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白夜追兇

第15章 第十四章貓鼠

白夜追兇 指纹 24374 2018-03-03
夜幕降臨,火車站一層配電室的小隔間裡,兄弟倆正在急匆匆地換裝,同時低聲交換著信息。 關宏峰只著內褲,光著上身站著,把幾張紙疊好遞給關宏宇:“這次去江州,核查案子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要趁機查一下安騰。這個安騰真名叫安廷,清江人,但他的身份資料信息屬於軍檔,歸南山軍區。南山離江州只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找機會去查一下。但如果遇到權限上的障礙……” 關宏宇系上皮帶,接過紙塞進兜里:“放心,那邊我有熟人,搞得定。劉音在地下車庫二層等你。遇到中間光線比較差的地方,你可得挺住。” 關宏峰沒有急著穿衣服,望著弟弟,仍舊是一臉憂慮:“你過去之後萬事小心。小周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是女性在某些方面的敏感是超出通常邏輯的。”關宏宇點點頭,拉了拉襯衫的下擺,從關宏峰手裡接過手機,揣進兜里。兩個人沒有再多說話,互相深深看了一眼,錯身而過。

火車站人山人海。 週巡拎著一個旅行包,站在進站口,周舒桐站在他身邊,百無聊賴地環顧四周,忽然在擁擠的人群中看到一個身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葉方舟?” 葉方舟也看見了她,朝兩人走了過來,先是看了眼周舒桐,然後跟周巡打招呼:“週隊。” 週巡看著葉方舟:“喲,都跟到這兒來了。” 葉方舟撓撓頭掩飾尷尬:“知道舒桐要出差,來送送……” 周舒桐大概也覺得有些尷尬,帶著葉方舟向遠處走了幾步,兩個人低聲交談。 關宏宇走出來的時候,先不露聲色地打量了一下葉方舟,隨即一把接過週巡手裡的旅行包:“久等了!” 週巡扭頭看了眼關宏宇:“沒吃壞肚子吧?” 關宏宇一撇嘴。 “別提了,二樓男廁都快沒下腳地兒了。”他說完瞥了眼葉方舟和周舒桐的方向,“啥情況?這倆又和好了?”

週巡一攤手,表示不知道。 那邊談話結束得很快,周舒桐已經走了回來,葉方舟沒跟過來,只遠遠地跟幾個人打了個招呼。 關宏宇看了眼周舒桐,然後衝週巡一點頭:“行,那我們走了。” 見關、週兩人都進了站,週巡和葉方舟也不留了,一起坐著自動扶梯下了二樓。 葉方舟帶著友好的笑容問周巡:“週隊,舒桐他們這次去江州是……” 週巡不冷不熱,瞟了他一眼:“核查個案子。沒兩天就回來,到不瞭如隔三秋的份兒。” 葉方舟依舊陪著笑臉:“我就隨便問問,你知道,我和舒桐原來是……” 週巡語帶嘲諷:“不是早分手了麼?怎麼?回頭草格外香?” 葉方舟有些尷尬地搓搓手:“嗨,男女交往,分分合合很正常……” 週巡作勢點頭:“沒錯兒,但因為被未來老丈人抓了個人贓俱獲,就听(四聲)了自己女朋友,多少有那麼點兒公私不分吧?”

葉方舟頓時語塞。 週巡這頭懟得人無話可說,心裡也舒爽了些,居高臨下地隨意掃視著一樓大廳,忽然看到直梯旁侯梯的旅客中,有個帶著口罩和帽子的人,背影分外熟悉。 他心頭猛地一跳,沒再理會葉方舟,快走幾步下了最後幾級扶梯,向那人的方向走去。 葉方舟愣了愣,臉色一沉,快步跟上。 關宏峰從配電間上來,正站在擁擠的人群裡慢騰騰地往前走。 電梯旁正好有個金屬垃圾桶上,他低著頭百無聊賴地看著垃圾桶裡滿出來的垃圾,卻正巧看到那上頭映出兩個人影,正在往這邊走來的周巡和葉方舟! 關宏峰一驚,忙低下頭。 正在周巡逼近的時候,電梯到了,電梯裡的人湧了出來,電梯外的旅客則不顧先下後上的規矩,紛紛往電梯裡擠。關宏峰顧不得體面,也拼命擠了上去,來到電梯前的周巡被走出電梯的人流拖滯了一秒,等到他擠出一條路,滿載的電梯已經緩緩關上了門。

週巡來到電梯門前,看電梯往地下二層行駛,轉身跑向樓梯間。葉方舟腳步頓了頓,跑向了另一個方向。等周巡跑到電梯門口,電梯裡下來的旅客已經散向四面八方,他找了一圈,沒有發現那個人,轉身又順著樓梯向地下二層跑,邊跑邊掏出手機打電話:“小汪?我好像看到關宏宇了。還不確定,你把車開到地庫出口。” 下面信號不好,小汪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什麼關宏宇?餵?週隊……餵?” 週巡乾脆把手機揣回兜里,往地下二層追去。 劉音坐在一輛黃色的POLO轎車駕駛席上,看了看儀錶盤上顯示的時間,已經快到晚上九點半了。這時,關宏峰從一側的路口拐了過來,邊快步往前走,邊左顧右盼尋找劉音的車。 正在這時,關宏峰對面的路口,週巡拐了過來。兩人走了個照面,都是一怔。

關宏峰一斜眼,看到了劉音的車,劉音也看到了關宏峰,推開車門正要衝關宏峰招手。而此時,週巡已經註意到了關宏峰,正小跑著朝他逼近。關宏峰停了半秒,立刻向劉音車子的反方向轉身,鑽進了地庫的車流裡。劉音先是一愣,隨即看到週巡從車前跑了過去,大吃一驚,僵在了那裡。 兩個人在車流中捉迷藏一般周旋著。 關宏峰走過一個幾乎要溢出的垃圾桶,看到最上面插著兩根一次性筷子,一把抄起兩根筷子,叼在嘴裡,同時從兜里掏出手套,戴在手上。他一邊關注著不遠處跟來的周巡的動向,一邊又拐過一個彎,看到牆上的消防栓櫃子上封著膠帶,又隨手撕下一條膠帶。他拿起兩根筷子,把其中一根掖進後褲兜,另一根掰成兩段,他看了看,留下了尖端比較鋒利而且較短的那一截,用膠帶在那半根筷子上纏了很多圈。這時,他看到車庫中某一處停著一輛老舊的夏利轎車,快步上前拉了一下車門,發現車已經鎖了。

他環顧四周,不輕不重地對著車門踹了一腳,確認車上沒有安裝防盜報警裝置,然後把那半截筷子塞進了車門的鎖眼裡,後退兩步,衝上前一腳蹬在半截筷子上,一聲輕響,門鎖的鎖芯劈開了。他上前握住門把,用力拽了拽車門,從聲音判斷了一下鎖芯的損壞程度,又用另外半根筷子伸進車門的門縫裡,頂在車門的鎖插上,別了兩下。 鎖插滑落,車門開了。 旁邊的一輛越野車後,週巡聽到了動靜,正在往這邊拐。 關宏峰鑽進車裡,一手帶上車門,整個人伏身蜷縮在駕駛席下面。幾乎是同時,週巡從車前東張西望地走過去。等到週巡走開一段距離之後,關宏峰微微起身,看了眼周巡的背影,從後褲兜里掏出另外一根筷子,伸進駕駛盤下面的儀錶盤護罩的縫隙裡,撬開了護罩。週巡一邊尋找著失去的目標,一邊走到通往地下車庫出口的路上。

這時,手機響了,週巡接通電話。他一邊焦急地四處張望,一邊對那頭的小汪吼:“地庫二層!應該是關宏宇。馬上把車開過來,堵住地庫出口,通知隊裡要求增援……” 正說著,關宏峰駕駛著夏利車,從拐角處衝了過來,週巡忙閃身躲到一旁,關宏峰駕車衝過收費站,駛出了地庫。 儘管已經是晚上,但街上車水馬龍,火車站前的道路上擁堵不堪,小汪駕駛著警車,一邊隨車流緩慢移動著,一邊對著手機喊:“餵?餵週隊!你說大點聲,我聽不見啊。” 這時,前方火車站地庫出口,關宏峰駕駛著夏利車衝了出來,不顧維持秩序的交警的攔截,衝過隔離柵欄,從馬路對面開了過去。 小汪看著那輛夏利車愣了下,反應過來,掛上電話立刻下車去追。關宏峰驅車行駛到站前的丁字路口處,被車流堵住了,他當機立斷地下車,踉踉蹌蹌地跑進了西北角路口的地鐵站。

小汪一路跑到關宏峰扔在路上的夏利車旁,一回頭,週巡已經趕了過來:“人呢?”小汪一指地鐵站西北角路口,週巡顧不上聽他說話,大聲命令道:“找津港站的干警封鎖地鐵站!通知隊裡,讓增援立刻前往二號線雙方向沿線布控。” 關宏峰快步跑下站台,看了下雙方向站台的候車人群,又看了下地鐵內的時鐘,往候車人數相對多的一側跑了過去。不一會兒,週巡也追了下來,候車站台兩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週巡先是愣了愣,一皺眉,衝進了人潮中。 通往文昌門一側的地鐵入站了,地鐵停穩,車門打開,旅客們開始上下車,關宏峰被裹挾在人群中上了車,卻不巧被周巡看到了,週巡也立刻登車。關宏峰在車廂裡拼命向前擠,往車廂另一端移動。週巡緊隨其後,一邊撥開人群,一邊大聲喊:“警察,讓一下,警察!”

