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千古傳奇

第6章 三、沙海劫難

千古傳奇 杨力 5719 2018-03-13
他竟一失手把剛剛打開的皮囊掉到了地上,眼睜睜地看著水全流到了沙漠上,一滴都不剩!玄奘無法面對這殘酷的現實,要知道在沙漠裡,水對於生命意味著什麼!他欲哭無淚,像要癱了似的倒向了沙地…… 拂曉,天剛亮,玄奘兢上路了,校尉王祥給了他一個灌足了水的大皮囊,又給了他一些乾糧、馬料衣物及一床軍被,並派士卒幫他通過了哨卡。 玄奘騎上了那匹老瘦馬匆匆趕路,荒漠上留下了一串蹄印…… 茫茫八百里沙河,放眼望去,一片無際的沙海……一老馬駝著水囊及乾糧艱難地走著,每走一步,都要留下一個深凹的沙蹄印。 白天沙子被太陽曬得滾燙,夜晚卻十分寒冷,走了一整天,竟沒有遇到一個人,也不見一隻飛鳥、野獸……一入夜,他找了一個沙溝,然後從馬背上解下行李,鋪在沙上躺了下去……

這是一個沒有星月的夜晚,只見四周漆黑一團,不遠處的白骨堆上似有魑魅在舉火,玄奘感到毛骨悚然,但當他想到上西天取經的意誌時,就馬上鎮靜下來,並念起了《般若心經》……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靜得讓人恐怖,這時,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從未有過的寂寞…… 人在最孤獨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家,玄奘也不例外,此時,他禁不住思念起老父來了…… 在小玄奘的家裡,父親陳惠正在書堂看書。家人來報: “大人,寺院福海法師和一位大官來訪。” “哦……”陳惠頓了一下,說,“快去請來。”又說,“慢,我親自去迎接。” “是。” 陳惠走到大門外,見福海法師和一位個頭高大、相貌堂堂、官服華貴的大人立在門外,忙拱手道:

“二位法師、大官人,卑臣陳惠有禮了。” 福海法師兩手合掌道: “阿彌陀佛,陳大人,這位是朝廷派來的大理寺卿鄭善果大人。” “阿彌陀佛!幸會,幸會。”鄭大人合掌道。 二位貴賓被讓到客堂後,三人分賓主落座。 陳惠對二人的來意,已猜到了幾分,家人送來茶水後,陳惠便說道: “蒙二位法師光臨,寒舍生輝。今大法師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賜教?” 福海法師忙說:“阿彌陀佛,是這樣的,鄭大人前幾日光臨寒寺視察,見貴公子陳稀有活佛之相,又聰明天慧,想為他剃度,特來徵求大人意見。” 陳惠聽了,心想,杲然不出所料,便說:“褘兒摯愛佛學,我並非反對,只是壽兒已經入佛門了,我夫妻倆已年邁,膝下又只有棒兒一人,實不忍再讓他離去。”

福海法師便說:“天下最可貴父母之心,只是秫兒年雖小卻志向高大,他已立志要普度眾生,這是佛已深入到心裡的表現。我們沒有權利阻攔他。” 鄭善果說:“這個孩子雖然年少,卻談吐不凡,諳熟佛理,是我所遇佛僧中最有悟性的,將來定是佛界一大傑。如果阻撓他,實在是我們的罪過啊!” “是啊!”福海法師也頗有同感地說,“鄭大人博學多才,見識極廣,他的眼力是不會有錯的。” 鄭善果又說:“孩子雖然是您的,但人才卻是國家的,陳縣令是朝廷命官,我想為國家挑選人才,您是會深明大義的。” 陳惠聽了嘆了口氣,心想,我何嘗沒有發現他的天賦,含辛茹苦培養了他六年,我何嘗不是在為國家鑄就人才,但又不好明說要培養褘兒走仕途,只好說:

“在下不是沒有發現秫兒的天賦,我是覺得他還有另外的前途。” 鄭善果聽出了弦外之音,便說: “褘兒這孩子非但不是執意功名利祿之人,且也非權力角逐的強者,因為他的目光深處透出的是善良而非奸險,所以他不應該淪為官場浮沉的犧牲品,而應該成為佛門的佼佼者。” 陳惠聽了,心似乎有所觸動,心想,也是,褘兒儘管聰穎絕倫,學習洞深,但確實缺乏權力角逐的氣質,更非弄權的高手……也罷,既然他對功名利祿不感興趣,那就遂了他自己的心願吧!再說,即使留住了他也留不住他的心,於是說: “既是如此,那就由他自己決定吧!只是以後,他入了佛門,還望二老多多關照。” 兩人聽了十分高興,福海法師又說: “鄭大人還準備把他推薦到長安大佛寺,那裡的住持是他的摯友,褘兒到了那兒能更好的發展。”

