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白夜追兇

第12章 第十一章綁架

白夜追兇 指纹 19404 2018-03-03
週巡站在門口,略微踟躕了片刻。支隊負責監控的人剛剛發來消息,關宏峰17點40分左右已經出門,去了音素酒吧。現在,這個家裡應該沒有人。 小汪、證物科小高和兩名刑警跟在他身後,小汪看了看周巡的臉色,終於還是開口道:“週隊,咱們是不是再考慮考慮?沒準兒這會兒關隊正從哪兒盯著我們呢……這……惹惱他倒是小事,上頭追究起來怎麼說啊?” 週巡本來就心裡不痛快,聞言立刻扭頭,不耐煩地看著他:“你慫不慫?就怕得罪人是吧?我告訴你,你不進去,現在就得罪我了,自個兒斟酌著辦吧。” 小汪滿臉賠笑。週巡又扭頭看了一眼小高,只見小高正往另外兩個刑警背後躲,生怕週巡看見自己,但還是被周巡揪了出來。 週巡:“小高,你上!”

小高畏畏縮縮地從兩名刑警背後探出腦袋,表情快要哭出來了:“週隊,這……不合程序吧!再說,你自己怎麼不……”小高看了看周巡的臉色,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乾脆沒敢接著說下去。 週巡皺著眉,瞟了眼另外兩名刑警,發現那兩人也都是不情不願的樣子,火氣也上來了,厲聲道:“事關重案,執行命令!” 小高和另外兩名刑警互相看了看,無奈地從包裡拿出個盒子,打開,拿出工具開始撬鎖。 門一開,週巡迫不及待一腳踏了進去。 關宏峰、關宏宇、高亞楠圍坐在庫房內一張臨時搭起來的桌子旁,誰也不說話,氣氛明顯有些尷尬。劉音反倒是最自在的一個,她端著托盤施施然地進來,把各種小吃和水擺上桌。 她迅速掃視了一下幾個人,很快發現氣氛不對,瞥了眼高亞楠,發覺高亞楠和關宏宇兩個人靠得很近,舉止很親密,有些不大尋常。

高亞楠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也抬起頭來看她。劉音急忙躲開她的眼神,臉色有些微微的不自然,趕緊掩飾了過去。 高亞楠也把目光收回來了,忽然輕聲問:“這裡真的安全嗎?人……靠得住嗎?” 說這話時劉音剛好把最後一杯水放下,她乾脆也不走了,直起身雙手抱著托盤,歪過頭看著關宏宇,像是專門候著等看他的笑話。關宏峰則趕緊低頭喝水,裝作沒看見。 關宏宇也有些懵了,摸了摸鼻子,看看劉音,又看看高亞楠,有些結結巴巴地道:“放……放心,都……都是自己人。” 劉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拍了拍衣服下擺那不存在的灰塵,拖長了調子道:“你們慢慢聊哈,我去領懸賞金了,回來咱們再分分。” 小姑娘哼著歌走了,高亞楠沒好氣地說:“自己人?”

小兩口兒大眼瞪小眼,坐在他們對面的關宏峰則已經對眼前的戲沒了興趣,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手機上一個app,看得專注,一副值得玩味的表情。 關宏宇正巴望他來解圍呢,等了半天也沒反應,一看氣樂了:“餵!我說,咱能不能不做低頭黨啊?”關宏峰根本不理他,繼續盯著手機看。 “別玩了!”關宏宇一把抓過他哥的手機,瞪著他問,“亞楠懷孕,這麼大的事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關宏峰冷笑:“還告訴你呢?你知道你昨天晚上捅了多大婁子嗎?照你這種遇到事情就衝動的人,我要什麼都告訴你,你都不知道拉著我們死多少遍了!” 他說完這句,劈手把自己的手機拿了回來,拿在手裡展示給兩人看。 只見畫面上是周巡的整張大臉,正在對著攝像頭整理頭髮。突然那張臉遠離鏡頭,週巡一邊往後退,一邊勘察攝像頭對準的方向,最後他來到了門口,徑直走到魚缸旁。

關宏宇炸毛了:“這不是你家嗎?什麼情況?你安的攝像頭?” 關宏峰點了點頭:“我電腦上的,打開就自動錄像。” 三個人圍成一團,看著周巡像小丑一樣在鏡頭面前亂晃,大概是到處都一無所獲,正無所事事地拿起魚缸旁的牛肉餵老虎。高亞楠咋舌:“週巡這是亂來啊。” “我們要慶幸的是,我已經對家裡環境做了佈置與清理,他們應該找不到什麼。”關宏峰抬頭說道,“這是宏宇夜闖警局的後遺症,而且才剛剛開始。週巡接下來一定會不留情面加強監控,不排除咱們家周圍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留守,非常時期,我們都要更加謹慎,這段時間就在這裡交接。” 高亞楠一臉擔憂,關宏峰沉吟片刻,看著關宏宇:“你記住,越是這種時候,越得堅持住,假裝什麼也沒發生,一旦改變了日常規律,反倒顯得更可疑。接下來……”

他說著低頭看了看時間接著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亞楠你跟我一起走,演戲演到底,如果週巡問起,就說你今天晚上跟我見面是向我打聽宏宇的情況。” 高亞楠開著車,車裡開著空調,沒有別的聲響,很安靜。 關宏峰猶豫了一會兒,低聲道:“不好意思,瞞了你這麼久。” “什麼?”高亞楠沒反應過來,側頭看了一眼關宏峰,“你是說?” 關宏峰抱歉地道:“是我讓宏宇瞞著你的,不是我不信任你,是擔心你中別人的圈套。即使我們已經盡可能事無鉅細地做了各方面準備,從外表到基本的內在素質,專業知識……但是說實話,真正實施起來,總會有很多讓人措手不及的意外,多一個人知道,就會多一分危險。但現在看來,有你站在我們這邊,也許並不是壞事。”

高亞楠低聲道:“不過案卷已經被燒掉了,你還有必要留在支隊嗎?” 關宏峰搖搖頭:“案卷雖然毀了,但顯然安騰的背後還有人支持,我必須找出這個人。留在支隊還是有利的。而且,宏宇現在冒冒失失的,我怕離開了支隊的約束,他會失去控制。” 高亞楠低聲道:“我覺得你還是要給宏宇多一些信任,我知道他身上有很多毛病你看不慣,但在一起那些年,我發現,骨子裡他是個善良、勇敢、有責任心的人。” 關宏峰看著高亞楠,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關宏宇斜靠在倉庫的箱子上,無聊地抽著煙,劉音單手拎著三個空酒瓶,推門進來,把手機遞到他面前。屏幕上是張照片,從櫃檯的角度偷拍的,一個人坐在吧台旁邊,眼神有些木,表情有點呆。關宏宇一挑眉毛,看著劉音。

