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青春都市 匆匆那年

第9章 第八卷分開

匆匆那年 九夜茴 56349 2018-03-13
方茴說:“年輕時總是愛做互相傷害的事,最後我們都很絕望,因為我們知道,能拯救彼此的只剩下分開這一種選擇。” 陳尋和林嘉茉的那段莫測的對話,讓他真正感覺到了隱藏的心底的悸動,但是與之一起來臨的不是本該有的興奮,而是微微的疼痛。 陳尋說可能他的心在最開始就預知往後的結果,但他卻沒有醒悟,最終使那塊最柔軟的地方,徹底感受到了被剝離的痛苦。 因為林嘉茉的話,陳尋刻意地和沈曉棠保持了距離,只是心敞開了便難以迴避,不知不覺的沈曉棠已經在他心裡畫了一塊自己的領地,所以當那個可愛的女孩向他揮手,他還是不能自己地迎了上去。 那天是學校的社團迎新,沈曉棠拉著王森昭在人群裡轉,一副遲疑的神色。陳尋遠遠看見了,心裡有幾分不自在,走上去拍了她肩膀一下說:“嘿!報了什麼了?”

沈曉棠回頭見是陳尋,臉一下子明亮起來,先笑著說了句:“我正發愁是報器樂社還是報話劇團呢!”後又想起了什麼,陰著臉說:“昨天給你發短信,你不是說沒工夫過來麼?” “剛完事。”陳尋看著她,心裡暖起來說,“拿來我看看。” 陳尋伸手拿了沈曉棠手裡的宣傳單,來回看了幾眼說:“你報話劇團,我報器樂社,趕明兒你要是膩歪了就上我這邊玩來!” “好好好!剛才她還非拉著我報那什麼話劇團,大老爺們演那個乾什麼!”王森昭鬆了口氣說,“就這麼定了,我得去打工了,你們倆轉吧!” “我才不愛和他轉呢!”沈曉棠輕哼了聲說。 陳尋笑了笑說:“你去吧,老大!晚上再給我捎點回鍋肉回來!” 王森昭點了點頭轉身走了,沈曉棠卻還撇著嘴說:“就知道吃。”

“我怎麼招著你了?”陳尋饒有興趣地對她說。 “沒有啊!”沈曉棠絞著手指說。 “既然沒有,待會一起去自習室吧!然後再一起吃飯!”陳尋看著她面有笑意,也高興起來,又說:“再請你吃可愛多!” “你說的!好!”沈曉棠再不彆扭,歡歡喜喜地走在了前面。 兩人先去自習室,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放上兩本大學英語精度佔座,然後去食堂吃飯,又回到自習室裡邊看書邊聊天。互相默寫單詞的時候,陳尋手機響了起來,他皺皺眉接著走了出去,不一會就急急忙忙回來了。 “怎麼了?又有事?”沈曉棠疑惑地問。 “嗯,這回可出大事了。”陳尋長嘆了口氣說。 沈曉棠著急地拉住他說:“出什麼事了?你別嚇唬我!” “你這麼緊張,擔心我呀?”陳尋看她的樣子心裡很受用,忍不住逗弄說。

“美得你!”沈曉棠紅著臉賭氣地說。 “說正經的,我發小兒出了點事。你身上有沒有錢,借我點,我急用。”陳尋不再說笑,苦著臉說。 “身上沒帶什麼錢,宿舍裡有點,一百多夠么?”沈曉棠翻翻兜說。 “不夠啊……我也才一百。”陳尋搖了搖頭。 “到底什麼事呀?要多少錢?我回去向宿舍的人借點。” “不用了,要藉也是我去借,老大的錢我肯定不能藉,宋寧這孫子估計兜里連十塊都不剩了,高尚摳門兒得邪乎……鄺強應該有錢!我找他去!”陳尋站起身說,“我發小兒的女朋友,也是我發小兒,她……懷孕了。打胎總得要七八百才夠吧?我現在就上樓去借錢,晚上給他們送過去,不陪你了啊!” “哦……”沈曉棠聽見懷孕這個詞一陣吸氣,點點頭說,“有事你給我打電話!”

陳尋東拼西湊的借了四百塊錢,去德外的楊晴家樓下和他們會合。吳婷婷已經先到了,她摟著楊晴,楊晴一直在輕輕地哭,孫濤站在一邊,煩悶地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 “我說,你丫怎麼這麼不小心啊?不是自稱左手試紙,右手套兒,兩手抓兩手都要硬嗎?”陳尋看了看楊晴,責備地說。 “你當我樂意呀?我們就看了個《色即是空》,想照裡頭的樣兒試試,失誤嘛……都賴你!十一的時候不跟我們去!要不然沒準兒沒這事了呢!”孫濤愁眉苦臉地說。 “靠!別的事你賴得上我!這事你能賴上我麼!我拿了四百,可能還不太夠。”陳尋掏出錢遞給他說,“你那裡有多少?” “我他媽一塊都沒了,我和楊晴的錢全扔在動物園那個攤子上,現在還沒往回收呢!海冰出差了,婷婷前一陣剛把手頭的錢都給了白鋒他爺爺……媽的,真背!”孫濤狠狠地把煙頭扔在地上說。

“大概得多少?” “光驗孕驗尿驗血B超檢查外加開了點消炎藥就180,醫院忒黑,貴得邪乎!之後不定多少錢呢,我估計怎麼也得小一千。”孫濤搓了搓手說,“唉,方茴家不是挺有錢的麼?能不能找她借點?” “她……”陳尋頓了頓說,“我不想管她借錢,你扛扛,我再想想辦法吧!” “你們怎麼了?上回婷婷說了之後不是好了麼?她還掰不開吶?”孫濤疑惑地問。 “不是,是我自己掰不開了……”陳尋抬起頭有些茫然地說,“好了,不說這個。你勸勸楊晴,從我來她就哭,這都多半天了?” “哎喲,我現在都不敢跟她說話。你知道,從小她就膽小,又怕疼,這回她是恨死我了……”孫濤低下頭說,“說實在的,她跟著我,真是受罪了。”

陳尋拍了拍他的肩膀,攬著他走到了楊晴旁邊,楊晴瞪了孫濤一眼,賭氣地背過身,坐在旁邊的石台子上。 孫濤忙過去拉她說:“你別坐這上面!涼!受了病怎麼辦?” “你現在知道關心我,早幹嗎去了?幹的時候只圖自己舒服,事後著急管屁用?” 楊晴憤憤地哭著說,“受了病怎麼辦?好辦!正好把孩子流了,也省了去醫院那幾百塊錢了!” 孫濤尷尬地站在一旁,吳婷婷沖他微微搖頭,自己上去把楊晴扶起來說:“現在說這些賭氣的話也解決不了問題,你這麼坐著確實對身體不好。你當流產是說流就流啊,弄成習慣性流產就麻煩了!別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那你說怎麼辦?要不還是藥流吧,便宜點。”楊晴吸著氣說。 “不行!藥流你自己弄得好麼?大出血怎麼辦?流不干淨怎麼辦?你別瞎琢磨了,我們這麼多人呢,總能想到辦法!”