與此同時,對面站台通往寧遠門方向的地鐵也入站了,車廂內響起即將關門的語音提示,關宏峰擠到車廂另一側的門口,抓住時機,從車廂裡擠了出去,回到站台上。 等到週巡追過來的時候,車廂門已經關上了,週巡懊惱地拍著車窗玻璃,兩個人遠遠地、短暫地對視了一下——地鐵開動了。 關宏峰微微鬆了口氣,穿過站台,上了對面前往寧遠門的地鐵。 站台入口處,葉方舟看著兩側地鐵先後駛離,似乎是笑了笑,轉身離開了地鐵站。 崔虎拉開一把複合弓,對著倉庫牆上的靶垛射了一箭,看了眼架在一旁的測速儀,上面顯示的數字是276FPS。他皺了下眉,從桌上拿起一個內六方的扳手,在弓片上擰了幾圈,正要再搭上一支箭的時候,電腦方向響起一串鈴聲。他不大情願地放下弓,來到電腦操作台前,看了下顯示器,立馬來精神了,接通了電腦的音頻電話:“哈羅,美女。”

劉音焦急的聲音傳來:“出事兒了,他被周巡盯上了。” 崔虎臉色一變,坐了下來:“哪個?” 劉音:“大的那個。” 崔虎:“你們這是被一鍋端了?” 劉音低聲道:“我安全,但不知道他那邊怎麼樣了。” 崔虎也有些覺出不對了:“能聯繫上他麼?” 劉音被他問得越來越急:“沒……他應該把手機交接給了小的那個,另一部手機在我這兒,錢包也應該交接了……你趕緊找個安全的方法通知高亞楠吧……” 崔虎敲了幾下鍵盤,盯著電腦屏幕,皺緊了眉頭:“地鐵二號線沿線都封鎖了,肯定是有人發了協查通告……” 他的語氣驀然鄭重起來:“按之前說好的,一旦出現這種情況,立刻切斷所有的聯繫。我會通知高亞楠和小的那個。你趕緊回去,等我消息,千萬別露頭!” 劉音似乎呆了呆,隔了半晌,才低聲道:“可,可現在是夜裡,他一旦離開有燈光的地方,就……” 崔虎長嘆了口氣,咬著嘴唇,沒說話。 關宏峰全城大演貓鼠遊戲的時候,去往江州的火車已經平穩地開了。硬臥的臥舖車廂裡,周舒桐在上鋪安置好行李,探出頭望向下舖的關宏宇。 關宏宇拿著本厚厚的書,斜靠在舖位上閱讀,還在一旁的筆記本上不時做筆記,鮮有的認真。周舒桐很少看見他這個樣子,好奇地問:“關老師,您在看什麼?” 關宏宇瞇了下眼,似笑非笑地道:“不帶插圖版的足本金瓶梅——要看麼?我和你一起看?” 周舒桐一撅嘴,又縮回了上鋪。 關宏宇把書收回身前,封面上赫然寫著:《證據學在法醫工作中的實踐應用》。 這趟火車時間不長,周舒桐本打算睡一覺,結果還沒睡瓷實,就已經到地方了。 兩個人拎著各自的行李下了火車,關宏宇抹了把臉,看了看空曠的站台,問旁邊的周舒桐:“去哪兒落腳?” 周舒桐連忙道:“哦……我已經預先定好了快捷酒店。週隊說既然不屬於合辦案件,去住江州市局的招待所就不太合適了。” 關宏宇眨眨眼:“招待所什麼的我也覺得不合適。但就不能換個商務酒店麼?” 周舒桐有些猶豫地看著關宏宇:“可隊裡給的差旅標準……” 正說著,手裡的手機適時響起,她忙接起電話:“餵,週隊?我們到了,剛下車……” 週巡站在警車旁,拿著電話:“你聽著就好,不要讓關隊看出來。這邊出了點事兒。你暫時不用知道具體情況,但要在江州進行相應的配合。首先,你必須寸步不離地跟著關隊,尤其是要注意除了查案之外,關隊還在什麼時間和外界通過電話。如果有可能,搞清楚他在和誰聯繫。再者,我們這邊的狀況還不確定,所以有可能需要你們在江州那邊多留一兩天。這部分你可以等我消息。最後就是……” 周舒桐拿著電話,吃驚地張大了嘴:“什麼?” 她偷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關宏宇,壓低了聲音:“可,週隊,這……”一旁的關宏宇卻沒有註意到她的神情,只是低頭看著手機上顯示的信息,上面只有簡短的六個字。 “情況四。方案二。” 週巡掛斷了電話,一旁小汪走過來,衝週巡搖了搖頭,說:“還是沒發現,從昨晚十點監控拍到他從和平門出站,都已經過去九個小時了,會不會……他已經逃出這個區域了?” 週巡想了想說:“不要撤控,繼續增派人手,調取各小區的安防監控,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翻出來!” 他很快上了越野車,關上車門,發動了車子。就在對面的路口,葉方舟坐在一輛黑色轎車內盯著周巡,此刻週巡一動,他立刻對著手機說:“應該是還沒找到,先叫兩個人待命。” 週巡的越野車行駛到路口拐彎,葉方舟掛斷電話,跟了過去。 關宏峰蜷縮在自助廳的角落裡,隨著天色漸亮,廳內的燈光滅了,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門照了進來。他似有所感,舒展了一下雙臂,從角落里站起身,走到門口,向外望瞭望,隔了好一會兒,才推開門,警覺地觀察了下街道兩側,走了出去。路邊,一個起早遛鳥的老人注意到了戴著口罩和帽子、東張西望從銀行自助廳裡出來的關宏峰,臉上滿是狐疑的表情。 關宏峰走了兩步,看了眼遠處路口警燈閃爍的封鎖卡,想了想,快步走到一家早餐店前,用十塊錢換了零錢,來到公用電話旁,投幣,撥通電話。 崔虎接到他的電話,吃驚不小:“餵?你沒事兒吧?什麼情況?” 關宏峰低聲道:“長話短說,我現在在寧遠門,這個地區已經被封鎖了,我身上只有幾塊錢零錢,沒有手機和交通工具。你們都別過來,週巡肯定親自帶隊正在徹查這個區域,布控一宿都沒撤,你應付不了——其他人怎麼樣?” 崔虎愣愣地道:“都是按第四種突發狀況執行的第二方案呢……可這樣一來,誰去接應你啊?” 關宏峰果斷地說:“我會想辦法。當務之急是手機,還需要一個不是實名登記的號碼。能解決麼?這裡是……” 崔虎快速道:“樹椿胡同。我這邊看得到,很快給你打過去,你先躲好。” 關宏峰果斷地掛上電話,躲到了路邊的綠化帶後。 街上,不時有警車駛過。 “一間?你確定……?”關宏宇饒有趣味地歪過頭,看著周舒桐。 周舒桐從前台接過房卡,臉紅得簡直快要充血了,結巴了半天才說完整句話:“那個……週隊說,經費比較緊張,所以……只能負擔我們開一個標間……” 關宏宇斜眼瞟她,沒說話,看得周舒桐直發毛,他反而一笑:“我懂,盯著我唄。” 周舒桐咽了口吐沫,小聲辯解:“真的是經費不足……” 關宏宇也不至於跟個小女孩真計較這個,拎起行李繞過她,往樓上走去,邊走邊嗤笑:“他沒吩咐你開個大床間?” 周舒桐知道這會兒說什麼都不討好,乾脆閉上了嘴,老老實實跟了上去。 