“那就拜託二位了。” 陳惠目送著兩老走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無法預測褘兒的前景是喜還是憂,他也為自己對兒子苦心栽培的失敗而感嘆! “唉!天天給他講、《尚書》,不讓他學佛經,可他的佛學才華卻日益展露,莫非這是天意?” 次日,在洛陽淨土寺,香煙裊,眾僧齊坐。 玄奘身著袈裟莊嚴地站在殿堂中,為他剃度的儀式很時刻就要到來了,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轉折點。從此,他將宣告出家,正式成為佛門的一員了。 時辰到了,鐘鼓俱鳴,眾僧開始誦經,朗朗聲音迴盪在大殿內…… 鄭大人和福海法師來了,眾僧停下誦經,刷地起立合掌齊誦: “阿彌陀佛!” 鄭大人和福海法師也合掌: “阿彌陀佛!” 剃度儀式開始了,福海法師走向玄奘,問道:

“汝是否真心一生進入佛門?如有悔意,現在還來得及。” 小玄奘答道:“弟子願一世入佛,決不反悔。” 福海法師又問:“試問汝出家目的何在?” 小玄奘答道:“光佛法大慈大悲,弘佛家救苦救難,超度眾生,到達涅槃彼岸。” 福海法師再問:“不殺生,不淫欲,汝今能持否?” 小玄奘堅定地回答: “能持。” 福海法師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高聲道:“請鄭大人為玄奘頒發度牒!” 這時鼓角齊鳴,鄭善果持度牒走了過來,小玄奘恭敬地雙手接過,度牒宣告陳秭正式成為了一名朝廷承認的合法僧尼。 玄奘的頭髮被逐漸剃去,頭頂上還用香燎了四個洞。 在剃度時,玄奘暗暗發誓:今生今世,一定要光大佛學,無論遇到千難萬險也決不畏縮。

洛陽城外,柳道直通遠方,一個春天的早晨,陽光明媚,氣息清新,長亭旁立著玄奘的父母雙親及姐姐。哥哥長捷法師因為在講經,所以沒有來送別。 公元62 5年,玄奘隻身一人將啟程前往長安,一家人都來送行。 玄奘合掌向父母說:“阿彌陀佛,父母大人就送至此吧。” 父親說:“褘兒,既然你心甘情願放棄仕途投入佛門,那為父不希望你真的遁入空門,為父要看到你光大佛學,幹出一番成績。” 玄奘則說:“非也,父親,孩兒入佛,正是因為憂心世俗功名利祿給人世帶來的痛苦,以及憎惡人間權力之爭給臣民招致的災難,所以願到佛學裡尋求超度苦海的方舟。” 父親說:“好吧,救苦救難也好,成就大業也好,人各有志,為父遂了你的心願便是,並祈祝我兒超度苦海,一路順風。”

“謝父親。”玄奘又走向母親,“母親大人,兒去了,望母親大人保重。” 母親把玄奘攬入懷裡,淚如雨下,哽噎得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才說了一句:“褘兒你……要多多保重。”便泣不成聲了…… 姐姐也哭了,她說: “弟弟,一路平安。” “姐姐,別哭,我捨回來看父母和姐姐的。” 父親又說: “時候不早了,上路吧!” 小玄奘只背了些經書便啟程了,年僅十三歲的玄奘第一次嚐到了離別親情之苦。儘管他知道,釋迦牟尼曾說生死離別是人生苦海的一大根源,可是他還是哭了,而且哭得很傷心。他想父親一直給他講、讀《孝經》,然而,他既不能在家孝敬父母,又不能出去為江山社稷奔忙,他因違背了父願母望而自疚……

走遠了,他幾次回頭,都見父母還在亭旁立著,玄奘哭得更傷心了。 他自責道:“玄奘,你現在已經是行僧了,應該知道了卻塵世情緣了,出家人是不能感情用事的。否則,苦日子還在後頭呢!” 可玄奘還是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長亭下幾乎看不清楚了的人影…… 玄奘也沒有想到,他和父母家人的這一別竟是終生的訣別。從此他再也沒有見到父母了…… 正是: 想著想著,玄奘便睡著了…… 不料剛入睡即被一陣狂風刮醒,原來是沙暴來了,他趕快用被子把頭裹住,可是,大風卻把他的被子捲走了,他趕快抓住馬蹄才未被風刮走。 風止後,他檢查了一下,萬幸的是大水囊和乾糧袋還繫在馬背上未被風捲去。這時,天已破曉,玄奘騎上那匹老瘦馬又繼續上路了。