“就是!孫濤,定的哪天去醫院?”陳尋問。 “現在消炎呢,至少三天,估計得預約到下禮拜二。”孫濤數著日子說。 “那行,你別著急,我再回去想想辦法。”陳尋點點頭說。 “嗯,我也會幫忙,你們倆也放寬心吧,其實也不算什麼特別大的事!”吳婷婷勸慰地說。 陳尋要回學校,吳婷婷晚上住在楊晴家,多陪她一會。陳尋臨走前楊晴拽住了他,紅著眼睛小聲說:“謝謝……” 陳尋心裡疼了一下,月色下楊晴憔悴的臉和他記憶中一直跟著他們嬉笑玩耍的小女孩怎麼也對不上號,他看了看站在一旁困頓的孫濤,又看了看已經洗淨鉛華的重活了一遍似的吳婷婷,陳尋突然覺得,他們果然已經長大,慢慢走出很遠的路了。 陳尋回到學校後還是沒有向方茴借錢,他找了沈曉棠,把他們小時候的事給她細細講了一遍。沈曉棠很感慨,毅然決然地掏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現金,說是一定要幫幫他們。

週二陳尋翹了課,吳婷婷他們早早就等在了醫院門口,孫濤急著楊晴的事,一路掛號排隊。楊晴和他一句話不說,呆呆地站在一旁。 進婦科門診陳尋已經有了經驗,他和孫濤等在門口,吳婷婷陪著楊晴進去看病,填單子時楊晴隨口胡編了個名字,大夫興許是看慣了,絲毫不在意。 大夫問要不要麻醉的時候楊晴猶豫了,吸入那種氣體就要一百五十塊,而他們身上總共也沒多少錢了。 楊晴顫聲問醫生說:“是很疼麼?” 醫生瞥了她一眼說:“從身上掉塊肉能不疼麼?第一次打胎都要擴宮,肯定會疼,你既然做了就應該有疼的準備啊!” 楊晴羞憤地煞白了臉,吳婷婷毫不猶豫地說:“要!您開吧!” 最裡面的手術室只能楊晴一個進去了,她唯唯諾諾地聽護士吆喝著穿上了衣服和鞋套,吳婷婷在外面看不真切,只覺得她的神色格外可憐。等了一會,楊晴從裡面走了出來,她的兩條腿不太利落,不得不叉開著走路。坐在兩邊椅子上女的都同情地看著她,吳婷婷忙上前去扶住了她。

吳婷婷低聲問:“能走麼?” 楊晴咬著牙說能,而眼淚卻順著腮幫子流了下來。吳婷婷看著心酸,也紅了眼圈。 出了婦科的門,陳尋和孫濤就迎了上來,孫濤忙著給楊晴披了件衣服,楊晴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幾個人心裡都很沉重,出了大門商量著怎麼回去,可交完了手術費、麻醉費、藥費,他們身上只剩下了十塊多錢,連打車都不夠,只能坐公共汽車回家。 公共汽車上人很多,根本沒有座,他們只能站著,連好好扶的地方都沒有。孫濤看著楊晴空洞的眼神,心裡就像針扎一樣的難受。他猛地從人群中擠到座位邊,紅著眼睛反复地喊:“我女朋友病了,她實在站不住。哪位叔叔阿姨大哥大姐好心給她讓個座?謝謝大家了,麻煩給她讓個座!” 說完這些話孫濤和楊晴都哭了出來,旁邊有一個中年阿姨站了起來,孫濤給她鞠了個躬,扶著楊晴坐下來了。

陳尋他們看著都心酸得不成,吳婷婷死死握著車把手,還是忍不住掉了眼淚。陳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她才稍稍平靜了一點。 幾個人把楊晴護送回家,她剛在床上躺穩了,便輕輕說了句話。 “孫濤,咱倆分手吧。” 陳尋他們都愣住了,孫濤也愣了愣,但隨後就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說:“我去給你煮鍋牛奶吧。” “孫濤,我沒開玩笑,咱倆分手吧。”楊晴哽咽地說。 “冰箱裡還有牛奶吧?” “我說分手!”楊晴喊叫起來,“孫濤,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了!不能在一起了!我原本是想和你過一輩子的,你不如海冰能拼,不如陳尋聰明,這都無所謂,我也沒圖你能掙錢能發達,就是希望我們能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不管我媽怎麼說你沒出息我都不當回事。可是現在我發現,不行,根本不行!現實太殘酷了,我懷了孩子你連做人流的錢都拿不出來,我怎麼跟你過下去?這世界光有愛情不行,你連自己都養不了,你怎麼養我?怎麼養家?算了吧,愛情是高級的,咱倆完不起了……” 孫濤吸著鼻子走過去,他拉住楊晴的手說:“晴兒,我知道自己沒本事,不想著努力卻天天做發財夢。你老嚷嚷吃必勝客可我都摳著不帶你去,但為了面子扭過頭跟別人出去胡吃海喝,還騙你說是他們請客的。我還老找你零錢換整錢,可你……你為我做人流我卻只能讓你坐公共汽車回家,我他媽就不是男人!晴兒,是我的錯,你想打我罵我甩了我都行,我不怪你。但我愛你,你等著,等我玩得起愛情的時候,我一定回來找你!我絕對不會放開你!現在你讓我最後再為你做點什麼行麼?讓我把牛奶熱完咱們再分手,你現在虛,總的補補……” 楊晴伏在被子上痛哭出聲,孫濤站起來向廚房走去,陳尋想跟著他,他卻擺了擺手。吳婷婷走到楊晴旁邊緊緊抱住了她,兩個人甚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一起哭。 孫濤熱完牛奶就走了,吳婷婷晚上還要留下陪著楊晴,看楊晴漸漸平靜了,陳尋才從她家出來。 大街上蕭索的落葉枯枝顯出了秋末特別的淒涼,陳尋抬起頭,看著停滿了烏鴉的電線覺得心裡無比難受。他突然特別想見沈曉棠,恨不能馬上見到她燦爛的笑臉。 一進校門陳尋就給她打了電話,他一路跑到沈曉棠的樓下,直到看見她的身影,才覺得那種無處釋放的憋悶好了一些。 兩個人繞著學校的外牆散步,陳尋把白天的事都跟她說了,哀嘆道:“真沒想到他們會這樣,你不知道,以前他們特別好,從小就天天粘在一起,我以為他們一定能修成正果……但是楊晴說的也沒錯,他們只是混日子不是過日子。要想一直在一起不能光靠情分,還是要成熟起來強大起來才行。” “長大了終歸和小時候不一樣了吧,誰也避免不了長大,個子高了,邁的步也大了,總不能一直在原來的圈子裡轉悠吧,抬頭往前走走,沒準路就寬了,你覺得呢?” 陳尋抬起眼,看著走在前面回頭沖他笑的沈曉棠,重重點了點頭,心裡豁然開朗。 那年冬天的女生宿舍裡,流行起玩一種“筆仙”遊戲。先在面前擺一張紙,上面畫著“是”“否”還有阿拉伯數字和英文字母,兩個人一起握住一桿筆,念念有詞地把“筆仙”請來,這時候筆便會“自己”動起來,然後你就可以問它問題,它“自動”在紙上畫圈,用簡單的是否或字母數字為提問的人答疑解惑,最後再把它請走。這種遊戲帶點神秘感,大學女生玩著不過是圖個新鮮,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也沒誰把它當真。 陳尋不找方茴的時候,她基本都一個人在宿舍待著,所以大多數時間她都在宿舍裡。自然而然的,方茴也參與了這個遊戲,李琦攥著她的手時,猶豫了一下說:“你可以問問陳尋的事,我不會告訴劉云嶶她們的。” 方茴尷尬地點了點頭,不自覺地握緊了李琦的手。 