房間不大,關宏宇在衛生間裡一邊刮鬍子,一邊看著手機,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 周舒桐坐在床邊,翻著案卷,愁眉苦臉地看著狹小客房裡的兩張單人床,微微嘆了口氣,試圖緩和下氣氛,問:“關老師,案卷您看過了麼?” 關宏宇關上剃須刀,把手機揣回兜里,漫不經心地說:“兩年前,胡強在江州入室行竊,不曾想戶主在家睡覺,兩人打起來之後,他把人腦袋敲漏了,然後逃到津港繼續作案——給江州市局打電話吧!” 周舒桐忙掏出手機,去走廊上打電話,關宏宇從床上拿起案卷,翻閱起來。 關宏峰躲開小區門口的監控,雙手揣兜,低著頭,站在一棵樹後,不時地左右張望。從小區裡走出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孩,他看了眼關宏峰,走上前問:“您是……” 關宏峰一扭頭,看到來人手裡的盒子,說:“哦,我姓馬。” 男孩很是熱情:“哦,你好!我是您訂購手機的淘寶賣家。您這麼快就來自提了,住這旁邊兒?” 關宏峰低下頭,從他手裡接過盒子,沒回答賣家的問題,匆匆道謝,兩人分手。 關宏峰迅速拆開手機包裝盒,扔進路旁的垃圾桶裡,裝上手機卡,摁了一下開機鍵,沿著街道方向向前走去。 就在他拿到手機的那一刻,週巡接到線報。 “剛接到市民舉報,說見到一個戴著帽子和口罩的男子,從交通銀行自助廳離開,朝乾坤胡同去了,形跡很可疑。”他沉著臉聽完,把步話機扔在副駕上,側頭看了眼後視鏡,看到遠處跟過來一輛黑色轎車——他久久注視著那輛黑色轎車,微微皺眉,隔了會兒,掏出手機,給劉長永撥了個電話。 江州分局辦公室,總隊的副隊長孫超與一名刑警還有周舒桐、關宏宇四人圍桌坐定,周舒桐把案卷遞給孫超,大致交代了案情。 “胡強是湖北黃陂人,據他供述,除了在我市長豐區和宣武區的兩起入室盜竊案之外,他還與兩年前在江州的東花園小區十五號樓201實施過入室盜竊。犯案過程中,由於在家休息的屋主被驚醒,兩人發生肢體衝突,胡強用房間內的一個酒瓶猛擊屋主的頭部後逃脫。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核查這件事。” 孫超點點頭,一邊翻著案卷:“剛才接到你們電話之後,我們查了,總隊並沒有這個案子,應該不會是命案。小王,你去聯繫一下淮揚區分局,看看兩年前東花園小區有沒有類似的案情。” 一旁的刑警起身離開,孫超掏出一盒煙,給關宏宇讓煙:“關隊,嚐嚐我們這兒的'瘦西湖'?” “我不抽煙。”關宏宇看著孫超遞給他的煙,微微一笑,“謝謝!” 幾分鐘後,孫超抱歉地將關宏宇和周舒桐送到了刑偵總隊門口,他一邊送行一邊說道:“幹嗎這麼急?也不留下吃個飯……” 關宏宇和他客氣了幾句,和周舒桐往外走去。 見人走了,周舒桐撅著嘴:“這個胡強,滿嘴跑火車!滿省遛我們玩呢,回去饒不了他!” 關宏宇邊走邊搖頭:“不好說……” 周舒桐扭頭看著關宏宇:“總隊沒有這個案子,宏陽分局和區派出所也都沒接到過這起報案,總不能是屋主被敲漏了腦袋都沒人發現吧?” 關宏宇笑笑沒答,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到底怎麼回事,我們一會兒就知道了。”他坐進車裡,周舒桐不明所以,只能跟著坐了進去。 關宏宇一壓帽簷,開口:“您好,東花園小區。” 周舒桐有些明白了:“……關老師,您是覺得既然已經來了,我們乾脆還是去現場,走訪一次才是萬全之策,對吧?” 關宏宇看了一眼周舒桐:“你們審胡強的時候一沒刑訊、二沒逼供,多供述一起案件對他本人定罪量刑並沒有任何好處,他又何必非憑空捏造一起犯罪事實呢?再說了,省、市、區、小區、樓號、門號,包括整個案發過程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總覺得不太像是編的。” 小區其實並不遠,兩個人下了出租,很快找到了地方。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小伙子從樓裡走了出來,身上的製服像是物業公司的維修人員。小伙子長得很精神,連周舒桐都眼前一亮。 關宏宇上前問道:“您好,您是物業的……” 小伙子笑道:“我是修管道的,怎麼了?” 周舒桐問:“您在這兒工作多久了?” 小伙子皺眉想了下:“三四年了吧。你們是……?” 周舒桐忙亮出證件:“我們是津港來的,過來查案子。您有聽說過這棟樓在兩年前發生過入室傷害的事情麼?” 小伙子看到證件,先是愣了一下,想了想說:“入室傷害?沒有啊……沒聽說過。” 關宏宇見狀,連忙換了個問法:“那住在二樓201的業主……你認識麼?” 小伙子努力地回想了一會兒:“有印象,是個……四十來歲的男的。叫什麼我不知道。你可以去我們辦公室問一下主管。” 關宏宇:“哦,暫時不用,他是一直住那兒嗎?” 小伙子撓撓頭:“這我可真不清楚了……應該是從我來就是他住吧,沒換過人。” 關宏宇點點頭,謝過這小伙子之後,往樓裡走,一邊走一邊小聲對周舒桐說:“咱打個商量,下次別一見帥哥就亮證件成不?” 被戳穿的周舒桐嘟囔著:“我那是為了調查……” 關宏宇沒理她,徑自進了樓。 關宏峰兩手插兜,不遠處,有輛公交車正要入站,他警覺地四下掃視了一圈,赫然發現週巡正穿過沿街花園,朝車站的方向趕來,但似乎還沒看到自己。關宏峰低頭想了想,正值此時,公交車進站了,早高峰的人流爭先恐後地湧上車,關宏峰被裹挾在人流中,一邊從兜里掏出手套戴上,一邊跟著眾人上了車。乘客全部上車之後,公交車司機從反光鏡裡看了眼車門的方向,關閉車門,關到一半,一隻手從外面把車門攔住,然後生生地扒開了車門。 週巡三步並作兩步,虎著臉上了公交車,一車的人抱怨聲此起彼伏。 公交車後方遠處的路口,一輛轎車裡,葉方舟撥通了手機:“找到了,還有周巡。他們現在上了604路公交車,正在往高營橋方向走。” 這邊,週巡正在艱難地撥開人流,四下張望,觀察每個覺得可疑的人。車廂一片嘈雜,週巡一邊忙不迭地道歉,一邊繼續前進,卻始終沒有發現關宏峰的身影。這時車輛靠站。週巡忙擠到車門旁,乘客上上下下,但其中並沒有關宏峰的身影,車門關上,公交車繼續前行。 週巡微微鬆了口氣,又抬頭看著車廂里黑壓壓的人群——還是沒有。 