茫茫大漠無邊無垠在路前延伸,除了沙漠還是沙漠,上無飛鳥,下無走獸,單調而又枯燥,晝夜只有太陽和月亮是惟一的陪伴。 騎在馬上的玄奘目光堅定,面容剛毅,不像一個和尚倒像一個俠士。 忽然不遠處有幾根白骨,玄奘定睛一看是人的白骨,他心裡倒抽了一口涼氣。但又對這兩根白骨頓生崇敬之意,他想這一定是哪位不畏路途艱險的人在此喪生,他或許是商人,或許是軍人,他可能因為生病,也可能因為無水而渴死在此,也許他們和我一樣,是在為實現某一志願而不惜付出生命…… 太悲壯了,玄奘下了馬,將白骨埋於沙中,並默吊了一會兒才離去,然而愈往沙漠裡前進,白骨愈加多了起來,已經顧不上掩埋了,老馬踏著白骨往西,往西走去…… 茫茫大沙漠,無邊無際,玄奘迷失了方向,早已不能辨東西南北。幸虧老馬識途,玄奘只得騎在馬上尋著有白骨的地方而去…… 口乾極了,玄奘下了馬,去打升皮囊,準備喝水,也許是因為手長時間牽馬而有些不靈活,他竟一失手把剛剛打開的皮囊掉到了地上……結果眼睜睜地看著水全流到了沙漠上,一滴都不剩!玄奘無法面對這殘酷的現實,要知道在沙漠裡,水對於生命意味著什麼!他沒有哭,也沒有喊,只是像要癱了似的倒向了沙地……讓無聲的抱恨狠狠地自責我吧! 回烽火台去取水吧!一方面路程太遠,說不定就會渴死在回去的路上;另一方面,我已發過誓不取回佛經決不向東一步,誓言是不能違背的。於是他振作起來擦乾眼淚,又騎上馬向西行去…… 沙漠的氣流瞬息萬變,不但白晝和夜晚氣溫急劇反差,而且氣流變化還會在遠處形成各種倒影,大部分如鬼神般猙獰可怕,只有很少時候才出現仙雲仙境。每當出現妖魔鬼怪的幻影時,玄奘就立即合掌默誦《般若心經》為自己壯膽。 在滴水沒有的情況下,玄奘在戈壁灘大沙漠行至第四天中午時,天空依然一絲雲都沒有,玄奘第一次感受到萬里無雲是什麼樣。火辣的太陽在頭上曬著,口乾得像要噴出火來,全身彷彿是一根一點即燃的干柴,,他張大了口呼哧呼哧地喘粗氣……忽然他發現老馬斂聲屏息地走著,莫非老馬也不行了? ……哦,它斂聲屏息,原來是為了減少水分的蒸發。 玄奘太可憐這匹老瘦馬了,沒有它,玄樊也來不到這裡。 於是他下了馬,讓這匹可憐的老馬減輕點負擔。這樣玄奘便跟在老馬後艱難地走著。老馬似乎也明白了玄奘,它幾次回過頭來哼鼻子,示意玄奘不要掉隊。 又是一一個午後,陽光刺眼,他喝了自己的尿後,覺得精神好了一些,然後騎在馬上向前走著。日復一日地走著……天永遠是萬里無雲,或者就是灰濛蒙的;地永遠是黃沙一片,遠遠望去一丘丘沙堆如海浪,他不禁吟出: 茫茫沙丘坎連坎,猶如東海萬頃浪。 西行征途路漫漫,縱危我也心不亂。 自幼剃度斷塵染,一心求法救苦難。 雙手合十朝聖拜,佛祖佑我一路安。 晴空出奇地湛藍,艷陽高照,玄奘正準備下馬休息一會兒,領略一下這難得的碧空,忽然,西邊蒼穹出現了一道倒影: 綠綠的樹林,清清的水草地,還有一隊駱駝在行走。 “啊,水草!”玄奘高興得叫出了聲,他,張著乾裂得滿口是血的嘴,急忙向前跑去,可是定睛一看,才知不是真的。 沙漠裡常見的“海市蜃樓”,他早就听說過了。玄奘於是下了馬準備看一下這沙漠奇觀,可是還沒等他坐下來,那祥和美麗的景觀忽然變成了一團灰濛蒙的東西正向他直撲過來。 玄奘知道是沙塵暴又來了,他趕快把馬臥倒,自己蒙上頭巾在馬腹旁蹲了下來。果然,霎時間沙塵暴便呼嘯而來,飛沙走石打得頭直疼,玄奘暗暗叫苦,罵這蒼天怎麼就跟娃娃臉一樣,說變就變呢! 玄奘已經習慣了沙暴,待平息後,他又爬了起來,抖掉沙塵,繼續上路,可是他再也無心觀賞這沙海奇景了,只假不得早日走出這渺無人煙的荒漠。 