劉音笑嘻嘻問:“這個胖子說要找你,可信嗎?” 關宏宇有些哭笑不得:“特別可信,讓他進來吧。” 劉音反身出去,過一會兒,她打開門,崔虎晃晃悠悠走了進來。 這胖子在劉音和關宏宇之間左看看右看看,一直到劉音走出去,才笑嘻嘻地對關宏宇說:“哥,哥們儿,艷,艷福不淺啊,這算金,金,金屋藏嬌不?” 關宏宇白了他一眼:“你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崔虎自豪地說:“廢話,被我盯,盯上的人,肯定跑,跑不了。” 他說到這裡壓低聲音,道:“這,這事兒亞楠知道麼?” 關宏宇:“別廢話了,這麼著急找我,是夜總會的監控黑到了麼?” 崔虎大著舌頭:“監控已經沒了,應該是被周巡他們調走了。不過我找到了安騰的一些其他線索。”

關宏宇:“什麼線索?” 崔虎道:“這兩週,他經常去個地方,和炫音樂酒吧,你要不過去看看?” 關宏宇一臉不屑:“這也叫線索?” 崔虎撓頭:“咱不能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對吧?” “等等。”關宏宇若有所思,“你幫我查查那天晚上安騰去夜總會的監控,晚上我去趟那酒吧。” 19點10分。 關宏宇在炫音樂酒吧已經坐了好一會兒,燈光昏暗、閃爍,台上,一個女歌手正在唱歌。 朦朧的燈光下,她的五官線條柔美,聲音略微嘶啞而有磁性。她唱的是王菲的《悶》,眉目低垂,不時從底下的人身上掃過,看到關宏宇,沖他笑了笑。 關宏宇也笑了笑,朝她比了個大拇指,揮手叫了個服務生過來:“一瓶格蘭菲迪。” 服務生是個年輕小伙,長相挺乖,眉眼看上去有些青澀局促。關宏宇掏出一百塊小費塞進他馬甲的兜里,然後掏出手機從裡面調出安騰的照片。

酒吧音樂太吵,關宏宇伸手摀住任波的耳朵大聲問道:“見過這個人嗎?” 年輕的服務生仔細看了看,想了一會兒,搖搖頭。關宏宇點點頭,示意他去忙自己的。 這時台上的女歌手已經唱完了歌走下了台,就坐在和關宏宇隔了一個位子的地方,邊喝水邊偷眼打量關宏宇。關宏宇側頭看了看她,沒動。 剛才那個年輕的服務生回來了,給關宏宇上了一瓶格蘭菲迪和一個杯子,然後走到那女歌手身邊,大聲說:“姐!你出門的時候忘帶鑰匙了。” 他說完遞了一串鑰匙過去:“在後面吃完飯你就先回去吧,我今天值班!”關宏宇偏頭又瞄了兩人一眼。 這姐弟倆氣質不大一樣,長相卻還是有點相似的。 服務生走開了,那女歌手把玩著手裡的鑰匙,歪著頭繼續看關宏宇。

她大概是很快發現這個男人沒有要湊過來的意思,於是端著杯子從座位上滑下來,準備往關宏宇這邊來。 結果沒走兩步,就被人橫插了一腳。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青年擠到兩個人中間,他頭上戴了個有GUCCI Logo的帽子,顯得不倫不類,手上動作也是不倫不類,一把摟住了那女歌手的腰:“美女,嗓子真不錯!請你喝兩圈兒,待會兒試試你的嗓子。” 女歌手顯然是認得這個人的,露出嫌惡的表情,一隻手拉開青年摟在腰上的那條胳膊,另一隻手護在胸前:“郭公子,你知道我不喝酒的。” 郭姓青年不依不饒地又摟住她的肩膀,說:“無所謂!走走走,先一塊兒坐,你不喝,陪我喝會兒總不是事兒吧。” 女歌手一邊慌亂地努力掙脫,一邊說:“我男朋友來接我,我該走了。”她一邊說一邊掙脫了郭姓青年的糾纏,跑到關宏宇身旁,一手挽住他胳膊,躲到了他身後。 關宏宇還算挺淡定,看了眼自己被挽住的手,又扭頭看了看郭姓青年,沒說話,悶頭又喝了一口。 郭姓青年上下打量關宏宇,大概是覺得很沒面子,酒氣作祟,做事也不過腦子了,上前伸手一扒拉關宏宇的肩膀:“哪來的窮鬼?” 關宏宇酒杯裡的酒潑出來一點,他從桌上抽了張紙巾,把酒擦乾淨,繼續喝酒,沒理郭姓青年。 郭姓青年把臉湊過來,伸手指著他鼻子:“你小子給我聽著……” 關宏宇突然伸手攥住郭姓青年指著他的那根手指,用力向反方向一撅,郭姓青年發出殺豬般的叫聲,順著關宏宇用力的方向跪了下來。 關宏宇鬆開手,嘴角彎了一彎:“你嗓子也不錯。” 郭姓青年捂著手,咬牙切齒地對關宏宇說:“孫子……你別走!”說完扭頭就走。 關宏宇扭頭對那女歌手說:“你幹這活被騷擾是難免的,你總不能回回現認個老公當擋箭牌吧?” 小姑娘臉都白了,拉著他的胳膊說:“趕緊走,快快!那個郭朋是地產老闆郭西鄉的兒子,他……” 話沒說完,郭朋已經帶著兩個人高馬大的男青年圍了上來,伸手一指關宏宇:“給我上!” 關宏宇輕輕掙脫任迪的手,放下酒杯,從座位上起身,飛快地左手一拳打到其中一人的耳根子上,這人應聲而倒。另一人上前揮動雙拳打關宏宇,關宏宇雙手一抱頭,向前滑了一步,鑽進那人懷裡,抬起膝蓋,狠狠頂在他的襠上。那人疼得彎下腰,關宏宇抓著他的頭髮,往桌子上狠狠地撞了一下。 轉眼間兩人都被放倒。郭朋一看不對,扭頭要跑,關宏宇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後脖頸子,把他摁在桌子上,一抬手打掉了他的帽子,伸手撥開他額前的頭髮,仔細看了一眼,陰測測地道:“行,我看清楚你樣子了,滾,別再讓我看見你。” 三個人哪還敢說話?從地上爬起來,倉皇逃離。 關宏宇鬆了松筋骨回到桌前,往杯子裡倒酒,酒杯卻被抽走了。他扭頭看,見那女歌手端著杯子,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關宏宇從旁邊又拿了個杯子,一邊倒酒一邊說:“你不是說你不喝酒麼?” 那姑娘舉起酒杯,抿了一口:“那要看是跟誰。” 關宏宇撿起郭朋丟下的那頂帽子,摘下自己的,把郭朋的戴在自己腦袋上,伸手指了下自己說:“那現在呢?” 那女孩略帶嗔怪地笑了下,兩人碰杯。 關宏宇其實酒量還不錯,但這一杯一杯沒停的後果,還是有點不堪設想。 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赤身裸體躺在床上,暈乎乎地睜開眼,看到身材姣好的女孩正在床邊穿上內衣。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掀開被子,發現還穿著內褲,但宿醉令他頭疼欲裂,死活想不起昨晚發生的事情。 女孩子正是之前那喜歡唱王菲的女歌手,她坐在梳妝台前梳頭、化妝,笑吟吟地看著鏡子裡目瞪口呆的關宏宇。 關宏宇頭大了,小心翼翼地問:“咱倆?” 女孩沒回身,笑著報了自己的名字:“任迪。” 關宏宇見她只著內衣,忙垂下目光。 任迪笑著看著關宏宇沒說話,關宏宇更覺得自己坐不住了,一下從床上蹦了起來:“我……我斷片兒了……對不起啊……” 任迪沒說話,自顧自整理好妝容,走進洗手間刷牙。 關宏宇有些手忙腳亂地穿上衣褲,拿出手機,看到上面有數十個未接電話和無數短信,摁了幾下手機,撥通電話。 