他心中疑惑還未消除,突然覺得腰上一鬆,他伸手一摸,發現手槍被人掏走了。他陡然變色,正要轉身,耳畔響起了手槍打開保險的聲音。關宏峰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戴著手套的手裡握著槍,貼近週巡耳邊,低聲道:“你最好別動。” 週巡瞇起眼,右手緩緩抬起,撐在車門邊的扶手上,整個人像拉滿弦的弓一樣緊繃起來,準備暴起反擊。 關宏峰貼近他的耳邊,低聲說道:“勸你別,車上有這麼多人,我怕走火。” 週巡一驚,繃緊的態勢慢慢放鬆下來,恨恨說道:“關宏宇,你不可能次次都能跑掉的!” 關宏峰壓低聲音道:“我就沒想跑,否則你怎麼還會在津港見到我?” 週巡微微回過身,咬著牙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關宏峰:“我告訴過你,是有人陷害我,而且我現在已經查出眉目了。” 週巡道:“放下槍,老老實實跟我回支隊,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慢慢講你的調查進展。” 關宏峰冷哼一聲,沒接他的話,繼續說:“被你殺的那個安騰,應該和陷害我的人有直接關聯,之前被你們開除的刑警葉方舟,很可能和安騰也是一夥兒的。我建議你們最好跟進一下這條線索。” 週巡警覺地問道:“那王志革呢?” 關宏峰頓了頓:“王志革更像是被臨時徵召的,應該不屬於固定成員。” 週巡愣了愣:“臨時徵召?” 關宏峰繼續說道:“你和我哥前不久破獲的那起綁架案,新聞上不是說死了一名綁匪麼?” 這時,車輛又一次進站,乘客上下車之際,一對夫婦上了車,妻子挺著大肚子,明顯是有身孕。兩人走到週巡身前,旁邊的一個小伙子起身讓出座位。夫婦兩人道謝後,丈夫扶著妻子坐了下來。週巡盡量避開了些,皺眉:“死了一個又怎麼了?” 關宏峰道:“事後你聽說有人去找人質家屬領過懸賞嗎?” 週巡若有所思地琢磨了一下:“你到底想說什麼?” 關宏峰道:“我是想告訴你,存在這樣一股勢力!” 週巡的語氣仍然充滿質疑:“你是說……這股所謂的勢力既處決了那名綁架犯,又殺害了吳征一家五口,然後栽贓到你頭上?” 關宏峰恨恨地道:“沒錯!” 他走近一步,更貼近週巡耳邊,沉聲道:“而且,我已經知道吳征的身份了。” 週巡的臉色鐵青。 關宏宇和周舒桐站在出事的201門口,周舒桐正要敲門,門從裡面開了。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拎著個公文包,看上去正打算出門,見到關宏宇和周舒桐兩人,一愣:“你們……” 關宏宇瞥了一眼周舒桐,嘴裡念叨:“該亮證件的時候不亮。” 周舒桐窘得不行,忙不迭地掏出證件:“您好,我們是津港來的。想找您調查核實點事兒。” 屋主聽完他們的話,明顯放鬆下來,低頭看了眼手錶,挺好脾氣地道:“今天上午我還有兩節課,不過應該來得及,兩位先請進吧!” 三人先後走進屋裡。 關宏宇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這是一個兩室一廳格局的屋子,整潔有序,家具陳設偏中式,客廳裡放著黑色的藤椅,紫紅色的茶几,牆上還貼著灰色的牆紙。他一邊往裡走,一邊說:“您是老師?”屋主點點頭,向他伸出手:“董乾。” 兩個人握了握手,董乾笑道:“我一直在江州職業技術學院任教。” 關宏宇也道:“關宏峰。不好意思,耽誤您工作了。這位是周舒桐警官。兩年前的一樁案子,想找您核實一下,兩年前,九月十五號,您這兒是否發生過什麼不尋常的事件?” 董乾把沏好的茶放在茶几上,嘴裡念叨著:“兩年前?” 周舒桐手裡舉著案卷:“是的,您對那天的事兒還有印象麼?” 董乾坐下來,露出努力回想的表情:“印象肯定是有。每年九月十五號那天都是校運會,我那天應該也是一早就去了學校。沒記錯的話,這幾年我都是充當田徑項目的裁判。運動會一般都是晚上四五點結束吧,不過我從來沒有呆到過那時候,上午田徑項目一結束,我在學校吃完午飯後一般就溜了,當給自己放半天假吧。” 周舒桐:“那您中午離開學校後……” 董乾回答得沒什麼猶豫。 “前年我應該是去了史可法西路那邊的古玩市場……”說到一半,他還停下來笑了一笑,拿起桌上那把古色古香的茶壺,“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淘到了這個。雖說是仿品,不過做工倒是精緻。”說完,他又給周舒桐倒上茶。 周舒桐一手扶著茶杯,道過謝之後,繼續問:“那您大概是幾點回的家?” 董乾向後靠了靠,吸了口氣:“這……我可記不太清楚了,但肯定是在7點以前,我有看新聞聯播的習慣。” 周舒桐聽到這裡,明顯愣了一下,董乾有點不好意思地一笑:“江州是個小地方,我又沒有上網的習慣,想知道點兒天下事,這不,就只能看看新聞了。” 關宏宇插著兜,正在看客廳櫥櫃裡的各類擺設,冷不丁地問道:“董先生聽口音不像是江州人啊。” 董乾笑道:“哦,我老家是瀋陽的,不過搬來這裡也有六七年了。” 周舒桐做完記錄,抬頭問道:“那您那天回來有沒有發現家裡有什麼異常?” 董乾疑惑地皺了皺眉,思索著:“異常……沒有啊。也不光是說前年的九月十五號,在這兒住了這麼多年,我不記得家裡有什麼異常情況啊,哎,兩位,你們可別嚇我,這是出什麼事兒了嗎?” 周舒桐微微張開嘴,似乎不知道往下該問些什麼了,她求助似的望向關宏宇,關宏宇站在一個酒架旁,背對周舒桐,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 董乾雙手交叉,放在腿上,看著周舒桐:“說了這麼半天……不知道方不方便問,您二位是來查什麼的?這房子,不是有什麼問題吧?” 周舒桐道:“哦,我們在津港破獲的一起案件中,嫌疑人供述前年九月十五號曾經在江州實施過一起入室傷害案。” 董乾睜大了眼睛,滿臉驚訝:“入室傷害?我的天,這麼大的事兒,別說是我這兒,整個小區都沒聽說過。會不會是他記錯了?不是咱這兒啊?” 周舒桐被問得一怔,再次望著關宏宇求助,關宏宇還在低頭輸入信息: “這邊的案子有問題。暫時回不去。務必想辦法全力救他。” 信息打完了,他也壓根兒沒看周舒桐,對她的求助渾然不覺。 