劉云嶶憑藉著異乎尋常的八卦精神徹底搞清楚了和陳尋在一起的女孩是沈曉棠。 她不像方茴天天在宿舍裡待著,偶爾也會在校園裡碰見陳尋和沈曉棠,每次都會很認真地跟方茴報告。然而劉云嶶並不知道其實方茴一點也不想知道他們的事,她寧願保持著阿Q精神,小心經營自己的那微薄的愛情。有時候方茴宿舍的人聊起這些也會為她鳴不平,讓她去和陳尋說個清楚。可她卻一直沒吭聲,她愛著陳尋,很愛很愛,愛到當愛已經快消失殆盡的時候,也不想去主動結束。 “開始?”李琦問已經神遊的方茴說。 “好。”方茴靜下心來,和李琦一起念起了可笑的咒語。 筆動起來之後,李琦問了很多問題,什麼在大學裡會不會交到男朋友,男朋友的首字母是什麼,會在多久後遇見等等。而方茴一直跟著她顫動的手在紙上瞎畫著圈,沒問一個問題。 後來李琦實在想不出問題了,她看了看方茴,示意快問關於陳尋的事,方茴頓了頓說:“請問陳尋心裡喜歡的人是誰?” 兩手之間的圓珠筆晃悠起來,筆道穿過F這個字母,最終在S上畫了一個圈,望著那個圓圈方茴半天沒有說話,李琦又念叨了一通,把筆仙請走了事。 “真準呢!我剛才一點都沒動!我覺得是你在拉著我動!”李琦也是第一次玩這個,有點興奮。 “是我在動,我用勁了,拉著你的。”方茴低下頭說,其實她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動沒動,只是這麼說可以把那“冥冥中的天意”降低一些。 “啊?是嗎?那動了就不准了。”李琦知道她的心思,就順著她說了下去。 “聽她們說的來勁,也沒什麼意思。”方茴站起來說,“我去嘉茉的宿舍玩會兒。” “嗯。方茴,我覺得你還是和陳尋說清楚吧。”李琦勸解她說。 方茴回頭淡然笑了笑說:“我們倆,已經說不清楚了。” 方茴下樓找林嘉茉,可她沒在宿舍,同屋的人說她被宋寧約出去了,一邊說還一邊曖昧地問方茴,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有沒有發展成男女朋友。 方茴搖搖頭退了出去,她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好了,雖然和林嘉茉在一個學校裡,但她們已經不比高中時能天天在一起了。林嘉茉加入了系學生會,平時忙得熱熱鬧鬧,偶爾一起吃飯,機會一半的路人都會跟她打招呼,而方茴僅僅在班裡混個臉熟而已。孤獨地走在學校中的方茴有種深深的失落感,她感覺當時幾個人在畢業時許下的永遠不分開的諾言成了他們向四面八方邁步的里程碑,只有她還傻傻地固守在那裡,不肯離開。 按現在的話說,方茴就是沒能與時俱進,而在當時,她只是個愛得太認真的傻孩子。 方茴無事可做,就去了機房查郵件,果不其然的,寥寥無幾的郵件中醒目的有著喬燃的名字。喬燃去英國以後每週都會給方茴寫一封信,說起來也沒什麼具體內容,無非是問候外加說說自己的近況,偶爾還會附上一兩張照片。他每次最後一句話都是問“你過得好麼?祝好盼復”。方茴通常會寫點學校裡的事,也總提到陳尋和林嘉茉,而這次,當再看見那句“你過得好麼?祝好盼復。”時,方茴只打了一個“好”字就再也寫不出什麼來了,她趴在鍵盤上輕輕哭了出來。 她不好,沒有比現在更不好的了。 宋寧把林嘉茉約出來單獨吃飯了,他的理由很奇怪,天氣轉冷,一起吃頓熱乎飯,給感情也加加溫。 兩個人點了一個小鍋仔,在酒精燃料的作用下里面的濃湯“咕咕”冒著泡。宋寧看著毫不客氣地夾著血豆腐的林嘉茉,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就是喜歡你這樣不要形象的美女。” “謝謝!美女再不要形像也是美女!我比較喜歡要形象的帥哥。”林嘉茉鼓起腮幫子,呼呼吹著氣說。 “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比較失望。”林嘉茉誠實地回答。 “那我請你吃飯,你答應那麼痛快乾什麼呀?”宋寧假裝痛心疾首地說。 “反正你請客不吃白不吃,再說我這人也不太會去拒絕別人,以前有慘痛經驗。”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就是給我希望了?” “是嗎?那我收回。”林嘉茉又撈起一塊血豆腐說,“你沒希望了。” “真的嗎?”宋寧饒有趣味地抱起手說。 “真的,你笑得那麼噁心幹嗎?”林嘉茉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麼做夢夢見我?弗洛伊德說那是人的潛意識地體現。”宋寧往前湊了湊,神秘地說。 林嘉茉放下筷子,扯著嘴角笑了笑說:“弗洛伊德沒說錯,但你說錯了,我夢見的不是你。” “你什麼意思?”宋寧不再嬉笑,正色地說。 “沒錯,我是做了個夢,也的確告訴了方茴,然後她告訴了陳尋,陳尋也告訴了你。”林嘉茉坐好了說,“但我騙了她,我沒跟她說實話,我夢見的人,不是你,是陳尋。” 林嘉茉說完了之後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鍋仔的酒精燃料越來越小,最終熄滅。過了一會,宋寧抬起頭說:“你喜歡陳尋?” “我在意他。”林嘉茉想了想,回答說,“已經超出了朋友之間在意的程度。” “夠坦白的啊。”宋寧低低地笑著說。 “對於愛情我一向坦白。” “可那是愛情麼?”宋寧突然抬起頭,銳利地盯著她問。 “當……當然是了。”林嘉茉有些慌亂地說。 “就算是吧,但另外一方面,你對友情可不太坦白啊,為什麼不敢告訴方茴呢?”宋寧繼續逼問。 “我怕她接受不了。”林嘉茉低下頭說,“陳尋我一定爭取,方茴我絕不放棄!” 宋寧拍起巴掌說:“好!好!豪言壯語啊!那我問你你憑什麼一定爭取,又憑什麼決不放棄?不要說那麼多漂亮話,你想過後果麼?等你覺得一切都無法收拾的時候,可就全都晚了!” “我了解陳尋,也了解方茴!我知道怎麼做不用你教訓我!”林嘉茉惱羞成怒地說。 “可惜你不了解感情。”宋寧搖搖頭說,“這也不怪你,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多微妙你根本不知道。嘉茉,你應該好好談一次戀愛。你不能……” “夠了!”林嘉茉站起來冷冷地說,“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該怎麼辦。宋寧,你是很聰明,但有的時候你聰明得讓人討厭!謝謝你請客,我先走了,再見!” 林嘉茉抓起外套就往外面走,宋寧慌忙結了賬追出來,他跑過去拉她,而林嘉茉狠狠地甩掉了他的手。 “宋寧!你別以為你喜歡我就怎麼著都行!喜歡我的人多了,還排不上你呢!比別跟著我,我討厭你!討厭你!” “你討厭我什麼?你是討厭我能感覺出來你怎麼想的,還是討厭我把你心底的自私挖出來給你看?”宋寧沒再追她,站在她身後大喊,“林嘉茉!你很寂寞!