劉音一接電話,劈裡啪啦就開始倒苦水:“大哥你什麼情況啊?一宿不回也不接電話,我還以為你自首去了!你哥和孩子他娘也都找你呢,趕緊聯繫他們,報個平安……我快被他們煩死了啊救命。”她嗓門實在太具穿透力,隔著手機直往關宏宇腦袋裡鑽,他趕緊掐斷了。 正巧任迪從洗手間出來,看了眼他的手機,笑了笑,背對著他開始穿衣服:“我弟今天是早班,我得趕緊回去給他做飯,十二點才退房呢,你要是累就再睡會兒,哎,你幫我拉一下。” 說完轉過身,她身上是條連衣短裙,後頭拉鍊開著,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膚。 關宏宇深呼吸了一下,覺得腦子差不多變成了漿糊,上前幫她系上拉鎖,囁嚅地試探:“我們……昨晚,沒有……那個……” 任迪轉過身,扶著他肩膀,笑著說:“別那麼緊張,我又不會賴上你,關隊長。”她說完踮起腳,在他臉上輕輕一吻,向門口走去。 關宏宇大驚:“你認識我?” 任迪扭頭答道:“之前我還奇怪怎麼那麼眼熟,你就是那個不久前抓到車震殺手而且還有個通緝犯弟弟的警察……難怪這麼猛男……” 她轉身出了門,剩下關宏宇瞠目結舌地站在屋裡。 清晨7點30分。 關宏峰走在走廊裡,與同事們擦肩而過,大家紛紛跟他打招呼,但關宏峰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特別是看到小汪和小高,他們都露出一臉尷尬的笑容,叫著“關隊”,卻趕緊匆匆離去,刻意迴避關宏峰的眼神。 他刻意沒去找周巡,正好看到報案室裡來了人,抬腳自然而然走了過去。 “是什麼事?”此刻,趙茜坐在電腦前,週巡和劉長永站在她身後,三個人都盯著顯示器,上面顯示的是安騰出入夜總會那晚的監控錄像。 監控畫面中,有個戴口罩的人在包房門外觀察屋裡的情況,並尾隨安騰離開。 趙茜指著畫面中的人,不大確定地問:“這個是關宏宇嗎?” 週巡不置可否,盯著監控畫面琢磨。 趙茜道:“從錄像上看,他和安騰不大像是一夥兒的。” 這時,監控畫面轉到包間裡另外三人離開,趙茜將畫面定格。週巡看著畫面裡的三個男性,問:“不能再清楚點了麼?” 趙茜搖搖頭:“已經問過總隊和物證鑑定中心了,但由於這家夜總會的監控型號老舊,再加上光線實在太差,清晰成像的效果也強不了多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所有的監控角度都沒能拍到這三個人的正臉。” “門口大堂的監控也沒有拍到?” 趙茜:“那台監控壞了很久了。” 週巡嘆了口氣,說:“這個'安騰'的身份……” 趙茜道:“高法醫那邊的屍檢不知道有沒有完成,安騰用的槍是改裝過的'五四式',序列號被磨掉了,彈道比對的結果送去市局做篩查了,他開的那輛邁騰是不到一周前租的。錢包裡找到了現金和幾張書寫模糊的收據,但沒有發現任何身份證明或銀行卡。再就是兩把鑰匙……” 週巡打斷她:“手機呢?” 趙茜低聲道:“安騰的手機號碼是那種不需要實名購買的,從他的手機上,我們找到了十六個號碼,經過初步排查,發現其中有兩個手機號都已經關機或停止使用了。您看,如果讓關隊……” 劉長永忽然問:“這期間他沒有跟任何人接觸過?” 週巡搖了搖頭。 這時,監控畫面顯示包廂里二男四女走了出來。劉長永湊近屏幕,週巡掃了眼:“這個人應該是跟安騰一夥兒的,不過沒拍到正臉兒,身份也確認不出來。” 劉長永仔細看著,忽然對趙茜說:“倒回去。” 趙茜把視頻倒回一點。劉長永道:“停在這兒!能放大麼?” 趙茜把畫面中其中一個男人的背影放到最大。週巡看著劉長永,問:“怎麼?你認識?” 劉長永盯著其中為首一人的背影,輕聲道:“不是很確定……這是不是那個葉方舟?” 他這句聲音說得有點輕,週巡沒聽清,正要再問,周舒桐走進來:“週隊,接到一個報案,挺……奇怪的。關隊說叫您也過去下。” 週巡點頭,擺擺手叫周舒桐離開,回過頭,對趙茜鄭重地交待。 “所有的調查,沒我的命令,不許向任何人透露。” 詢問室內,一個四五十歲、打扮考究的中年人和一個年輕人坐在會議桌旁。 關宏峰也坐著,不過有些不自在——那年輕人從進來開始,眼光就時不時地瞟過來,神色奇奇怪怪的,十分可疑。 關宏峰看到週巡進來,趕緊拉開一張椅子讓他坐了下來,朝那中年人一點頭:“郭西鄉是吧?這是我們週隊,你那情況,再說一遍吧。” 郭西鄉連忙站起來,和周巡握了握手,道:“週隊長,你好。我今天上午接了個電話,有人說綁架了我兒子,要我準備五百萬現金贖人。” 週巡聽完,看了看關宏峰,又看了看郭西鄉,說:“你確認你兒子被綁架了?跟他聯繫過嗎?” 郭西鄉苦笑道:“沒有……” 週巡皺了皺眉:“郭先生,這種情況,應該先確認一下你兒子是不是真被綁架了。” 郭西鄉愣了愣,也知道他誤會了,趕緊解釋:“不是,週隊長,你誤會了。”他像是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指了指身旁的郭朋,道,“接電話的時候,小朋就在我身邊。” 週巡愣了下,隨即意識到父子二人都在眼前,擺擺手:“嗨……那就是詐騙。這種騙子現在挺多的……既然孩子沒出事兒,甭理他們就是了。” 關宏峰:“別急,你聽他繼續說。” 郭西鄉笑了一下:“關隊,真要就是這麼個事兒,我今天也不會來了——其實確實有個奇怪的事情,小朋昨晚出去玩,喝了點兒酒後半夜坐出租車回的家,不過今天,他的車找不到了。” 週巡聽完想了想:“那……我們可以先按車輛失竊調查一下。”他說完看了眼關宏峰。 昨天的闖空門事件後,兩人還沒打過照面,不過關宏峰裝作若無其事,他也故意不去提。 只不過這會兒目光一對上,還是有些尷尬。 幸好關宏峰也沒在這個時候給他使絆子,立刻給了回應:“我建議還是暫時按綁架案處理。” 週巡愣了愣,指了下郭朋:“可人都在這兒呢……” 關宏峰微微搖頭:“綁架詐騙類的電話一般就索要五萬八萬,幾十萬都很少見,你聽說過開口要求五百萬贖金的綁架詐騙嗎?” 週巡愣住了。 這種綁架,一般都不是小案件,程序走得很快,立案之後,還沒開始正式走訪,郭朋的車就被找到了。這是一輛白色的保時捷911,週巡繞著車走了一圈,關宏峰、周舒桐、小汪等人站在他身後。 技術隊正在檢查車輛,關宏峰走到小高旁邊:“怎麼樣?” 趙茜低著頭,對關宏峰說:“車輛整體狀況良好,沒有發現剮蹭或碰撞的痕跡。內外都找到了很多不同的指紋,不知道能不能對排查有幫助,還有——在前排座椅的扶手箱上,發現了半枚清晰的鞋印。” 關宏峰探身往車內看了了一眼,的確只有半枚,是右腳前腳掌部分。 