周舒桐得不到幫助,無奈低頭檢查了一遍本上的記錄,收起筆記本,看了眼面前低頭看表的董乾,扭頭要說什麼,關宏宇卻正好轉過身,指了指酒架上的一排紅酒:“董先生在這方面很有品位啊。” 董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謙虛的語調裡透著一點兒得意:“就為這麼點兒小愛好,幾乎把積蓄都搭進去了。不過,說來也丟人,別看收集這些,其實我酒量很差的。” 關宏宇也笑了。 “擅長牛飲的,那叫酒鬼,可也就談不上什麼品位了不是?”他說完對周舒桐點點頭,“問完了麼?別耽誤董先生上課。” 周舒桐其實滿腹疑惑,但關宏宇已經發話,她也只能起身:“感謝您的配合,那我們告辭了。” 董乾連忙也站起身:“您留了我電話,還有什麼要問的,隨時打給我。我上課時雖然不能接電話,課後會給您回過去。” 寒暄中,董乾將關宏宇和周舒桐送出了門。兩人順著樓梯往外走,等出了董乾的視線,周舒桐鬆了口氣:“果然是那個胡強在瞎說……” 話到一半,她想到了周巡說要在這裡多呆兩天的叮囑,改口道:“不過關老師也是第一次來江州吧?週隊說這邊的工作結束後,不用急著回去,讓我陪關老師在江州玩兩天。”她說完扭頭望著關宏宇,卻發現他面色格外凝重。 “還有心思玩?這案子明顯有問題。” 周舒桐一愣:“哈?有問題?” 兩人已經走到了樓門口,關宏宇站定,道:“董乾酒架上陳列著一排他收藏的拉菲。有零五年的、零三年的、零零年的,八二年的、甚至還有六一年的,全部是羅斯查爾德拉菲酒莊葡萄出產最好的年份。你知不知道,一支八二年的拉菲要多少錢?” 周舒桐一頭霧水,說道:“拉菲好像是那種很貴的紅酒吧?一瓶……五千塊?” 關宏宇冷哼了一聲:“八二年的拉菲底價在五萬以上,六一年那瓶,價格更不會低於三十萬。” 周舒桐聽完,一愣,也反應過來:“他的收入有問題!” 關宏宇接過她的話說:“可也不排除他家境殷實,花幾十萬搞紅酒收藏不算事兒,對吧?”周舒桐立刻點頭。 關宏宇又笑了笑:“不過依照他的收藏標準,他的藏品中少了一瓶九零年的。那也是葡萄出產最好的年份之一。而且價格比八二年以前的可便宜多了,他為什麼不收?” 周舒桐看著關宏宇眨眨眼,若有所思地說:“胡強供述說,他是用一個酒瓶子擊打了被害人……您是覺得,之所以會缺少九零年的那瓶拉菲,就是因為……” 關宏宇打斷她:“還記得你在警校參加的最後一屆散打比賽麼?” 周舒桐明顯被問得有些措手不及,結結巴巴地說:“呃,記得呀……是……六月……多少號來著?不對,好像是五月底……” 關宏宇語速飛快地追問道:“幾點開始的?” 周舒桐有些猶豫了:“嗯……上午9點。” “幾點結束的?” “下,下午兩三點鐘吧?” “結束之後你去幹什麼了?” “我……可能回宿捨了。” “然後你又離開宿捨了麼?” 周舒桐徹底噎住了:“呃……”
關宏宇見她答不上,又拋出一連串的問題:“後來是在學校吃的晚飯麼?吃完晚飯之後,是回宿捨了,還是出去了?”周舒桐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關宏宇結束了追問,瞇著眼注視著周舒桐。周舒桐回過味來,有點茅塞頓開的感覺:“董乾不應該對兩年前那天發生的事記得那麼清楚!” 關宏宇點點頭,很肯定地道:“胡強恐怕沒說謊,兩年前的九月十五號,201一定有什麼事發生。” 此刻,公車仍在行駛中,車廂內響起車輛即將入站的語音提示。 關宏峰在周巡身後低聲說:“姓周的,那天晚上在樓道裡撞見你,沒想到你反應還挺快,身手不錯啊,我是希望……你隨時隨地都能保持身手敏捷的狀態。” 車輛進站,慢慢減緩速度。就在此時,關宏峰在後面猛地一推週巡,把周巡推向坐在他正前方的那個孕婦。週巡收勢不及,又生怕碰到孕婦的腹部,只得一手撐住孕婦的肩膀,另一手胡亂去抓身旁的其他乘客,剎住自己的去勢。站在一旁的丈夫不干了,上前一把拽住週巡的脖領子,把周巡拉到一旁,大聲呵斥著:“你幹什麼呢!” 車輛停靠,車門開了,關宏峰隨著人流下了車,把掏出證件試圖解釋的周巡留在了圍觀人群裡。 週巡不甘心地伸長脖子,望著關宏峰離去的背影,試圖撥開人群,但關宏峰早已下車走遠了。 那個丈夫還在不依不饒地喊著:“警察了不起啊!” 關宏峰順著路邊走,邊走邊把周巡的手槍拆散了,把彈匣、套筒及其他零件扔進路旁綠化帶裡。他身後不遠處,黑色轎車繞過了還沒出站的公交車。 葉方舟坐在車裡,從斜後方瞄著關宏峰,瞇了瞇眼。他打開扶手箱,從裡面掏出了一把折刀,把車靠在路邊,攥著沒有打開的折刀,下了車。 突然,兩輛轎車從斜後方猛地衝了過來,一輛橫在他車前,一輛攔在他側面。車上下來好幾個人,為首的一人,赫然是劉長永。 葉方舟一驚,向車門的另一側退了一步,余光注意到腳下有一個下水道排水地漏口,他的右手自然垂在身側,一鬆手,把折刀丟進了下水道。同時,他調整出一個笑容:“喲,劉隊!好久不見。”他邊說,邊瞥了眼關宏峰剛才走的方向,關宏峰早已過了拐角的路口,不見了。 劉長永等人上前,也不多廢話,默契地圍住葉方舟。劉長永平日的官腔絲毫不見,暴露出一絲罕見的凶狠:“葉方舟,虧得周隊給我打電話,來吧,跟我們走一趟。” 葉方舟還待辯解,兩名刑警上前,一架葉方舟的胳膊,把他帶上了車。 這時,後面的公交車上,週巡神色狼狽地跑下了車,劉長永看見周巡,迎了上去:“我已經……” 週巡根本沒顧上劉長永要說什麼,直接跳上劉長永的車,開著車朝著關宏峰離開的方向衝了出去。劉長永有些莫名其名地站在原地看著周巡駕車消失的方向,完全沒有註意到,又有一輛灰色轎車跟上了周巡。 關宏峰從一個小區裡穿過去,邊走邊從兜里掏出手機撥號。突然,在前方的路口處,一輛灰色的轎車停住了,車上走下兩名男子,其中一人繞過車頭,警覺地環視著四周,另外一人則徑直向關宏峰走來,邊走邊把手伸進懷裡。關宏峰微微皺眉,改變路線,左拐,一路小跑到小區的圍欄旁,狼狽地翻過柵欄。跟過來的那名男子衝車旁的人一擺手,那人鑽進車裡,開車離去,而跟著關宏峰的男子則敏捷地翻過柵欄,繼續跟著關宏峰。 關宏峰沿著馬路一邊跑,一邊舉起撥通的電話,急匆匆地說:“餵?我關宏峰,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想麻煩你……” 正說著,關宏峰抬頭看到迎面那輛灰色轎車包抄了過來,再回頭,身後跟來的那人也在逐漸逼近。