你曾經全心全意地喜歡別人但沒有結果,你曾經徹頭徹尾地傷害別人但自己卻捨不得!你就是寂寞!寂寞得想找一個能和你在一起的男孩,又不甘心自己的失敗!驕傲而又寂寞的人最傻逼!林嘉茉!你聽清楚了!我不管你夢見誰了,我都喜歡你!我喜歡你!” 林嘉茉沒有回頭疾步向前走著,但宋寧說的每一個字都刺破寒風傳到了她耳朵裡。不知不覺地,她竟然已經留下了眼淚。 冬天體育課的一次跳箱練習中,方茴的腳崴了。 她那個時候特別的瘦,因為長時間在宿舍蹲著不運動的結果,身上唯一的一點肉都是軟軟的那種,一點肌肉都沒有。對於跳箱這種手腿並用的動作,她根本做不到想薛珊、劉云嶶一樣瀟灑地跳過去。勉強做了幾次練習之後,在正式跳箱的時候,她的一隻胳膊沒撐住身體,磕絆地摔了下去,左腳先著的地,隨即就驚呼了一聲歪在地上。等李琦她們跑過去扶起她,再看左腳崴踝,已經腫得像桃一般大了。 幾個女孩子雜咋呼呼地把方茴送到了校醫院,大夫簡單看了看,拍了片子見沒骨折,就僅僅給她開了點藥。李琦幫她取了藥,驚訝地說:“咱們學校還有扶他林?真想不到!我以為只有紅藥水、紫藥水呢!你沒看平時感冒開的那些藥,沒一個好使的!” “藥再好也是藥,不得病是最好的了。”方茴扶著牆勉強站起來說。 李琦攙著她的胳膊說:“你腳腫得這麼厲害還能上課麼?咱們宿舍在4層,你每天怎麼上下樓呀?要不給陳尋發個短信,讓他把你送回家吧。” 方茴遲疑了一下,搖搖頭說:“不用,今天都禮拜三了,再熬兩天就週末了。到時候,讓我媽來接我一趟就行。陳尋他們器樂社和校學生會在一起籌辦新生卡拉OK大賽呢,最近挺忙的。” “哦。”李琦沒說什麼,她也不忍心跟方茴多說什麼了。其實昨天劉云嶶回來告訴她了,在小餐廳看見陳尋、沈曉棠一起和一幫器樂社的人吃飯,喧嘩的聲音在包間外都聽見了。那邊廂歌舞昇平,這邊廂零落頹敗,李琦都替方茴心酸。 陳尋是直到禮拜五才知道方茴腳崴了的,前幾天沒顧上和她聯繫,週五想問問她一起回家不,卻怎麼也打不通她的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態。下午他下課後,給方茴宿舍打了個電話,是李琦接的,聽到他的聲音語氣就冷淡了下來。 “方茴剛下樓。” “哦,那我去樓下等她。” “那你得多等一會兒。”李琦輕哼了一聲說。 “怎麼了?”陳尋覺得她話裡有話。 “她禮拜三上體育課把腳給崴了,得扶著樓梯扶手一點點兒的下。怎麼,你都不知道啊?” “先……先這樣,我找她去,謝謝你啊!拜拜!”陳尋覺得自己的腦子空了一下,連忙掛了電話。 陳尋跑到方茴的宿舍樓下時,方茴正好從大門口出來,略大的深綠色呢子大衣穿在她身上有點晃悠,衣服外面的臉和手有些蒼白得過分。因為沒有扶手可扶,樓門前的三四個台階讓她有點為難,她笨拙地把書包挎在胸前,看樣子是想一步步跳下來。 陳尋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臟墜痛了一下,他緊走兩步,一把扶住方茴說:“慢點!” 方茴抬起頭看見她,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詫異表情,隨後又很快地黯淡下去,她低著頭,小心保持著與陳尋之間的距離,撐著他的胳膊,一瘸一拐地下了樓。 “怎麼弄得?幹嗎不告訴我一聲讓我送你?”陳尋蹲下來,撩起她的褲腿看著說。 方茴急忙往後退,衣料從陳尋手中掙脫,兩人中間只剩下冰冷的空氣。 “體育課跳箱,摔了一下。我媽的司機一會來接我,剛才打了電話,這就到。不用麻煩你了。” 陳尋收回了手,站起來問:“為什麼不和我說?” “打了一次電話……你沒接。”方茴抿著嘴唇說。 陳尋想起來了,那天他陪沈曉棠去買話劇團的道具,他感覺到了褲兜的手機震動,看是方茴的名字就沒有接,而後他再打過去,就已經關機了。看著方茴現在的樣子,再想想那天的電話,陳尋心裡就好像被什麼狠狠擰了一把,格外難受起來。 他皺著眉說:“後來怎麼就關機了?” “沒電了……” “充電啊!要不打我宿舍也行啊!” “電源在桌子底下……不太方便蹲下去,也不想麻煩別人。”方茴淡淡地說。 陳尋覺得心裡的擰痛感更強了,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抱抱她,方茴卻側過身子躲開了。 “車來了,我先走了,再見。”方茴背起包說。 “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 “那晚上我給你打電話。” “嗯。” 方茴轉過身,走了兩步又停下,她側過頭說:“其實,那天你也可以給我宿舍打電話的……” 她說完就往前走了,司機出來接過了她的包,替她打開車門又關上,銀白色的轎車絕塵而去,陳尋站在後面,愣愣地看了很久。 那天陳尋自己回了家,他背著吉他,拎著包,像一個流浪者一樣。他跟我說他當時的心就像在流浪,更準確地說是在流放,完全找不到方向。他說他以前很喜歡那種彷彿在天上飛一般的自由,而且他從不擔心會迷失,因為他知道,方茴一定會在地面上等著他回來。只要想到一直有這麼一個人守著自己,無論飛得多高就都不會害怕。可是後來他覺得自己飛得太遠了,遠離了那個人的視線會有種暢快的解脫感,但是之後卻很迷茫,他找不到陸地在哪裡,因而不知道飛行到什麼時候才能停止。 陳尋說,他對方茴的感情,從那時候起就說不清楚了。 陳尋問我一直聽他說這些情啊、愛啊會不會覺得特蛋逼,我看著他搖了搖頭,其實我們都明白,也就在那個年紀,我們能單純地去想安歇情與愛,長大之後,我們只能在這裡對著抽中南海。 後來陳尋在永安里的地下通道裡停了下來,有一個長頭髮的藝術家似的青年在那裡抱著吉他嚎,那動靜讓他的耳朵很難受,偏偏藝術家還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他的吉他。陳尋被他一看,立時激起了鬥志,對著藝術家就坐了下來,把吉他套往地上一扔,放了三五塊錢,也彈唱了起來。 兩個人有點默契,你唱一首我唱一首,情歌搖滾,中文外文,居然就沒有重複的。半截陳尋接了沈曉棠一個電話,那藝術家還特敬業地等了他會兒,比個手勢,意思是你先接,不著急。 “幹嗎呢?回家了麼?”沈曉棠在電話另一邊說。 “回了,但還沒到家呢!”陳尋朝手心呵了口氣說。 “在哪兒呢?” “永安里地下通道。”陳尋朝著那個藝術家笑了笑,“和你一哥們儿飆歌呢!” “啊?真的假的?沒蒙我吧?”沈曉棠驚訝地大叫。 “真的,不跟你說了,該我唱了,人家等著呢!”陳尋拿撥片滑了一下琴弦說。 “行!你接著唱!我現在就過去找你,看看到底是不是這麼回事!” 陳尋剛想說你不用來了,沈曉棠就掛了電話。他無可奈何地把電話放在兜里,衝藝術家說了句不好意思,就接著彈了起來。 又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那藝術家明顯唱累了,估計也沒什麼可唱的了。