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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托馬斯的陰謀

水城 跳橙文字组合 5365 2018-03-13
圓形大石應該是水城最安全的地方了吧。 這個微型島嶼被淺淺的水包圍著,只留下了不到兩平米的空間。我和兔子緊挨著坐在一起,四處張望警惕著。這島嶼周圍是開闊的水面,稍遠一點就是大片的荒地,不用擔心會有車子突然衝來,也不必擔心天上突然落下巨型廣告牌。就連石頭旁邊的大樹上,也隻長著稀稀拉拉幾片葉子,托馬斯一旦出現,就會被我們發現。 天漸漸黑了下來,星星慢慢佈滿天空,這是水城為數不多的沒有下雨的夜晚。我累極了,趴在兔子的肩膀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V,快醒醒!”兔子突然抖動肩膀叫了起來。 “托馬斯!”甚至在睡夢當中我都清楚地喊出了這個名字。 我睜開眼睛,心慌得厲害,朝著兔子手指的方向望去:遠處漸漸飄來一團不穩定的白光,白光越來越近,在白光的中央現出一個暗色的人形來,轉眼之間,這白光已經停在了我們的面前。白光當中站一個穿著白色袍子的男人,看上去很年輕,頭髮卻是雪白的,鬍子很久沒有剃的樣子,眼睛睜得大大地盯著我和兔子,表情比我們還要詫異。

“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他朝我和兔子彎過身子來仔細打量著,這時我才注意到他肩膀上扛著一隻大口袋,口袋裡窸窸窣窣發出羽毛擦動的響聲和鵝的叫聲。 “我們是從水城來的。”兔子躲在我身後,從我肩膀上探出腦袋來小聲回答說。 “水城?水城的人是不會到這個地方來的。”一隻鵝從袋子裡伸出腦袋來嘎嘎地叫著,他把鵝塞進去,重新把袋口紮緊,又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猛地貼到我身邊,鼻子敏感地縮動著。 “德國的味道?你是從德國來的?” 他又拽著兔子的頭髮聞了聞:“你是從日本來的?你們為什麼會到水城來?” 看上去他長得很和藹,鼻子高挺,面孔英俊正派極了,卻不像任何一個國家的人。我壯著膽問他:“那你呢?你為什麼到水城來?你也不是水城的人吧。”

他拽了一下肩膀上的布袋說:“你們別奇怪,我是一個拾魂者,專門負責收集靈魂。你們聽到過房頂上白鵝的叫聲嗎?誰快死的時候,我就把白鵝丟在他們的屋頂上,等人死了靈魂飄升出來的時候,鵝就會叫,聽到鵝的叫聲我就會立刻趕到,把魂收起來,再送到適合他的地方去。” 兔子這時從我身後走了出來,突然一下變得很興奮:“這麼說,死人的魂都要經過你這裡咯?”拾魂者點點頭,瞇起眼睛看著面前這個瘦小的姑娘。 “那,你那裡有一個叫做皮特的魂嗎?他今天剛剛死掉,就在水城……”兔子仰起腦袋看著拾魂者,“能讓我再看看他嗎?” 拾魂者的樣子很猶豫,好像在腦子裡努力搜索著什麼。 “沒有哇,今天收來的魂都在這兒了,沒有沒有。”

“他是我們的朋友,金黃色的頭髮,和您一樣漂亮呢。”我把手放在拾魂者的手臂上,直直地看著他。 “姑娘,你這招數可對拾魂者沒用啊。”他輕輕抬開我的手,把袋子放到地上去。 “一定在你那裡,”兔子好像又要哭了,“我只是想再見到他一次,他死之前什麼都沒有對我說……” “你看我像撒謊的人嗎?”拾魂者看到兔子哭也慌了,“你別哭,靈魂這個東西你可能不太清楚。有的人如果死了,他的靈魂也會跟著消亡了,也有的靈魂可以一直存在上百年上千年,所以才需要我這樣的拾魂者去把他們找回來。” 兔子哭得更加傷心了,蹲在地上把身子縮成一團,拾魂者在她身邊轉來轉去,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才好。 “拾魂者,我們做個交換好嗎,你讓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再見皮特一面,那麼我想我知道一個魂,一定是你一直在找的。”我對拾魂者說。

