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青春都市 新概念獲獎者翹楚之作:盛於繁花

第23章 玩笑

文/省登宇 (一) "哲學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學科。"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時我們還才開始上第一節課,哲學老師在講台上眉毛上揚,一副很興奮的樣子。我報之以一笑,開始努力起來,拿出手機,在下面努力發短信。 "科學是把雙刃劍。"說到動情處,哲學老師唾沫飛濺,然後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他舉出實例,說比如手機,在帶給我們通信便利的同時還給我們帶來了無窮無盡的隱患,它就像一枚定時炸彈隱藏在我們的身上,隨時準備給我們以致命地一擊。我想這還真挺可怕的,正當我在考慮是不是要把自己的手機給關掉時,教室裡音樂聲響起,周潤發版《上海灘》片頭曲的和弦鈴聲迅速擴散到每個人的耳旁,然後講台上剛才還在侃侃而談的那人臉一紅,說對不起,我去接個電話,就掏出手機走出了教室。

我的手機就是在這個時候震動起來的,屏幕上顯示著一個看起來很陌生的號碼,按接聽鍵,我說,餵,你好。 "怎麼變得這麼客氣了。"是個女聲。 "我向來就這樣的啊。"我有點莫名其妙,我有跟她說過話嗎? "你是誰呀?" "你想還能是誰呀?"似乎中間是猶豫了片刻,她改變了一種語氣,說,"想了很久,其實那次是我錯了。" "什麼呀,你是在說中文嗎,為什麼我一句都聽不懂呢?" 她竟然笑了,那聲音像脫離了繩子的束縛的珠子在地板上跳動:"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

我告訴她其實我已經改變很多了。 "只是似乎你更應該考慮下,這個電話打錯了。而且,我沒太多時間與你周旋,我在上課呢。" "上課,上什麼課?" "哲學啊,要不要我跟你講一下,蘇格拉底,羅素,叔本華,還有被流星砸死的貝克萊。" "聽起來很有趣的樣子,而且沒準這個電話我還真是打錯了。" "是打錯了,原諒我不能跟你說太久,先掛了。" (二) 中午在食堂吃飯時我還在想這個事情,這無疑成了那段時間以來所有無聊的事情當中還算有一點意思的一件,如果不是雙向收費,我蠻有興趣與她再多說一會。同往常一樣,我打算草草打點什麼吃下就趕快回去。剛過來時,我還對這邊的飯食抱有無限希望,只是各種飯菜名目繁多,只好分次每種都打來嚐一下,然後幾天堅持下來,感覺神農也不過如此。

趕在吃飯的時候有其他什麼事情給攪和著怎麼說也不是件讓人高興的事情。只是有來電,我看了下屏幕,還是那個號碼。 "餵,你好。" "真沒意思,竟然還是這個開場白,你就不能換一個?" "我很奇怪,這跟你有很大關係嗎?還有,我在食堂哎,還沒吃飯呢。" "也沒什麼,只是感覺你這人還有點意思啦,能告訴我你哪個學校嗎?" "西×大,別對我說你要過來找我。" "沒準。有沒跟你說過,其實我也是西×大的。" "沒有啊,沒記錯的話,這是你第二次打電話過來。而上次你只說什麼對不起啊那次是我錯了什麼的,其實我蠻想跟你說,沒關係,我原諒你了。"

"你小子倒是挺貧的,人家不是打錯了嗎?對了,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叫我帥哥就行了。" "好的,帥哥,那我還想知道,你爸貴姓。" 好厲害的女孩。 "我爸姓省的,你不會也開始對他感興趣了吧?" "別打岔,是哪個字呢,是不是反省的省啊?" "我操,那麼厲害,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啊,那我就叫你小省好了。" "隨便了,反正熟悉的人都這麼叫的。" "是嗎?" "是啊,我要吃飯了,有機會再說吧。掛了。"

掛了電話,我站在原地愣了幾秒鐘。然後準備再去找種看起來還算好看的飯來嘗,發現神農比起我來要幸福多了,最起碼不用像我,在味覺受到一次又一次摧殘以後還要大把大把往裡面扔錢。 (三) 九月的西安,雨總是下得莫名其妙,往往突然落下的雨滴又在瞬間停歇,反常得像更年期女人的脾氣。全身都要濕掉了,衣服緊緊貼著皮膚,讓人感覺很不爽,身體在顫抖,習慣性地摸下口袋,才發現是手機的震動。又是她。 "有什麼事情嗎?" "當然有啦。"她好像挺興奮的樣子,"昨晚我一直發燒,都說起夢話來了,一直叫你的名字來著。我問宿捨一個學姐說我會不會是愛上你了。她就只是笑,使得我很想扁她。"