他沒有猶豫,迅速右拐,倉皇跑進一家農貿市場。他快速穿過熙熙攘攘的市場,順著街一路小跑,邊跑邊不時地回頭看,只見路口拐過一輛灰色轎車,徑直向他追來,同時,前方不遠處,一輛白色的桑塔納猛地在馬路對面剎住,週巡推開車門,衝下了車,留意著過往車輛,試圖穿過馬路往關宏峰這邊跑。 後有追兵,前有堵截,關宏峰掃視了一圈,發現路旁有一家二手車交易市場,他猶豫了下,一頭鑽了進去。週巡率先穿過馬路,追了上去,灰色轎車緩緩停在路旁,車上下來的兩名男子互相嘀咕了幾句,也跟了進去。 交易市場內,一排排停著上千輛二手車輛,關宏峰在車流中鑽來鑽去,卻始終無法擺脫另外三人的包圍和追踪。這時,他兜里的手機發出震動聲。 他猶豫了一下,接通電話:“餵?我在……” 就在二手車交易市場院內營業廳二樓的一扇窗前,可以看見一個男人的背影,他舉著電話,俯視著整個二手車交易市場,對著電話那頭的關宏峰道:“不用慌,繼續向前走。在前面那輛紅色本田的車尾處右轉。” 關宏峰依言走到一輛紅色本田轎車後面,往右拐,緊接著,紅色本田的車頭方向走過一名跟踪他的男子。 窗前,從那名男子的視角,可以看見周巡一邊走一邊對著手機說話,他微微轉身,看向另一頭,二手車交易市場外,兩輛警車正在往市場門口的方向開,顯然是周巡呼叫的增援已經趕到。那人的視線又回到關宏峰的身上,他對著電話說:“蹲下。” 關宏峰忙舉著電話俯下身,躲在了一輛切諾基越野車的左側。這輛車的右側,週巡掛上電話,一邊左右張望著,一邊走了過去。 窗前,那個男人對電話道:“起來吧,掉頭向回走。地上有很多石頭吧?撿一塊大點兒的。” 關宏峰邊走邊看著坑坑洼窪的地面上散落著的碎石,他撿起一塊比較大的,捏在手裡。 男子對著電話,沉聲說道:“現在站住,用手裡的石頭往左邊扔,盡量砸到左邊和你隔一排的車上。” 關宏峰站定,扭頭看了眼左側,把石頭用力丟了過去。石頭越過他左側的車,砸在了對面一排車的前擋玻璃上,把前擋玻璃砸裂了。立刻,交易市場的人一陣騷動。下面的三個人當中,週巡和其中一名男子都被騷動吸引了過去,只有後方的那名男子還在繼續跟進,而且看到了關宏峰的背影。 男子對著電話說:“現在只有一個人在跟著你,順著右邊的大路,一直走,進交易大廳……” 關宏峰轉身順著二樓樓道往樓梯的方向走:“進了大廳之後左拐,一直走到寫著'代辦驗車'的那個牌子的位置,再右拐。走到頭,你會看到安全出口的門。從那裡可以出去。出去之後沿街向東走,一路上都不要回頭。” 然後,電話被掛斷了。 關宏峰依言筆直穿過交易大廳,而在交易市場另一側,週巡看著被砸壞擋風玻璃的車輛以及圍觀的人群,皺著眉咬了咬牙,又掏出手機,一邊撥打電話,一邊環顧著四周走開了。 另外一名男子看到週巡離開,神情開始有些緊張。與此同時,他發現數名身著制服的警察已經從門口衝進交易市場,這名男子皺著眉,低頭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此時的關宏峰已進入交易大廳,按照電話指示的路線左拐再右拐,在他身後,那名男子跟得越來越近。關宏峰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並沒有回頭,一路走到安全出口的位置,推門走了出去,身後那名男子跟了過來,撥開外套的下擺,伸手握住了腰上別著的一把手槍。他一把推開安全出口的門,剛一腳邁出門,突然,從後面伸出一條手臂,勒住他的脖子,把他拽了回去。 聽到響聲的關宏峰還是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到緩緩關上的安全出口大門,關宏峰愣了片刻,繼續向外走去。 安全出口大門的另一邊,持槍男子已被打暈在地。一名身著黑衣的男子把掉在地上的手槍踢出老遠,隨後迅速離去。 關宏峰沿著牆根一路悶頭向東走。這時,一輛白色的SUV平穩地從他身邊駛過,在他前面不遠處靠邊停下。關宏峰走到車旁,駕駛席上,一名身著黑衣的男子沖他眨了眨眼。 “謝謝你。”關宏峰朝他點了點頭,“韓彬。” 韓彬笑了笑,示意他趕緊上車,車子很快駛離路旁,絕塵而去。 關宏宇跟著周舒桐從小區出來,一道去了宏陽區分局,好說歹說,搬出了周巡,才算把董乾的背景資料給挖了出來。此刻,酒店房間內,各類資料和案卷攤了一床。 周舒桐在兩張床之間的狹小過道裡走來走去,手裡舉著幾頁資料邊走邊說:“這個董乾實際上是瀋陽鐵西區的人,曾經在瀋陽友旺化工廠工作了近十年,六年前才移居江州……” 關宏宇靠在床頭,低頭也在看案卷,問:“他為什麼離開瀋陽?” 周舒桐翻了翻手裡的東西,道:“這就不知道了,不過在他離職前一年,化工廠發生了一起化學品洩露事故,死了兩名工人,事後除了死者的家屬之外,當值的其他工人也都獲得了賠償,包括董乾,事故報告上說,他當時是車間主任。” 關宏宇一抬眼皮:“能讓他來江州安居落戶,外帶收藏頂級紅酒,這筆賠償的數額一定很可觀。” 周舒桐道:“當初我捨友跟我說,這裡的房價不是很貴,六年前應該更便宜。沒準兒從酒架上拿瓶紅酒就能換一套了。” 關宏宇問:“他結婚了麼?” 周舒桐:“結過,但在離開瀋陽那年離了,沒有孩子。父母還都健在,前年遷到了渾南新區。” 關宏宇:“有過前科或者違法記錄嗎?” “嗯……好像沒有。”周舒桐把手裡的資料扔在了床上,“從背景資料看,都還蠻正常的。” 關宏宇不置可否:“絕大部分人從檔案上看都是安善良民。” 周舒桐來到關宏宇對面的床上坐下,思索著:“也許胡強進門之後用酒瓶子打的就是董乾……” 關宏宇笑道:“然後他就失憶了?” 周舒桐眨了眨眼,一拍手:“我知道了!胡強入室行竊,遇到的那個人其實是另外一個也入室行竊的賊。他打倒了那個賊之後跑掉了,那個賊醒來之後清理掉了現場,也跑掉了。所以董乾到現在也一無所知!” 關宏宇嘆了口氣:“你是個刑警,我們在辦案。嚴肅點兒。” 周舒桐有些委屈地撅了撅嘴。這時,她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拿起來看了一眼,見是葉方舟發來的短信,於是看也沒看,就放下了。 關宏峰頭也不抬地說:“男朋友查崗?要不要我先出去一下,你好打個電話什麼的。” 周舒桐有些難為情,解釋道:“不是啦,是那個……” 關宏宇道:“葉方舟吧?” 