“我沒有騙人,皮特的魂不在我這裡。皮特死了,他的魂也隨之消失了。”拾魂者面對我站著,他的眼睛讓我沒法不相信他。 “靈魂消散也是一件好事情,永遠存在下去才是最可怕的。”他輕輕拍著兔子的肩膀,“相信我小姑娘,皮特現在很安靜,很幸福,這是最好的結局。” 我蹲下身子把兔子的頭抱過來,幫她擦著眼淚,“拾魂者說得對,這樣可能對皮特來說是最好的結局吧。” “對了,”拾魂者突然把頭轉向我,“你剛才說什麼一個魂我一直在找的?” 兔子抬起淚汪汪的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拾魂者,“托馬斯,一個千年的魂。”她替我回答拾魂者。 “它生在中國唐朝,因為一個它愛著的女子而死,這麼長時間它一直都在尋找那個女子……”兔子接著講下去。

“然後我們就被它逼到了這裡來。”我補充說。 “我想我知道你們說的是誰了……”拾魂者站起身來望向夜空,“我一直在找它……” 兔子和我互相對望著,好像看到了一線生機。 “這裡太危險了,你們不能繼續留在水城。”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突然大聲對我們說。 “這些我們都知道。所以我們才會到這個空落落的大石頭上來。” “你能帶我們離開水城嗎,拾魂者先生?”兔子問他。 “不行,我只是一個拾魂者,我只能帶走魂,你們,我沒有辦法。”拾魂者重重地嘆了口氣,“但那個魂太危險了,這樣下去你們很快就得被我背在袋子裡帶走啦。” 兔子垂下眼睛看著地面,手指擺弄著鞋帶。 “我知道怎麼樣都會死的……”我小聲嘀咕說。

拾魂者朝我們轉過身來,“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你們。不過你們待在這石頭上也不是辦法,很快這裡就會被大片的水吞沒。我看你們還是先回到水城去。” “那是送死。”我站起身來,往黑色的水面上扔著碎石子。 “這樣吧姑娘們,”拾魂者臉上現出了溫柔的笑容,“我暫時留下來陪著你們,相信那個魂不會冒險,但我不能待太久,這幾天時間你們必須自己找出離開水城的方法。” 兔子拉著我的手笑了,“一定能離開水城的。” “只能先這麼辦了。”想到能暫時逃離那些突如其來的危險,我好像也輕鬆了許多。 拾魂者用法術點燃了一團藍色的篝火,我和兔子靠著坐在一起,拾魂者面對我們坐著,胳膊架在那隻大口袋上,眼睛死死盯住篝火,好像在想著什麼。

“拾魂者,你的那些鵝能烤一隻來吃嗎?”我朝他打趣。 “餓瘋啦你!”他馬上緊緊摀住袋子,好像我說著就會跳過去搶一樣,“這些鵝是靈物,沒有了他們,永遠都捉不到托馬斯了。” “噢。”聽到托馬斯這三個字我也沒心思再開玩笑了。 “你們睡一會兒吧,我和這些鵝寶貝兒看著呢。”他朝我眨了眨眼睛,嘴巴笑起來的樣子迷人極了。 “你真漂亮。”我由衷地稱讚他。他好像羞澀了,故意繃起臉說:“快快,睡覺!” 天剛亮,拾魂者就把我和兔子叫醒,“寶貝兒們上路啦。”他扛起大口袋,身後又出現了那團瑩白色的亮光,“拉著我,快。” 兔子小心翼翼地牽住他的右手,我則挎著他拎袋子的手臂,那團白光漸漸膨脹,把我和兔子也籠罩了起來。 “走咯。”他大聲叫著,好像我們這是去一次野外郊遊那樣,高興地上路了。