他收起了吉他,走到陳尋旁邊說:“哥們儿,看你歲數不大,不簡單啊!有點水兒!” “也不行,沒你底氣足。”陳尋謙虛地笑笑說。 “抽煙麼?”藝術家遞過一根煙,陳尋搖搖頭,他自己點著抽起來說,“失戀了吧?跑這兒唱歌來?” “沒有,我女朋友一會就找我來。”陳尋胡謅說。 “得!玩得夠浪漫的!我不跟你侃了,先走一步,我嗓子都疼了。”藝術家拍拍他的肩膀站了起來。 “行,你慢點啊!下回遇見接著唱!”陳尋揮了揮手說。 “你當玩,我當吃飯,咱倆下回肯定碰不見了。”藝術家最後吼了兩嗓子《一無所有》,背起吉他走出了地下道。 藝術家走了之後,陳尋慢慢感受到了地下道的寒冷,他緊了緊以上,隨手撥了兩段和弦,獨自一人慢慢唱了起來。 沈曉棠來的時候,他正在唱,唱道“忘川河畔盛開了多少朵紅蓮,輪迴中我們擦肩了多少個百年”這句,沈曉棠的笑臉出現在了他眼前。 “和你飆歌的那個哥們儿呢?”沈曉棠看看周圍問。 “剛走了。” “是不是騙我呢?” “不是,我有那麼愛騙人麼?丫最後沒扛住。” “琴套裡的錢都是你自己的吧?”沈曉棠拿起一張紙幣說。 “有一部分是,剛才一個老外過來還給了我五塊呢,我特意為他唱了一曲《RAGE OF THE WINTER》。” “我也給你錢!我要點歌!”沈曉棠蹲下來,掏出一個一塊錢的鋼鏰兒扔在琴套裡說。 “你要聽什麼?說吧!”陳尋笑著說。 “就剛才那首。哪個樂隊唱的?叫什麼名字?” “陳尋樂隊唱的,,聽著啊。” 陳尋低下頭撥動琴弦,慢慢吟唱了起來。沈曉棠歪頭看著他,如痴如醉。 他剛唱完,沈曉棠就把那一塊錢又拿了出來,重新扔進去說:“再唱一遍!” 陳尋笑了笑,又彈了起來。 沈曉棠反复投了五次硬幣,當陳尋唱完等著第六次時,她突然攥著硬幣停住了,陳尋詢問地看著她,她的臉有些紅,歪著頭說:“餵,我現在有兩個主意。” “什麼?” “第一,別練《NOTHING ELSE MATTERS》了,卡拉OK大賽的決賽曲目換成吧,你教我彈,我給你伴奏,咱們一起演出!” 陳尋緩緩點頭。 “第二……”沈曉棠頓了頓說,“我現在想把自己發給你,你接收麼?” 陳尋愣住了,他看著沈曉棠,沈曉棠也看著她,他們的距離很近,可是從彼此的瞳孔裡看見自己慌張的臉,也可以看見彼此呼出的一團白氣。 陳尋一把扶住了沈曉棠的後腦勺,沈曉棠跪在了地上,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陳尋已經吻了上去。從最先開始細碎的輕吻,到後來緊緊摟在一起的深吻,沈曉棠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陳尋說,當時他以為又找到了陸地了,但後來卻發現他找到的是一隻和他一起高飛的鳥。 那天晚上陳尋最終沒有給方茴打電話。 之後的一段時間,陳尋一直採取著這樣的方法,徘徊在方茴的世界之外,他不想欺騙她,更不想傷害她。 和沈曉棠在一起依然很開心,陳尋很著迷她的笑容,沈曉棠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怒放的雛菊,明媚了周圍的一切。而方茴從來不那樣的笑,她總是低垂下眼皮,把笑容斂在眼梢眉角之下。 和沈曉棠在一起時,陳尋基本想不起方茴,而和方茴在一起,他卻會想起沈曉棠。有一天和方茴吃完飯,他說要去排練節目,方茴叫住了他。 “準備的是什麼節目?” “。” “自彈自唱?” “和別人一起唱。” “誰?” “沈曉棠……財政的一個同學,她也彈吉他。”陳尋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了沈曉棠的名字。 “哦,那你去吧。” 方茴點點頭,她早已經從劉云嶶那裡知道了陳尋和沈曉棠要合演的事,當親耳聽見陳尋念出沈曉棠的名字,她發現自己已經不可能阻止什麼了。 只是心很疼,疼得碎成了粉末,卻仍扎在五臟六腑之中,在呼吸之間都能深切的體會著。望著陳尋漸漸走遠的背影,方茴伏在桌子上痛哭出聲。 和沈曉棠好了的事慢慢也不是秘密了,先是陳尋他們宿舍的人都知道了,宋寧笑說終於把42扶了正,高尚說是沈曉棠翻身做主人,王森昭沒說什麼,只是再也不和陳尋沈曉棠一起出去了。 後來宋寧又告訴了林嘉茉,她知道了之後先去找了方茴,話語中探到尚沒分手的意思,回去後馬上又把陳尋叫了出來。兩個人在小餐廳吃飯,卻怎麼也沒有往日自在的樣子。 “你和沈曉棠真的好了?”林嘉茉乾巴巴地問。 “嗯。”陳尋毫不否認地點點頭。 “方茴怎麼辦?” “我會好好跟她說的。” “那我呢?”林嘉茉盯著他問。 “嘉茉,你有時候就是像小孩子。”陳尋笑了笑說,“你知道麼,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特面善,好像以前在哪裡見過,老朋友的感覺。所以我才會總去幫你、安慰你。但那不是一見鍾情,咱們倆綁不到一塊兒。你不是一向標榜愛情麼?我現在就是在追求愛情呢。” “你怎麼就喜歡上了沈曉棠呢?” “因為愛所以愛。” “陳尋,我發現你跟我說話特不吝!這話你敢跟方茴說麼?” “不是不敢,是不能。我不能撒開她的手,再朝她心口踹一腳。” “我心裡也難受。” “嘉茉,咱們不這樣行麼?這樣不好,我根本不能這麼幹。往遠了說,我對不起趙燁,往近了說我對不起宋寧……” “你已經對不起了!你對不起方茴,對不起趙燁,對不起喬燃,對不起我!”林嘉茉猛地打斷他,紅著眼睛說,“你為了和沈曉棠同呼吸共命運,就把我們都拋棄了!誰當初說會和方茴好一輩子的?誰當初答應我會一直幫我的?誰當初在樹上刻'我們永遠不分開'的?” “嘉茉,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我們都已經回不去了,我們得抬起頭往前走……” “說的輕鬆,怎麼走啊?像喬燃那樣飛出國去?喬燃那會兒那麼喜歡方茴,比你還先喜歡呢,那《一朵丁香花》寫的就是她!你把方茴搶過來了,弄得喬燃最後出國了,這叫往前走嗎?沒你這樣的!” “等會兒!你說什麼呢?什麼一朵丁香花?”陳尋驚異地問。 “就是喬燃在咱們班念的那篇作文!那是喬燃給方茴寫的,咱們畢業吃飯那天他親口告訴我的!” “你說的是真的?” “廢話!你們呢都要分手了,我還騙你這幹嗎!” “方茴知道麼?” “寫的是她她能不知道麼?都現在了,你管她知道不知道呢!” 陳尋沉默了,不知道為什麼,他有點小小的憤怒,他覺得方茴隱瞞了他,這種感覺讓他心裡微微有些泛酸。 “行了,走吧,我送你回宿舍。”陳尋悶悶地說,“這事你先別告訴方茴,我會自己跟她說清楚。” “我不會跟她說的,本來就應該你自己說。”林嘉茉穿上外套說。 “對了,你知道趙燁最近怎麼了麼?我給他打電話不接,發短信也不回。”陳尋一邊付賬一邊說。 “哦,我告訴他我喜歡上你了,後來他就沒再和我聯繫。” “什麼!你瘋了吧?和他說這個乾嗎?”陳尋瞪大眼睛說。 “他該再去找個女孩喜歡了,我想讓他死心。” “你這是讓他傷心!