事情似乎進入了曖昧的軌道。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只笑一下能不能作為對她這話的回應。還是她的再次開口說話打破了僵局。 "哎,平常你都做些什麼?" "也就是每天低著頭在街上走來走去吧。"我感覺如果不好好回答她的問題真有點對不住人。 "沒有什麼愛好?" "高中那會曾聲稱過自己愛好文學。"這倒是真的。我甚至曾經幼稚到僅僅為了向別人炫耀我的文學方面的才能就去忙很多自己都說不清能有什麼作用的事情。當時糊里糊塗地還做了將近兩年的文學社社長,每天參加形形色色的傀儡會議。直到最後班主任都煩了,看到我出去,大老遠的就問,又去開會呀?

"哈,"她那語氣像是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那你應該很喜歡寫東西的吧?" "也談不上啦,只是臨近高考的那一個月我基本都是在網吧裡度過的。當時靈感大發,還折騰了個長篇出來。後來那個小說通過朋友介紹給了一個盜版商,結果不多久那書就出來了,名字就叫《誰比誰更拽》,封面上寫著大大的三個字:韓寒著。我唯一得到的是他們寄過來的作為稿費的三千塊錢。" "接連一個月都在網吧過的?為什麼啊?" "失戀啊。哈,我女朋友拋棄了我。只給了一個很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知道該怎麼挽回,所以很痛苦,每天把自己沉迷於虛擬的世界裡,坐在網吧裡一邊聽朴樹的《我愛你,再見》,一邊對著生冷的PC無聲地落淚。你知道這種感覺嗎?"該死,她怎麼會知道這種感覺,而且,為什麼我要對她說這些?

"你哭了?" "沒啊,有一點難過而已。我甚至不願意她受任何一點傷害,對她好到讓人想不出怎樣還能更好一些,可是她還是離開了。只是,我問心無愧的是,我從來沒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她的事情,從來沒有。" "我明白,你很棒,真的,相信我,一切都過去了,重新來過好嗎?" (四) 無聊表現出來可以是各種形式,而表現在我身上就是除了上網實在無事可做,以致醞釀出大量的鬱悶。開學後的第二十四天我逃了第一次課,是要去火車站接一個同樣要在這邊讀書的朋友。回來後我無比激動,在學校網站的論壇裡發帖子說我逃課了,結果回貼者的觀點難得達成如此的一致,"在大學逃課也叫逃課啊?"我想想也是,後來就逃課頻繁起來,直到開始拿偶爾一次去教室上課作為炫耀的資本,一躍成為逃課王子。中間似乎有那麼一次我滿懷興致地去教室,打算聽一下課,當天授課那位老師為了顯示自己的幽默,一串一串地講那些小冊子上隨處可見的小笑話,我懷疑他是不是每天沒事情做就拿一本笑話大全之類的書專門研究這個的。

實在沒事情做,我在老畢的建議下給班裡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女生寫情書,"如果你願意與我同在,我願意站在月亮上,我親吻太陽火熱的嘴唇。"我承認直接抄朋友情書裡的原句實在不怎麼道德,不過反正只是無聊,第一節下課的時候我漂亮的字才勉強撐夠了一頁信紙,正打算下一節接著寫呢,那女生被看起來似乎是她男朋友的一個男生攬著腰走了,看樣子是不會再回來。我備感沒趣,老畢勸我不要傷心不要沮喪,更不要失落,換個名字送到另一個女生手裡就是了,然後幫我物色人選,我說最好找個難度大一點的,也好顯示出我非凡的身手,而實際情況是,我還沒打算真就這麼糊里糊塗地弄個女朋友過來。最後人物定在了老畢所謂的"無數個人下手都沒追到"我看起來卻也不過如此的女生身上。我又花了一節課時間把兩頁紙勉強塗滿,署了名,還留了個電話號碼,在下課之前讓老畢拿起來送了出去。