我的腳慢慢離開地面,彷彿那白光上有一層看不見的台階,穩穩地托著我們朝水城的方向飄去。在我們腳下就是水面,從大石頭那漸漸蔓延到遠處,顏色越來越深。 “飛高一點怎麼樣?你坐過這樣的飛機嗎,小姑娘?”他笑著問兔子,一邊帶著我們往更高的地方飛去。整個水城慢慢出現在我們面前,很快我們就已經鑽進了粉色的雲朵裡,而身下的水城,正下著粉白色的雨,看上去像一個積木搭建的遊樂場。 “再飛高一些給你們看個明白。”轉眼之間水城已經小得像一塊奶油蛋糕,而水城的四周,是沒有邊際的水,像海那麼大,零星幾個更小的孤島散落其中。我們墜落的這個世界是這麼大這麼空,水城只是聳立在海上的一座孤島罷了,現在那潮濕飄浮的城鎮變得像一片羽毛那樣縹緲,瞬間就被迷霧吞沒了。憂傷籠罩在我們頭頂。

“被水包圍的城市。”兔子向下張望著輕聲說。 我想起有一次,水城也是這樣下著雨,不過雨水是散發著熒光的藍色,無聲地灑在地面上化為灰燼。這比任何情景都讓人悲傷。那時候兔子盯著窗外濕漉漉的街道告訴我:“你看,這就是水城的雨。” 來到水城是一件悲哀的事情,更悲哀的事情是我們似乎永遠擺脫不掉它了。 “死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你們死了我還能更好地照顧你們,最可怕的事情是,留在水城,就要永遠存在下去了。”拾魂者的聲音在高空中顯得異常清晰,“所以我說,姑娘們,時間不多,你們要盡快離開水城。” 可是,怎樣才能離開這裡呢? 拾魂者帶著我們在水城的街道上走著,“去哪?”我問他。 “這我可決定不了,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到這裡來,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讓你們回去。你們要自己去找,我能做的只是陪在你們身邊。”拾魂者停下腳步,“一切聽你的。”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我帶路。