週巡也在看,看完從車裡鑽出來,對趙茜等人說:“勘察完現場,等交通監控送到之後,把車開回隊裡,但是先不要還給郭家。” “開回去?”趙茜不解地問,“可是……這不就是郭朋被盜的那輛?” 週巡沉聲道:“這輛車被丟棄在這里之前,車上很可能坐過三個人,扶手箱上的鞋印是有人鑽到後排的時候留下的。這種兩門跑車後座不適合坐人,即便不得已,也是把前座椅靠背放倒再進入後排。而不是這麼粗暴地踩著扶手箱過去。留在上面的鞋印雖然只有一半,但是可以看出至少是四十三碼以上的鞋。鞋印的形狀是一種典型的防滑設計。很多登山鞋和旅遊鞋都會用到。前腳掌部分很寬,明顯是男鞋的設計。真要只是偷個車,用得著這麼多人?最後還把車扔這兒?” 說完,他轉向周舒桐:“郭朋不是昨晚喝多了坐出租車回家的麼?那他車停哪兒了?” 周舒桐翻開記錄本,說:“郭家莊那邊的和炫音樂酒吧,大概是個Club或者夜店。” “去查一下這輛車是怎麼從那兒被開走的。”週巡指了下車的儀錶盤,儀錶盤的框上放著電子鑰匙,“車鑰匙都有,這車未免偷得也太輕鬆了。” 問詢室。 關宏峰開始覺得這個郭朋有哪裡不大對——不是眼睛有毛病,就是腦子有點毛病,譬如這會兒他問話問得好好的,這小子眼睛又開始往他身上亂瞟。 關宏峰按捺住火氣,繼續問:“你昨晚在和炫音樂酒吧?” 郭朋嬉皮笑臉地看他,有點神秘兮兮地道:“阿Sir,你們這不是明知……” 話說到一半,他環顧四周,注意到還有其他人在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衝關宏峰挑了下眉毛:“沒錯兒。” 週巡:“一個人?” 郭朋心照不宣地道:“和幾個朋友。” 週巡道:“你那車鑰匙怎麼會在車上?” 郭朋仔細想了想,搖了搖腦袋:“可能是給門口的服務生,讓他幫我把車開過來,中間兒……我回廁所吐了一會兒,挺難受的,朋友就打車把我送回家了。” 週巡在一旁問:“既然你知道把車鑰匙給了服務生,為什麼還說車丟了?” 郭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喝大了,早起頭暈,腦子亂,沒想起來。” 郭西鄉連忙道:“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一場誤會,給你們添麻煩了,現在看來,既然車已經找回來了,那個綁架電話估計也就是個騙子打來的,那我們就不耽誤……” “等等。”週巡伸手一攔,“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他說完沖一旁的周舒桐遞了個眼色。 周舒桐適時上前一步:“從郭家莊東側停車場旁調取的監控來看,凌晨1點50左右,確實有人從那裡開走了你的車。剛開出停車場,車子就被兩人攔下,監控裡,這兩人強行上了車,隨後車子掉頭駛離了郭家莊地區。從小橋莊附近調取的監控來看,這輛車在凌晨2點30左右經過小橋莊路口,隨後有一輛沒有牌照的松花江麵包車駛離了現場。不出意外這些人是在那裡換的車。” 郭西鄉和郭朋面面相覷,郭西鄉試探著道:“警察同志,我沒明白,您的意思是說……” 週巡沉聲道:“我們認為你接到的那個電話很可能確實是綁匪打來的,只不過陰差陽錯,綁匪綁錯了人。” 郭西鄉也懵了:“那被綁走的是誰?” 週巡道:“這個時間和炫音樂酒吧還沒有營業,我們正在聯繫老闆,準備核查有沒有工作人員失踪。但是在這之前,我們必須假設,綁匪還並不知道他們綁錯了人。也就是說,我們需要您配合。” 郭西鄉一臉驚訝:“配合?要我怎麼配合……” 週巡走上前,伸手:“您的手機。” 郭西鄉猶豫了下,掏出手機遞遞了過去。週巡一甩手,把手機扔給周舒桐。 郭西鄉傻眼了:“哎?” 週巡語氣嚴肅:“現在開始,就當您兒子真被綁架了。” 高亞楠從劉長永的辦公室出來,臉色不大好看。關宏峰正巧走過,高亞楠提起精神,跟他打了個招呼:“關隊。” 她刻意朝旁邊走了兩步,關宏峰會意,兩個人走到了窗前死角,高亞楠低聲道:“劉長永把我叫去,讓我配合調查,說懷疑那天宏宇闖進來的事和我有關。” 關宏峰“啊”了一聲。 高亞楠笑了笑:“沒事,他抓不到我什麼把柄。” 走廊裡有人走過,關宏峰立刻略微提高了聲音:“啊,亞楠……那個安騰的屍檢完成了麼?” 高亞楠道:“完成了,正在做驗屍報告。” 她說完也壓低聲音補充了一句:“還有,劉長永知道孩子的事兒,他讓我不要濫用阿司匹林。” 關宏峰道:“他怎麼知道的?” “不清楚。也許是猜測。”高亞楠說完恢復正常聲音,“你等人?” 關宏峰點點頭:“傳達室說有人找我,我去看看——我等你的報告。” 正說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從門外走進來。她身材窈窕,眼睛很大,走到近前對著關宏峰甜甜地一笑,但看到了高亞楠,意識到了什麼,笑容略微收了收,顯得有些矜持:“關隊長,您好。” 關宏峰微微頷首:“您好,您是?” 女孩似乎愣了下,狐疑地瞄了眼高亞楠,對關宏峰說:“哦,是這樣,我弟弟昨晚失踪了,我去找了派出所,他們說失踪案件至少要等一天之後才能立案。所以,我想找您看能不能幫忙……” 關宏峰皺了皺眉,剛想拒絕,但敏銳地意識到這姑娘的表情和說話方式都藏著些什麼,話到嘴邊,改口道:“那好,咱們去談話室說一下情況吧。” 關宏峰領著那女孩往談話室走去。 高亞楠有些奇怪地看著兩人,跟在他倆身後,往地下一層的方向走去。她不經意地一抬頭,竟看見那漂亮女孩小心而親暱地伸出兩根手指,拽了拽關宏峰袖口。 關宏峰一無所覺。高亞楠愣了愣,似乎想笑,但還是忍住了。 關宏峰坐在椅子上,那女孩就坐在關宏峰身旁的桌子上,兩條腿前後輕輕地肆意擺動。 關宏峰低聲問:“你叫任迪?” 任迪沒抬頭,幽幽地道:“關隊長處處留情不緊要,別提上褲子不認就行。” 關宏峰內心波濤洶湧,只恨不得把弟弟拉出來揍一頓,表情卻一切如常,微笑著看著她:“問題在於,我只是個前任支隊長,現在這個顧問的身份甚至都不屬於警察的正式編制,我有什麼權力越俎代庖,直接把你弟弟不確定的失踪在刑偵支隊立案呢?” 任迪伸出一隻手,扶在關宏峰肩膀上,輕輕地摩挲幾下:“那我不管,反正我知道你是不會讓我失望的。” 說完,她衝著關宏峰調皮地眨了下眼,吹了口氣:“就像昨天晚上一樣。” 關宏峰一隻手放在桌子上,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思索了片刻,輕輕地架開任迪扶在自己肩膀上那隻手,說:“你弟弟昨晚是不是去了和炫音樂酒吧?” 任迪:“你都知道還問我!” 正在此時,門開了,周舒桐探進頭來:“關老師……” 她一抬眼看到關宏峰和任迪這會兒的姿勢,立時驚得目瞪口呆,不知往下該說什麼。 