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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流言流年》二十二

流言,流年 秋微 2780 2018-03-13
老莫和吳菲本來相處的就磕磕絆絆,兩邊的家庭成員又都個性十足,互不相讓,無法給這樁婚姻起任何積極作用。美美不喜歡吳菲早已成定局,那一頭老莫又常常看吳憲不順眼,總在吳菲面前批評吳憲不學無術還總是換工作。就這樣,他們各自愛著的人非但沒能幫他們譜出共同的安定祥和,反而使這夫妻倆吵架又有了新素材,真叫嫌隙人有事沒事生嫌隙。 吳菲和弟弟吳憲的感情一直都相當不錯,她常常覺得,他們姐弟的感情中,有很多都是莫喜倫無法理解的東西。 吳菲小時候,吳爸爸是個鴿子迷,養了幾十隻鴿子。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對吳菲他們發火,但對鴿子的態度始終很好。即使是他心情好的時候,好像也就只會只對鴿子更好,而保持對家裡另外三個人的冷淡。

有一陣子,不知道為什麼,吳爸爸常喝了酒回來撒酒瘋,每次都會尋釁揍吳憲,揍得吳憲七葷八素。 吳媽媽心疼兒子,對不敢抗老公,唯一能補償的,就是偷偷摸摸地在吃穿用度上給吳憲搞點特殊待遇。吳憲得了這個巧宗,就更在他媽媽面前誇張冤情,有時候他爹的棍棒還沒挨到他身上,他就已經開始鬼哭狼嚎。 吳菲也心疼吳憲,但又很討厭吳憲挨揍時表現出的那種過分作態的懦弱樣,所以,等爸爸不打吳憲的時候,吳菲就打,旨在端正他挨打的態度。吳媽媽想必是怕世界上一切脾氣大的人,所以對這個女兒也是完全沒辦法。 有一天中午,吳爸爸照常沒回來,吳媽媽就煮了陽春面,娘仨坐在屋裡吃。吳菲和媽媽的碗裡除了麵條、醬油湯就還有些蔥花兒,吳憲的碗裡除了麵條、醬油湯和蔥花兒之外,還在碗底被他媽媽藏著一隻荷包蛋。吳憲吃到一半發現了荷包蛋,就夾起來挑弄,吳媽媽用眼睛瞄了吳菲一眼,拿筷子輕輕敲了吳憲的碗邊一下,說“砍頭鬼,還不快吃。”

吳憲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夾起雞蛋問吳媽媽:“媽,你吃?” “媽不吃,雞蛋膽固醇高,媽吃了要得病的。” 吳憲又夾著雞蛋往吳菲碗里送:“姐,你吃!” 吳菲為了躲那個雞蛋,就把碗往回使勁一撤,結果湯就灑在白襯衣上。那天是星期四,吳菲他們學校照例又活動,規定了必須要穿白襯衣藍褲子,和很多那個年代的孩子一樣,吳菲也就只擁有那麼一件白襯衣。 就這樣,眼看自己的襯衫染了醬油湯,吳菲幾種火燃在了一起,只見她二話不說,“啪”把碗往桌上一摔,抄起桌子上的蒼蠅拍照著吳憲的臉使勁抽了兩下。 吳憲手上的碗連帶筷子上的雞蛋全都應聲落地,吳媽媽心疼地站起身原地轉了兩圈,拍著手嘆了數聲氣,無計可施,放下碗回屋躺著去了。剩下吳菲又滿屋子追著吳憲打了幾下,然後強迫吳憲把地上的雞蛋揀起來,用清水沖了衝,硬讓他給吃了下去。

吳菲整治完弟弟,心裡不忍,又切西瓜給他吃,吳憲吃到一半,斜著眼睛對吳菲說:“姐,我知道你覺得老媽偏心我,你要是心情不好,想打我,你就打!跟咱爸比起來,你打那兩下就跟撓痒癢一樣,一點兒都不疼!這打人呀,沒兩把子力氣還真是不行啊!” 說完衝吳菲晃了晃西瓜,笑得洋洋得意。 吳憲那時候已經快上初中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個子就才有一米五幾,頭髮枯黃,一臉的皺吧,像個小猴子一樣。 吳菲看著他的樣子,忽然鼻子一酸,把西瓜刀往案板上一摔,對吳憲說:“弟,姐以後絕對不打你了,也絕對不讓爸爸打你,等著瞧吧!” 吳憲憨笑了兩聲,沒當回事,繼續低頭吃他的西瓜,吃的吸溜有聲。 事隔沒兩天之後,一夜,吳爸爸又喝了個酩酊大醉回來,吳媽媽不敢做聲,趕緊沏了濃茶打了洗腳水小心侍候。吳爸爸喘著粗氣脫了鞋,把腳剛把往水盆裡一探,立刻罵了句“想燙死老子啊!”然後飛起一腳把那盆水踢翻,赤著腳在原地轉悠。等轉了兩圈,心生一計,於是衝到吳憲床前,一把鎬起被窩裡假寐的吳憲,咬著牙問:“你這麼早就挺屍!作業做了嗎?!”