想想好久沒這麼來上課並堅持到最後了,放學後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我感覺說不出地輕快,輕輕地哼了首《星晴》,感覺自己似乎那麼一揮臂就能飛起來。 (五) 十月六號的時候收到通訊公司的一條短信,大意是說我的餘額已不足,如不及時充值將會影響正常使用。我不知道200塊錢怎麼就只用了這麼點時間。所以打算去營業廳把上個月的通話清單給打出來看下。到地方發現大廳里人還挺多,排在我後面的是一個十八歲上下的女孩,直髮披肩,看起來還挺可愛,甚至算得上很漂亮。發現我在看她,她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對我莞爾一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把我給當了色狼。終於輪到我時,服務台小姐要我報上要查詢的號碼,我說出自己的手機號,1-3-6-302-1××××。後面那女孩用手指碰了下我的後背,見我回頭,試探性地問了聲,你是小省? 我很奇怪,"是我,你是?" "笨,當然是一直打電話給你那個,蘇嫻,叫我蘇就行。" 服務台小姐提示我話單已經給打出來,我拿到手中,道了聲謝謝,從隊伍中撤出來。她上到我剛下來的位置,"等我會兒。" 她很快也打完,從隊伍中出來,看了下我的眼睛,又立即將目光收回,說,"對不起呀,第一次見面就讓你等我。" 我說沒什麼,發現自己在美女面前老是會舉止拘束。 "老實說感覺我怎麼樣,看到我你不會很失望吧?" "哪能呢,說實話,如果是大街上隨便看到的話,沒准我已經下手追你了。" "呵呵,別騙我哦,對,走路怎麼樣?" "還行啦,高中時候運動會長跑冠軍來著,一次一時疏忽多跑了300米竟然也還是第一,耐性很不錯。"我開始自誇起來。 "那你喜歡什麼顏色?"不知道她怎麼就冒出這麼一句。 "白,藍。" "嗯,既然這樣,那再好不過了,週六陪我去買東西呀,上午八點半我在東大街等你,你可以不來哦。" 說完又對我笑下,就走了。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只是感覺這個東大街是非去不可了。 (六) 週六一大早我就從床上爬了起來,陽光透過窗子刺入眼睛,很好的天。刷過牙,大致洗了把臉,就跑出去等車了。這麼說,在西安等公交車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要等到自己需要的那班,更是難中之難。好不容易爬過來一輛,急忙備好零錢往裡面與人背靠背地擠,而且往往一路上只見人上不見人下,碰到紅燈又都是八十幾秒九十幾秒的,讓人感嘆幸虧倒計時牌子上面的數字只有兩位,等到要下車的時候再堅強的人都已瀕臨崩潰,不過還好車程還不是很遠。 鐘樓那邊,人流如潮,站在這裡常常會讓人想到,這麼多的人都哪裡來的,要到哪裡去。做乞丐的競爭激烈,個個生意慘淡,又不忍心看到賣報紙的挨餓,買來一份晚報看,一下子就翻到副版關於周杰倫萬人演唱會的報導,激動不已。 兩個人成功會合。她這天穿的是件深藍色的牛仔褲和一件天藍色體恤,是我喜歡的樣子。 "怎麼想到要選擇去哲學系讀哲學呢?"這是見到我後她的第一句話。 "那依你看我應該到哲學系讀數學才對?" 她想了想,似乎是感覺也對,就不再說什麼。西安人懶是出了名的,一般十點之前除了賣早點的都很少能有幾家店面開始營業。等兩側店面陸續地開始開門,我們每買下一件東西導購員總會對著同事大喊大叫,說我今天開張了今天終於開張了,像麻雀。 一路走過去,看到街邊每種特色小吃都買來一點吃,很是吃驚於自己的胃口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得大。在小寨那裡,我們還在一再砍價後以10塊錢的價格買得一隻純白色的兔子,在我們提著它走回去的路上躲閃不及,被兩個老外拉去拍照。然後在人家說"Thank you"的時候一時忘記了英語中該怎麼回答,說了句"It doesnt matter"。 下午時分提著大堆的東西往回趕,蘇一再抱歉說自己不應該這麼一興起就浪費掉我這麼大半天。我說沒什麼的,"不算浪費,只不過如果不是陪你,這些時間就又扔到另外一些事情上了,反正也只是流失,還不如這樣,怎麼說也快樂一點。" "整天沒有什麼固定的事情去做?" "沒吶,就是每天早上7點左右起床,大概翻幾頁小說,就出去了,但具體去做什麼了連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倒是感覺自己每天挺忙的,卻又實實在在地什麼都沒做。" "你每天起床倒挺早的,"她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我每天睡到10點呢。" "我也只是習慣吧,從很久以前到現在,一直這樣,而且感覺沒必要把太多時間浪費到睡覺這樣的事情上。