任迪識趣地從桌子上滑下來,往一旁走了兩步,關宏峰依舊表情如常,問周舒桐:“怎麼了?” 周舒桐臉一紅,說話也結巴起來:“綁,綁匪又打電話過來了。” 關宏峰連忙起來,跟著周舒桐跑了出去。 任迪站在屋裡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會議室裡,所有人都在,關宏峰和周舒桐急匆匆地進去了,任迪跟到會議室門口,正想往裡走,看到郭朋也在會議室,有些吃驚,猶豫了一下,站在了門外。 郭西鄉的手機已經被連線監聽,郭西鄉這會兒正在一邊擦汗,一邊對著手機說:“我找到紙和筆了,你……你說。” 關宏峰忙接過趙茜遞來的耳機戴上。 綁匪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五百萬,只能用五十或一百面額的,鈔票不能連號,聽清楚了嗎?” 週巡迅速拿了張紙,寫上“確認活著”,然後把紙舉給郭西鄉看。 郭西鄉看完,點了點頭,對電話說:“你們能不能讓我和我兒子說句話?我得知道他還活著。” 郭朋在一旁捂著嘴樂。任迪在門外看著郭朋和郭西鄉,有些看不懂了。 綁匪又道:“姓郭的,你兒子的命捏在我們手上,輪不著你發號施令。” 週巡迅速在紙上寫“強硬”。郭西鄉看了眼紙上的話,有些面露難色,咬了咬牙,說:“不知道我兒子的死活,我憑什麼付錢給你們?萬一你們已經害死他了呢?” 綁匪那邊沉默了下,突然說:“你是不是報警了?”週巡搖了搖頭。 郭西鄉哪見過這種陣仗?冷汗都下來了,連忙對電話那頭說:“沒,沒有啊,我只想破財消災……” 咔嚓,電話被掛斷了。 郭西鄉鬆了口氣。剩下的人更緊張了,紛紛摘下耳機。郭西鄉一臉茫然無措的表情,郭朋則乾脆樂出了聲。 週巡問趙茜:“定位到了嗎?” 趙茜摘下耳機,看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主叫方是網絡撥號,定位不到,用的是一個境外的IP地址,應該是用了VPN……這類代理服務全部是屏蔽IP地址的,因為很可能代理本身用的就是境外服務器。”一句話,沒辦法。 郭西鄉這個時候也站了起來:“警察同志,我配合到這個程度,應該可以了吧?這件事情本來就和我們家沒關係,再這樣下去,保不齊會引火上身……” 週巡揮手打斷他:“感謝感謝,麻煩你再堅持一下。如果真有人被綁架的話,你協助我們是在做好事兒,就當積德行善了。” 正說著,郭西鄉的手機收到了一條彩信,郭西鄉打開彩信,彩信裡是張照片。 郭西鄉愣了下:“這是?” 週巡接過他的手機,照片裡,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被蒙著眼睛,用膠帶封住了嘴,捆在一把椅子上。人質身著白襯衫和黑色褲子,椅子旁邊的地上還有一頂GUCCI的帽子。 任迪在門外看著關宏峰面前筆記本電腦上的照片,覺得有些眼熟,但是離得遠又看不太清楚,下意識地往近走想湊近了看。 郭朋看到任迪,先是眼睛一亮,隨後又看了眼關宏峰,浮現出尷尬的表情。 這時,門口,高亞楠來到任迪身旁,好奇地看著任迪向屋裡張望的樣子。任迪意識到身邊有人,嚇了一跳,退到門外。 高亞楠笑了笑:“你是關隊的朋友?” “也不是啦。”任迪警覺又略帶敵意地看著高亞楠,“我們昨晚剛認識的。” 高亞楠顯得有些錯愕。 任迪看著她,問:“您是?” 高亞楠道:“哦,高亞楠,我是關隊的同事……很多年的同事。” 任迪伸出手想要跟高亞楠握手,高亞楠卻根本沒有伸手。兩個人面對面站著,氣氛有點尷尬。 關宏峰和周巡這時都注意到了她們兩個人,抬頭看著高亞楠和任迪,目光在兩個人之間警覺地來回打量。 任迪對著關宏峰笑了一笑,高亞楠面無表情,只有周巡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兩個女人,問:“哎?你們這是?” 任迪正要開口,高亞楠在一旁冷不防插了一句:“關隊的朋友有事找他。” 週巡看了眼關宏峰,用眼色詢問:你朋友?關宏峰拼命繃住自己的表情。 高亞楠把手裡的一本卷宗遞給關宏峰,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說:“對啊,說是昨晚剛認識的……您要的驗屍報告。”她說完,扭頭就走。 關宏峰接過屍檢報告低頭翻看,週巡怔在原地,一副“老關你行啊”的表情。 關宏峰懶得理他,低頭翻看屍檢報告。 任迪朝他靠過來,小聲問:“郭朋怎麼會在這兒?” 關宏峰敏銳地抬起頭,看了眼任迪,明顯思索了會兒,反問道:“你弟怎麼失踪的?” 任迪道:“哦,昨天他是晚班兒,咱倆往外走的時候,不還碰上他了麼?後來……今天上午我回家給他做飯,結果發現他根本就沒回過家,打他手機也沒人接,打給他的朋友,都說沒有見到他。他本來就沒有什麼交際,天天都是下班就回家的。按說昨天我一夜不歸,他應該會給我打電話才對。” 關宏峰瞇了下眼:“那你有沒有去單位問問?就是那個叫……” 任迪皺了皺眉:“和炫音樂酒吧啊?還沒開門呢。老闆的電話我打了也沒人接,估計還沒起呢。” 關宏峰不置可否,忽然站起來,一把打開門。 週巡站在門口,手抬起來,不知道是正想敲門,還是偷聽被發現了隨便擺個姿勢。 關宏峰沒好氣地道:“你幹嗎呢?” 這幾天週巡的面皮也磨得夠厚了,打馬虎眼:“啊……沒有……老關,剛才的情況你看……” 關宏峰把手裡的驗屍報告一把塞給他:“安騰的屍檢,你先看看這個。” 週巡接過來,一拍腦袋:“哎對了,技術隊正在處理接收到的人質照片,發現背景裡……” 他說著遞了張照片過來,旁邊的任迪一看照片,驚恐地摀住了嘴。 會議室中,氣氛凝重。 關宏峰抬手把人質的照片扔在桌子正中央。 “現在已經得知被綁架的人質是和炫音樂酒吧的一名服務生,叫任波,二十三歲,河北石家莊人。昨晚在和炫當班,目前推測很可能是任波在替郭朋去停車場取車的過程中被誤當成車主,遭到綁架。從照片上看,綁匪用膠帶封住了任波的嘴,而之前的綁架過程中,任波很可能也並沒有得到和綁匪溝通的機會。所以他們綁錯了人,但卻並不知情。我們要盡量先穩定並維持住這一局面。” 郭朋湊到桌子前看了看照片,嘀咕:“哦……我說怎麼看著眼熟呢……” 郭西鄉忙道:“警察同志,你們……那個,現在情況都搞清楚了,應該沒有我們的事兒了吧?咱們可以走了嗎?” 週巡厭惡地看了眼郭西鄉,說:“為了人質的安全,我們懇求您繼續協助我們,眼下還不能讓綁匪知道他們綁錯了人。” 郭朋被留了這麼老半天,老早就不舒心了,這個時候明顯更不爽了,提高了聲音道:“為什麼啊?”兩父子都稱得上一句面目可憎。 