大漠上,一匹馬和一個人,一前一後地艱難地行走著…… 因為口太乾,所以乾糧怎麼也咽不下去,幾天未進食了,又渴又餓,他想喝自己的尿,可是尿早已點滴全無了。玄奘只得忍著乾渴趴在馬背上,讓馬馱著走,走著走著只覺得眼一黑便倒在了沙上,腰間繫著的葫蘆瓢也掉落在地上…… 老馬聽不見玄奘的聲音,便尋了回來,見玄奘躺在沙上,就在玄奘的葫蘆瓢裡撒尿,然後用前蹄子把玄奘弄醒。玄奘起來見了葫蘆瓢裡的水,他聞了聞一大股馬尿味,便明白了,他感激地朝馬點了點頭,便端起瓢來喝了一半,留下一半讓馬自己喝了,於是人馬又都清醒了過來。 他又站了起來準備行走,不料那匹馬卻臥了下來,要讓他騎,玄奘幾次推讓,馬都到他面前臥下,玄奘只好又騎上馬,老馬艱難地馱著玄奘繼續向西走去…… 忽然老馬前蹄一屈栽倒了下去,玄奘也滾到了沙地上,處於半昏迷狀態的玄奘再也爬不起來了。 玄奘連《般若心經》都誦不動了……心想,我玄奘今天必死無疑了,只可惜真經尚未取到就將命歸大漠了……不!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不能死……可是任憑玄奘怎樣掙扎,他都起不來了,不一會兒便昏了過去…… 半夜裡,一陣涼風襲來,玄奘終於又醒了過來,看見天上的明月,啊……我還活著,我還沒死,我還在人間,玄奘高興地爬了起來。他以為馬死了,摸摸馬的胸膛!心臟還在跳動,他想撒尿給馬喝,可是一滴也沒有。他輕輕地撫摸馬脖子,馬終於甦醒過來了。 醒過來了,玄奘慶幸自己和馬還活著,可是卻凍得要命,他便把路上拾的馬骨點燃了,烤了烤凍僵了的手,火熄了,他就把自己的背脊貼緊馬腹取暖,此時,他才深深體會到什麼叫千辛萬苦。 東方泛起了魚肚白,他們又開始行走,“啊!第五天了。” 玄奘嘆道。第五天沒有飲水了,玄奘艱難地趴在馬背上走著,走著…… 此時他的嘴唇已乾裂得滴出了血,殷紅的血一滴滴地流到了沙漠上…… 渴……渴……因渴而引起了劇烈的頭疼…… 但他仍然咬牙向前一步步地挪去,沙漠上留下了一串串艱難的足印…… 此時,玄奘想起了夸父追日。夸父為了探索太陽是什麼而去追逐太陽,一路上渴得把黃河、渭河的水都喝乾了仍未追到太陽,結果渴死了……玄奘非常欽佩夸父的精神,心想,遠古的人都有如此執著的精神,我更不應該後退,我也要像夸父追日一樣至死不怯弱。 終於,玄奘在馬上看到了遠處的綠洲。綠洲就意味著清泉,他生怕又是沙漠幻景,便搡了揉眼,定睛細看,確認不是幻景後,他高興地一夾馬肚,然而馬卻倒了下去,再也起不來了,玄奘摸摸馬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 啊!老馬,你鞠躬盡瘁,你雖然不是人,但你是通人性的,你知道玄奘有救了,你也就再也起不來了。玄奘含淚用沙掩埋了馬,他向馬墳三鞠躬說: “阿彌陀佛,可敬的老馬,你竭盡全力幫助了一個和尚,佛一定會幫助你超度亡靈的。” 玄奘五天五夜戰勝了死亡的又一次威脅,終於走完了八百里沙河到達了有綠洲的伊吾國。 五天五夜的沙漠穿行,玄奘因打落了水囊袋而一度陷於絕境,但因他的堅強毅力,終於又和死神擦肩而過。 正是: “啊!水……”玄奘終於爬到了水泉邊。 他雙手捧起了泉水拼命地喝著,泉水滋潤著他幹得快冒火的身軀,一口一口地咽了進去,就像久旱的田地忽逢甘露,一棵棵快乾枯的禾苗漸漸轉綠,那因乾渴而裂開的嘴唇,終於得到了滋潤……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