他最重感情,當年你喜歡蘇凱他都轉不過彎來,現在……現在你讓他怎麼接受得了!”陳尋著急地說。 “反正早晚都會知道,總有一天我們大傢伙要一起面對的。” 林嘉茉淡淡地看著前方,裹緊圍巾走了出去。 2001年12月7日,W大舉行了新生卡拉OK大賽的決賽,陳尋和沈曉棠一起上台表演了,他們一個伴奏一個演唱,配合得十分完美。最後一段高潮結束後,兩個人一起牽手謝幕,引起了底下一片山呼海嘯般的掌聲。 方茴也坐在下面看了他們的演出,她在第16排,位置不是很好,但足夠看清一段愛情的開始,和一段愛情的終結。同一個光柱下的兩個人和諧美麗,彷彿離她特別遙遠,的旋律一響起來方茴就哭了,她想起去年的冬天,同樣是在這麼寒冷的時候,陳尋跟她說這首歌是只給她一個人的,而現在才僅僅過了三百六十五天,陳尋就唱著拉住了另一個女孩的手。 方茴絕望了,她知道,陳尋真的已經離開她了。 不知不覺下一個節目已經開始,一個女孩子演唱《囚鳥》,方茴抹了抹眼淚,拿出手機顫抖地按下了陳尋的號碼。 手機響起的時候,陳尋正在後台和沈曉棠慶祝,他親了沈曉棠一口,他從沒在這麼多人面前表現得和沈曉棠特別親暱,這次他太興奮了,演繹得十分完美,他根本控制不住開心。看見方茴的來電,陳尋猶豫了一下還是出去接了,系算算他們大概有四天沒有聯繫了。 “餵?” “餵,是我。” “嗯。” “陳尋,我想問你一件事,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方茴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讓哭泣的聲音顯露出來。 “說吧。” “你喜歡沈曉棠嗎?” 陳尋沉默了,他知道方茴一定是明白了什麼,他頓了頓,看著後台遠處微笑著的沈曉棠,沒有隱瞞地回答是:“是。” 從陳尋嘴裡親耳聽到答案還是讓方茴狠狠疼了一下,心就像被撕裂了,血液停止了流動,只是眼淚奔騰而下。即使她閉著眼睛,淚水還是不停地流了下來。方茴盡量壓抑著抽泣的聲音,兩個人的聽筒裡只傳來《囚鳥》的歌聲,時間就像永無止境的黑洞,一分一秒地流逝。過了好一會,方茴才開口說: “陳尋,你記住了,剛才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幾分鐘,從現在起,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了,我們分手。” 聽到分手這個詞,陳尋猛地愣了一下,雖然他知道和方茴終歸要分手,但他認為那是在兩個人面對面,至少好好說清楚之後的事。這麼突如其來的到來,讓他有些接受不了。 “方茴,你聽我說……方茴?方茴!” 陳尋剛想說點什麼,方茴就掛斷了電話,再撥回去的時候,對方就已經關機了。 陳尋焦躁起來,他回想剛才聽筒裡《囚鳥》的聲音,知道方茴一定就在禮堂內,他毫不猶豫地衝入前台,卻被工作人員死死攔住了。 陳尋掙扎著從舞台上面尋找方茴,可是底下有很多人,每個人的臉孔都只有一個灰暗的影子,他根本看不清楚哪個才是方茴。在好幾百人之中,不管他多麼努力,都無法辨認出方茴的樣子。她明明就在那裡,可是他卻找不到她。 那一刻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心底荒涼一片,陳尋知道,那個說永遠陪伴他的女孩不見了。 節目散場之後陳尋仍抱一絲希望地守在門口,可是禮堂有兩個門,他焦急地在這邊站一會兒,又到那邊站一會兒。害怕錯過這邊,又害怕錯過那邊。最後陳尋還是沒能找到方茴,他一遍遍地給方茴打電話,卻一直都是關機的聲音,他又往方茴宿舍打電話,劉云嶶說她回宿舍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回家了。陳尋掛了電話就向學校大門跑去,他想見到方茴,立刻見到方茴,分手什麼的都再說,只要先見到她就行。 陳尋坐上車的時候,天空飄起了雪花,路上漸漸的堵起來,到俱隆花園時已經過了三個小時,可是方茴家的阿姨卻給了他失望的答案,方茴沒有回去。陳尋給她打電話還是關機,她爸爸家的電話也沒人接聽,這個女孩就像突然在世界上消失了一樣,讓他惶恐不安。 陳尋說他當時特別的焦慮,他覺得自己彷彿選擇錯了出口,從學校的禮堂到方茴會回哪個家,他都判斷錯了。這好像意味著他們注定分開,分開本來是他預計到的,可真正到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那麼的痛苦與不甘。 他從俱隆花園出來,外面的雪已經沒過了腳麵,大街上所有的車都堵死了,每一個交通工具都寸步難行。陳尋茫然地走在人行道上,鵝毛大雪幾乎蒙住惡劣他的眼,眼淚和雪花凝結在一起讓他看不到前面的人影,他不知道該往哪裡去,腳步胡亂地往前邁著,他心裡頭只有一個名字,那就是方茴。 當陳尋在大街上瘋狂地尋找方茴的時候,方茴也在另外的街上走著。 從W大出來她回到了F中,她先去找了當年他們刻字的樹,名字還在,字跡也還在,因為鑰匙不太好用留下的鋸齒狀凹痕都還在。方茴哭了出來,她重新用雪掩埋起了這些,他們還是分開了,永遠地分開了。 後來她又去了高中部教學樓,學生正在上課,樓道裡很安靜,只能聽見各班老師授課的聲音。從後窗戶她看見了侯老師,她還是用女孩般的語調講著課,只不過左手上多了一枚戒指,聽說是結婚了。往前面走她又開間了劉老師,他還是不停地“這個捏”,底下的同學也還是不住的竊笑。頂層依然是高三年級,李老師還是帶A班,正強調著月考的重要性,學生在下面悶頭坐著,一片愁雲慘淡。 恍惚間方茴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上高中的時候,一會林嘉茉就會來找她上廁所,中午趙燁會去拿飯,喬燃會掏出紙巾擦桌子,而陳尋則會拉著她的手,陪著她一起回家。 但是不是,現在這裡只剩下了她一個人,校園裡一切都沒有變,但她已從坐在教室裡變成了站在教室外。方茴慢慢蹲坐在地上,她的雙肩劇烈地顫抖起來,淚水順著她的指縫滴落在地上,連成一片絕望的水漬。函數與文言文、摩爾與ABCD的聲音吞沒了她無法抑制的哭泣,冬日寂靜的樓道裡,只留下了一個悲傷的孤獨身影。 從F中出來,方茴順著每次和陳尋一起走的路,獨自走回了家。一路上她一直想著和陳尋經歷的那些事。一起張貼的板報,在東華門城樓下的呼喊,醫務室裡的凝視,表白心意的紙條,黑板上歪歪扭扭的字,回答是與不是說出喜歡她的電話,玻璃絲編的手鍊,反著穿的校服,賀卡和河馬牛的玩偶,署名石和貼著銀色桃心的撥片,她家樓下第一次牽起的手,春遊時買的吃的,遊行時畫的標語,紅色的集體舞T卹,破碎的米鏈,地壇天橋上血色的擁抱,1999年最後一天的初吻,耐克杯的比賽,為她寫的,高三後黑色的分離,逃課去醫院看病,德芙心語巧克力,散伙飯那天唱的,申奧成功在長安街上飛奔的單車,青龍峽前的篝火,軍訓時的子彈殼,十一六天的一封郵件,學校裡的爭吵,最後的分手…… 每一件事曾經都那麼清晰,但現在想起來又那麼模糊,方茴無法抓住任何一點的過去,更無法想像一絲一毫的未來,她只能走在滿天飛雪中,肆無忌憚地盡情流淚。 