週巡沉著臉道:“綁匪之所以會選擇你做為目標,肯定對你的背景進行過調查,知道你父親有支付贖金的能力,但如果他們一旦意識到人質的家庭沒有支付贖金能力……有可能會放棄綁架,但如果綁匪心狠手黑的話,撕票也會成為他們的一種選擇——你這麼想看到有人替你去死?” 一輪問話下來,週巡簡直快要衝上去揍人了。 出了房間,關宏峰安慰他:“我跟你一樣想痛扁那爺倆,但現在一定要控制好情緒,他們配合咱們工作並不是法定義務,爭取到他們的協助,就是在為營救人質爭取時間。任波的姐姐是和炫的駐唱歌手,家境貧寒,姐弟倆來外地打拼,相依為命的,他們不可能有能力支付這麼巨額的贖金。”週巡臉色略微放緩了一些,沒答話。 趙茜走了過來:“關隊,週隊,放大照片後,我們在照片背景中看到了暖氣管道、拉上窗簾的窗戶,再有就是……” 週巡打斷她。 “我已經看過了,從窗簾縫隙裡打進的陽光和造影角度看,任波被關在一間西南朝向的屋裡。牆面沒有做過二次處理,是毛坯房,踢腳線看上去非常新,是複合材質,水泥地面、窗台用的預製板檔次也比較低,以現在津港的地產情況來衡量的話,作為毛坯房並使用這類低廉材質建造的很可能是五環外的房屋。而不管是綁匪自有的還是租賃的,顯然屋子很新,是個開盤不久的小區。”他一口氣說完,看著關宏峰,得意地說,“我說得對吧?老關?” 關宏峰點點頭,難得地給了個笑臉。週巡頓時覺得渾身毛孔都舒爽了,揮揮手:“沿這個方向排查一下,列個符合條件的單子給我。” 趙茜一臉崇拜地點點頭。 週巡看著趙茜,繼續說:“把照片送物證鑑定中心,做一下銳化處理,人質被捆的那把椅子,可能是固定在水泥地面上的,如果有更清楚的照片,能夠看到使用的是什麼工具,也許對排查會有幫助。另外,綁匪既然在小橋莊換的車,先重點篩查北五環外的小區。” 小汪點了點頭,帶幾個人走了。 週巡湊近問關宏峰:“我們現在除了穩住郭西鄉以外,還有什麼別的出路?” 兩人在一層大廳停住,關宏峰道:“你覺得有沒有可能讓郭家準備一下贖金?當然了,前提是咱們能保證贖金不會落入綁匪之手。” 週巡也笑了:“就算對地主老財主而言,短時間內湊五百萬現金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兒,所以呢,還得指望關大顧問放低姿態,誠懇地乞求他們幫忙。” 兩人面對面,都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 關宏峰注視了老搭檔半晌,忽然道:“安騰的驗屍報告上,除了被你用手槍套筒製造的那個3乘2.5厘米的開放性傷口堪稱血腥之外,沒有什麼其他亮點。他的隨身物品和夜總會的監控錄像恐怕都被拿去讓技術隊做分析處理了吧?” 週巡沒說話。關宏峰微微一笑,低下頭。 這樣的勾心鬥角,顯然讓他覺出些少有的疲倦來。 “什麼時候打算讓我正式參與,還得麻煩周大隊長多多考慮。” 晚上,關宏宇滿懷心事又忐忑不安地走進辦公室。下午關宏峰迴來的時候,按捺了一整天的怒火全面爆發,差點沒把他揍一頓。 “背著懷孕的女朋友去玩419,我佩服你。” 劉音本來想勸,聽說原委之後也不勸了,背著手在旁邊看了半天好戲,最後幸災樂禍地表示:“我對你今天晚上的處境表示兩萬分的同情。” 關宏宇深吸口氣,直接朝週巡走了過去:“什麼事兒?” 高亞楠就在旁邊坐著,他卻不敢正眼瞧她。 週巡遞過來幾張紙:“之前死在我手上那個,叫安騰的——現在已經知道這是個假名,但在查清他真實身份前姑且先這麼叫吧——他的指紋和DNA篩查結果還沒有出來,但他用的那支五四式手槍經過彈道比對與一起懸案的凶器是吻合的。” 他說著又遞來一本案卷,關宏宇看了下案卷的封面,皺了皺眉:“西城的案子?” “對,死者叫余松堂,是個流竄搶劫的慣犯,經過比對確認,他至少與十一起持械搶劫以及兩起故意傷害、四起盜竊都有直接關係,作案區域主要是在西城、宣武和咱們區。但三年前在小西天后街,他被人給斃了,用的就是安騰那支槍。案子一直沒破,卷我從市局調過來了,裡面也有驗屍報告,你和亞楠抽空兒看下吧,沒準能發現一些和這個安騰身份有關的線索。” 關宏宇一皺眉:“三年前的案子,僅僅是因為用同一支槍,我們甚至不能確定開槍殺他的人是不是安騰。” 週巡聳了聳肩:“老實說,我確實是沒看出什麼來,所以才要拜託你啊……哦對,關於安騰的調查,盡可能對外保密。” 正說著,劉長永推門進來,看到屋內的四人,劉長永一怔。關宏宇沒再說什麼,拿上案卷,和高亞楠走了出去。 與劉長永擦肩而過的時候,關宏宇面無表情,沖他微微點了下頭。 高亞楠則對劉長永輕蔑地一笑。等兩人出了門,劉長永費解地看著周巡:“這又搞的是什麼名堂?”週巡似笑非笑地看著劉長永,點上了煙。 關宏宇一出門,高亞楠就已經走得很遠,似乎根本不想搭理他,他心煩意亂,猶豫了很久,還是推門走進談話室。任迪正坐在角落裡,一隻手捧著手機發著呆。 她的臉很小,五官也精緻,這會兒臉上都是淚痕,看上去尤其可憐。 關宏宇站在她身邊,想了好一會兒,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任迪抬頭看了他一眼,用手背擦了擦臉,輕聲說:“我把手機裡的電話簿翻了好幾遍,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藉到錢的朋友。五百萬,也許對郭朋他爸來講,不過是套房子的價錢,但對我們這種人,就是天文數字。” 關宏宇嘆了口氣:“你做駐唱歌手這麼長時間,總還會認識一兩個有錢的客人吧……”話到一半,他自知失言,忙伸手在嘴前揮了揮。 任迪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對,我認識,還不止一兩個,就像郭朋那樣的。只要我願意陪他們睡覺,五百萬沒有,五千塊還是能賣得出來的。只要我去找一千個有錢的客人睡,就能湊夠錢救我弟了,對吧?那你是不是要先給我五千塊。” 關宏宇被嚇了一跳,忙安撫她。 “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手忙腳亂地扶著她的肩膀,把她帶到桌子邊,讓她坐下,“你別著急,我們會全力以赴的。” 任迪抓住他的手,淚眼婆娑地問:“你還記得昨晚的事兒麼?” 關宏宇手足無措,臉色尷尬:“哪……哪件事兒?” 任迪臉色黯了黯,道:“晚上!我扶著你往外走的時候遇見我弟弟,你醉醺醺地就把郭朋那頂帽子扣他頭上了!要不是你,他怎麼會被誤認為郭朋?又怎麼會被綁架?” “全力以赴?”她說到這裡,胸膛微微起伏,一下子打開關宏宇的手,猛地站了起來,“全力以赴是不夠的,你必須保證把他救出來!”