“我想我們得開個會了。”我抱起雙臂面對著兔子。一遇到不知所措的時候,我都會下意識地抱起雙臂站著,這個姿勢從來沒有幫助我走出過困境。 “V,再想想你的那些線索。”兔子看著我,表情也是一樣的一頭霧水。 我從包裡拿出那個筆記本來,扔到她面前。 “狗屁線索!”兔子把本子撿起來剛要翻起來看,我突然想起來本子里關於皮特的事情,她看到了一定又要哭了。我趕緊把本子奪回來。 “沒什麼有用的線索。以前那些都是垃圾。”我揚了揚本子就把它胡亂塞回包裡。 “平靜,平靜。姑娘們。”拾魂者拉著我們到街邊的露天咖啡吧坐下來,“仔細地回憶,平靜一些,我們還有時間。” 我和兔子都陷入了沉思,很長時間,我都理不出任何頭緒來。水城像一個大迷宮,每條道路似乎都通向出口,每次我都心懷僥倖地走過去,每一次都撞到死角,只好一切重新開始,誰又知道,這個迷宮到底有沒有出口呢? “停停,這樣下去沒什麼用,姑娘們。”拾魂者等了很久,我和兔子誰都沒有說一句話,“告訴我你們分別都知道什麼?”他把頭轉向兔子。 “我知道的情況就是,托馬斯是一個魂;爸爸寫信告訴我水城很不穩定,讓我去找他;托馬斯殺了皮特;托馬斯現在是要殺了我們……”兔子歪著腦袋,因為想起了皮特的事情,又哭了起來。我只好把她抱在懷裡,盡量地安慰她。 “皮特臨死的時候,對托馬斯說過一些話。他說,他說……”我再也忍不住,哽咽起來,“他說,托馬斯想利用我和V找到那個它深愛的人,還說托馬斯雖然能殺了他,卻摧毀不了水城,我卻可以摧毀……”兔子嗚咽著說。 “他還說,那個盒子。他說到這兒就被托馬斯給殺了!” “你呢?”拾魂者看著我。 “我還知道,識別托馬斯的方法是看對方的眼睛是不是金黃色。它有一次把我勒在床上的時候我發現的。還有紋身的事情。” “紋身沒用,水城每個人身上都有。”兔子說。 “你們是說那個貓形狀的紋身嗎?”拾魂者說。 我點點頭。 “你懷疑紋身什麼事情?”他緊接著問我。 “就是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這個紋身是水城的關鍵線索。”我玩著手裡的打火機說。 “為什麼這麼懷疑?” “因為一個盒子。我和兔子都有一個盒子。” 兔子把她的盒子拿出來給拾魂者看,拾魂者緊盯著盒蓋上的圖案看了好半天,朝我伸過手來,我也把我的盒子拿出來給他。 我的和兔子的盒子幾乎完全一樣,都顯得破舊不堪,盒蓋上的圖案都是那個尾巴彎成弧形的貓,只是我的貓尾巴彎向左邊,她的彎向右邊,正好是對稱的。 “你打開過這個盒子嗎?”我問兔子。兔子搖搖頭,“你呢?” “打不開。” 拾魂者一直沒有說話,把兩個盒子拿在手上來回比較打量著。 “你見過這盒子嗎?”我發現他的表情有些不對勁。拾魂者不理我,把兩隻盒子並排放在桌面上仔細查看那兩個對稱的圖案。 “你們都是拿到這個盒子之後到水城來的吧。”他一邊看,一邊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我和兔子都說是。 “你一定知道這個盒子的事情吧。”兔子試探著問拾魂者。 拾魂者猛地一拍桌子,把盒子還給我們倆,“我搞錯了。不是盒子的問題。收起來吧。” “盒子有什麼問題?”在拾魂者查看盒子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一定知道點什麼。 “姑娘們,我只是一個拾魂者,不是神,不是百科全書。我只知道,你們危險極了。它不會留你們活口的。”他一把抓住我們兩個的手腕,把我們拉到一起,貼在我們面前說:“找到托馬斯,這是你們的命運,也是我的任務。” “噢不,”我對拾魂者搖著手,“我們只要找到出口,送死的事情我可不做。” 兔子也愣愣地看著拾魂者。這時拾魂者口袋裡的鵝突然大聲叫了起來。 “它就在附近!”拾魂者馬上站起身來,他的手緊緊攥住袋子,眼睛往街上的人群里四處打量著。突然一把菜刀從咖啡館裡破窗而出,重重地紮在我和兔子中間的桌面上,那正是剛才拾魂者一直坐著的地方。不要說尖叫著跳了起來的兔子了,連我都被這把菜刀嚇呆了。拾魂者拔下菜刀,放在鼻子前仔細地聞著。 “它已經瘋了。” 鵝又突然大叫起來。 拾魂者拽緊袋子,朝著鵝頭指明的方向跑去,我和兔子趕緊跟上去,路邊的一根高壓線突然掉了下來,正落在我和兔子麵前,黑色的電線像一條餓極了的蛇,四處扭動著,發出紅色的火花,並且不斷朝我和兔子攻擊。我來回跳著躲開它,大聲叫著拾魂者。兔子也嚇壞了,這條電線像長了眼睛一樣直朝兔子撲去,一直把我們逼到一個牆角,再也無處可躲了,它才高昂起頭,慢慢地向我們靠近,紅色的火花在我面前閃動跳躍著,像一隻帶著致命毒液的舌頭伸了過來。 拾魂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衝了回來,一把抓住電線,電線扭動著,把頭轉向他,沿著他的手臂一直纏繞到他的身體上。拾魂者向後傾著身子,掙扎著躲開電火花的攻擊,那電線卻繞著他的手臂越來越緊了。他的手臂開始顫抖,青筋一根根暴了出來,手臂的顏色變紅變紫,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我和兔子大聲尖叫著,可電線仍然氣勢洶洶。它發出嗞嗞的響聲,繼續向拾魂者的脖子上纏繞過去。這時候,拾魂者口袋中突然飛出一隻雪白的大鵝,伸開碩大的翅膀,嘎嘎叫著朝電線撲過去。電線一下子鬆了下來,噗噗地冒出最後幾個電火花之後,就像一條爛麻繩那樣掉到了地上。 那隻鵝撲著翅膀在人行道上來回打轉,好像在尋找什麼,在我和兔子的腿中間鑽來鑽去,最後終於停了下來,低垂著翅膀走到拾魂者身旁,用頭輕輕蹭著他的腳。 我和兔子驚魂未定,走到拾魂者身旁去扶他。 拾魂者手扶著膝蓋彎下腰大聲喘著粗氣:“它已經瘋了,瘋了!又讓它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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