2001年大學這個節氣,在北京真的下了一場大雪,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史無前例的瘋狂的堵塞,就像方茴和陳尋的心一樣。他們哭著漫步在城市的兩處,最終走向了不同的地方。 陳尋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快11點了,他沒有坐車一路走了回去。長久的邁步和風雪的吹襲讓他本就悲傷的心更加淒涼,他混沌地往前走,直到走到宿舍樓面前,看見沈曉棠和一個與她一般高的雪人立在一起,才愣愣地停下了腳步。 “你看……這個雪人漂亮麼?”沈曉棠的臉被凍得通紅,她一邊吸著鼻子一邊說,“我一個人堆的……堆了好幾個小時呢。” 陳尋慢慢走了過去,他看見雪人圓圓的肚子上寫著他的名字,沈曉棠指著說:“這個是我剛寫上去的,被別人看見會很不好意思……因為真的很想你,不知道你去哪裡了,也不知道你還會不會回來。老大剛才來陪了我半天,被我轟上樓去了。其實我很想讓他陪的,但又覺得萬一等不到你,被他看見多沒面子啊!所以我……” 陳尋沒等沈曉棠說完就一把抱住了她,還有一絲暖氣的身體和女孩淡淡的清香消散了陳尋的疲憊與心傷,他控制不住地哭起來,就像迷路了很久的孩子突然找到家一樣的大哭。 沈曉棠趴在他的懷裡靜靜地聽著一個男孩號啕的聲音,陳尋的胸脯一顫一顫的,每一下都讓她心驚膽戰,她不知道陳尋究竟經歷了什麼事情,居然會痛苦成這個樣子。沈曉棠莫名其妙地覺得心慌,她緊緊扣住陳尋後背,沉沉地說:“好了……都過去了……都忘了……” 十一點一到宿管的大媽就和平時一樣從門裡出來觀望,她看見抱在一起的陳尋和沈曉棠,皺皺眉頭喊:“嘿!到點了啊!到點了!進不進來?不進來鎖門了啊!” “十一點了……我得回去了。”沈曉棠剛起身,又被陳尋一把拉住抱進了懷裡。 “別動。讓我再抱會兒,就一會兒……”陳尋附在她耳邊輕輕地說,聲音中甚至有了哀求的意味。 “嘿!說你們倆呢!進不進來啊!這還下著雪呢!差不多了吧!”宿管大媽喊得更大聲了。 “餵,叫咱們呢,你不進去可真就回不去了。”沈曉棠趴在他懷裡說,而陳尋就像沒聽見一樣,仍舊沉默地抱著她。 “我關門了啊!待會甭來敲門!敲也不開!有毛病!”大媽氣哼哼的用鐵鍊鎖上了大門。 “得。這次你是真沒地兒可去了!”沈曉棠抬起頭,看著還掛著眼淚的陳尋開玩笑般地說,“怎麼辦啊,我也沒辦法收留你,要不我們出去刷夜?” 陳尋鬆開沈曉棠,看著她笑盈盈的臉龐,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去。 “你幹嗎呀?再不回去我也得被鎖外頭了!”沈曉棠驚訝地跟著他說。 “咱們出去住。”陳尋靜靜地說。 沈曉棠一下子懵了,恍惚間就這麼被他拉著,一路走出了校門。 有需求就有供給,為了滿足學生情侶的某些特殊要求,基本上每個大學旁邊都有一些小旅館。房間簡陋,設施不好,價位不高,不過反正來往的人也都不在乎這個,只要有床就行。 陳尋從來沒來過這種地方,但是鄺強是常客,他又特別愛說這事,所以陳尋能經常聽他說一些,比如哪家的暖氣好,哪家的廁所不味兒,哪家是行楷的被褥乾淨等等。 陳尋照貓畫虎帶著沈曉棠找了一間聽過名字的旅店,進門的時候兩人都有點尷尬,老闆看慣了這樣的場景,問也不問就給他們開了一個房間,打著哈欠說:“身份證。” 沈曉棠什麼東西都沒帶,慌亂地抓住了陳尋,陳尋倒是帶著,卻不知道要身份證幹什麼用,猶猶豫豫地說:“她沒帶……要身份證幹嗎啊?” “住房登記!公安局要求的!”老闆抬頭瞥了他一眼說,“有你的就行!” 陳尋臉紅著把身份證遞了過去,老闆在一個本子上記下來說:“316號房間,往裡面走,洗澡水現在不太熱了,湊合點,喝開水到前台來拿暖壺。明早12點前退房,過時算兩天。” 陳尋不再多說,接過鑰匙拉著沈曉棠往裡面走。房間是標間,但很小,兩個單人床就佔了不小的地方,他們只能各坐在床上,臉上都有些不自然。 “睡覺?”沈曉棠囁嚅地說。 “好。”陳尋躺下來說,“委屈你了,湊合一宿吧。” 沈曉棠蜷著腿坐在床上,壓低了頭說:“你……你關下燈。” “嗯?” “我要把外衣脫了……” “好……好……”陳尋慌亂地爬起來,按滅了所有的燈。 衣服摩擦的聲音響起來,著了曖昧的痕跡,讓陳尋不禁有些心跳。他背衝著沈曉棠躺著,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一會是方茴,一會是沈曉棠。 “餵……”沉默了一會沈曉棠開口道,“你睡著了麼?” “沒。”陳尋翻過身說。 “能告訴我你今天怎麼了麼?” “失去了一件曾經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陳尋的眼睛又濕潤了起來。 “那現在還重要么?” “不知道……但是特別難受,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 “就因為這個所以都沒參加頒獎就跑了?” “嗯。當時心很亂,特絕望,特無助,我今天一晚上都是這種感覺,就像被扔到了另一個世界裡,往前走往後走都不對,找都沒地方找去。你知道麼?長大以後我第一次哭這麼厲害……”陳尋擦了擦眼角說。 “哦……” “但是看到你的時候,我覺得一下子又回到了這個世界。我的學校、我的宿舍、我喜歡的女孩都在這裡……當時覺得特別安心,就想這麼抱著你,不撒手了。” “我有點冷……能再抱會我麼?”沈曉棠往被子裡縮了縮說。 陳尋遲疑了一下,起身去了她的床上。 “看著你這樣挺心疼的,但是又有點害怕,因為我覺得那是我了解不了的。陳尋,你答應我,不管你失去了什麼、那東西曾經多麼重要,以後都別想了行麼?你會擁有更重要的東西的。”沈曉棠偎依在他懷裡說。 “嗯!”陳尋流著淚點了點頭。 “你喜歡我麼?” “喜歡。” “有多喜歡?” “喜歡得變成了現在這樣了……” “什麼樣?”沈曉棠抬起頭問。 “別亂動,要不我該想幹壞事了……”陳尋按住她說。 “你真討厭!”沈曉棠紅著臉打了他一下。 “真的……我抱著你才踏實了……” 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陳尋使勁吸著沈曉棠特有的香味,慢慢閉上了眼睛。 方茴神情恍惚地在家晃悠了兩天。 白天她像往常一樣的吃飯做事,卻不記得到底吃了什麼,做了什麼。晚上她又陷入了失眠的狀態,抱著被子能睜著眼睛待一宿,知道天色泛白才迷瞪一下,但很快就會醒來。因為她總夢見陳尋,不僅是夢,平時聽到的聲音看到的文字說的話,她全都能想起陳尋。那個男孩就像鑄刻在了她心裡,從心脈到血液都留下了痕跡,根本不能消失。 