她說完,就起身走了出去。 關宏宇怔在原地,一臉愧疚,等反應過來,他立刻站起來跟了上去。 “你不能走!你得留下來給我們提供更多的線索。” 任迪冷哼了一聲,一邊故作平靜地向前走,一邊道:“我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不如回去上班,多少能幫我弟湊點贖金。運氣好的話,沒準還能釣到一兩個有錢的客人,你說是不是?關大隊長?”她個子不矮,腿也長,腳步不停繼續下樓,走得飛快,正面撞上了從一樓上來的高亞楠。 關宏宇一下子愣住了,有些無措,任迪哪裡知道這裡的彎彎繞,毫不客氣地走遠了。 高亞楠輕輕瞟了他一眼,道:“還不去送送人家?”關宏宇乾脆閉上了嘴。 他深諳一個真理:這種時候,啥解釋都不管用。高亞楠強忍怨氣轉身走開。關宏宇看了眼她的背影,面露難色,最後還是跑向任迪離開的方向。 周舒桐正送郭朋到支隊門口,門口停著一輛奧迪轎車,一個保鏢模樣的人打開了車門。 周舒桐心裡吐槽了這富二代一百遍,面上卻還是很客氣的:“感謝您和您父親的配合,希望您最近也注意安全,盡量減少在公共場合出入。” 郭朋自以為很有魅力地沖她一笑:“您放心,週警官……能不能給我留個電話?等回頭有機會一起出來坐坐。” 周舒桐努力維持著假笑,說:“您如果有事直接打電話到支隊找我就可以了……哎,關老師?” 關宏宇正陪著任迪走過來,郭朋也是個典型喜歡作死的,看到任迪,樂顛顛地還想上前諂媚,被關宏宇一個冷眼嚇住了,訕訕地朝周舒桐擺了擺手,轉身往車的方向走去。 關宏宇轉過頭對任迪說:“放心吧,有進展我會隨時聯繫你。” 任迪沒好氣兒地說:“我說過了,你必須把小波救出來,這是你欠我的。關隊長,不勞遠送了。” 說完,她往郭朋的方向緊跑幾步,喊了句:“等一下!” 正打算進車的郭朋得此殊榮,愣了。 任迪上前說:“我要去上班,順路的話能帶我一段麼?” 郭朋看了看關宏宇,又看了看任迪,笑得很勉強:“呃……當然,順路,順路。” 任迪二話不說,直接上了車,郭朋沒敢再看關宏宇,低著頭也上了車。 車開走了,周舒桐莫名其妙地看著一臉無奈的關宏宇,很是不明就裡。 凌晨,音素酒吧,劉音打開後門,關宏宇閃身走了進來。 劉音故意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調侃他:“哎呦餵,活著回來了?恭喜恭喜!” 關宏宇對此充耳不聞,面色凝重,徑直走向庫房,推開庫房門。關宏峰拿開蓋在身上的一條毯子,從箱子上站了起來,說:“怎麼?路上沒被跟踪吧……” 他這時候抬起頭,才看到關宏宇臉上的表情,頓時停住了話頭。 法醫實驗室內,高亞楠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熱水,舉著杯子回到寫字台旁。 寫字台上,攤放著余松堂的案卷。她伸出手,翻了兩下,又合上,大概是真累了,坐在那兒發了會兒呆。關宏峰推門進來,關上門,徑直走到寫字台前。 他看了看高亞楠,輕輕嘆了口氣:“這話本不該我來說,不過如果事情沒那麼急,你別總一宿一宿地熬著不睡。” 高亞楠自嘲地笑了下:“除了你也沒人會跟我說這種話。” 關宏峰繞到高亞楠身旁,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壓低聲音:“亞楠,我覺得宏宇和任迪之間並沒有真發生什麼……他那臭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你知道的。別太往心裡去。出了這事兒,他也很自責。” 高亞楠被他說得鼻頭有點發紅,偏過臉去,示意不想再談這個。看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關宏峰也無奈了,只得轉頭看桌上的案卷。 高亞楠想起了正事,這才收斂情緒,向前湊了湊:“驗屍報告我看過了,這個余松堂一共中了三槍,第一槍在左膝,打碎了膝蓋骨和半月板。第二槍和第三槍都是自後腦射入,他身上沒有發現防衛性傷口,也沒有……” 關宏峰翻看著案卷裡的現場照片,說:“現場勘驗你看過嗎?” “還沒……”高亞楠愣了愣,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這麼嚴肅,搖搖頭,“我只看完了驗屍報告。” “哦。”關宏峰斜了她一眼,“那看來剩下的五個多小時你都在生悶氣?” 高亞楠被關宏峰冷不丁問得一愣,隨即轉怒為笑,扑哧樂了。 關宏峰見她情緒好轉,也稍感欣慰,舉起案卷裡的照片說:“第一槍是從斜上方射入的,第二槍是他倒地後補射的。” 高亞楠想了想說:“被處決的?” 關宏峰:“確切地說,很專業,如果是安騰做的,那麼為什麼?” 他似乎也並不期待一個答案,只是望著手裡的捲宗,陷入了沉思。 早上九點多的時候,任迪來了。小姑娘眼睛仍舊紅紅的,佈滿了血絲,估計前一天晚上又要上班,又擔心弟弟,完全沒有睡好,這會兒樣子尤其憔悴。 關宏峰帶著她去了會議室,週巡和周舒桐也在,郭西鄉披著外套趴在桌子上睡覺。 見關宏峰帶著任迪走進來,週巡一愣。 關宏峰擺擺手:“叮囑過了,綁匪來電話的時候,她會控制好情緒的。” 周舒桐上前,遞給關宏峰一張A4大小的照片:“關老師,這已經是物證鑑定中心能處理的極限了。” 關宏峰盯著照片仔細地看,任迪在一旁探頭看了眼之後,默默地把臉別開了。 周舒桐在旁補充道:“還是很難看清楚他們是用什麼把椅子釘在地上的。” 關宏峰又把照片舉得離自己遠了些,看了看,問周舒桐:“這張照片的色差和對比度調整過嗎?” 周舒桐很肯定地回答:“沒有。只是清晰化處理了原圖影像。” 週巡湊過來,指著任波斜前方地面上說:“這個地方是不是更亮一些?” 周舒桐也仔細看了一會兒,點點頭。週巡道:“如果人質背後那扇窗戶是西南朝向的話,這個位置沒有道理會更亮——會不會是拍攝角度一側的牆面上也有一扇窗戶?而且……是一扇很小的窗戶?” 小汪趕緊插嘴:“有沒有可能是門、走廊或者陽台什麼的?” 週巡瞪他一眼:“沒長腦子啊。這張照片顯然是從門口方向拍攝的,看到他身後那堵牆上預留的電源和天線接口了嗎?從戶型設計上來講,這個位置明顯是預留給電視櫃的,旁邊的窗戶採光也很正常,如果有陽台或飄窗的話,則應該在電視櫃的另一側,而不是拍攝的這一側。” 小汪道:“那也有可能是廚房方向的光呢?” “不,除非是開放式廚房,否則即便門廳旁邊有廚房,與門廳之間也會有牆阻隔。而之前我說過,從這個毛坯房粗糙低質的狀態來看,不像是那種公寓式建築。甚至我們可以更大膽地進一步推測,三棱或蝶形塔樓設計更容易出現這種戶型。老關,你覺得呢?”