定確切的入城時間,他就不回小牧去!”
“嘿嘿……”
“你這個倔強的女人,有甚麼好笑的!”
“嘿嘿……真是值得慶賀!我就等著您犯錯誤的這一天呢!”
“你……你說甚麼?慶賀我犯錯誤?”
“是的,沒有比這更值得慶賀的了!您的缺點就是太喜歡吹牛說大話。靠吹牛過日子,被說出去的大話逼迫著工作,您就是靠說大話過活的藤吉郎!”
“嗯!”
“這種人即便是成為一個小大名,以後也再難發展!這是天賜良機,啟發您重新思考一下。怎麼樣?藤吉郎先生!人生對問題的估計錯誤是經常有的。您可以對森先生說,藤吉郎犯了一個大錯誤,您要誠心誠意地承認錯誤。但是一定爭取不久就接收稻葉山城堡,希望再給些時間。要切腹自殺,以後甚麼時候都可以的。”寧寧不由地眼圈紅了,將一隻手放在丈夫的腿上勸說丈夫。
當然,藤吉郎並非不理解寧寧,他不知不覺地將手中的匕首放在膝下,雙手抱腕在胸前。
“人是不能靠說大話生活的,辦事不能拘泥於形式。竹中先生也不能自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男子漢大丈夫就得動腦筋想辦法做出個樣子叫人看看!”
藤吉郎不由得被感動得流下熱淚,寧寧的臉上於是放射出銀線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