一想起陳尋方茴就哭,不管多少美好回憶最後在她心裡都變成了摻雜著音樂聲的那個“是”字。簡簡單單的一個音節,宣判了她愛情的死刑。方茴終於明白,所有的永遠唯一到最後還是變成了無法更改的絕決。她高尚的感情曾經給予她無盡的勇氣與力量,但同樣當那份感情不再高尚,她細心儲存的所有美好就變成了利刃鳩毒,腐蝕了她的心,摧毀了一切,連同過去一起最終灰飛煙滅。 失去陳尋的感覺比方茴之前的所有假想都要可怕。 週日晚上回到宿舍的時候,方茴先在門口聽見了劉云嶶清涼的嗓子,她正跟屋裡其他的人說著什麼,彷彿是說急了,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 “真的!絕沒蒙你們!我們高中同學親眼看見的,兩個人就一起在宿舍樓下抱著,當時都快關門了,他們一點進去的意思都沒有!” “他們倆是不是就算好了?那方茴怎麼辦啊?”薛珊的聲音傳過來。 “方茴能怎麼辦?”李琦嘆口氣說,“說實話就現在這樣他們分手是早晚的事,陳尋那樣的人不可能守著她的。上了大學終歸和上高中不一樣,薛珊你和你高中的男朋友不是也分了?我和我那個現在兩地著還指不定怎麼著呢!” “唉,方茴也挺可憐的……”薛珊說,“我和我前男友是和平分手,她這個明顯被人第三者插足了,心裡得多憋屈啊!” “肯定的,她本來就內向心細,我看已經壓抑了有一段日子了。”李琦說,“云云,她回來你可千萬別提看見沈曉棠的事!” “我知道!其實要我說他們就乾脆分手算了,談戀愛有什麼可好的?還是單身自在!最好李琦你也和你的廣東哥哥拜拜,咱們宿舍集體單身!分手吧,我們分手吧!”劉云嶶唱起了歌。 方茴在門口站著,她握緊了手,指甲深深扎在手心裡,留下了一排月牙形狀的印兒。她覺得自己心裡就像被狠狠抓了一把,心臟墜痛,胸口悶悶的,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了下來。她本想不進屋了,可轉過身又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地方可去。方茴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很可笑,當初在大家面前說了陳尋是自己男朋友,現在不是了自然也要告訴她們。不管怎樣的尷尬與羞愧,都必須要面對了。 舊愛與新歡的差別,不僅僅在淚笑之間,被遺棄的痛苦,任誰也不能輕易淡漠。女人總是恨不得抓住負心的人問問,而答案往往更加傷心。彼時緣妙不可言,此時緣苦不堪言。情傷兩個字,不經歷永遠不懂。 屋裡的細語聲隨著屋外方茴的手機鈴聲戛然而止,方茴慌亂地掏出手機,上面是曾經熟悉的“陳尋”兩個字,而如今這個名字卻字字如刀,她毫不猶豫的按下了掛斷的按鍵,抹了抹眼淚走進宿舍,三個女孩有些尷尬地看著她,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方茴沉默地放好東西,輕描淡寫地說:“我,和陳尋分手了。” 李琦她們勸了勸方茴,可是方茴機會沒說什麼話,只是點頭或搖頭,弄得她們很索然無味。待了一會兒,方茴拎了水壺說下樓打水,三個人忙不迭地答應著好,她一出門,互相都鬆了口氣。 方茴沒有直接去水房,而是先去了林嘉茉的宿舍。她也剛從家回來,正往桌子上擺水果,看見了方茴笑著招呼說:“快來!我帶的橘子,甜著呢!” “嘉茉,我……”方茴頓了頓說,“我和陳尋分手了。” 林嘉茉手裡的橘子“叭”的一聲掉在了桌子上,她們宿舍的人也愣愣的不再說話,整個房間驟然安靜下來,方茴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嘴唇說:“已經……分手了。” 林嘉茉沒接著她的話說,扭頭拎起了自己的水壺說:“走,我和你一起打水去!” 兩個人走出了門,林嘉茉才拉住方茴問:“到底怎麼回事?上禮拜不還好好的麼?” 方茴緩緩搖了搖頭,含著眼淚給她講了一遍週五晚上的事,包括剛在自己宿舍門口聽的那些話。林嘉茉的眉頭越皺越深,她掏出紙巾給方茴擦了擦臉說:“我早覺得他和沈曉棠是一定的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以陳尋的性子他不會跟你撒謊,總比他騙著你腳踩兩隻船的好。反正也這樣了,你沒有錯,別太難過了。” “嘉茉,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是我變了?還是他變了?當初我們倆拼死拼活的考一個學校,陳尋為了能和我在一起,物理考試愣是少做了一道大題。軍訓的時候還不是這樣呢,你記得嗎?他還撿子彈殼給我!還有從前……” “方茴,現在不是從前了。”林嘉茉打斷她說,“我沒跟你說過麼?只要是咱們長大了,那麼你就變了,他也變了。他當時為了你考到這裡那是因為他愛你,現在他為了沈曉棠而離開你是因為他不愛你了。愛,不是以前怎麼樣以後就會怎麼樣的東西,你懂不懂?這世界上最不靠譜的就是愛了。既然他能忘了曾經,你就也應該忘掉。” “可我捨不得……我愛他,我還愛他呢……”方茴使勁往天上看著,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淌。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只有一個人的愛情最可悲。方茴,你別想了,結束了,一切真的結束了。從現在開始,陳尋是陳尋,你是你,你們沒有別的關係了。”林嘉茉扶著方茴的肩膀看著她說。 方茴毫不掩飾地哭了起來,林嘉茉一邊拍著她一邊輕輕地說:“哭吧,哭完了就過去了,咱們重新開始……” 方茴兜里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是短信,還是陳尋的,很簡單的三個字:對不起。 方茴顫顫地把手機舉到林嘉茉面前,悲傷地說:“你看,這些天他只是翻來覆去地給我發這些字。可我一直沒理他,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食言了,他答應過我,絕對不和我說對不起的……” 林嘉茉看著冬天傍晚里瑟瑟發抖的方茴,看著她手裡閃著熒綠色光的“對不起”,終也控制不住哭了出來。她奪過方茴的8210,直接刪除了這條信息說:“光說對不起管屁用!我給他打電話,讓他來當面跟你說清楚!” 方茴慌忙按住了她的手,搖著頭說:“不,嘉茉,我不想跟他說話!不想跟他說話!我覺得現在這個人不是陳尋!和我在一起的陳尋不會這樣!你別讓他來,我不想再見著他了!” 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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