再說養成一些好一點的習慣又不是什麼壞事,起碼比都是些壞習慣要好許多。" "那你倒說說哪些壞習慣你還沒養成?" "暈,還真不少,像吸煙啊什麼的,"我停頓了片刻,自己都不知道突然怎麼想的,"我在想,你做我女朋友怎麼樣?" 她看了下我,笑了,笑靨蕩漾,宛若桃花,"你是在開玩笑吧?" (七) 沒事情做的時候總想打個電話給誰,就像雖然什麼都不用做也老是會想著要去網上看看。後來決定要給第一次逃課那天去火車站接那朋友打去一個。 電話通了,我說你好,楊晃在不?他說他就是。 "丫的在這邊這麼幾天了還算適應吧?" "還行啦,就是有點水土不服,前天身上突然長起了許多個小紅疙瘩。" "別是性病就好了。或者,用蟎停?" 兩個人都笑了。他說在這邊挺鬱悶的,晚上天空連一顆星星都看不到。我說你就湊合點吧,"偶爾還能看到月亮來著,而且白天太陽在天上掛著也能看得很清楚。" 他說起自己的糗事,剛來第一天,抬頭看到天空一顆流星劃過,"我連忙許了個心願,然後找出眼鏡帶上,媽的這才發現,那哪是什麼流星啊,一架飛機的尾燈而已。"然後轉換話題說,好久沒見過像樣的女生了,"什麼時候去找個地方看美女?" "行麼,我們就去大雁塔那裡,往廣場那邊一坐,昂頭,挺胸,收腹……" "你小子站軍姿呢?" "玩笑了,嗯,到時候再跟你聯繫好了,我們看遍所有西安的美女。" 掛掉它,又打了個電話到蘇那裡。 "真不容易,竟然你主動打電話過來了。" "呵呵,也沒什麼,只是想你了。" "不是吧?" "當然是,我跟一個哥們商量著過幾天一起去看美女呢,有沒興趣一起去啊? 我有點沒話找話了。起碼我看不出這麼問跟直接往死胡同里栽還有多麼大的差別。 "我還真沒興趣。" "知道你會這麼回答,哎,你的事情考慮得怎麼樣了?" "什麼事情啊,我給忘了。" "就是做我老婆啊。" "還真當真啊,那我再考慮下好了。" 剛掛下電話,有來電,陌生的號碼,我想該不會又一個女生打錯了吧。 "餵,你好。" 她好像有點不好意思,"我是孫慧。" 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我對這個名字的感覺竟然是陌生的,然後突然想起來,是我寫情書過去那個。只是,完全沒印象了。 "什麼事嗎?" "請我吃飯哦,學校西門南邊那個德克士你應該知道吧,三分鐘後我在那裡等你,你可以不來。"操,都會這個。 三分鐘不算長,而且從網吧到她說那個地方還有一段路程。一路過去,繞過無數推銷盜版CD和報紙以及到處可見的發傳單的人。打翻一個賣金魚的婦女的一隻魚缸,在濺了一身的髒水之後被訛去人民幣20塊。就要到有大幅任賢齊在傻笑的宣傳海報的那家店面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是蘇。 "你現在有沒空?" "做什麼?"我腦子裡一片空白。 "請你吃東西啊。順帶說一些事情!"她有點激動的樣子。 "我現在有點事,恐怕是走不開,不如下次吧,這次先把要說的話留下。" "算了。"她掛了。 (八)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約別人出來或者被約出來的時候都喜歡讓別人守時的情況下自己卻遲到那麼一小會兒,而又在剛剛達到你所能忍耐的最大等待極限時她就剛好出現了。而且我很奇怪好好的天怎麼她還要帶把雨傘出來。 似乎只是為了證明她的百分百女生特性,除了漢堡和可樂以外我們只要了份中薯,就這麼些她也不怎麼肯動口,一句一個會胖的,可樂也被她以會長黑痣為由幾乎原封不動地給留在了那裡。我說其實你完全可以選擇咖啡、果珍或者是茶的,她沒答理,卻對人家附送的西紅柿酸辣醬愛不釋手,很快把手頭里的處理掉後興奮地跑到服務生那裡問還能不能再送一包。打開門出去,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的雨,我不覺敬佩起她的預感來。似乎她也找不到什麼話說,一路默然,從包裡拿出鏡子撫弄了兩次頭髮外加補了一次妝,然後開始對從身邊走過的一個傘撐得很低的女人感興趣起來,伸著頭看人家,恨不得把眼睛卸下來用根竹竿挑起來捅過去。我說不用看了,醜女才以背示人,如果是美女,她會巴不得把傘柄給加長800米。 "咦,我撐傘也很低的哦。" "你還真把自己給當了美女呀?"不過這話我沒說出來。因為我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不能去攻擊別人最脆弱的地方。 等完全脫了身我就打了個電話過去,我不知道她找我到底是要告訴什麼事情,我想哪怕是開幾個玩笑也會感覺比較好一點,或者再問她有沒考慮好要做我女朋友,我笑了。但沒人接,電話裡說:您撥叫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重播請按1,返回請按其他鍵。