“做了,爸爸!”吳憲用哭腔回答,早抖成一團。 “你他媽做也是白做!個不爭氣的東西!”說完把吳憲往地上一丟,回頭就去找棍子。 吳憲只穿著背心褲衩衝上去跪著抱住他爸的腿哀求道:“爸爸,別打我呀,我再也不敢啦!” 吳憲這老一套的回答更激怒了吳爸爸,他回身用力先給了吳憲一巴掌,叫罵道:“瞧你那嵩樣!你他媽是我兒子嘛?!我不打你,不打你你能有個男人樣嗎!” 吳媽媽這時候只管躲在遠處的角落里瑟瑟發抖,用誰都聽不見的聲音哀求到:“別打了,別打了!” 說時遲那時快,吳爸早已經抄傢伙衝到吳憲面前,舉起棍子剛要下手,只聽吳菲在背後大聲喊道“不許動!” 所有人都很意外,吳爸一回頭,看見吳菲手上抓著一隻白色身體紫頭紫尾的鴿子正冷冷地瞪著他,那是吳爸最喜歡的一隻,他叫它“霍元甲”,是唯一給他拿過獎的一隻觀賞鴿。

吳菲當時一手抓著“霍元甲”的身體,一手揪著“霍元甲”的頭,一字一頓地對他們的爸爸說: “你再敢動我弟弟一下試試?!你再打他,我就掐死'霍元甲'!” 吳爸一看自己的愛物身陷絕境,酒立時醒了一半,尋思了一下,覺得這個平時蔫兒不出溜的女兒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一想要維護父道尊嚴,就再次舉起棍子,對準吳憲就是狠狠的一下:“我就打了怎麼樣!我打死他!” 就在吳憲的一聲慘叫之後,只聽“咔啪”一聲,“霍元甲”的脖子斷成兩截,生生死在吳菲手裡。 吳爸撲倒過去從吳菲手裡搶過“霍元甲”,可惜已經晚了,吳爸眼看著跟“霍元甲”天人兩隔,抱著“霍元甲”大聲地哀號起來。沒號幾聲,抬眼看見吳菲還不知死地站在原地,吳爸怒上心頭,先小心翼翼地把“霍元甲”放在旁邊的寫字台中央,還擺了擺正,然後轉身,撣了撣身上的土,再轉過回來,所有動作都很緩慢,直到走到吳菲面前,才忽然加快了速度,一把揪住吳菲的頭髮,沒頭沒臉地給了吳菲一頓拳腳。

那不是吳菲第一次挨她爸爸打,但絕對是捱的最重的一次。儘管如此,吳菲還是覺得很對不住“霍元甲”,姐弟倆後來偷偷在家裡給它立了個牌位,藏在床底下,逢清明,兩個人還學著電視裡演的那樣,給“霍元甲”擺些供品,嘟嘟囔囔地說些學來的話,甚至還磕過頭。其實,吳菲自己也很愛鴿子,她爸不在的時候,鴿子都是她伺候的,每天添食餵水打掃鴿籠,吳菲比誰都更了解它們的習性成長,而且,家裡的事,比起性格懦弱膽小怕事的媽媽,在很多時候吳菲更多的擔當著女主人的角色,“霍元甲”是吳菲最愛的一隻鴿子,要不是為了弟弟,她這輩子也不會有“殺生”的經驗,更不會殺害她愛的那個。 自從那以後,吳爸爸倒是真的沒有再打過他們姐弟倆之中的任何一個,確切地說,他也不怎麼回家了。當吳憲的臉慢慢長得比較舒展之後,吳媽媽有天忽然悲悲戚戚地告訴他們姐弟倆,說爸爸在外面有了別人——別的女人,而且是早就有了。

在這個消息大白於天下之後不久,吳爸更無所顧忌,索性就真的徹底離開了家,除了鴿子,他什麼都沒帶走。當然那個時候的家裡,也沒什麼特別的家當,值得他在拋妻棄子之後再做什麼更絕情的事。然而,對吳家來說,雖然吳爸只是個撒酒瘋的時候會動手打老婆打孩子的男人,可是在那個時候,沒了這樣的一個男人,剩下的三口之家還是驟然間出現了舉步維艱的局面,姐弟倆因此同仇敵愾,把多年積攢的全部怨氣全都轉向了那個他們之前從未謀面的陌生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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