周舒桐愣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哦對,關老師,您之前是他領導。” 關宏宇放下案卷,站起身,說:“沒錯兒,而且就是我簽字批准開除了他。” 周舒桐臉色有些黯淡:“您當時的處理是正確的……” 關宏宇脫下外套,一邊解襯衫釦子,一邊對周舒桐說:“我感覺你跟他完全不是一類人,你們當初是怎麼走在一起的?” 周舒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似乎一點兒也不想回憶從前。 關宏宇看了看她的表情,搖搖頭:“總之你還是離他遠一點吧,這個人不簡單。” 周舒桐急忙辯解:“我沒有……” 關宏宇擺擺手:“行啦,收攤兒吧。我洗個澡,今天早點休息,明天一早咱們再去趟東花園小區,好好問問這個董乾。” 此時他已經解完了襯衫釦子,正要脫襯衫,隨即意識到和周舒桐男女有別,無奈地嘆了口氣,穿著衣服進了衛生間。他將浴室的噴頭開到了最大,整個房間裡都是嘩嘩的水聲,接著坐到馬桶蓋上,按照約定發送了一條空白短信。 一分鐘後,關宏峰的電話進來了。 關宏宇極快地接起來,壓低聲音,關切地問道:“你怎麼樣?還好麼?” 關宏峰道:“暫時安全了。我在崔虎這兒。你那邊的案子什麼情況?” 關宏宇苦笑了一下:“你還有心思問這個?這邊的事情我會處理。你照顧好自己就行。倒是周舒桐……” 關宏峰對此有些意外:“周舒桐?她怎麼了?” 關宏宇往衛生間門的方向看了一眼:“週巡肯定授意她24小時盯著我,以至於我倆現在住在同一間客房裡。你說……我是自費另開一間房,名正言順地擺脫她,還是將計就計,出賣色相換取片刻自由?” 關宏峰也笑了:“另開房只會進一步加深週巡的懷疑。至於第二個方案,我建議你向亞楠請示。” 關宏宇一揚眉毛:“別的都無所謂,但我確實需要時間去一趟南山軍區。如果包輛車的話,幾個小時就夠打來回的。” 關宏峰道:“別急,我今晚動身過去,咱們到那邊正常交接。” 關宏宇打斷了他:“我說了,你先不用操心這邊的事。而且就算你冒險來江州,人生地不熟,風險反倒更大——放心吧,一個小丫頭片子,我能搞定。那咱們之後的聯繫方式……” 關宏峰低聲道:“暫時沿用現在的空白短信,然後我們這邊會用安全線路給你打過去。” 此刻,支隊裡,葉方舟百無聊賴地坐在談話室裡,抽著煙,面前的煙灰缸裡滿是煙頭。門開了,劉長永和趙茜走了進來,在對面坐下。趙茜攤開筆錄紙,拿起筆。 劉長永看了眼葉方舟,問道:“叫什麼名字?” 葉方舟一笑:“劉隊,都是乾這行的,別走這些形式了。想知道什麼,您直接問。” 劉長永盯著葉方舟,厭惡地說:“你也有臉跟我說'都是乾這行的'?當初因為什麼被刑偵支隊掃地出門大家都心知肚明,恐怕我跟你'幹的',不一樣。” 葉方舟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猙獰的神色一閃而過,但很快又換上了笑臉:“不論如何,刑偵的程序我總是懂的。您要是沒什麼事兒好問,我就走了。” 劉長永盯著他看了會兒,往桌上扔了張照片,照片上,是安騰的屍體。他死死盯著葉方舟,不放過他的任何反應:“認識麼?” 葉方舟看到照片,略微思索了一下:“這不是安哥麼?這……什麼情況?” 劉長永問:“你們怎麼認識的?” 葉方舟道:“生意上的朋友。” 劉長永立刻問道:“什么生意?” 葉方舟不慌不忙地道:“這些年來我一直為城西邊幾個區的超市供應進口食品。安哥在食品檢疫方面有些關係……你懂的。” 他的笑容貌似誠懇,劉長永卻皺起了眉:“你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麼?” 葉方舟想了想:“安騰?” 劉長永:“這是他真名兒麼?” 葉方舟一攤手:“應該是吧,不過我又沒查過他身份證,誰知道真的假的呢。” 劉長永:“你最後一次在哪見到他的?” 葉方舟道:“就……香溪路那個夜總會。好像是五六天前吧,我跟倆哥們在那兒唱歌,中間安哥來坐了會兒。” 劉長永問:“有他電話麼?” “有啊。”葉方舟邊說邊掏出手機,按了幾下,“你要記麼?” 劉長永看著他,沒拿紙筆,反而伸出手:“手機給我看一下。” 葉方舟瞬間緊繃,表情變得警覺起來,他抬眼盯著劉長永,臉一沉,把手機收回兜里。 劉長永伸出食指,一指葉方舟:“我告訴你……” 葉方舟冷冷地打斷他:“不用告訴我,我知道,你們沒權力查沒我的手機。” 劉長永盯著葉方舟看了會兒,緩緩地說道:“你今天為什麼跟踪週隊?” 葉方舟突然又露出笑容:“我?” 劉長永也火了,站起來指著他鼻子:“別跟我裝糊塗,從津港站到寧遠門,你一直在跟著他。” 葉方舟想了想,真誠地說:“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我碰巧看到週隊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煩,怕他遇到什麼突發狀況應付不來,好歹都是當初刑偵的弟兄,實在不行我還能搭把手不是?” 劉長永拍案而起:“碰巧?我告訴你,這裡面都有你的事兒,別以為我們不知道!” 葉方舟向後一靠,冷冷地盯著劉長永看了一會兒:“知道舒桐為什麼討厭你麼?” 劉長永臉色變了,葉方舟放慢語速,直視劉長永的眼睛,彷彿在享受對方的無措:“不僅僅是因為你為了重新成家生子,拋棄了她和她母親。也不光是因為你當初一意孤行,把她的男朋友從刑偵支隊掃地出門……” 劉長永被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手微微發抖。葉方舟仍舊不肯放過他:“而是因為,骨子裡,你是一個乖張、暴戾,根本無法正常溝通的老傢伙。有時候我都有些同情你,無論是在私人生活中,還是日常工作裡,你都顯得很無能。女兒的怨恨,你無法化解,而面對一個遵紀守法的良好公民,你也只會拍桌子。聽我句勸,早點退休吧。也省得在刑偵支隊丟人現眼,遭人討厭。” 劉長永愣了良久,猛地站起來,恨恨地拂袖離去。趙茜看著摔門而出的劉長永,有些不知所措。 葉方舟微笑地著看著趙茜:“得,師妹,領導都走了,要沒什麼別的可問,我也撤了。” 趙茜低頭看了眼筆錄:“哦……那……留一下您的聯繫方式,如果有什麼要問的,我們再跟您聯繫,還有就是……最近一段時間,希望您最好不要離開津港。” 