週巡說完,回頭看關宏峰。關宏峰點點頭。 周舒桐道:“啊,對了,還有……技術隊他們跑了一宿了,北部地區方向結果已經出來,其他三個方向還在篩查中。趙茜拿著篩查結果正在回來的路上。” 週巡點點頭,對小汪說:“安排至少四個探組備勤,帶上槍。” 說罷又對周舒桐伸手指了下郭西鄉:“把他給我叫醒咯。” 關宏宇頹然坐在地上,面前的煙灰缸裡插滿了煙頭,手機開著免提。 一夜之間,胡茬也冒了出來,他的眼睛裡也帶著血絲,聲音嘶啞:“最快多長時間能出結果?” 電話那頭的崔虎對著好幾塊電腦屏幕,叼著煙,嘖嘖道:“老關!什麼叫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給的範圍裡有三百多個交通監控探頭!而且間隔還那麼遠!就一輛沒有牌照的麵包車,純粹是大海撈針!再說了,入侵交通監控網絡是犯罪行為!偶爾仗義一把也就算了,你這種行為是逼良為娼你知道嗎?” 關宏宇沉默了會兒,嘆了口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這聲音聽上去實在有些可憐。崔虎摸了摸下巴,安慰他:“要依我說,你的心情能理解,但破案抓賊這回事,你還真不如你哥。與其沒頭蒼蠅似的亂撞,還不如乾脆把寶押到專業人士身上——你說對吧?” 事實上,“專業人士”們此刻也很頭痛。 週巡拿著筆在一張地圖單子上勾勾畫畫:“新開盤在售不到兩年,而且是塔樓設計的只有這三個小區。有這三個小區的平面規劃圖和戶型圖嗎?” 趙茜:“都找到了。” 週巡飛快地瀏覽過所有的規劃圖,抽出其中一張,看了眼抬頭的名稱,嘴裡嘟囔了一句:“天芳小區?” 他似乎是在計算什麼,好一會兒,才指著規劃圖上的兩棟樓說:“九號樓和十三號樓都有可能。” 剛說完,周舒桐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來:“關老師,週隊!快去看看吧!不……不好了!打……打起來了!” 週巡要出現場,關宏峰忙自覺地站起來跟著周舒桐往會議室走。 半路上,劉長永看到周舒桐和關宏峰,先是愣了下,張口說:“哎,關隊,有個事兒……” 周舒桐和關宏峰理都沒理他,風一樣從他身邊跑了過去。 遠遠地,就能聽到任迪撕心裂肺的哭聲:“……你再說一次!是誰連累了誰!你搞清楚!他們本來要綁的就是你兒子!如果不是他非讓我弟弟去開車,他們怎麼可能綁錯人?你兒子昨天晚上還在酒吧繼續喝酒,可小波呢?你知不知道他隨時都有可能……” 郭西鄉氣得滿臉通紅,指著任迪的手直哆嗦,正要發作,關宏峰和周舒桐進來了。 郭西鄉看到兩人,眼前一亮,也站了起來:“我跟你說,關隊長,我這可純粹是出於人道主義配合你們。憑什麼還受這份氣?我要是撂挑子不干,你們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關宏峰冷冷瞥了他一眼,靠在他對面的桌子上,伸手一摁他的肩膀,俯下身來:“郭總,這件事情您只需要好好配合我們工作。要能平安救出人質,活兒雖然是我們來幹,最後贏得稱頌的肯定也有你,就算人質救不出來,雷是我們扛,你一樣會被稱頌。所以說,這樣做對你而言有利無害。” 郭西鄉餘怒未消,氣哼哼地盯著任迪:“表揚又不能當飯吃。你當我在乎這個?我跟你說……” 關宏峰壓低聲音,打斷他:“不,是我跟你說——郭總,你是搞房地產開發的,相信你多年來在地產業打拼能有今天的成功肯定也經歷了不少挫折。而我們這裡有個經濟隊,就是專門調查很多暴富公民那段蹉跎經歷的。” 郭西鄉被這語焉不詳的勁兒駭住了,頓時緊張起來:“你……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關宏峰笑笑:“哪能呢郭總?我只是在介紹我們的一種工作方式。而如果是由於你不配合導致人質被撕票或類似的惡劣後果的話,無論經濟隊會不會對你感興趣,媒體和輿論一定會把這個孩子的死歸罪到你頭上。到那時候,你和你的所有產業,都將是眾矢之的——這才是威脅,你看我說得對不對?” 郭西鄉聽著關宏峰的話,額頭滲出冷汗,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了過來。 關宏峰盯著郭西鄉,話卻是對周舒桐說的:“看號碼。” 周舒桐看著監控的筆記本電腦屏幕:“是網絡撥號!” 關宏峰起身,一指郭西鄉:“按照教你的說。”他同時轉身繞過桌子,衝任迪做了個“噓”的手勢。 任迪噙著眼淚,點點頭,用手摀住嘴。關宏峰衝著郭西鄉打了個手勢,郭西鄉顫顫巍巍接通電話。 郭西鄉:“餵?” 那頭是個低沉的男聲:“錢準備好了沒有?” 郭西鄉擦著冷汗,道:“已經籌到將近一半了。還差兩百七十多萬……我從深滬兩市的股票裡套了一百四十萬的現金,但是全部到賬要等到明天中午。我還從銷售公司那邊挪了九十萬的土地出讓金貸款,會計正在做手續。最快今天晚上之前就能拿到。剩下的我正在找朋友借。請你理解,這兩年房地產不景氣,我們的現金流也都是時斷時續。為了我兒子的安全,我可以賣房子賣車,但變現都需要時間啊……” 綁匪冷笑:“你當我說話是放屁麼?” 郭西鄉:“哪敢啊!我是說……” 綁匪突然說:“你報警了!” 一屋子人都傻了,只有關宏峰很冷靜地衝郭西鄉擺了擺手。郭西鄉慢慢鎮定下來:“沒有,真的沒有,我發誓……” 綁匪似乎不想再和他囉嗦:“等著給你兒子收屍吧!” 電話又一次被掛斷。 這個變故讓所有人都大驚失色,任迪更是抓著關宏峰的胳膊,除了流眼淚,什麼反應都沒了。 關宏峰摘下耳機,安撫她:“不會,他是在詐我們,如果綁匪真發現警方介入的話,不會到通話的中後段才提出來。更不會繼續這種交涉的策略。記住,這是綁架,他們的目的是拿到贖金。在此之前,殺了人質,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任迪還是在哭,其他人也陷入了沉默。 就在這樣的沉默里,郭西鄉的手機短信提示音再次響起。關宏峰一步跨過去拿起來,發現收到的是一條匿名發送的網絡鏈接。他快速回頭把手機遞給周舒桐:“把地址複製到電腦上,先用模擬軟件打開一下,防止綁匪在上面掛馬或者設置了強制監視或監聽的陷阱。” 周舒桐拿著手機,在桌上一台筆記本電腦上操作起來,過了一會兒,周舒桐扭頭對關宏峰說:“關隊,鏈接是安全的,是個Youtube的視頻地址。要打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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