我感覺有點不對勁,按了下1,似乎要無限延伸下去的"嘟、嘟"聲聲聲擊打心房,直到還是那個聲音:"您撥叫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重播請按1,返回請按其他鍵。"按1,"嘟--嘟--,您撥叫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重播請按1--"按1,"嘟--嘟--,您--"按1,"嘟--嘟--,您撥叫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重播請按1,返回請按其他鍵。"掛上電話。 我沒敢耽擱,稍等了一會就又打了過去,等待音響了兩次後,她接了。 "抱歉我不想再聽到你說話。"然後是掛斷電話的急促的嘟嘟聲。 我又撥了一次過去。 "能告訴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沒怎麼。" "那是怎麼回事呢,還生這麼大的氣?" "你真想知道嗎?" "說出來也許會好一些吧。" "呵,你真的一直到現在都還以為第一次我真是湊巧打錯電話到你那裡的嗎?剛過來時就听說哲學係有個不錯的人,寫字的,很有才華,沉默,不愛說話,我就想認識下,那個號碼是我托無數人才得到的,你能夠想像得到第一次打過去聽到你的聲音我有多激動嗎?可是一切也許真的就都是錯的,包含著太多的玩笑,誰叫我一開始就把它給說成了錯的呢。" 我很詫異,而且似乎瞬間失去了所有辯駁的能力,我不認為對她說其實現在我早已經不寫什麼字了。以前我寫字是因為要一個人高興,而她的傷害讓我終於擺脫了困擾了我很久的典型的王小波式的調侃風格,卻再也寫不出一個字;殘酷的經歷也開始讓我成為一個演說家之類的能有什麼用。 "我不知道在你說的所有話當中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你知道嗎?當你第一次說要我做你女朋友吧,那話從你口中那麼輕易地吐出,我的心就要跳出來了,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如此劇烈的反應,我真想當時就答應你,但誰又知道你到底是認真還是開玩笑呢?" 是認真的,我確定那是認真的! "他們都說你在追求本班一個女生,我多希望傳聞裡面的女主角是我。而且我寧願當作那些都只是他們在胡說,尤其在你第二次問我是否考慮清楚之後,我想不會有玩笑可以開得那麼長久吧。幾分鐘之後我就故意找了個理由,打電話過去要請你去吃德克士,我想如果你再提一句,我就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你,你接的電話,說你有事情,走不開,你太混賬了,知道嗎?省登宇。為什麼我在德克士看到的是你們兩個在一起呢?" 我是足夠混賬,而且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其實那是一個玩笑,而對你才是真實的。雨一滴滴地打在我的臉上,涼涼的,像天空的哭泣,我拿著電話,臉色難看,沉默無語。 "我不喜歡你這樣吊兒郎當,做什麼事情都像是在開玩笑,讓人總是感覺不安穩。我不喜歡……" 後面的我就再聽不清了,每一句話語像無數刀鋒圍繞著我的身體旋轉,我想喊,想叫,想大哭,可是我什麼都沒做,站在那裡感受著雨滴的溫度。我不想做什麼解釋,我不想說受過的傷害使我不得不對整個世界懷有戒備,對很多事情我開始懷疑,我不想說只有以這麼玩笑的態度我才能勉強過得下去,而不至於被憂傷摧垮。聽筒里傳出熟悉的急促的"嘟嘟"聲,她離開了,而我還在原地。 (九) 來西安後第一次通宵上網,感覺又回到了高三階段,回憶更加清晰,沒日沒夜的上網,落在鍵盤上的淚水,一切都那麼熟悉。輪迴,往復。終於第一次學會玩CS,每天上去與人大殺100局後,從自己的角色上抬起頭來,看看時間又就這麼過去了。一段時間下來無論誰看到我的樣子總會特別吃驚,也許他們從來沒想過原來有人能表現出如此的頹廢。 時間很快到了11月,西安天氣的變化讓人有點措手不及的感覺。楊晃生日那天我們一起去吃火鍋,幾個人圍著桌子在一起,感覺很溫暖。喝了許多酒。然後一起去KTV,幾首歌后我們打破了房間的玻璃門,砸壞掉兩張凳子,我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開始變得瘋狂。楊晃突然說他想家了,我說算了吧,還有兄弟在呢,然後拿起麥克風,我說讓我來為你唱首歌吧,亂舞春秋。音樂,掌聲,歌唱到一半的時候我跑了出去,吐了一地,我埋下身子,卻再也不想起來,我感覺我是真的就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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