葉方舟不屑地笑了笑,報了遍手機號,大搖大擺地出了談話室。 沒過多會兒,劉長永推門進來,表情如常,看了眼趙茜,問道:“手機號?”趙茜點點頭。 劉長永狠狠道:“馬上去查!” 趙茜應聲站起,拿起筆錄紙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扭過頭,對劉長永說:“其實……劉隊,你不是他說的那樣……別太往心裡去。”劉長永似乎沒想到她會忽然說出這樣的話,愣了一下,還是把眼神別開了。 葉方舟的腳步並不輕鬆。他一邊向外走,一邊刪掉了手機上所有的信息,關閉手機,拆下了手機電池和電話卡。這時,他一抬頭,看到週巡迎面進了門,他本想滿臉笑容地打個招呼,但卻被周巡陰沉的表情震懾得很不自然,招呼也打得磕磕絆絆:“喲,週,週隊……” 週巡目不斜視地從葉方舟身旁走過,停了一下,在葉方舟耳邊惡狠狠地說:“送你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安騰就是最好的例子!”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支隊。 葉方舟微笑的表情僵在臉上,額角沁出了冷汗。 清晨,東花園小區。 關宏宇扶著門框站在門口,右手不停地摁著門鈴,周舒桐小跑著過來,臉色不是很好看:“關老師,物業那邊的監控顯示,董乾昨天傍晚五點多就出門了,之後再沒回來過。” 關宏宇微微皺眉:“給他打過電話麼?” 周舒桐道:“打了很多遍了,他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關宏宇從她手裡接過案卷,隨手翻了幾下,從上面取下一根曲別針,道:“你下樓看看,樓梯間和樓門口有沒有監控探頭。” 周舒桐應了一聲,往樓梯間的方向跑去。觀望一圈之後,她跑回門口:“都沒有,小區好像只有在大門和幾個主要安全以及消防通道的地方有監控。” 這時,關宏宇轉過身,輕輕巧巧地推開了面前201的門。 周舒桐一愣,關宏宇沖她笑了笑,說:“嗨……叫了半天門,原來人家忘鎖門了。咱們進去看看吧!”說罷他就進了屋。 周舒桐滿臉狐疑,但也只得跟了進去。進屋之後,她站在客廳中央,四下張望了一番,屋裡一切擺設如常。 關宏宇卻顯然沒她這麼規矩,已經開始不停地翻箱倒櫃。周舒桐露出有些擔憂的神色:“關老師,我們是不是應該……聯繫一下淮揚區分局的……” 這時,關宏宇在一扇敞開的衣櫃門前站定,一臉專注地往裡看,周舒桐湊過去,衣櫃裡衣物碼放得整整齊齊。兩人里里外外搜了個遍。 周舒桐看著四處被拉開的抽屜和櫃子,對關宏宇說:“什麼都沒少,抽屜裡還有現金……衣帽鞋物,衛生間的洗漱用品包括剃須刀都還在。不像是去旅行或出差的樣子。” 關宏宇嘴角微微翹起,雙手插兜,立定在酒架前:“不,還是少了點東西的,你再看看?” 周舒桐隨著關宏宇指的方向看了眼酒架。酒架收拾得很乾淨,看得是出門時打掃的,董乾收藏的那一排拉菲紅酒,仍舊整整齊齊地排列著。 一個位子突兀地空了出來——年份最早的那一瓶1961,已經不見了。 兩輛警車在路上飛馳著,關宏宇坐在其中一輛警車裡,略微顯得有些疲憊。車子比較老,引擎嗓音大,晚上的風聲也大,他握著電話,不得不提高了聲音:“江州市局已經知會宏陽分局全力支持我們的工作了,我們查過所有火車站和機場的出票記錄,沒有發現董乾離開江州的跡象。經過調取監控,我們發現董乾在昨晚六點駕車駛過了寧通高速的蔣王收費站。現在宏陽分局的弟兄們正在和我們一起沿著這個方向搜查。” 那頭的周巡顯然有些猶豫:“有任何證據顯示董乾涉嫌犯罪嗎?如果沒有的話,直接把案子移交給江州方面不是更好?畢竟那是人家的地頭。” 關宏宇看了眼身旁正在翻閱資料的周舒桐:“恐怕沒那麼簡單!雖然還沒掌握任何直接證據,但是走訪董乾的過程中我們發現的疑點,以及他隨後無緣無故的失踪,完全值得我們繼續跟進調查。” 週巡在那頭短暫地沉默了一小會兒:“那需要隊裡提供什麼支持?” 關宏宇低聲道:“我需要你把胡強押送到江州來。” 週巡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什麼?!你……” 關宏宇道:“我認為胡強沒有說謊,你把他帶來這邊指認現場,還原案發時的情形。” “我知道了,會盡快安排的。”週巡掛了電話,抬起頭,面前是坐在電腦前的趙茜和站在辦公桌旁的劉長永。他沒有理會兩人探詢的目光,對趙茜說:“你接著說。” 趙茜看了眼電腦屏幕,道:“您昨天在二手車交易市場找到的那支五四式手槍,是一支批准報廢的槍支。我在銷毀清單上也核實了序列號。” 週巡一皺眉頭:“序列號還在?” 趙茜:“序列號被挫掉了。但是彈道記錄有備案,槍上沒有背案子,看上去只是沒有像清單上記錄的那樣被銷毀掉——換句話說,跟之前李鵬程夜襲警局拿的那把,還有安騰死前用的那把情況很類似。” 週巡看了看劉長永,劉長永也是滿臉的疑惑。 “背地裡搞支槍,直接從邊境或者其他地下渠道去買,應該更容易些,很少聽說報廢槍支會流到社會上——除非瞞報槍支銷毀記錄,對他們來說很容易?”他說到這裡,話頭驟然停下,驚訝地望著周巡,“你說……公安內部?” 週巡點點頭,補充道:“但這槍和關宏宇應該無關。” 趙茜和劉長永都是一愣,趙茜問:“可這支槍就是在關宏宇逃跑的路線上找到的啊。” 週巡沉聲道:“如果關宏宇自己有槍,他又何必在公交車上去搶我的槍?如果他不在乎隨身持槍的話,又怎麼可能一下車就把我的槍拆散了扔進綠化帶?”這推理略顯牽強,對面兩人聽完都沒有講話,劉長永不動聲色地低下了頭。 週巡道:“昨天跟著我和關宏宇的,恐怕不止葉方舟一個,還有另一夥兒人。” 劉長永一撇嘴:“葉方舟這小子到底牽扯了什麼事兒我說不准,但我堅持認為,關宏宇跟他們是一夥兒的。關宏宇在逃脫之前把槍扔掉可能另有原因。” 週巡聽完劉長永的一番分析,直接嗤笑出了聲。 趙茜敲擊鍵盤,屏幕上顯示出一組指紋,她有些尷尬地在一旁小聲補充:“這個……從槍上調取到的指紋確實不是關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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